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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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容-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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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正波澜起伏,却看到宝宝向我投来安慰的眼神,还向我轻轻点了点头。
一瞬间,我所有的疑团都解了开来。

第十九回 长歌以当哭(上)
沈洪并没有出事,宝宝可能原本就在人群中围观,见到沈齐要检验绳索,千钧一发之际,她故意装作远路跑来,以沈洪病情严重为借口,救了柳雨湘和萧笑一命。
回到沈家,沈洪果然没有大碍。而且原本他是昏迷不醒的,现在竟然醒来了,还喃喃着要水。下人们忙得团团转,老夫人则不停地念叨“阿弥陀佛”,唯恐沈洪是回光返照的迹象。
过了不多时,沈齐和庆叔带了一个大夫来。那大夫四十多岁,三撇胡子,看上去显得仙风道骨。老夫人疑惑道:“往日里给洪儿看病的白大夫哪里去了?这位大夫是……”
沈齐忙道:“启禀老夫人,白家医馆不知何故,大门紧闭,叫了半天也无人应门。儿子无奈之下,只得同庆叔去‘和仁堂’请了令狐大夫来。和仁堂是潍县城里最好的医馆,令狐大夫的医术天下闻名,请老夫人放心。”庆叔也附和着说是。老夫人这才点头,算是应了。
那个令狐大夫为沈洪号了半晌的脉,才躬身说道:“老夫人,请恕老夫眼拙。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老夫人闻言,脸色大变,惶急道:“难道是……难道真的没得医了么?”
令狐大夫摇摇头,说道:“那倒不是。只不过,老夫实在看不出贵公子所患何症,以至于虚弱到如今这个地步。老夫人,请见谅,老夫医术浅薄,实在是无能为力。”
老夫人眼中,一时间竟然有些泪眼迷离,她说道:“我洪儿的身子骨,原本是极好的,可是自从四年前生了一场大病后,就没日没夜地咯血。过得一些日子后,血倒是不怎么咯了,但身子骨儿,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大夫既然医术高明,就救救我的洪儿吧,我定然好好酬谢。”
那令狐大夫听闻,连着叹了几口气,提起笔来,写了一副方子,交到老夫人手上,摇头道:“老夫人,老夫行医看病二十多年,疑难杂症见过无数,不过像贵公子这样的症状,还是第一次见到。我暂且开个方子,若是公子的病能因此好了,那是沈家历代的功德造化,老夫绝不敢居功;若是没有功效,也请老夫人莫怪才好。”
老夫人忙千恩万谢,又打发庆叔取出厚重的诊金送给令狐大夫,送他回去。
老夫人把药方交到沈齐手上,吩咐他速去药铺给沈洪抓药。
我上前说道:“老夫人,不如让我带着欣儿去抓药吧。九容在家的时候,也看过一些医药书籍,对于如何控制药量和配方,或许能把握得更加牢靠些。这样,相公的病好的希望也大些。”
老夫人闻言,想了一会儿,想是也明白我的用意,便缓缓说道:“既是如此,就依九容所言吧。”
我从沈齐手中接过药方,带着明月欣儿退下。我先去叮嘱宝宝要好好照看好沈洪,一刻也不能离开,然后带着明月欣儿上街。
上街后,我并没有急于去药铺,而是带着嘟嘟囔囔个不停的明月欣儿来到“陈记沉香铺”。这家沉香铺是我爹一个要好的赌友兄弟开的。那人名叫陈大开,虽然是个赌徒,为人却极是仗义任侠。
我爹果然在,可他的脸色却很是沮丧。
我见到他的神情,心里一沉,面上却仍是不露声色道:“爹爹,事情办得如何?”
我爹哭丧着脸,指了指炕上,说道:“你自己看吧。”炕上躺着一个人,蒙着厚厚的被子。我揭开一看,被子底下的,赫然是养蜂人萧笑。他双眼紧闭,胸口一起一伏的,显然是还活着。明月欣儿见到萧笑,哇哇大叫起来,直嚷着“见鬼了,见鬼了”。我狠狠瞪了她一眼,她才消停下来。
我知道问我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是以问陈叔道:“陈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少奶奶呢?”
