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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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后-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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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凰帝前脚刚走,墨雨枢立刻睁开眼睛,咳了咳,嗓子虽然还有些不适,但能说出话了,便挥手让宫女过来。
  宫中值夜的宫女尚以为皇后是哑巴,有些刁难的意味,在离床榻一丈处站定,问道:“娘娘有何吩咐?”
  墨雨枢说:“给我倒杯水来顺便把这个火盆搬远点太烤了热死我了对了扶我起来准备纸笔我要写点东西还请劳烦你帮我送封信快点照做愣那儿干嘛?”
  有三四日她都没法说话,简直憋死了。等到嗓子恢复,又不愿意对着凰帝说话,只能趁此时说个痛快。
  宫女目瞪口呆。
  墨雨枢坐在桌前简要写了一封信,是用豳地方言写就,王畿中的人未必能读懂,且语焉不详。这信是给此次豳王遣来的来使的。
  凰帝坐在床上浏览礼单时,墨雨枢就已经注意到礼单上的来使名字,裴蘅。
  她与裴蘅的关系算是不错,毕竟也共事了五年有余。如果裴蘅知晓她陷于宫中,也不会坐视不理吧。
  尽管知道这封信最可能会落入凰帝手中,就算裴蘅看到了,也会让裴蘅陷入两难境地,最后终会选择坐视不理,墨雨枢也要试一试。
  不求能离开皇宫,只不愿不明不白死在这里。今日在雪地中时,恍惚已经看到俞灵犀对她伸出了手,可当她欲抓住他的手时,俞灵犀的身影又消失于冥冥之中……
  如今的墨雨枢已失去一切退路,如行将溺死的人,想要抓住任何的救命稻草。
  待让宫女将信拿走之后,她觉得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头也昏昏沉沉的,便又躺回床上,这时候才有功夫仔细打量这寝宫中各种富丽堂皇的摆设,各色珍贵物品陈列其中,金碧辉煌,一如凰帝张扬的性格。就连豳王的宫室都没这般缤纷缭乱。
  墨雨枢看着,忽然又用双手掩住脸,眼泪从指缝后淌出来。
  她再也回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抱歉,没法回复评论了,一回复小菊花转二十分钟都回复不了……
  然后还被莫名其妙删了几天评论,我看着有评论被删除还不知道被删的是什么好心塞……

  ☆、反诗

  天色黑下来时,凰帝返回了长乐宫,风从北边吹过来,扬起她披在外面的大氅,有些彻骨寒意,她却不以为意,甚至盘算着用过晚膳后传乐府奏乐,与皇后同赏。这回豳王遣来的使者无一例外全是容貌姣美的女子,大概是想着可能还会有被凰帝看上,纳为妃子之类的。凰帝不由在心里取笑豳王的投机取巧。
  她走入寝宫之中,见芙蓉床帐正合着,然而能听到低低的哭声正从帐后传来,间或含混的呓语。凰帝听着哭声,又觉得心软,想是大概这两天对墨雨枢刻毒了些,便连忙摆出一副温柔的笑容,掀开了床帐。只见墨雨枢正缩在床铺的角落,像小孩一般,双眼紧闭,脸色潮红,身上却在打哆嗦,她探了探墨雨枢的额头,热得烫人。
  凰帝转身去唤太医,冷不防被墨雨枢伸手一抓,拽住了裙带。凰帝回过头,见墨雨枢仍闭着眼,梦呓般唤出了一个名字:“灵犀……”
