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啸大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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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啸大汉- 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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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互相打着哈哈,就这么没营养地互相吹捧了一阵,渐渐的,刘康的话题开始敏感起来。

“父皇近来龙体欠安,已经数日未临朝了,真是令人担扰。”刘康长吁短叹,一脸伤感。

“这个……我也听说了。”张放不由得回想刚才看到元帝时的情形,虽然老皇帝脸上敷了厚粉,化了浓妆,几乎看不清脸色,但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珠及走个路都要人扶的虚弱却出卖了他。

“那少子是否也听说了,眼下在后阁服侍父皇的,只有母妃,还有小王……”

张放心头咯噔一下,对上刘康目光,后者坦然中带着一丝自得。

这话着实耐人寻味,自古以来,凡皇帝重病时,在其身旁陪伴之人,如果不是皇后、太子而是其他人,则必生事端。张放在宫中也有眼线,但级别较低,还查不到这样的消息。

刘康这么直接把话说出,是什么意思?

“想当年,少子常随姑母入宫,陪伴太后。母妃时有相见,尝有言,若是平都年长几岁,尚与少子。父子两代皆尚公主,当是何等美事……”

张放哈哈笑道:“傅昭仪一时戏言,不想济阳王还记得如此清楚。”

刘康一脸认真道:“前日母妃又提起这段往事,我想,她是认真的。”

张放向未央宫方向拱手作礼:“张放何德何能,能得昭仪如此看重。可惜,正如济阳王先前所言,我已经有了‘好福气’。福气嘛,谁也不想错过,对不对?”

刘康微笑点头——虽然灯光黯淡,但张放眼神何等犀利,还是看清了那笑容的勉强。

虽然大家看似在聊天,说说往事,谈谈家事,似乎没说什么,但其中蕴含的信息量之大,暗示之明显,足以令张放为之心惊。

济阳王刘康一向很谨慎,虽然很得元帝宠爱,但从不拉帮结派,一直恪守诸侯王的本色,朝中大臣对他的评价很不错。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暗含了道家真义,是为不争而争。

如果元帝哪天宣布废立太子,恐怕除了一部分利益攸关的外戚重臣之外,大部分朝臣不会旗帜鲜明反对。以往元帝身体尚可,刘康自然安份,如今或许是嗅到了什么,宫里那位,与宫外这位,开始蠢蠢欲动了么?

刘康暗示招揽之意明显,而张放婉拒之意也不含糊。这位济阳王轻声一叹,深深目注张放一眼,拱手道:“既如此,还请少子谨记一句话。”

“济阳王但言无妨。”

“太子是少子的表兄,我,也一样是。”

张放还以揖礼,他听明白了,刘康退而求其次,既然不能招揽,便请自己中立,不要参合进来。反正无论哪个登基,都是他的表兄。该有的荣宠,一样不会少。

只是,自己真能置身事外么?

张放对刘康其实并无恶感,正如刘康所言,这二位都是他的表兄,无论哪个当皇帝,对他都不会有太大影响,顶多是宠信程度多与少而已。真正令他选择坚定站在刘骜身边的原因,除了与这位大表兄投缘之外,更重要的是,他绝不愿与像傅昭仪那样的女人打交道。

王政君与傅昭仪相比,无论心计手段都有所不如。如果以后一定要选一个太后来对付的话,张放会毫不犹豫选择王政君女士。

张放并不了解西汉后期的历史,但不得不说,他从人心这方面来选择非常正确。傅昭仪绝对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物,她可以把对一个人的恨,深埋半辈子,然后寻找机会,给予致命一击。

当年元帝率众到上林苑观笼中斗兽,结果熊扑笼边,攀杆欲上。当时元帝左右的侍从、贵族、包括傅昭仪在内的妃嫔们,都惊慌逃命。只有冯昭仪,挺身而出挡住熊,直到左右侍从将熊击杀,因此而倍受元帝宠爱。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冯昭仪的勇气,象一面镜子,照出了傅昭仪的本性,成为她一生挥之不去的耻辱。她恨这个女人,恨了整整半个世纪。最终,在花甲之年,她终于把这个耻辱抹去——诬陷其子谋反,生生将冯昭仪逼自杀。

而呼风唤雨半个世纪的王政君,面对逆袭的傅昭仪当面斥喝“老太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可见这女人的彪悍。这样的女人如果上位,将会成为张放的噩梦。

如果刘康知道竟是母妃给他造成如此大比分丢失,不知做何感想。

刘康离开回廓,将到大殿时,一人从暗处迎来,向刘康行礼,似要说话。但刘康很快摆摆手,二人错身而过。

这一幕大殿上无人注意,却落入跟在后头的张放眼里。

司隶校尉诸葛丰!

