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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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倭- 第1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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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乡土情结,也不完全是个数典忘宗的不肖子孙。

漫步宋城街头,到处可见小桥、流水、人家;杨柳、青荷、桃花。随便那条溪流水巷,都会与乌篷船不期而遇,看样子汪直也带着不少乡亲在这个他乡异国扎下根子,生息繁衍。酷似江南的九州河水,诗意盎然,象江南民歌一样动听的流水声似乎回荡着唐宋诗人的绝句。他乡遇故知,风景似曾相识!船夫轻轻用木桨拔水,唱着船歌经过石拱桥、荷花淀、芦苇荡,还有一间间临水而建的亭台楼阁。无论王婆留的面对着哪儿都是一幅优美的中国水墨画。

王婆留到达宋城的时候,宋城正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他有幸目睹宋城烟雨空蒙的别样风韵。走在大红灯笼透射在水洼中吉祥喜庆的光影下,心里自然而然会生出一种回到家乡的感觉──直把异乡当成故国。于是王婆留眼晴润湿了,人也醉了,灵魂晕了,一切恍如梦境。不过一个人能在梦境中似有似无地闻到故乡泥土的芬芳,也足可以支持他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异域找到挣扎求存的动力、对人世眷恋的理由以及快乐的兴奋点。够了,凭这些,王婆留觉得可以在这里活下去了,而且越活越有趣。

水声、桨声、雨声这些江南熟知的声音萦绕王婆留耳边,梦境与现实交融,如老庄道法有无转换,真作假时假亦真。王婆留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信步走入路边一家酒坊。

该怎样形容这家水畔酒坊呢?除了扑鼻而来的酒香,还有青茶的滋味、桂花的芬芳。青团、粽子、圆子、莲子羹、姑嫂饼、茴香豆………所有的食品,所有的东西都是如此熟识,连店中的老板娘也用吴侬软语问候客人──哦,官人,你来了,请上座。要点什么,阿拉伺候你!听到那老板娘熟识的乡音时,王婆留眼里禁不住有些润湿。

在日本九州平户,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商船,佛朗哥人,红夷,罗刹人,如鱼得水在这里穿梭往来,忙着交易买卖。各种肤色的人混杂成一片,黄色、棕红色、白色人种随处可见。东西交汇,黑眼珠,蓝眼珠在这里碰撞擦出火花。说什么鸟语都有,已不能用南腔北调来形容平户这个国际市场喧嚣热闹的人声了。此时日本虽然是下克上的战国诸候大混战时期,天皇与幕府都无力控制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的武士小集团。诸候混战并不意味着经济秩序破坏,相反,正因为上面无上的权力被架空,权贵无力控制下面的豪族,这段时间的日本人都很自由,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而自由对贸易经济而言,是最好的催化剂,大大促进港口型城市的发展。

那时,战国诸候因为战争消牦很大。各国商人运到日本平户倾销的货物,不消几天就被日本各地大名派驻在平户的代理人抢购一空。汪直从中国运到日本的丝棉麻布、陶瓷玉器、茶叶中药,基本上被松浦隆信收购得干干净净。王婆留抢到红夷人的一船火药,三千支火绳枪,十二门铁炮,让织田信长认购去了,只用几天工夫就完成交易,换成几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还有王婆留从卢镗营中缴获的那袋钻石,有个佛朗哥人愿意用一船香料与汪直交换钻石,香料折算银子,也价值十万两银子以上。

通过汪直带路,搭顺风船来到日本寻找出路的一百几十个大明和尚,俱得到松浦隆信礼遇和推荐,很快分拔到京都、堺港等地的名刹古寺,传经布道。这一百几十个大明和尚,内中不乏知识渊博,智慧绝伦的大师级人物。这些得道的禅师高僧,很快就在日本混出名堂,信徒如云,每日收到善信施舍的香油钱不下一万钱。正如沈三所说一样,这班又老又丑的和尚比汪直的一千几百个海贼更能赚钱!这些和尚生活安定下来之后,对汪直馈赠反哺甚多。让汪直在日本九州平户落脚后,短短半年时间,迅速的积攒起百万家私。

有了钱,什么都好办。汪直不免雇佣日本造船工匠,打造大型海船,进行远洋贸易。同时论功行赏,王婆留也分到十万两银子。汪直把银票交给王婆留的时侯,嘱咐王婆留勿要大手大脚,铺张浪费,因为这笔钱既是给王婆留本人的奖金,同时也是他养兵和发展的资金。对王婆留个人来说,这笔钱很大;但作为对他手下几百个兄弟发展的资金来说,这笔钱显然是还不够。

宋城虽然很大,松浦隆信却不允许汪直的海盗部队驻扎在大唐街中,恐变生肘腋,威胁他身家财产安全,强烈要求汪直把他的海盗部队迁到城外。松浦隆信在长崎外海划出一块地方,一个约莫十多平方公里的小岛──玛哈岛。让汪直到哪里去驻兵。