  俞灵犀。被她杀了的俞灵犀,说过要娶阿雪的俞灵犀。阿雪已经是瑶国皇后,还会在梦中念着他的名字。凰帝脸色一变,偏偏墨雨枢还扯着她不放,一边抽泣一边道:“灵犀,你不要走,你带我走……”
  凰帝猛地将衣带抽出来,沉着脸叫人去传太医。然后她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发着高烧的墨雨枢。
  墨雨枢已经烧糊涂了,朦朦胧胧间感觉到有人在她的身旁,她觉得那人就是俞灵犀了,便紧紧地抓住他,抱着他哭泣。
  凰帝瞧着攀住自己不放的墨雨枢,颇为哭笑不得。她从来都不屑于吃醋,更不会去吃死人的醋,见墨雨枢哭得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有些心软,索性将她又抱在了怀里。
  似乎在很多年前,她就想这样做。
  也许是在五年前,墨雨枢向自己递来那一束牡丹花时,她就想这样做。
  也许是在墨雨枢风尘仆仆抵达王畿,对自己说“这位姐姐,你吓死我了”的时候,她就想这样做。
  墨雨枢在她的怀里蜷成一团,又安静了下来,好像睡着了。她把墨雨枢轻轻平放在床上,将被子拉到她的下巴,随后便站起身,踱到了桌边,见桌上有些墨痕,用手一抹,还是新鲜的。凰帝把宫女叫过来问,才知道趁她去接见使者的空闲里,皇后不知道伏案写了些什么东西,叫人送去给了裴蘅。
  本来已经停了一天的雪,到深夜又下了起来。
  在豳地使者所居住的驿馆之中,裴蘅在房中摆了两个灵牌,用红绸结好。那两个灵牌上的名字,一个是俞灵犀,一个是墨雨枢。
  裴蘅将酒洒在牌位之前,凝视许久,终究是一声长叹。
  “对不起,雨枢,不是我不想救你,而是豳君和凰帝两头,我哪一个都得罪不得。豳君要做什么,我们家臣,怎么能管得了。不过,若是你死,你就能和灵犀在一处,任谁也分不开你们了……”
  裴蘅晃晃酒杯,见里面还有些残酒,仰头一饮而尽,有些嘲讽地笑着。
  “雨枢,你也是个可怜的……俞灵犀都死了,你还不知道他做的都是些什么勾当吧?不知道也好,也许知道了,你会更难受……”
  风吹着悬在城门上的红灯笼,雪在灯笼上积了一层,又被风吹散开了。瑶国以往是很少见这般大的雪的。
  凰帝一大早就醒了过来,看看被拥在怀中的墨雨枢,呼吸平稳,再摸她的额头,已经退烧了。凰帝不由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刚披上中衣,回头就见墨雨枢已经醒了,睁着眼睛在看她。
  “为何不多睡?”她拢了把长发,胭脂气息浓郁。
  “睡不着了。”墨雨枢轻声说。
  凰帝望了她半晌,伸手拨开墨雨枢的刘海,在她额上轻抚着。
  “阿雪……”
  “我不叫阿雪。”墨雨枢低声说,声音几乎听不见,“我叫墨雨枢。”
  “朕说过你叫阿雪。”
  “我不叫……好吧。”凰帝的气势太过强大,墨雨枢不敢与她对视,将被子又往上拉了一些,眼睛望向别处。这个小动作把凰帝逗笑了,她俯身下去,在墨雨枢的脸颊上吻了几下。
  “朕去上朝,你在这里要听话,明白吗?若再发生昨天的事情……”这般说着,凰帝拧起了墨雨枢的脸颊,后半句虽然未说出来,威胁之意却溢于言表。
  墨雨枢不知如何回答,只有点头。凰帝又揉了揉她的头发,方才起身,唤宫女进来洗漱更衣,准备上朝。
  隔着一层薄薄的床帐,墨雨枢侧过头去看凰帝的侧影,恍恍惚惚的,还像是在做梦一般。几天前她还在从豳地到王畿的路上奔波,却不曾想过,有一天自己的枕边人成了瑶国的天子。
  像她这样的姑娘,本来嫁个好些的人家,每月又有些俸禄,已经算很幸福了。皇后之位,想都不敢想。如果换成别的女子,被凰帝看中,也许早就高兴得做梦都能笑出声来,可墨雨枢偏偏不愿,因为凰帝杀了俞灵犀……