第二百四十五章 【突发事件】

“诸葛丰在查王立?”张放拿着一份资料,双眉紧皱。

自从太子婚宴上,刘康开始表现出不安分,其后又有诸葛丰的出现,引起张放的警觉。诸葛丰的职位很敏感,尤其在眼下这种情形下。这事是有先例的,武帝时期,首任司隶校尉江充,就曾利用司隶的特殊职权,一手泡制了“巫蛊之乱”,生生逼死一个太子。

历史,不能重演。

回府之后,张放立即召来青琰、韩骏,让二人搜集有关诸葛丰府上的情报,并加大这方面的情报力度。

过了五天,消息反馈回来,诸葛丰一房小妾在侍寝时,曾听诸葛丰随口说过一句“王老六死性不改,王氏必为其所累。”

经过分析,王老六应当指的是王立,假如诸葛丰拿住王立什么把柄,借机扩大化,在这节骨眼上,确实会对王氏家族造成一定的打击,进而动摇太子。诸葛丰投向济阳王也不奇怪,谁还没有几个帮手?更何况元帝的态度在那摆着,太子受宠明显不如济阳王啊。

王立死性不改,究竟是指什么?

王立也是张放的重点监控对象,他干的事,桩桩件件,都有记录。具体详情不敢说,但起码大致差不离。张放一一梳理:

“收授某商贾入粟爵钱三万钱……这数额偏小,又是常例,不算把柄。”

“放贷一万五千钱,三月后索还三万钱,东市一陶坊无力偿还,以店铺相抵……高利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不算把柄。呵呵,这家伙也想打瓷器的主意。”

“西城廓某甲,妻有姿色,以钱帛诱之入府……嘿,这王立本就无赖,从不在意名声,这事对某些儒者有效,对他一毛用没有。”

“以低价买进河东水田二百亩,高价卖出……”

张放目光凝聚在这一条上,少倾,抬头问韩骏:“具体买进用价几何,卖出得利几何,可有详实数据?”

韩骏惭愧道:“这事过于机密,我们的人接触不到这一层。误了公子的大事……”

“没事,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张放含笑望着这两个渐渐历练出来的少年男女,勉励道,“我都没想到你们能做到这个程度。很好,继续保持。”

青琰忍不住再问:“真没误公子大事?”

“没误,这事我用不着大包大揽,有人比我更着急上火。”张放笑着说了一句二人完全听不懂的话,“好了,我们打完了上半场,这下半场,该让别人上了。”

……

章台酒楼后巷,闾门打开,一个头戴帷帽的白衣女子在侍婢的搀扶下走出,后面是账房黎先生恭敬揖送:“阿离小娘子慢走,章台前街车多人多,务必小心。”

这帷帽女子正是阿离,搀扶她的,自然是侍婢夏蓉了。

二女转身道谢,慢慢走远,闾门才缓缓关上。

夏蓉连走边低声埋怨:“小娘子实不该接手这种差事,七八日就要出门一趟,就为了整理各种有用没用的消息,人累不说,连走个路都累。”

帷帽里的阿离嘴角含笑:“人累但心里舒坦啊。”

夏蓉无语,她知道这位小娘子外柔内刚,越是视物不便,越要证明自己不是无用之人。为此既使付出艰辛代价,也甘之若饴。

正如夏蓉所说,阿离每隔十天八天就得出门,到章台酒楼后台进行情报汇总梳理。

这些情报的来源有几方面:一是酒楼保佣每日听到的各种传闻,及进出雅间时偶然听到权贵谈论的只言片语;二是分布于长安各商业手工作坊的侯府产业,在行商交易过程中所获取的消息;三是侯府家仆及各产业佣工的亲属,有相当一部分在长安各权贵家为奴,甚至有在宫中执役的。

这个庞大的网络资源一直存在,只是历代富平侯从没想过有意识加以利用,更没想过要组建一个情报网络。而张放由于初入长安,两眼一抹黑,本能迫切需要这方面的东西,所以重点抓这个,因而成效也最显著。

零散的消息先由各店铺记录,再分别汇总到章台酒楼,经黎账房整理待查。一般情况下,是韩骏或青琰来核查,这两人忙的时候,便由阿离代查。通常是夏蓉念,阿离听,并挑出有价值的信息,编汇成册,按公子所教的隐语记录,然后带回府上。

之所以不直接送入侯府,是为了避免引人注意出岔子。因为原始情报没有经过隐语处理,一旦落入有心有眼里,途中截去的话,会连累侯府。而在酒楼就不一样,出事也方便推脱。

至于阿离这样最需要坐车的为何却要步行,实在是汉代等级森严,似她这样的侯府低级执事,没资格坐车——哪怕是牛车都不行。否则被言官参上一本,张放都要吃排头。

主仆二人挽臂而行,一个袖子里兜着秘册,一个提着食盒,不多时便来到熙熙攘攘的前街坊。夏蓉提着食盒不过是掩饰,毕竟进了酒楼既没吃又没喝,两手空空出来难免启人疑窦。

二女已经很小心了,但也正是这种过份小心,落到某些别有企图的人眼里,反而引起注意。

一个行色匆匆的短襟汉子从夏蓉身边经过……哗啦!将她手里的食盒撞翻,菜肴洒落一地。

“你、你这汉子好生无礼!”夏蓉又气又恼。

那汉子忙不迭赔罪,还从怀里摸出五六钱说要赔偿——简直可笑,这些菜品,可不下百钱。

夏蓉当然不依,争执间,四周行人先是停步远观,慢慢地围上来。

阿离敏锐感觉到周围人群的压迫,心头慌慌,正想劝说夏蓉算了,蓦然一阵风从身边拂过,然后,只觉左袖一轻——作为盲人,阿离的身体感应特别灵敏,稍有不对就能第一时间察觉。

阿离伸手一摸,花容失色:“夏蓉,不好了!有、有人把我的书册偷走了!”