在人家屋檐下,那敢不低头?汪直只好招集安东尼、柳生天原、小白成、王婆留等人,各带本部人马,驾船出海,到玛哈岛去驻兵。

王婆留在玛哈岛驻扎下来,闲来无事就驾着小船,带上他的朋友山本流水,在九州沿岸海域四下悠转。他身上带着一块木雕徽章,这个浑圆的木雕徽章,象个红日,红日中间有一条仰天长啸的狼狗。狼狗图案下又刻有“佐木”二字,不知是何意思?他请教过从日本到大明做生意的见多识广的倭人,问他们这是什么东西?知情人告诉王婆留:这是九州小诸候佐木次郎辖下的武士身份标记牌。

“难道我父母是九州倭人?否则我身上怎么带着这个东西?”当年王婆留听见倭寇商人说话时身体一震,这个木雕徽章他自小佩带在身上,他敢肯定这块木雕徽章跟他的身世大有关系。现在他鬼使神差来到九州,是时候查查这件事了。

第五十章 问道寻根

山本流水自小在中土长大,除了会说几句倭语之外,对九州环境与风土人情也不甚熟识。王婆留指望山本流水作为带路党找人,根本靠不住。还不如直接花几两银子雇佣一个当地人做向导,这样可以减少语言障碍引发的不必要麻烦。

两人走到岸上,只觉双眼发黑,不知往哪里走,找什么人请教这个问题才好?王婆留也不知他父亲姓甚名谁,可谓一点线索也没有,这件事该从何处着手呢?也许找一个九州小诸候佐木次郎辖下的武士请教一番,或许能打听到实落消息。看来只能这么办了。

王婆留在长崎城郊走访了几个村庄,请教无数渔民、农民。这些地位卑微的足轻,对佐木次郎的事情一无所知,好象压根儿没听过有这号人物。日本国是个等差级森严的国度,君臣佐使,武士足轻,排序甚是死硬。日本农民只管耕田交税,不管打仗;武士只管打仗,不管耕田。作为最低层的足轻不知道武士阶层的事也很正常,就象中土农民不知道江湖中的人事变化一样。当时日本正处于下克上的战国时期,旋起旋灭的武士集团不知有多少?就算管记载国事的史官,也不是对所有国事知之甚详。

找了几天人,一无所获,没有人知道佐木次郎是何许人物?王婆留自觉不得要领,不知怎么办才好。有个九州老人叫王婆留找个武士了解一下情况,或者找个和尚问问,也许能搞清楚情况。武士、和尚在当时日本都是有知识有地位的人,只有这两种人才读书记史,关心国家大事。王婆留觉得这个九州老人说得甚有道理,就决定到长崎城里走一趟,寻找几个武士、和尚讨教一下时事,了解情况。

王婆留和山本流水象流浪的剑客游人一样,悠哉游哉走到长崎东门。还没进城,就在大前门路边一个海味料理店里,看见有两个中年武士在里边喝酒。这两个武士一边喝酒,一边高谈阔论,间或击剑唱歌,放浪形骸,显得不同一般俗流。

那日,进出长崎渔民和农夫很多,贩夫走卒,引浆卖酒。进进出出,上上下下,挨肩接踵,不绝如缕。好一幅浮世绘图画。人们捎带着山货盐米,鱼干海板,都摆放在长崎城门两边出售。此日赶墟出摊的渔夫山民极多,叫卖声此起彼伏,熙熙攘攘,蔚为大观。王婆留和山本流水也不急着赶路,缓步走入料理店中,拣了个临街的座位坐下,透过窗口欣赏这充满活力的异国市场的喧哗热闹。

王婆留和山本流水在料理店中坐下,王婆留由于吃不惯日本的食物,所以自带一些干粮赶路。王婆留把背负的一个包袱打开,取出一个油纸包,再摊开油纸,却见纸包里有两只烧熟了的荷香粽子。王婆留这一来透露出他的身份,表明他是从大明过来此地讨生活的唐山人。一般日本的渔民和农夫倒没怎样留意王婆留这些动作,但那两个日本中年武士见了,脸色为之一变。

料理店里一个侍应过来,问山本流水要什么东西?山本流水要了一葫芦酒,一只鸡,两条海鱼。

点完饭菜之后,王婆留对山本流水使了个眼色,道:“山本兄,你想个办法,过去把那两个中年武士请过来一起吃饭,你说我们很想跟他们交个朋友,籍此交谊示好,趁机向他打听一下佐木次郎的事情,你认为怎样?”

