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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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风云录- 第3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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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不由己。”隗清苦笑道,“怀德夫人托付于我……”

宝鼎摇手阻止,“公子高回京是一步好棋,不但加剧了楚系的分裂,也让隗氏进一步赢得了怀德夫人的信任。”宝鼎面露嘲讽之色,“现在怀德夫人把扶苏问鼎储君的希望都寄托在隗氏身上,我和她当年的约定早已被其抛之脑后。”

隗清目露尴尬之色,不知如何应答。

秦王政这步棋的确走得好。公子高的母亲出自老秦豪门,秦王政摆出要立公子高为储君的架势,当即打乱了楚系的阵脚。公子高尚未回京,怀德夫人就数次约见隗状、隗清兄妹,主动提出让关中熊氏全面支持隗氏,事实上就是让关中熊氏连同其背后的楚系力量无条件地支持隗氏,尊奉隗氏为楚系的新魁首。

宝鼎当然估猜到了秦王政设下此策的目的,秦王政的目的就是要分裂楚系,重创熊氏,尤其是东南熊氏外戚,所以宝鼎才不惜一切代价逼迫昌平君熊启等人全部隐退,先逃过一劫再说。

怀德夫人和关中熊氏以抛弃东南熊氏来讨好秦王政,来为扶苏登顶铺路,这种壮士断腕的决断可谓高明,但也伤害了东南熊氏的心,这也是东南熊氏最终接受武烈侯的建议全面隐退的原因之一。

唇亡齿寒,东南熊氏覆灭了,关中熊氏还能支撑多久?关中熊氏为了生存,不惜出卖自家兄弟,不惜手足相残,这也很正常,宝鼎可以理解,但让宝鼎无法释怀的是,怀德夫人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怀疑自己背叛了誓言,不再信任自己,断然放弃了与自己当年的约定,继而导致隗氏主掌了大部分楚系力量,让秦王政和咸阳宫一举扭转了被动局面,这才是他为之愤怒的原因。

尤其严重的是,这导致宝鼎在王统之争中全面处于下风,他前期所做的努力全部白费了,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前期他说服了老秦人,竭尽全力把扶苏推向储君之位,如今扶苏问鼎储君已经基本成为定局,谁知关键时刻隗氏倒戈,怀德夫人背弃,让秦王政捡了个大便宜。将来扶苏回京做储君,当然要依靠后宫和以隗氏外戚为首的楚系力量,这样扶苏就必然走向了宝鼎的对立面。这不以扶苏的意志为转移,扶苏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宝鼎本意是把扶苏扶上位,联手扶苏抗衡咸阳宫,将来扶苏和本系人马控制朝政,控制国策变革的方向,但如今一切都被颠覆了。武烈侯历尽辛苦培植的桃子刚刚熟了,就给秦王政摘走了,武烈侯成了笑柄,而老秦人会因此怨恨武烈侯,与武烈侯之间的矛盾可能就此激化。

尤为可恨的是,秦王政摘了桃子还不忘奚落宝鼎,叫宝鼎把桃子洗干净了,切好了,恭恭敬敬地送进自己的嘴里。

宝鼎自己种的桃子当然舍不得毁弃,再说扶苏信任他,虽然秦王政的谋划的确高明,但未来的事情谁能说的清楚?另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宝鼎的理想是要改变历史拯救帝国,而让秦王政立储,让扶苏成为帝国皇统的继承者,就是拯救帝国的计策之一。现在这个计策快要成功了,虽然此策没有按照宝鼎所预想的那样给自己带来巨大的利益,但最起码改变了历史,帝国有了拯救的希望,这就足够了。

所以宝鼎为了确保扶苏能够上位,依旧不遗余力地给予帮助,为此他把虎烈军交给了扶苏,逼迫东南熊氏隐退,给扶苏在东南战场上建立功勋铺平了道路。

但宝鼎太憋屈了,怒气冲天。现在秦王政又拿扶苏来威胁他。如果不马上进行第二次中原决战,错过了统一中土的最佳机会,那无疑会耽误扶苏问鼎储君。王统的事情拖得越久,变数越大,秦王政因此断定宝鼎会妥协,只不过讨价还价比较艰难而已。

“我会信守诺言。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信守诺言,把扶苏推上储君之位,让扶苏继承王统。”

宝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人家都背叛他了,把他打得鼻青脸肿,但他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为了拯救帝国,不得不忍气吞声。

隗清神色平静,但眼里掠过的吃惊之色把她此刻心中的怀疑暴露无疑。

武烈侯还会信守诺言?这句话的可信度有多大?他背后的那些势力尤其老秦人还会继续扶植公子扶苏?事实上秦王政这一招非常厉害,他以王统归属为武器,成功分裂了楚系,破坏了武烈侯所建立的利益联盟,如今更是把武烈侯和老秦人推到了崩裂的边缘。

武烈侯的对策是什么?咸阳为此又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隗清瞬间想到了很多,最终轻声慢语地吐出一句话,“咸阳打算在今年十月发动第二次中原决战。”

“我支持。”宝鼎说道,“但北疆无兵可调,我能给予咸阳的支持十分有限。”

隗清凝神看了他一眼,问道,“武烈侯不想去中原?”

