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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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倭-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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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王婆留在邵仲文家住下,端茶递水,陪这邵仲文读书。邵仲文也教这王婆留背诵临摹《百家姓》、《三字经》、《千字文》,跟王婆留讲解忠信孝悌。经过这邵仲文一番语重心长的栽培教诲,王婆留渐识文理,通晓大义。

一日,王婆留正在书房打扫卫生。邵仲文走进来了,就坐在书案后面的椅子上,笑眯眯的看着王婆留,语重心长道:“小王啊,我看你悟性很强,极具慧根,是个可塑之才,你来和我说说。读书是为了什么。”

王婆留双眼朦朦胧胧,摇了摇头,心里想:“读书是为了什么?骗人的吧?他没敢这样说出来。却是迎合俗见,应付道:“为了做官,为了发财,为了娶个漂亮的老婆。大家不是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嘛?”

“呵呵”,邵仲文笑着说:“你只说对了一些。”

王婆留摇了下头,又赶紧点了下头,心里说:“我说得很对嘛,大家都觉得应该是这样,邵先生怎么说我只说对了一些?”

邵仲文点了下头,拉着王婆留指着墙上悬挂的一个老人像说:“你看看,他是谁?”

王婆留也不知道这墙壁挂的老人像是谁,小心亦亦问道:“这是谁呀?爷爷,这是你爹么。”王婆留看见富人家大厅都摆放先人的牌位,挂着先贤的工笔画像。也以为墙壁挂的老人像是邵仲文他爹。想到自己是个无爹的孩子,心下不禁有些黯然。

邵仲文道:“他不是我爹,这老人是智圣先师孔圣人。孩子,你快向他磕九个响头。”

王婆留不敢违逆邵仲文的意思,老老实实恭恭敬敬给孔圣人的画像磕九个响头。

邵仲文拍拍王婆留的肩头道:“圣人不出世,千古如长夜。孩子,你看清楚没有,孔圣人的面目是不是很慈祥。”王婆留认真端详智圣先师孔圣人的画像,果然发现孔圣人脸目慈善,和蔼可亲。

邵仲文又拍拍王婆留的肩头道:“看明白了没有?他是一个好人,做人应该以他为榜样,他是我们的万世师表。读书,学习,是为了明理,为了保持理性。孔圣人强调中庸,为了接近真理,最大限度实现公平公正看问题,要求人处世办事尽量做到不偏不倚。”

“不偏不倚?”王婆留觉得这句话确实是耐人寻味。

邵仲文依旧不急不忙,缓缓的说着:“人世间有很多尖锐对立的矛盾,并不是非白即黑,不是对便是错,不是左便是右;乾坤时常大挪移;阴阳瞬间大转换。只有秉持中庸之道,才能避免钻牛角尖,走极端。中庸是读书人的道。孔圣人说‘吾道一以贯之’。这道便是中庸之道。”

“中庸之道?”王婆留反复咀嚼这句话,越想越糊涂。

“对,中庸之道。”邵仲文抚摸王婆留的额头笑眯眯道。“书不是读得越多越好,知识也不见得是越多越好,当你领悟孔圣人的中庸之道,可以接近智慧最高境界了。”

王婆留闻言更加迷惘,疑惑不解,如果知识不足,如何接近智慧?

邵仲文道:“有些人整天要研究和参悟什么东西,其实都没有什么大作用。没有慧根,那里修得成什么正果?一个人就算学识渊博,如果动了歪心思,替强权效力,作强权的鹰犬欺压百姓,那他就是才高八斗,也是一只犬儒;如果一个人懂得以中庸之道处世办事,即使他读书识字不多,也能无限靠近真理,智慧见识可以与圣人比肩。真理靠个人的认知、阅历、实践、经验、教训来感悟,你将来会感悟的,无需我来教你,只告诉你一句,你有点慧根,希望你以后能得正果。”

王婆留的脑袋乱得一塌糊涂,摇头苦笑道:“爷爷,我满肚子委屈、怨恨,我的思路混乱,经常钻牛角尖,我很愤怒,我怕没希望了。”

邵仲文安慰王婆留道:“你还小,脑袋象一张白纸,还有可塑性。孩子,千万别抱着仇恨的意识处世办事,那样会让你变得愚蠢。记住爷爷一句话,仇恨会让人变蠢,所有被仇恨蒙憋心窍的人都是蠢材。”

第六章考场波折(1)

光阴荏苒,不知不觉过了半年光景。在邵家做书童打杂的日子,是王婆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当年七月,又是“乡试”时节。乡试每隔三年举行一次,各县、州、府的应试者,即通称秀才的读书人,他们都到省城参加科举考试,录取者被称为举人。举人是大明政府钦定的官场接班人,必须要有举人的准入证书,才能参加进士考试,考上进士才能做官(举人也会被朝廷委任当官,一般是县级小吏)。

这个时节,县里主管发掘人才的提学官也依例举行考试,选拨秀才。凡是进学还没有身份的童生,都在这个时候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设法考上秀才证明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读书人,证明自己确实是做官的料。