山本流水把倭刀解下来,放在桌上,乐呵呵道:“王婆留贤弟,这有何难,小事一桩,不足挂齿。若这么简单的事我办不成,我就买块豆腐撞死算了。若那两个乡巴佬顺从我们的要求,我们也给他们面子,算他们知趣识抬举啦!若他们胆敢抗拒我们的旨意,我们只好干掉他了。”他跟王婆留交谈时说的是吴越土话,一般倭人听不懂他说什么,也不怕隔墙有耳。山本流水言讫,满怀信心到邻桌请人。山本流水万万没料到他居然碰了一鼻子灰,硬是请不动这两个不知抬举的日本武士。

两个日本中年武士见山本流水嬉皮笑脸过来请他们吃酒,头也不抬。其中一个把桌子一拍,震得碗碟叮当作响,冲着山本流水把手一挥,大喝道:“滚!立即给我滚远点,否则我砍了你。”

山本流水吃惊地道:“你怎能这样,我好心请你们吃饭,没有恶意。你们拒绝邀请可以,用不着这样愤怒嘛!”山本流水看见自己连这么一件小事情也办不成,十分纳闷,恨不得买块豆腐撞死算了。对于这两个日本中年武士为什么对他抱有成见,他也很想知道答案。

叫山本流水“滚蛋”那个日本中年武士道:“我能不愤怒吗?看你干这个勾当,安什么好心?你们把中土大明人带到日本,抢我们的活儿,抢我们的地盘,压缩我们的生存空间,我不叫你滚,还叫谁滚?滚,再不滚,小心我要你的命!若你这乌鸦嘴里崩出半个不字,我们就给你这个孙子来个白刀子入红刀子出。”那个日本中年武士说罢,锵的一声亮剑,拔刀威慑。他看见山本流水赤手空拳,哼了一声,又当一声把剑推回鞘中。

另一个中年武士拍掌叫好道:“大哥,见识高,骂得对,骂得好,骂得有理。他丫的,欠揍的东西。你胆敢把唐人引来日本,祸害我们,我们就杀你没商量。”

山本流水脸红脖子粗,气得说不出话来,愣在那里,半晌不动。王婆留看见山本流水和那个日本中年武士不知何故吵了起来,他听不懂日语,心下十分焦急。

先头骂山本流水的中年武士,抬头狠狠瞪了王婆留一眼,阴沉着脸对山本流水道:“叫你的唐山朋友滚吧,他现在叩头求饶还来得及,若是嘴硬,我就把他卸成八块。”,

王婆留见山本流水和中年武士闹得太僵,当时低头颌首,毕恭毕敬地向那中年武士拱手道:“在下王婆留,想和两位英雄交个朋友,敢问英雄高姓大名?”

山本流水退后几步,倏尔抓起桌上的倭刀,准备与中年武士比剑过招。王婆留连忙拦住山本流水道:“请客吃饭,你拿剑干什么?”

山本流水顿足大叫道:“他叫我们滚蛋,我会让他们称心逐意么?我手中的剑绝不答应。”

“什么?”王婆留感到事情有点不可思议,好心好意请客吃饭,人家却叫你滚蛋,这算什么事儿呀?热脸都贴在冷屁股上了。

山本流水作势举刀,那两个日本中年武士交换一个眼色,一齐拔刀向山本流水猛劈过来。两道弧光,飞向山本流水身上。王婆留喝声:“住手。”手中两支筷子电射而出,击中那两个日本中年武士拿刀的手腕。两人痛呼一声,险些儿捏不住手中的钢刀,捂着手腕,呲牙裂嘴退到一旁,叫苦不迭。他们晓得遇上高手了,其中一个把头一扭,立即转身出门,拔腿夺路狂奔。

王婆留也不阻拦,随他们去了。回过头来,向山本流水请教是怎么回事?山本流水逐把事情说了。王婆留得知详情,叹息不止。

山本流水喘了几口粗气,平静下来,他突然向王婆留作了个九十度的鞠躬,一脸抱歉地道:“你找父亲这事我不管你了,你自己去查吧。”山本流水说到这里,抛下王婆留,掉头回营。走了。

由于日本武士对唐人抱有敌意,敌视一切从中土到日本经商的大明商人,王婆留不可能从日本武士口中查到他需要的信息。王婆留只能无可奈何中止对自己的身世调查,反正他手中的资料有限,查不出什么。就算是查清楚佐木次郎的事情,也没有什么用,他的身世依然成谜。

我究竟做错什么?为什么他们这样对付我?

王婆留记得慈悲禅师对他说过:种下善根,才能收获善果。一个人如果堕入恶道,肯定跟祖上不积阴德有些干系。凡事必有因果,也许要从施主前世追本溯源,才能找到真相。一言提醒梦中人,王婆留觉得自己应该调查一下他父亲叫甚各谁?哪里来,哪里去。他堕入恶道根源在于他父亲是倭寇。

我父亲是谁?他干了那些得罪人的事?

线索戛然即止,王婆留无法再调查下去,也许上苍注定他身世成谜,个人的力量在命运面前是如此渺少,象蚂蚁爬到黄土高原山脚下,你只能在山底下仰望这座自己永远无法超越的高峰。现在摆在王婆留面前的难题就是一部无字天书,需要神赐智慧才能解开他心中枷锁。目前,王婆留显然是没有这种大智慧,他只能抱怨和诅咒命运不公,除此以外,他什么办法也没有了。

人们在遭遇意想不到的不幸时,总是不免追问不幸的因果关系:“为什么这些晦气事偏偏让我摊上?”有这种想法的人在这个问题上存在两个错误认识:第一,认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幸事件或者疾病是一种惩罚;第二,下意识地认为这种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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