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除了搭电车、他只是依靠步行。
除非非要陪同公司的大人物出行，将坐车当成自己工作的一部分，他根本不坐汽车。
「把安全带系上，如果你害怕的话。」霍以翎将他的反应全部观察进眼里。理解入心里。
「我……」萧溱用很疲倦的声音回应：「刚才谢谢你。」突然出现来为萧溱解围。
萧溱从来都学不会如何跟自己亲近的人交涉人性的阴暗面。也从来都对这些人持有一份距离感，对好友薛悠是、对姐姐萧茹是，甚至是对亡妻谢玮琳也是。尽管喜欢着他们，但是他们也是人，身上难免会有阴暗面，当这些阴暗面浮出，萧溱总会疼痛地困扰如何去面对，因为他那么喜欢着他们。
所以，不管与他们的关系走得有多亲近，萧溱心内有一部分还是倾向于自我保留。
然而当面对霍以翎的时候，萧溱却奇怪地觉得自己可以心安，可以完全去信任霍以翎。原因大概是因为一认识霍以翎，他就将霍以翎否定得毫不留情，所以在越来越多的朝夕相处中，当霍以翎露出诸多让他惊喜的特质时，他会感到无比悦乐。
比如今晚霍以翎突然恰到好处地出现，为他带来这样的守护。
「不用谢。如果你累的话，可以先靠在座位上睡一下。」霍以翎清爽的声线很能安慰萧溱那绷紧的神经。「被那些书迷纠缠了一晚上，我想你应该很累了。」
「你怎么知道？」
「我也在现场。」
「诶？」
「只是你把注意力放在你那大作家同学身上，无暇顾及我的存在。」霍以翎用酸溜溜的口气道。
「我真的没有看到你。」萧溱一点都没发现他也来参加了宴会。
「那是因为我一直坐在高处看你的关系。」霍以翎作为社交名人也收到了出席请柬。并且席位是在楼上的贵宾席。
「睡一觉吧。我知道你的住址，接下来都交给我，我会将你安全地送回家。」
封闭车厢内霍以翎不时地回头看萧溱，那眼光像是在祈求一份信任。
在萧溱对任何人都不能坦诚心房的时候，霍以翎希望能这样安静陪伴着他。
见萧溱还是神情紧张，霍以翎轻轻笑：「除了会拉小提琴。我还在法国开过一年半的F1赛车，在挤入前三的时候主动退赛了。」
「为什么？」萧溱在得知霍以翎曾跟蓝萦一样做过Concertmaster后，就很好奇为何霍以翎要对这些自己极有天分跟极度热爱的事情在快做出巨大成绩之前都选择了中断。
「因为……」霍以翎轻松地耸了耸肩，「又不是为了获得别人的认可才去做那些事。完全是凭自己喜欢去的，在觉得不好玩的时候就退出很自然。」
「你真是个随性的人。」萧溱也笑了，联想起了上次他用冰淇淋逗一群小男生玩的事情。
「所以，把这段路放心地交给我，我会安全将你送到家的。」霍以翎现在也算是一个理解萧溱的人了，知道他对车子存有恐惧，也清楚地明白这个夜晚对他来说是多么难熬，不管事实真相是如何，霍以翎都希望在他需要霍以翎的时候能陪伴在他身边，让他感到自己不是孤单一人。
「嗯。」萧溱露出完全相信的表情。
寂静月光倾透车窗，照亮霍以翎阳刚英俊的脸，萧溱默默地观望着这张脸，在回家的路上，变得真的有些愿意相信起这张脸来。
第七章
车子到萧溱公寓楼下那刻，天都快要亮了，那家酒店在郊外的一个旅游胜地，不搭电车，自己驾驶的话，车程真的很远。
萧溱从迷糊中醒来，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被贴上了一片濡湿。