宝鼎笑笑,没有说话。他在北疆的一系列动作没有隐瞒蒙恬,也没有隐瞒杨端和,其目的就是要和咸阳讨价还价。

“武烈侯如果去中原……”隗清主动试探。

宝鼎摇手打断了隗清的话,“中原战场上有武成侯足矣,我无意去中原参战。”

隗清苦笑,“武成侯明确告诉大王,没有六十万军队,他绝不会去中原指挥决战。”

“恐怕由不得他吧?”宝鼎笑道。

隗清抿嘴轻笑,“咸阳说,武成侯是在等待北疆的消息。”

宝鼎冷笑。隗清把咸阳的条件说出来了,中原决战由武烈侯和武成侯去打,统一中土的最大功勋归于老秦人,但这个条件对宝鼎来说,根本就是嗤之以鼻。我和王翦征战中原,楚系和关东系将领跟在后面捡功劳,然后你咸阳出面摘桃子,想得美,做梦去吧。

“武成侯等待的不是北疆的消息,而是咸阳宫的消息。”宝鼎问道,“大王打算赏赐武成侯多少?假如决战打赢,武成侯是否可以封君?”

隗清神色微凛,没有说话。

宝鼎这话的意思很直白,我要封赏,更多的封赏,也就是要修改爵秩等级制度,否则免谈。

“武烈侯认为,武成侯的功勋足以比肩当年的武安君?”隗清小心翼翼地问道。

在大秦历史上,宗室和外戚封君最多,而功臣封君,多是关东大贤,而像武安君白起这样纯粹以显赫战绩封君者,唯有武安君白起一人而已。

宝鼎淡然一笑,“中土一统,大王之功业可否比肩三皇五帝?”

隗清不能不回答,只有点头承认。不承认那就是蔑视秦王政了。

“大王的功业可比三皇五帝,那么大王还能称之为大王吗?”宝鼎问道。

隗清疑惑不解。

宝鼎挥动手臂,大声说道,“中土一统,大王之功业远远超过三皇五帝,所以大王不能称之为大王,而应该称之为皇帝。”

隗清虽然想极力保持脸上的平静之色,但这句话还是给了她强烈的冲击,让她骇然失色。

“皇帝”?秦王政可以封号“皇帝”?如果秦王政封号“皇帝”,那下面岂不就有“王”,既然有“王”,那岂不就有更大规模的“分封”?

隗清心脏剧跳,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她的呼吸骤然急促。

武烈侯要什么?要封王?要割据称霸?

“封国之君可为王。”宝鼎冷冷地看了隗清一眼,继续说道,“既然封国之君爵至王尊,那么武成侯为什么不能封君?”

隗清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武烈侯肯定要胁迫咸阳修改爵秩等级制度了,而咸阳若想阻止更大规模的“分封”,就必须把武烈侯拉到中原战场上,利用统一大战来消耗武烈侯所控制的武力,否则谁能阻止武烈侯割据称霸?

隗清想了片刻,谨慎地说道,“中原决战没有取得胜利之前,中土一统没有成为现实之前,恐怕咸阳不会考虑。”

宝鼎不屑地挥挥手,“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痴心妄想。”

宝鼎的态度很明确,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抢走了我的“桃子”,抢走了我辛辛苦苦培植的果实,那么我就打断你的“腿”,不但让你把吃下去的东西给我吐出来,而且还要大吐特吐。

隗清暗自苦叹。咸阳有心利用王统挑起武烈侯和老秦人之间的矛盾,但武烈侯这招反击太过凌厉。假如武烈侯逼得咸阳不得不修改了爵秩等级制度,让功臣们拿到实实在在的好处,武烈侯和老秦人之间的矛盾不但不会扩大,双方的合作反而会更加密切。

王翦待在老家拒不出山,明显就是配合武烈侯胁迫咸阳做出妥协和让步。没有武烈侯和北疆军,这一仗就没办法打,也打不赢,事实上真的如此吗?当然不是,武烈侯和王翦不过是想双管齐下夹击咸阳而已。

隗清黛眉紧皱,无奈说道,“这事很复杂。”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宝鼎淡淡地说道,“我喜欢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而咸阳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事情简单化了可以节约时间,而复杂化了就会无限制地拖延,其中利弊一目了然。”

“武烈侯恐怕难以如愿。”隗清告诫道。

宝鼎微微一笑,“拭目以待。”

第383章底线

第383章底线

隗清推迟了离开代北的时间。

武烈侯愿意与她深谈,表明武烈侯与巴蜀人之间还要回旋的余地,但武烈侯的冷淡态度让隗清非常的忧郁一筹莫展。

从目前的政局来分析,大秦的国策变革在以武烈侯为首的庞大贵族集团的推动下,正在沿着武烈侯所拟制的变革方向缓步前进,看上去秦王政和中枢处于下风,但这是暂时的,一旦中土一统,战争不再是常态,那么以老秦人为首的军功贵族必然衰落,秦王政和中央马上就能扭转局面。

兔死狗烹虽然背弃了信义,违背了天道,但在激烈的权力博弈中,这是一种必然。既然未来的中土局势还是控制在秦王政和中枢手中,那么巴蜀人始终如一地追随秦王政便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有博弈就有代价,而琴氏首当其冲,成为牺牲品,这让琴氏难以承受。从长远来看,假如秦王政和中枢能够击败武烈侯,琴氏自然是苦尽甘来,但假如结果相反呢?那琴氏岂不有覆灭之祸?

