《逐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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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倭-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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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名漕帮水手,家丁、护院武师各几十名,还加上狄重威等三十余名保镖,上百号人涌进三水店,不免让人侧目而视,惊叹羡慕不已。三水店掌柜亲自出门拱袖相迎,跑堂垂手哈腰给众人指路引座。沈大郎一言不发,腆着胖大猪肚,昂首阔步走了进去。掌柜腾出十张桌子,才把这些人安排落座。沈大郎与三水店掌柜讲定价钱,每席酒菜三两银子,并指定做当地的特色佳肴──三水鱼、三水鸡、三水鸭。

沈大郎是主人,自然不屑跟奴才们混在一起吃饭。三水店掌柜特意在二楼安排一个雅座,让沈大郎和他的得力家人卜三、卜四等另开一道酒席在厢房里吃饭。狄重威寻思沈大郎可能会吃花酒,狎妓寻欢作乐,其他年纪大的镖师碍于颜面,不方便待在沈大郎身周,看王婆留是个少年,便叫他伺候沈大郎吃饭。

上百号人的饭菜,也不是顷刻之间能够做好办妥的。三水店的厨子掌勺们不免忙得团团转,煎炒烹炸,醋溜酱爆,烟火气味弥漫周遭,吱吱唧唧的烹调声亦不绝于耳。

等候厨房置办酒菜间隙,沈大郎自然觉得有些无聊,听见隔壁箫鼓笙歌,仙乐飘飘。歌姬们浅吟低唱,其声曼妙,婉转悠扬,令人听见心痒难骚。于是便招来掌柜道:“我要吃花酒,你去叫个知趣的妙人儿过来给我助兴,该要多少钱?还个价,吃完饭一齐结帐。”

掌柜闻言连忙赔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店里只有几个姑娘,今日都有客人了。实在再找不到姑娘了,请您原谅。”

“你到邻近酒家里看看,与我叫唤一个姑娘过来,陪我吃一顿饭,也不见得是件烦难的事吧。”沈大郎眉头一皱,脸呈怒色,好象不找个姑娘家陪他吃饭,这顿饭便吃不去一样。

掌柜吐吐舌头,点头哈腰道:“也行,我去问问,就来。”说完走了出去。

少顷,掌柜走来回复道:“间壁有个姑娘,却是个哑巴,不会唱曲子,只能弹弹古筝,或拨弦操琴,人物倒是十分标致,要不要请她过来?”

“标致就行,谁管她会不会唱曲,赶紧与我接她过来。”沈大郎摩拳擦掌笑道,这厮醉翁之意不在酒,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掌柜心领神会,笑咪咪出去叫人去了。

不多时,一个脸上可掐出水来的粉嫩少妇,袅袅婷婷走了进来。一阵兰麝薰人,异香使人魂荡。沈大郎两眼发直,盯着少妇看呆了。只见这个少妇乌黑青丝挽着一双发髻,翡翠金簪,滴水赤金坠子,藕荷色的彩衣,米白色的百褶裙,裙下微露窄窄的红色小蛮靴,真是如花似玉,千娇百媚。沈大郎贪婪地盯着少妇的脸看了又看,暗暗寻思道:“这门美貌的娘们,怎么沦落街头干倚门卖笑的营生,真是暴殄天物呀。可惜是个哑巴,不然,我非扔几百两银子收下她不可。”

少妇梨窝带笑对着沈大郎施了个万福,低头退到茶几旁,把琴搁在茶几上,偷看沈大郎一眼,眼见沈大郎目不转眼看着她,嫣然一笑,略略点头。轻挽翠袖,露出比白莲藕还雪白透玲的双腕,拨动琴弦,弹奏起来。

王婆留也不懂这宫、商、角、徵、羽五音,初时看那少妇素手灵动,穿梭飞舞。琴声柔和动听,宛如涓涓细流,缓缓流出山间,潺潺水声夹杂着鸟语蝉鸣,形成一片莺歌蝶舞的热闹声色。后来琴声渐渐如山洪暴发,汇成洪流,或如瀑布冲击石洞山谷,或如怒涛摧崩拍岸,或形成旋涡回响呜咽。弱音转为强音,渐露狰狞气象。然后虎啸龙吟之声,如万马奔腾而至;刮擦擦律动,若狂风骤雨而来。隐隐藏有风雷之声,透出冲天杀气。