温温热的感觉从口唇传到整个身体，是霍以翎在吻他，唇角湿黏黏地被舔上粘液。「呜。」萧溱小声呼了一句，但是没有躲闪开。任霍以翎在狭窄的车厢内探头吻他。
在得到萧溱的肯许确认后，霍以翎吻得更深，伸出了手，叩住他瘦削的下巴，将舌头伸进了他的口腔缓慢的挑逗与爱抚。
在霍以翎的带动下，渐渐地，就连萧溱的口腔也变成了可以让二人兴奋的性感带。
因为霍以翎先前抽过烟，这一次，两人接吻，就沾染了烟草的味道。
想起刚才他在月光下的进口轿车前叼着香烟的优雅嘴唇，萧溱就没来由地为这个舌吻而兴奋。
那样美丽的嘴唇，竟然吻过萧溱的全身，包括萧溱的淫靡私处。
到了此刻，也都还在安抚着萧溱的神经，让萧溱心中的颓废跟不安都因为被它吻触而全然消散。
接下来的时间，要是能这样舒服地一直被霍以翎吻下去也好。萧溱这么幻想着。脑海中生出一个暂时他不想去深究的疑问，自己爱上这个财力、能力跟外形都皆具的青年了吗？
「霍……以翎……」萧溱用娇声呢喃出这个名字，宛如撒娇一般。
「我可以上你的楼吗？」霍以翎舔干净男人下巴跟嘴角溢出的唾液。刚才那吻，着实是个可以同时撩拨起二人欲望的浓烈深吻，让单调的情色关系升温。「我想看看你的家是什么样子。」
「我家里有小孩子。不太方便。」萧溱在霍以翎的注视下，红着脸为难地说。
的确，有儿子在，萧溱从来不带儿子不认识的陌生人回去。
以往的相亲对象，在得知这一点后，都会撅着嘴说，『什么嘛，连家都不肯让我去，就这么不信任吗，那还怎么交往得下去。』这一点使得萧溱后来根本连相亲都不再去了，宁愿就这样一个人带着儿子过下去。
这一刻，当对象是霍以翎，他也在说这样的话，得到跟以往极为不一样的回答。
「那就把我介绍给他。我也很喜欢小孩子。」
「说你是……」萧溱迟疑，连萧溱都不清楚他是萧溱的什么人？上司、男友、还是只是自己寂寞时候的泄欲对象。
「你的恋人。」霍以翎抚摸着坐在副驾驶座的男人的脸，用告白的口吻告诉他。
「恋人？」萧溱为这个身份吓了一大跳。怎么可能。也许这些日子以来萧溱对霍以翎产生了许多好感，他们都是男人这件事也许可以克服，但是对方是霍以翎，一个浪荡富家公子，他的恋人多得数不清，而且个个都比萧溱美丽、比萧溱有才能。
「我喜欢你。」霍以翎这么说了。「这种喜欢是与生俱来的，对任何人都没有产生过的。」
刚开始，吸引霍以翎去靠近他的也许大部分是他那禁欲多年的性感身体，使得霍以翎想要一再地玩弄他。然而越接近他，霍以翎越发现他是个多么美好的男人。
即使遇到人生中的不幸，也能顽强地应对，用极其低调的方式去消化与背负，那么地热爱着身边的人，宁愿自己难过，也不愿意鲁莽地伤害他们。霍以翎想介入他的世界，跟那些人一样被他热爱。
「喜欢？」萧溱不确定那是什么样的情感。到了三十岁，他大约也没有真切地品味过喜欢的滋味。
他跟妻子认识的时候是别人介绍的，见完一两次面后，就定了婚事。
那还是他刚从大学毕业的年龄。虽然那时萧溱还是个职场新鲜人，但是看在他的著名大学学历跟稳定工作，女方很满意这门婚事。婚后，也很快就有了儿子。
将身心投入来照顾整个家庭的萧溱根本没有想过，喜欢跟爱具体是什么样的情感。