  凰帝上朝之后,本打算若无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早些下朝,却不想她只是随口一问“诸位爱卿都有什么政务要朕知晓”,扑通扑通,下饺子一般,阶下跪倒了一片,都是些老臣,带头者是当朝丞相,端的是为国为民痛心疾首:“请凰帝废后”。
  凰帝心头火起,前天才娶的皇后,今天就要废后,当这皇帝威严都是儿戏?丞相也不多说话,只将一物呈交给凰帝,正是墨雨枢昨日要去送给裴蘅的信。这信被人截走之后,几经辗转到了丞相的手中,内容大致是一首宫体诗,表达深宫之中的女子对家乡思念之情,夹杂了些豳地的方言,并没有过分的言语。
  丞相开始絮絮叨叨地解诗,恨不得每个字都抠出来有谋反的意味。直把一首普通的诗说成了反诗,把墨雨枢形容成心怀叵测的奸细,要求凰帝废黜皇后,连罪豳王。
  凰帝本不觉得这诗有什么,还窃喜皇后文采不错,却被臣子这一通游说,心头添堵,索性怒冲冲一拍龙椅,下朝。
  下朝之后,凰帝并没有急着去长乐宫,而是坐在御书房中思量了许久。豳王是她的三弟,当年长弟,仲弟都是因为有谋反之意,被她一一剪除,或贬为庶人,或发至边疆。如今,这要扳倒她的人,也轮到三弟了么……
  豳王造反,她并不奇怪;墨雨枢是豳王的人,却很有问题了。凰帝一想到,若皇后是豳王派来的奸细,突然心就有些发慌起来。她摇摇头,不觉有些好笑。她凰帝是一国天子,何曾会因为这种事而慌乱。
  恰在此时,豳王派来的使者裴蘅又要来求见,凰帝略一思忖,突然冷笑起来:“见。朕倒想见识一下,阿召都有什么招数。”
  裴蘅走进御书房时,见凰帝正伏案改着奏折。天光从窗外洒进来,凰帝姿容冰冷而美丽,似是用冰块所雕刻出来一般。裴蘅行礼之后,便开门见山道:“臣听闻一些谣言,与皇后传书有关。”
  凰帝皱眉批着奏折,头都没有抬。
  “朕知道是谣传,不过是觊觎皇后之位。你回去禀复阿召,莫让无中生有的事坏了我们姐弟的关系。”
  她说的这般武断,斩钉截铁,倒让裴蘅一下子陷于被动了。她只得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准备告退,却突然被凰帝叫住:“你可与俞灵犀共事过?”
  裴蘅怔了一怔,才说道:“不曾。但是听闻过,他是翩翩君子。”
  凰帝不再说话,裴蘅也就逃一般地退下了,颇有些狼狈。
  这时候凰帝才放下手中朱笔,揉了揉太阳穴。思前想后,起驾去了长乐宫。
  阿雪不听话的话,总有办法让她听话的……毕竟,她是这瑶国的女帝。                        
作者有话要说:  

  ☆、掖庭

  凰帝见皇后不在寝宫中,一问才知道是在次间里面。她便踱过去,墨雨枢正坐在案前看书看得出神,竟不知道凰帝进来了。宫女欲高声通报,被凰帝拦住。
  她静静地站在那儿看了半刻有余。墨雨枢穿了身简单的纱裙,罩了妃色的外衣,头发也没有盘,散在肩膀上,像是墨色的披风,侧身坐在椅子上,一手托腮,头半偏着,出神盯着案上的书卷,似入神又似出神不知想些什么,姿态十分美丽。凰帝欣赏许久,大概是墨雨枢这般模样太过安详平静,与朝堂上的纷争暗涌隔了好几重山水般,使得凰帝都好笑自己方才为什么生气。
  一定是她多虑了。墨雨枢怀念故乡是应当的,又怎能因为如此捕风捉影的理由去疑心三弟豳王要谋反,豳王手中虽有地有兵,但到底只是个诸侯王而已,他要反,从豳地到王畿这一路的粮草尚难以解决。凰帝思及此处,反而释怀了。
  墨雨枢偶然一翻书页,半抬起眼,余光瞥到凰帝的身影,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站在那无所适从的,低头绞着手指。
  凰帝含笑向她走过去:“怎么,阿雪还跟朕这般生分?”