夏蓉大惊失色,转头看去,正见阿离小娘子撩开帷纱,满面焦急,一手紧紧捏住空空如也的袖兜,瞪着茫然的双眼四下寻找,几乎哭出来:“夏蓉,快!快追窃贼,把书找回来!”

第二百四十六章 【盲眼杜子夏】

闹市中,一辆圆顶为盖,朱漆两轮的轺车施施然而行。车上有三人,一驭手,一车右,一儒者。

儒者大约三旬出头,头戴一顶样式奇怪的小冠,面貌清俊,留着三咎长须,一身丝襦,腰围玉带,显然非富即贵。听到大呼小叫声由远及近,从车旁奔过,儒者本不理会,但听到似有女子叫声,微皱眉道:“左凌看看是怎么回事?”

那一身劲装的车右躬身道:“喏。”旋即纵身下车,没入人群。

不一会,那叫左凌的车右返回,禀报道:“有小利窃走一少女袖兜书籍,其婢女急追。不过,多半追不回。”

儒者点点头,没说什么,这种事,在这章台街几乎每天都有发生,京兆尹都管不过来,他自然更不会多管闲事,吩咐驭手继续上路。

马车刚走一程,突然停下,旋即传来左凌的喝斥声:“前面那妇人,快快闪开,这是杜府议郎车驾。”

马车之前,围成一圈看热闹的行人早已四散走避,可怜阿离没有夏蓉牵引,眼前尽是重重人影,生怕一动就碰到旁人,只能呆呆立于道中,模样楚楚可怜。

左凌喝斥声一起,有几个行人倒是想拉一把,但刚伸手就被人劝住:“非礼勿近啊,看那小娘子穿着,定是大户人家,你贸然伸手,别到时好心被当驴肝肺。”

阿离被这凶狠地一吼,吓得忙伸出双手,边摸边往道旁挪动。

她这一举动,立即令左凌明白眼前的少女是什么人。左凌愣了愣,再吼不出口,只能望着少女慢慢挪动,同样不便帮忙。

儒者等了一会,既没听到随从喝斥,也没感到马车行驶,不由讶异道:“左凌,什么情况?”

轺车是一种四面透光,没有车壁的车辆,坐在车里的人,完全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但这儒者居然问是什么情况,难不成……

这时人群中一句议论飘入儒者耳里:“这些小利着实可恨,连个盲女的东西都偷,太不像样了……”

儒者面容一肃,问道:“被窃的是个盲女?”

左凌忙转身应道:“是,是个十七八岁的盲眼少女,也就是挡在车前的人……”

儒者断然道:“去,把东西追回来。”

左凌根本不问为什么,立即跳下车,向方才那窃贼逃窜方向追去。

过了大约一刻时,一阵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传来,车子一沉,左凌喘气声入耳:“禀主人,东西抢回来了,已交给那婢女……”

儒者不解道:“窃贼为何要窃取一本书册?”

“小的审问过,说是看到那女郎袖兜沉甸,以为有钱帛等物,所以故意让同伙撞翻食盒,引开婢女注意,再顺手牵羊。等到书册入手,方知误窃,但木已成舟,只能跑路了。”

“原来如此,”儒者点点头,对驭手道:“走吧,别让阳平侯久候。”

这会工夫,阿离也已避让过一旁,心头又是忐忑,又是焦急,时间越久就失望——想也知道,一个柔弱少女,怎可能追得上靠手脚吃饭的窃贼?

终于,耳边传来夏蓉气喘吁吁却难掩欢喜的声音:“小娘子……书,找……找回来了,全靠那位壮士帮忙……咦,他们要走了。”

阿离接过秘册,按在心口,顾不得细问,立即与夏蓉来到正欲启程的车驾旁,深深一躬:“多谢先生及贵仆援手,小女子感激不尽。”

儒者转过脸,含笑点头,目光与阿离同样凝滞,平和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小娘子视物不便,还请多加小心。杜某尚有要事,告辞。”

车轮辘辘声远去,阿离一脸难为情:“别人帮了那么大忙,却不知姓名……”

夏蓉却低声道:“婢子看到车轓家徽,还有他方才说姓杜,再有,他的眼睛似乎也跟小娘子一样……”

“啊!难不成他就是……”

夏蓉重重点头:“对,他一定就是盲杜子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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