他只是觉得跟妻子在一起，他很舒心，有个陪伴在，他不孤单，他应该好好照顾妻子，但是心里却避免不了寂寞。许多他所感受与担忧的事情，他都没有告诉过妻子。认为她不会懂，并且他也不想说出来让她担心。
这份婚姻最让萧溱愧疚的是，虽然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他都做到了一个温柔负责的丈夫，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对她动过心，从来没有对她产生过那种想要完全占有她的激烈欲望。
这样的欲望，他却对霍以翎产生过好几次。比如，之前在香港初得知蓝萦与霍以翎的亲密关系的时候。
他后来想过了，那时他心里的实际情感是想将霍以翎变成他的专属，他在嫉妒。
可是那样的嫉妒大约只是欲望，而不是喜欢或是爱。
「是的。我喜欢你。」霍以翎看着萧溱的眼睛，仔细地又说了一次。
「我不是很明白……」萧溱表现得很困惑。「你的喜欢是什么样的情感。」
皱起了秀丽的眉毛，最后是看着霍以翎的漆黑眼睛问，「如果只是上床的话。我想，我并不赞成你喜欢我。」说完后，萧溱快速走下了车，道别跟离开。「谢谢你今晚送我回家。那么，公司见了。」
「萧秘书……为什么不相信我？我真的喜欢你……」霍以翎也下了车来，望着男人的背影低喊，但是他还是快速跑进了公寓楼，像似在逃脱最具魔力的危险诱惑一般，头也不回地消失。
自从霍以翎在那个清晨跟萧溱告白后，萧溱就处处都避着霍以翎。虽然是贴身秘书，但是最近却极少出现在霍以翎身边。
霍以翎那夜在他公寓楼下做出的温情告白让他恐慌万分。
能听见霍以翎那样完美的人向他正式告白，他心底是很高兴的，但是他却恐慌于承认那份高兴。
以往，跟温柔贤淑的妻子都抵达不了的喜欢与爱的情感，现在怎么能被一个只喜欢跟他上床的青年发生呢。
多日来，他的情绪一直处于说不清楚的纠结当中。
叮一声，办公室的电脑跳出一封电子邮件，发信人是霍以翎。萧溱迟疑了好久，才点了阅读，简短的邮件只说了：『今晚九点，在阿尔法城的顶层E2房间。我等你。』
冷却了近乎半个月的二人关系，到了这个时间点，只是变成一封开房邀约邮件，这完全令充满期待的萧溱对霍以翎失了望。
除了赤裸裸的肉体关系，他们之间真的什么都不存在了吗？
下班后，萧溱去学校接了儿子放学，之后跟儿子去了速食店跟书店，故意打发时间一般地度过了那个夜晚。
夜里回到家中，萧唯盛在他面前表演了一曲帕格尼尼的『爱情场面』，他惊讶地发现近来萧唯盛的琴技大有进步。
「爸爸觉得我拉得怎么样？」
「很好。应该说是太捧了。」
「那是因为最近有个新来的大哥哥在教我拉琴的关系……」萧唯盛放下小提琴，再拿起盒小熊饼干，用羡慕的口气提起教他拉琴的那个人。
「他长得可是帅呆了呢，常来接我放学，陪我去看牙医，带我回家，然后就教我练琴。他还会讲许多爆笑的笑话，我好喜欢他……」
「既然喜欢，就不要再顽劣地赶走这个家庭教师了。」萧溱当作那是家政中心派来的另外一个家庭教师。
萧唯盛虽然在面对他的时候很听话。但是换作其他人以后，就很难走进他的小小心房。毕竟，萧唯盛是在单亲家庭长大的缺乏安全感的小孩子。
「嗯。我一定在哥哥的教导下好好学琴。」萧唯盛听话地答应了父亲。发现萧溱说话的时候，视线一直停在自己的手机上，好奇地问：「爸爸在等谁的电话吗？」
「没啊。」