  墨雨枢这才低低唤了一声:“凰帝。”
  凰帝见墨雨枢看的书是本古乐府集,随口问道:“阿雪可是又要作诗?”
  墨雨枢抬眼看了看凰帝,眼神有些慌乱,摇头小声说:“我不会作诗。”
  凰帝有心逗她,又问:“阿雪实在谦虚。你给俞灵犀写的那些诗,倒是句句真挚,字字感人呢。”
  她说这话时,料得墨雨枢会不大高兴,她却偏爱看墨雨枢生气又不敢反抗的模样。谁知宫里这两日,竟把墨雨枢的胆子养肥了。墨雨枢听及俞灵犀的名字,脸一沉,竟然转过身去不理凰帝。凰帝倒是愣了,从小到大,还真没人敢这样对自己。从长公主到皇太女,再到独尊的凰帝,哪个人与她相处,就算被她说了不爱听的话,也恭恭敬敬站在那听着,连半句不都不敢说。
  凰帝顿觉方才压下去的火又蹭地冒了起来,两三步走上去扳住墨雨枢的肩膀,强迫她转过身来,才发现墨雨枢闭着眼睛,眼泪却从眼皮底下不断钻出来,脸颊上尽是泪痕。
  若墨雨枢哭也就罢了,凰帝还能好声好气哄两句,可她哭的起因是凰帝提到了俞灵犀的名字。她登时大怒,扬起手,看着墨雨枢满脸的泪,又落不下去,索性转身,一脚还踢翻一个凳子,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次间。
  她刚走出门去,想想又不甘心,回身从窗子往次间里望着。只见墨雨枢拭干净了眼泪,又在桌前坐下来,继续看着刚才没有看完的书,丝毫没有冒犯了一国天子之后惶恐悔恨的表现。在凰帝看来,墨雨枢的模样颇似松了一口气,甚至有些窃喜之意,怒火更炽。
  凰帝不顾宫女慌慌张张的阻拦,又返回到次间,一把扯住墨雨枢的长发将她拖拽起来,咬牙切齿道:“你似是很愉悦将朕赶走?”
  墨雨枢吃痛,皱起了眉头,分明害怕,却故作镇定地与凰帝对视着。凰帝见她眼底澄亮,凝起神时,也有三分的气势,不由认真考虑是否要将墨雨枢的眼睛再度弄瞎。这么想着,凰帝又伸出空着的手去掐墨雨枢的颈项,长指甲陷入皮肤,血丝从伤口渗出来,墨雨枢终于别开了目光,不敢再去看凰帝。
  “我知晓,凰帝是疑心我写了反诗,也疑心豳王要造反,我是在与他传信……”脖子被掐着,墨雨枢艰难地说,两手攥紧了凰帝的袖子,可她力气终究是没凰帝大,挣不过对方,所以便有些凄惨地笑了,说出来的话每一个字却都是清清楚楚的,“那些……都是真的。”
  凰帝微怔,掐着她的脖子手倒是松了下来:“当真?”
  墨雨枢说:“当真。”眼泪又涌了出来,让她的眼神看起来十分茫然。然后她又连忙补充了一句,“裴蘅与此事无关,她什么都不知情。”
  凰帝将墨雨枢按在椅子上,笑容隐约有些狰狞之意:“阿召让你来王畿来做什么?”
  墨雨枢道:“探听王畿禁卫军数目,搞清楚王畿城池之形,答复豳王之后,里应外合好让叛军进城。豳王早就有心谋反,一直私自豢养兵马,屯兵二十来万,至现在也养练了三年有余,只待佳期,进攻王畿。”
  以上这些全都是墨雨枢随口编的。就算豳王真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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