一曲既终,沈大郎鼓掌叫好,对于突然转折变得凶险的琴声恍若不闻,一点感觉也没有。王婆留跟那少妇对视一眼,虽见少妇笑意盈盈,媚眼如风,活脱脱一只对人十二分温驯的小野猫,亲和可人,但他的内心仍然是感到惶恐不安,预感到这少妇来意不善。这仅是他作为一流战士所预感到的危机感觉,他也说不出什么理由。他知道他这种感觉是正确的,他想提醒沈大郎一下,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这种无凭无据的臆想,沈大郎会相信吗?

“小子,你在想什么呀!”沈大郎看着王婆留跟那少妇媚来眼去,心里酸溜溜的,有种莫可名状的激动。

“爷,你别误会,我能想什么?填饱肚子再说,肚饿的时候,除了食物,还能想什么呀?”王婆留看见沈大郎气鼓鼓的样子,也有些焦急,顿时语无伦次。

“小子,人穷的时候别想女人,想也是白搭。大部分女人都是自私的、趋炎附势的可怜虫,如果有选择,她们不会有兴趣跟穷鬼过日子的。漂亮的女人只能属于我,跟我这种有钱人玩耍。”沈大郎说的也是大实话,以他的经验阅历来看,大部分女人都是贪图安逸、嫌贫爱富的贱人。

“爷,别叫我作小子行不行?”王婆留本想给沈大郎提醒一声注意安全,听见沈大郎叫他作小子,感到非常憋气,刚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你不是小子,难道你是姑娘?”

“呃,不是姑娘,是小子。”眼见沈大郎胡搅蛮缠,王婆留有点招架不住了。

“对呀,还是小子哪。”

第三十五章江湖戏险

王婆留只好承认自己是小子,不再跟沈大郎纠缠不清了。沈大郎也没有时间再为难王婆留,因为他的双眼跟少妇的眼光对接上了,大眼瞪小眼的互瞅着,正调得火热。沈大郎向少妇挤眉弄眼,拍拍大腿。少妇涨红脸皮扭扭捏捏的走到沈大郎面前,一屁股坐在他膝上。卜三、卜四对这种事似乎是见多不怪,昂首挺胸,视而不见。王婆留觉得新鲜,禁不住偷窥那少妇一眼。却见那少妇把眼晴一瞪,好象也觉察到王婆留对她不怀好意,显得有点暴燥不安。

少妇倒在沈大郎怀中,吃吃傻笑。沈大郎的猪手侧在少妇身上游走探索,这里摁摁,哪里按按,好象探险寻宝者寻找开启密室宝藏的机括一样,不断反复尝试寻找,乐此不疲。

王婆留只好把头垂下来,眼观鼻,鼻观心,意守丹田,假装什么也没有看见一样。沈大郎此时已被这狐狸精灌足迷魂汤,他说什么也没用。这时候,他若不知进退对沈大郎说一句:“这少妇是毒蛇,你不要碰她!”这样做只会招人慊,说不定会招来一顿暴揍。王婆留甚至进行换位思考,假如我是沈大郎,这时候我会听别人说扫兴话吗?答案肯定是不会。这就象劝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不要再赌一样,注定徒劳无功。王婆留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暗暗提防戒备,盯死这个女人。可笑的是,他这样做居然也是无法办到,只要他把眼偷看那少妇,少妇则扯沈大郎的衣角,撇嘴挤眉,向沈大郎表示不悦,示意沈大郎把王婆留这个订厌鬼赶出去。

沈大郎抵挡不住美人的媚功,对王婆留挥手道:“小子,美人不喜欢你,你还是到大厅去吃饭吧!这里有卜三、卜四服事我就行了。”