「那为什么一直看手机？」
「我看它是不是没电了，需要拿去充电。」萧溱撒谎骗小孩子。
九点早就过去了，霍以翎没有打来，意思是这样的肉体关系即使不被萧溱回应，霍以翎也是无所谓的，可以接受的。
萧溱很失望原来霍以翎对他的喜欢仅仅是这样而已。搞不好现在因为等不到他，就已经跟别人亲热在一起了吧？
与此同时，看着面前正茁壮成长的萧唯盛，萧溱知道，就算霍以翎对他的这份喜欢情感不仅仅是肉体关系，也是不能被接受的。
要如何去让一个自幼便丧母的寂寞男童接受他的爸爸是个同性恋呢？这对他的成长无疑会又是一个重创。
酒店失约后的第三日，萧溱去公司参加例会，发现公司企划组的人全部出动了。他们在计划一份夏秋季的客户回馈活动。
这样的活动主要是用各种亲民的公关手段走入超级大客户的心，稳固与拉拢目前凯沃与他们的商业关系，以拓深在不远的将来会抵达的业务前景。
霍以翎在宽大的会议室内娓娓道来这次的合作计划：「客户在选凯沃的时候，也许看重的就是跟我们的那份交情，但更看重的是我们做事时候以人为本的温馨，凯沃是国内最早启用全职模特经纪人的经纪公司，也是第一个敢于认同模特儿们与客户单独联络的经纪公司，这说明了……」
这次的活动，由霍以翎全权负责。因为这是极度拥有人脉的高层干部才能运筹帷幄的事情。最擅与人交往的霍以翎无疑是公司高层推出的不二人选。
他曾将业内最超级的走红Model田心收归凯沃门下，他也曾单身与日本、韩国方面签订推出亚洲形象大使计划来推高凯沃在亚洲艺能界的位置。
这一次，一向懒散的他精神抖擞地向公司股东独揽这份工作的负责权利，据传是他想用这次活动的成功来当作在与他弟弟霍以翔，那位年轻的董事争夺社长继承人位置的筹码。
萧溱看着站在会议桌正中满腹经纶的青年，觉得自信英俊的他好陌生，根本不像那晚那个跟萧溱告白过的，让萧溱可以亲近的人。
「霍总裁这下真的是发威了。」
「他平时还真的是拌猪吃老虎，平时没想到那么吊儿郎当的样子，结果现在铆起来厉害得业内通吃，连美国NBS、ABC电视台那边都有他的人脉，他弟弟霍董事这次要被他将军了。」
「不说其他的，最近的，蓝萦那样高傲美型的音乐家不也是被他收买的一个……」
「唉，想不到霍以翎原来是这么一个深藏不露的男人！」
会议结束，诸多企划部的高级职员都对霍以翎的能力赞不绝口。
一同走出的萧溱真的做不到无动于衷。因为他们在谈论的人，跟他上过无数次的床。
就在刚才，他在看萧溱的时候，都还在对萧溱投来了极度激烈的情欲视线，用眼神询问萧溱为什么要失约。
自从那次阿尔法城酒店失约后，二人之间就存在了比之前还要难跨越的距离。但霍以翎看萧溱的眼神温度并没有一丝下降，反而是更炽热。
「萧秘书，下个礼拜要拜见大客户，要振作啊！」一个部门经理轻拍萧溱的肩。
「嗯。一定。」萧溱附和地说，看向走出会议室的霍以翎，没有得到霍以翎的回应。
会议结束，整层楼的员工都去餐厅用餐了，被霍以翎抓起来疲劳轰炸了一整个上午，个个都饿得要死地按电梯下楼，奔向美食餐厅。
唯有萧溱一个人留在茶水间，发愣地倒着一杯白水。他恍神地纠结着他跟霍以翎的事情，同时又关心起儿子萧唯盛。
最近萧唯盛似乎有些中暑，昨晚有点发低烧。
萧溱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