邵仲文提早十天准备好文房四宝,打点包袱,伙同邻村一个叫李甲的老童生,带上王婆留,一起进城,到钱塘县赶考。

与此同时,雍和山庄园主唐伯康也带着他儿子唐三上路了,目的地也是钱塘县,目标也是考秀才。

唐三要考秀才这消息传开,震撼钱塘县所有读书人的心。

唐家是当地武林世家,子孙以习武为主。现在唐伯康居然让他的三儿子唐三转攻秀才,这消息传到邵仲文耳朵中,无疑让邵仲文感到非常震惊,下巴差点儿掉下来。作为唐三的乡邻,邵仲文对唐三的底细来历是十分清楚又明白的。

唐三今年八岁,进学才一年多,斗大的字不认识几个,甚至是《三字经》也背不全,可以说是一个如假包换不折不扣的小童生。据说他的老师,南塘镇一个叫郑英明的老秀才,为了让唐三记住“天上明星滴溜溜转”这一句名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郑老师说“人之初,性本善”。唐三偏不认,坚持“人之初,性本恶”。跟他的先生胶柱鼓瑟。郑英明不得不谓然长叹:子不教,父之过啊!唐三戏谑道:既然我父亲有过错;那叫他来跟我一起上学吧。结果唐伯康只好亲自拿着板子伴读,跟着儿子唐三一起上私塾。

那唐伯康所以让唐三角逐这秀才的名堂,本意是希望唐家出个文武双全的子孙。唐家是南塘镇数一数二的豪门巨室,每年都要向朝庭上交许多差徭赋役。这样一个暴发户人家,必须有一个秀才支撑门户。因为家中有个秀才可以优免,可以少交点儿税,这就是唐伯康苦口婆心让这唐三读书的真正目的。

邵仲文与李甲在钱塘县衙明伦堂附近一个客栈里安顿下来。不免对这唐三考秀才的事说长论短,当作一个笑话取乐。

李甲摇头晃脑道:“这年头,真是无奇不有。据说这唐三连毛笔也握不稳,他也考秀才,靠谱吗?”

邵仲文感触良多地道:“唉,我们考了一辈子也考不上,这屁孩才认识几个字,也来凑热闹。真不知他父子俩是怎么想的,莫非他们认为大明朝的能人志士都死绝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李甲对邵仲文拱拱手,奉承道:“我看邵兄的文章非常老道,这回肯定中了。”

“嗯。”邵仲文欣然接受,非常自得地拈须微笑。但他嘴里仍然客客气气回复李甲道。“难说,难说,就怕我的文章不中这提学官的意,不合他的思路,如果是这样,就算我的文章做得最好,也未必有用。”

邵仲文几十年寒窗苦读,如此学力,兀自信心不足,那唐伯康的脑袋莫非缺根弦,他儿子这点水平,他怎么会没有一点自知之明,竟然异想天开指望唐三考上秀才?唐伯康其实一点也不笨,如果他是笨蛋,他根本不能成为暴发户,他能积攒起万贯家财,足以证明这个人聪明绝顶,他绝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唐伯康信奉钱可通神,他认为钱神是无所不能的,只要役使金钱出马征战,没有一座道貌岸然固若金汤的城墙不能攻破。为了赚到未来的富贵,眼下必须不惜血本,无论破费多少钱也值得。唐伯康不相信潜规则行不通,他坚信用金砖向这些主持秀才录取的学官敲门之后,可以不费吹灰力给他儿子唐三弄个秀才玩玩。“秀才,什么玩意?”唐伯康不屑地冷笑,他信心百倍,志在必得。

钱塘县的提学官姓任名富来,新官上任,意气风发,看起来好象很有些作为的样子。唐伯康凭着自己在商道上的历练,十分敏感地觉察到任提学的作为是想干什么。他父子到达钱塘县后,根本没有打算考虑怎样打点应试物品进场考试的事,他们第一件事就是请任提学──吃饭。

第六章考场波折(2)

唐伯康父子把任富来接到当地一个名唤莲香楼的戏院中,这莲香楼既是梨园,同时经营茶楼酒肆,也有一些婊子在那里驻扎候客,确是一个谈生意兼风花雪月的好地方。

唐伯康包了个场子,把无关闲人杜绝干净,偌大一个楼面,只有唐伯康父子和任富来三个人在那里做功课切磋,确也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酒菜十分丰盛,山鸡、海参、熊掌、猴脑、燕窝、王八………水陆俱全。但这几个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实也无心吃这些劳什子。

酒过三巡。唐伯康指使他儿子唐三认这任富来做老师。任富来也不推辞,欣然接受。确定师生名份之后,唐伯康又谈及场屋要借重的意思。

任富来伸出五指,拍案叫好。

唐伯康立即伸手入怀,掏出一张南塘镇临街店铺的房契,声称店铺价值五千两银子,送给任富来,作为质押凭证,等县试公榜发布之后,若唐三榜上有名,唐伯康就用五千现银向任富来赎回房契。