王婆留闻言无可奈何离座起身,往外走去。回头瞪了少妇一眼,却见少妇正得意洋洋向他挥手。他明明知道哪女人有问题,是个祸水,却拿她没办法,因为那女人奉着沈大郎这“昏君”的圣旨压制他。

王婆留转身走到楼下,坐到狄重威身旁,把自己怀疑少妇来路不明的事对向杜重威说了。杜重威沉吟片刻,摇头道:“我看不出这妇女有什么问题,孤伶伶一个没蟹脚妇人,成得什么大事?你多虑了。”既然老江湖也看不出这少妇有什么问题,也许自己的感觉是错误。但王婆留始终无法排谴那种危险预感,他坚信自己感觉是正确的,他希望狄重威出面干涉,把那少妇撵走。沈大郎或许不会听王婆留这小屁孩的话,却肯定会尊重狄重威的意见。

狄重威看着王婆留忧心忡忡的样子,自觉好笑,他拍拍王婆留的肩头,笑道:“咱们上百号人,则使她是贼,她一个人怎么敢动我们?她要动我们,至少有几个助手嘛,她的同伙呢?”

“也许在附近埋伏着,先派她来探路。”王婆留还是固执己见,不肯让步。

“小心行得万年船,那便查一下她的底细。”狄重威就把三水店掌柜唤过来问道:“哪个弹琴的妇女是哪里来的,可靠吗?”

掌柜回复道:“她流落在这里也有一段时日了,哪里来的,我也不晓得,这种跑江湖卖笑的,谁会调查她的出身来历?你就是问她,她会跟你说实话吗?她平日在前面那个畔河酒家驻扎,你要查她底细,派人到畔河酒家找人问一下吧!”说完,也不管狄重威怎么想,就下厨房忙碌去了。

狄重威听了掌柜的话,也放心不下,就对王婆留说:“你与胡来到畔河酒家找人打听一下这妇人的来历,早去早回,不然,我们吃饭就不等你了。”王婆留答应一声,又蹦又跳着作急出门去打听事体,毕竟自己提出的意见被人家采纳,禁不住兴奋起来,他甚至是显得有点得意,忘乎所以。胡来却黑沉着脸,心里十分窝火,快吃饭了,这小子还没事找事折腾人,岂不可恨?拖拖拉拉,极不情愿地跟王婆留出门去了。

王婆留与胡来离开三水店,转弯抹角向畔河酒家走去。此日正值墟市,在夏庄两岸等船赶墟出摊的山民极多,这些人在码头里上上下下,挨肩接踵,不绝如缕。好在王婆留与胡来也不急着赶路,从容穿插在这伙贩夫走卒之中,挤挨了半天,才赶到畔河酒家楼下。

在畔河酒家等着吃饭的客商也很多,酒店大堂都挤不开,不少买饭吃的客人,都拿条板凳坐在大街上吃饭。在这种忙碌的情形下,王婆留还想找家店搭嘴磨牙,几乎是不可能。逮着个伙计要请教几句,人家急着去投胎一样忙着干活,懒得理你。王婆留只得一个人在店里窜来窜去,四下张望。那些跑堂以为他来吃饭找座位的,也不加阻拦他,任由王婆留率性在店里逛荡瞎转。

胡来跟王婆留屁股后面兜了几圈,小毛贼的影子也没见到一个,不觉肝火大动:“直娘贼,找到你娘没有?没有就拉倒,别拖累我吃不成饭。”说着蹲坐在地,耍赖不走了。

王婆留没理会他,继续在厢房走廊上瞎转,走到一个临街的阁楼,看见这阁楼门窗刚好对着三水店大门,相距一百几十步而已。侧耳在厢房门外探听,只听得里面吃饭的人正在絮絮叨叨,说的竟然是倭语。