琴氏有琴氏的生存方式,代代传承的巨贾和延续近千年的世家贵族在生存理念上有本质区别。隗清虽然出自世家贵族,但她嫁入巨贾之门,做了家主,凡事便要从琴氏的利益出发。这也是过去几年隗氏和武烈侯始终保持谨慎的利益交换,而琴氏则大大方方地结盟蓼园的重要原因。

琴氏若要在今日的困境中生存下去,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左右逢源,而若想做到“左右逢源”,不仅仅要与咸阳宫和蓼园保持利益往来,更需要让咸阳宫和蓼园看到琴氏本身所具有的价值。

琴氏的价值在哪?在隗清看来,假如此次她能斡旋成功,便可以让咸阳宫和蓼园发现其价值所在,所以她非常希望自己能促成秦王政和武烈侯这对兄弟在政治上的妥协。

妥协的前提是双方都能满足自身的利益诉求,因此,隗清此行最大的目的就是准确地探查到武烈侯的底线。武烈侯的要价太高了,如果她就此归返咸阳,必定让秦王政和中枢大失所望。

太傅府诸曹每三日必聚集议事。这天议事毕,唐仰留了下来,试探着说了一句,“琴氏家主还在平城,听说明日要随卓老家主去岱海看看。”

宝鼎笑笑,问道,“是不是为难了?”

唐仰很尴尬,苦笑道,“我出自琴氏,家主和大匠相邀,我岂能避而不见?”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宝鼎笑道,“于情于理你都应该主动去拜访,怎能故作不知,避而不见?”

唐仰面露喜色,躬身致谢。

琴氏邀请唐仰,其用意不言而喻。唐仰不敢答应,此乃非常时刻,贸然见面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但不见面同样有麻烦,所以唐仰考虑再三,还是主动征询武烈侯的意见,看看武烈侯能否再给琴氏一个机会。

宝鼎当然不想和巴蜀人彻底撕破脸。他自此与隗氏接触以来,隗氏就非常谨慎,隗状更罕有露面,主要事情都是通过当初赋闲在家的隗藏和琴氏进行沟通,这也是宝鼎一直对隗氏保持高度警惕的原因,就怕隗氏倒戈一击啊。正是因为宝鼎一直有所准备,所以当隗氏在关键时刻做出选择,背弃了双方的盟约之后,宝鼎也没有乱了手脚,而是从容应对。

不过政治向来以利益大小做为敌友依据,隗氏与武烈侯如此,与秦王政也同样如此。

隗氏的政治理念其实更趋于保守,更倾向于“分封”和“世卿世禄”。隗氏在此刻选择秦王政,并不是因为隗氏的政治理念发生了转变,而是隗氏着眼于未来,要利用秦王政现在的需要攫取更大的权力,然后尽心尽力扶持公子扶苏。如果隗氏能够在未来完全控制朝政,那么隗氏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就比较简单了。

历史上熊氏衰落后,随之崛起的就是隗氏。隗状在秦王政时期做了近二十年的大秦第一丞相,巴蜀巨贾寡妇清无论生前还是死后,都深得秦王政的恩宠,由此可以想像隗氏及其背后势力在大秦的强大。

寡妇清死的时候,始皇帝筑台纪念,这说明当时的隗状还是大秦第一权臣,但在始皇帝崩亡的前几年,大秦的第一丞相变成了冯去疾,左丞相也就是第二丞相变成了李斯,关东系在中枢里占据了绝对优势,那么是不是可以这样推测,假如隗氏代表了当时的豪门贵族和保守势力,李斯代表了当时的寒门贵族和激进势力,双方随着南征、北伐、“焚书”、“坑儒”等一系列事件,隗氏和他所代表的保守势力遭到了重创,其中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公子扶苏因为犯言直谏,被秦王政赶出了京城,到北疆做监军去了。

事实上这代表着大秦的王统之争更趋复杂,以致于政治风暴不断。秦王政明知自己老迈了,但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不得不继续拖延储君的册立,这是为什么?难道当时朝堂上对立的两大势力当真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从秦王政驾崩,李斯发动沙丘之变,扶苏自杀,咸阳掀起一阵阵的血雨腥风,秦二世历三年而亡的帝国崩溃过程来看,当时大秦朝堂上的矛盾的确激烈,对立势力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而追究其原因,肯定与秦王政以雷霆手段强行实施高度的中央集权制有直接关系。

秦王政之所以不立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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