任富来假惺惺道:“既是师生,理应效力,如此重礼,担当不起呀。”口是心非,早伸手接过房契,揣入怀中。

唐伯康拱手致谢道:“任提学与犬儿既有师生之谊,学生素知先生贫寒,因此资助先生小许东西,以壮先生仕途行色。些小谢意,何足挂齿。”

任富来欣然接受。酒足饭饱,任富来又问及唐三学问履历。

唐伯康坦然笑道:“实不相瞒,犬儿才上师塾,不足一年,文理还不通。”

“如此,你找我师爷任泉商量一下吧。他做惯这一行,他会给你作出妥善安排。”

唐伯康闻言大喜,合不拢嘴道:“多谢任大人指点迷津。”说完便招呼莲香楼老板过来,附耳吩咐几句。莲香楼老板点头哈腰,送进三个粉头伺候客人。唐伯康自己抱了一个,另两个推给任富来道:“兄弟,别客气,拿去用。”

任富来双眼放光,竖起拇指乐呵呵道:“唐朋友,识趣,会做人,佩服,佩服。”

第二天,唐伯康找到任富来的师爷任泉商量如何安排唐三摸个秀才的事。

任泉问:“唐同学的文才如何?”

唐伯康老老实实说:“才刚刚认识几个字,是否有门路,难度高吗?”

任泉摇扇笑道:“不难,不难,只要白米千石即可。”

唐伯康讨价还价,道:“现银八百两,怎么样。”

任富来早已吩咐这任泉配合唐伯康安排工作,故任泉也没怎样过分放刁,卡拿要挟,沉吟片刻,点头道:“好,成交。”

唐伯康眼见任泉办事如此爽快,有些好奇,逐问这任泉:“阁下如何瞒天过海,计将安出,在下洗耳恭听。”

任泉把折扇一收,自负地道:“很简单,这有何难,每届县试总不免要找些人誉稿,这些誉稿的人都是我的亲戚。自己人,他们办事,我放心。只要拿二三百两银子出来,吩咐他们的截下文章做得好的卷子,移花接木,换上你家公子的名字,不就成了。如此,你家公子中秀才的事便是十拿九稳,一点破绽也没有。”

唐伯康听见居然有这么绝妙的计谋,眉花笑眼,拍手叫好:“高,实在是高。”心下却说:黑,实在是够黑。

这边,邵仲文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早晚抱着书本揣摩钻研,生怕疏忽大意,错过一节文字,功败垂成。到了临场那一日,邵仲文五更起床,赶场赴考,直至黄昏才出场来。邵仲文在这一届的文字尽管改了又改,千锤百炼,但自信心仍然不足。回来客栈,便使王婆留买来香烛,摆下三牲,望着老家方向,拜了又拜,祈求列祖列宗护法保佑。

不几日,县试放榜。邵仲文起了侵早,赶到榜棚下看榜,他睁大眼睛,把公榜前前后后看了几遍,完全没有姓邵的人中秀才。丫的,又没中。邵仲文顿时如丧考妣,失魂落魄,老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然而,有个熟识的名字深深刺激他的神经。这个名字就是唐三,居然是县试第一名。

第六章考场波折(3)

唐三,年方八岁,县试第一名秀才,小神童啊!

这消息轰动钱塘县。

如果你不相信猪会爬树,偏偏又发现猪爬上树了,这是一件多么让人难受并感到不可思议的事呀。

对于连笔也不会抓的唐三居然考上秀才这件事,邵仲文也不是傻子,他当然明白其中隐藏猫腻。

邵仲文立即到县里翻查他的朱卷,发现他的朱卷不见了。而唐三的卷子,从题目到立意,看起来有些眼熟,顺顺溜溜十分熟识,这不是我做的文章吗?再看第二遍,第三遍,一字不差。天啊!邵仲文气得浑身发抖,他发现真相了,这个真相差点儿把他击倒,原来自己考了几十年不中的原因在于此,原来自己一直替别人做嫁衣裳。这个真相让邵仲文的心如被猫抓,使他痛苦不堪,再也按纳不住。你们这些混蛋太可恶了,我要告你们。

说干就干,邵仲文写了一张诉状,唤来李甲、王婆富作伴助威,一齐赶到县衙击鼓告状。

监场官吏接过邵仲文诉状,看完之后,准他投递。传唤当事人,择日再审。

唐伯康绝不慌张,又摆下戏筵酒席,跟任富来商量对策。任富来阴阳怪气地望着唐伯康问道:“你还有钱吗?”

“有。”唐伯康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用得着商量,该怎样做就怎样做,还用得我教你怎么做吗?”

唐伯康心领神会,暗暗点头。

过了几日,监场官传唤邵仲文上堂问话。邵仲文卷袖握拳,义愤填膺地道:“大人,你要替小人做主呀,县试有人作弊,截了我的卷子,抢了我的功名。求大人明察秋毫,清清弊窦。”

监场官讶然道:“竟有这样的事,谁这么大胆?”

邵仲文道:“便是唐伯康的儿子唐三,也不知他弄什么神通,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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