王婆留听到这久违的熟识“鸟音”,大吃一惊,透过门逢观察里边情形,只见一胖一瘦两条汉子,正在厢房中倚窗闲谈。两人背向王婆留,看不到他们的具体长相。厢房桌上有一个打开的包袱,赫然放着两把倭刀。旁边一个摊开的油纸包,却是罗盘、司南、大明山海经等等航海家常用的物事。桌上还有一只撕掉半边的荷香鸡,一盘卤猪头、一碟猪耳朵。胖瘦二汉各拿一只随身携带的葫芦酒瓶,正在窗前你劝我敬,吃喝起来。其间高淡阔论,旁若无人。他们以为这里的人们南腔北调,说各种方言土话的人都有。他们说他们的家乡话,也无人晓得他们说什么,也不怕隔墙有耳,言行十分放肆。

胖汉子道:“河内千里君,今日下游来了几船宝货,你说舍利姬她装作哑巴去哪边探听虚实,此去吉凶如何?她不会说中土语言,才装哑巴去吊这些忘八呆瓜,若她不小心露出马脚,遭到夹攻,怎样应付?”

那个叫河内千里的倭寇呵呵大笑道:“放心吧,舍利姬聪明伶俐,她办事,我放心。倒是你宫本一郎的几个兄弟,是不是路痴呀?说好在这里会合,怎么这时候还不见他们到来,死在哪里去了?莫不是半路遇上妖精,全给勾走魂魄去了。”

那个叫宫本一郎的倭寇不住点头陪笑道歉道:“秋野雄秀、龙子太郎、古井二郎、山鬼木他们都是我的心腹兄弟,他们肯定会准时到来,再等等吧,也许他们需要一点时间易容打扮,毕竟咱们这付秃首赤足的异样尊容,猛地走上岸来招摇过市不太好嘛。”

“宫本一郎贤弟,咱们在这江湖吃这行饭,讲不得道理,若那帮村夫及时赶到,咱也给他们面子,算他们知趣识抬举啦!若他们迟到还抗拒我的批评,我只好杀掉他们。”河内千里老实不客气指宫本一郎教训道。

宫本一郎点头哈腰道:“放心吧,他们不准时赶到,我也会狠狠教训他们。”

河内千里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咱们干这个勾当,就不能讲什么良心了。这样凶险万分的活儿,弄得好,咱们发一笔小财;弄得不好,会丢命呀。我们必须追求秩序与服从?只要我给你们发银子,你得拼命给我干活!你们必须学乖,别指望出工不出力,鬼混一场就开溜。要是你们把这件事情办砸了,我们的龙头老大非砍下你几个奴才脑装不可。我不管你们是九州五狂,还是九州五狗。在我手里干活,你就得夹起尾巴做人,听我支调,休得猖狂。否则,我揍爆你们鸽蛋。”

宫本一郎鞠躬道:“大哥见识高,说得有理,咱们干这送命的活儿,当然要抱团协力,要讲究秩序与服从,我答应听你指挥,如我做得不对,你尽管砍我的脑袋,我决不皱眉。来,河内千里君,干一杯,祝贺咱们合作愉快,马到成功。”

河内千里乐呵呵道:“真我知心人呀,一点就通。跟着我好好干,金钱美女,手到擒来,哈哈……”

河内千里与宫本一郎随即又转谈风月之事。河内千里对着繁华街景,意气风发地道:“沿着这沂水西岸上溯,前面不远处便是兖州,我听说兖州姐儿能说会唱,步戏唱得妙不可言,咱们到兖州地面之后,也找几个兖州姐儿点唱几场步戏,取乐一番。”

宫本一郎手舞足蹈,道:“哥真够意思,凡事请多提携小弟一把,小弟也特喜欢跟姐儿们交朋友,奈何有心无力,袋里宝钞有限,怎么办?”

河内千里叉腰大笑道:“哥也没有钱,我的钱都存在别人口袋里,今天咱们找个有钱的老财,把我们睡姐儿的钱从他手里要回来如何?”

宫本一郎兴趣甚高,跃跃欲试,道:“只要哥带头做个表率,小弟也愿意在鞍前马后协力效劳。”这两人说到做强盗的勾当,不以为耻,反而豪情顿生,果然蛮横霸道,目无法纪。

王婆留附壁听得入神,却见楼梯口走上四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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