陈叔把事情原委叙述了一遍,我这才知道事情的经过。要说起这个,还得从今个儿早上我和我爹的密谈开始。
大清早,我让明月欣儿把我爹叫来,让他和陈叔事先到白浪河边的树林中躲起来。等到柳雨湘和养蜂人萧笑被扔到河中后,爹爹和陈叔就潜到河中,把他们二人救起来。而我,则借着为沈家惩戒柳雨湘为名,主动向老夫人提出去绑绳子。这时候,我故意说绑着柳雨湘二人双手的绳子太细,趁机换上粗绳子,并把绳扣打成活结。而捆在他们身上的绳子,表面上看起来虽是密密麻麻,实际上也全是很巧妙的活结,只要用力一挣,就可以挣开。我在捆绑柳雨湘和萧笑的时候,往他们每个人怀中塞了一把匕首,并分别对他们说:“绳子打的是活结,可以挣开,用匕首割开猪笼逃出来,千万别沉到河底,会有人救你们上岸。”和柳雨湘说的时候,我还加了一句,“落落收拾好东西在西荡口等你。来日方长,留得青山,冤情可血。”
柳雨湘和萧笑,被扔到河中后,我爹和陈叔趁着混乱,立刻从另一端跳入河中,去救二人。但是他们只发现了割开猪笼逃出来的萧笑。当时萧笑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因为他的水性并不好,只会最简单的狗刨。至于柳雨湘,爹和陈叔找了好久,都不曾找到。只得先回来了。
他们这么一说,我的担心,反而减了不少。萧笑不会游泳,都能逃出来。柳雨湘嫁入沈家前,是弥河上的渔家女,要想逃出来,自然更容易些。是以,我请陈叔派人去西荡口看看。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陈叔的伙计回来说道:“并没有在西荡口发现任何人。”我叹口气,只祈求上苍保佑柳雨湘没有出事。
从“陈记沉香铺”出来后,我赶到药铺去按方抓药,并仔细询问过药店的伙计每一种药的用途和疗效,才回到沈府。
药,是我亲手煎的。明月欣儿得知我救柳雨湘的事情后,就一直用十分崇拜的眼光看着我,又加上她之前因误会骂过我,心里愧疚,就很殷勤地帮我做这做那。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时刻不离开药炉。
出乎意料的是,服下药后,沈洪的精神状态不单没有丝毫改善,半夜的时候,还几乎要发起狂来。他不住地在床上打滚,哑声嘶叫着,似乎在承受着人世间最难受的炼狱一般的痛苦。还好,他的身子十分微弱,嗓子嘶哑得几乎喊不出声音来,这才不曾引人注目。但是等他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睡下的时候,被褥还是都被撕破了。我实在是无法想象,一个看上去病入膏肓的人,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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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长歌以当哭(下)(1)
这一日一夜下来,我的心里总是存了心事。清晨的时候,陈叔派了伙计来告诉我,说我爹他们趁着天黑凿开坚冰,在白浪河里打捞了一夜,循着河水下去十数里,都未曾发现柳雨湘的尸体。我的心里这才安稳了些。
过了不多久,我就听到明月欣儿来报,说是冰儿回来了。我心中欣喜,只觉得整个人恍如虚脱一般,心里实在是累得满满。
冰儿和陈叔去正堂拜见老夫人,我便也带着明月欣儿去了。冰儿看去风尘仆仆,却丝毫不减明媚。这趟京城之行,十分顺利。陈叔汇报后,老夫人听了不停点头。
见到我,冰儿忙拉着我的手,笑道:“九容嫂嫂,你想我了没?来,给你介绍个人。”随着她的指向,我这才发现一边还站着一个女孩儿。那个女孩儿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火红的紧身装扮,手里拿着一把金鳞玉鞘的剑,看上去英姿飒飒,英气勃勃。
“这位妹妹是……”
“这是曲冰凝。我才认的妹妹。这次京城之行,若不是因了她施以援手,我们的酒车就出事了。姨妈已允许她住在我们这里。”冰儿爽朗道,却说得我一头雾水。经她细细告知,我才知道,原来这次京城送酒之行的途中,冰儿陈叔一行遇到山贼打劫,危难之际,有个红衣小姑娘持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杀出,直把一大群山贼杀得落花流水,抱头鼠窜。这个红衣小姑娘就是曲冰凝。曲冰凝的本名自然不叫这个,至于叫什么,她自己也记不得了。她的记忆,几乎是一片空白。她是大半年前,在一个悬崖底下被砍柴捕蛇的村民发现的,当时她浑身血迹淋淋,头正靠在一块大石头上。身边所有的物什,只有这把镶金带玉的长剑,还有脖子上挂着的一块葱翠盈透的翡翠。
被村民救治后,她的伤势好得很快,没过多久,又可以生龙活虎地舞剑了。但是她的记忆,却从此失去。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就靠舞剑卖艺赚一点儿银两,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有得住的时候,就住在山神庙等地方;没处栖身的时候,就露宿在野地中。因为她的长剑和翡翠,是唯一可能追寻到身世的证据,所以不管日子再难过,她也一直没有舍得卖掉。
那次,她正在山野中露宿,听到外面的官道中有厮杀之声,出来一看,发现是强盗打劫。于是,她想也不想,挺剑上前,救了冰儿陈叔一行人,还帮冰儿陈叔一路护送酒车到京城。冰儿感激她的救命之恩,又怜惜她一个女孩子四处漂泊很可怜,就收下她做了义妹,为她取名曲冰凝,并把她带回沈家。
我见冰凝比我略小,身子瘦弱,但是眼睛大而明亮,相貌清奇,心里一时就喜欢得紧。我总觉着她和冰儿,仿佛原本就该是姐妹一样。她见了我,还倒不怎么的,反而没多久,就与明月欣儿打得火热火热的。
冰儿说完这些,又问道:“雨湘嫂嫂呢?怎么不见她出来接我?难道是生病了么?”我心头一紧,无言以对。虽然明明知道冰儿早晚要知道这件事的,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幸而老夫人听得这句话后,说道:“冰儿,你这一路奔波,也为咱们沈家受累不少。先回去好好休息吧。姨妈我会论功行赏的。至于别的事情,你就不必理会啦。”
冰儿愣了一下,脸上神色微微一变,就和老夫人请辞,拉着我一起出来了。
直等走到她房里,关上房门,她才问我道:“九容嫂嫂,雨湘嫂嫂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回府到现在,所有的女眷丫头都见到了,独独没见到她和落落。”
第二十回 长歌以当哭(下)(2)
我低下头,低声说道:“宝宝没有告诉你么?”
冰儿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她摇着我的胳膊,说道:“九容嫂嫂,到底是什么事?宝宝也不肯说,你也不肯说,难道非得我去问大哥哥么?”
我在心里叹口气,知道早晚都要说的。只是冰儿与柳雨湘感情最为深厚,我真怕她承受不住这个打击。我缓缓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听到最后,冰儿的脸色惨白惨白的,明眸中几乎要喷出火焰来,她几乎是吼着道:“他们竟然这么陷害雨湘嫂嫂,我非要去找姨妈揭穿她们的狼子野心不可!”说着,转身就往外跑。
我拉着她,沉声说道:“冰儿,你要去送死,我不拦着你。可是你要知道,你若是因此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姐姐的冤屈可是永远没有法子昭雪了。”
冰儿原本就是冰雪聪明的人。她一心要冲出去找老夫人理论,也是因为伤心太盛的缘故。如今,听我这么一说,稍稍有些冷静下来。我又说道:“这件事的真相无论如何,老夫人和族里的长老们已经认定是真的,老夫人也惩戒了姐姐。你现在去说,姐姐是冤枉的,你以为老夫人会信么?要是会信的话,当初我早就说了。而且,试想一下,即使现在老夫人疑心自己是不是在当时的情况下冤枉了姐姐,她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的,因为大错已经铸成。老夫人若是肯改变想法,就等于承认因为自己的错误判断而害死了姐姐。所以,为今之计,要想为姐姐陈雪冤情,就只有慢慢查访,找到他们陷害姐姐的证据,到时候老夫人也不会偏袒任何人和掩饰自己所犯的错误了。”
听我缓缓说完,冰儿脸上悲愤的神色慢慢化为无助。她颓然坐在椅子上,半晌没有说话,看她的神情,只那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一般。
我安慰她道:“冰儿,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姐姐的尸首并没有打捞到,所以她有可能还活着,只是躲到一个不愿意人知道的地方去了。我们现在应该做的,自然有找出那帮人陷害姐姐的证据,可是更重要的,却是治好你大哥哥的病。要是他可以好起来,那么一切情势,对我们就有利多了。”
冰儿点点头,握着我的手,说道:“九容嫂嫂,我知道怎么做了。”我的一颗浮在半空的心,这才放下了不少。
半夜的时候,西北风呜呜咽咽地刮着,断肠泣骨一般。我听到冰儿的房间里,传出悲怆的歌谣,如怨如恨,如泣如诉,余音袅袅,怆然不绝。那歌声唱道:“弥河之水向东流,有女一人名湘柳。叹叹叹,贤德纯良姿容好;愁愁愁,艳骨逐水何人收。白浪河水长悠悠,埋女一人名湘柳。哭哭哭,她若死兮郎肠断;诉诉诉,洁质尽付土一抔……”这样的夜,这样的歌声,让人听罢,只觉得寒凉入骨,潸然泪下。
我原本想去阻止她唱下去的,可听她这样一遍一遍地唱着,到最后,竟是听得痴了,不知不觉间,就听了一夜。早上醒来才发现,我的枕上,竟全是盈盈新泪痕。

第二十一回 夜放花千树(上)
第二日,天气放晴,万里无云。早晨去请安,老夫人推说身体不好,不肯见任何人。冰儿的眼圈红肿红肿的,见到岑溪弦和梅娆非,她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吓人。岑溪弦还是如往常一般笑逐颜开,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但是梅娆非的脸色却十分差,仿佛受过什么惊吓一般。
我怕冰儿跟她们吵起来,忙拉着她去看沈洪。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是宝宝在照顾沈洪。见着我们,她忙迎上来,说道:“还是老样子。”我看看床单,果然都被撕成一片一片的了。但是很奇怪的是,沈洪的嘴里,却含着一截木头。我问道:“宝宝,这是怎么一回事?”
宝宝说道:“昨个夜里,我看大公子一直不停地咬牙齿,怕他咬到自己的舌头,就拿了一截木头给他咬。”我和冰儿听了,都称赞宝宝的细心。
我又问道:“宝宝,大公子昨个儿服的药,还是令狐大夫给开的么?可有什么问题不曾?”
宝宝回道:“药是令狐大夫开的,是我去煎的,中间不曾离开过,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我知道宝宝素来是个稳妥的人,就放心地点了点头。
冰儿问道:“九容嫂嫂,你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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