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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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夫记-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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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已然满是血丝。虽然还是在笑着,但是唐十九已然感到他身上挥散不去的杀意和血腥。
那种杀气,不饮生人血不会消散。
那种血腥,是百千怨魂的眼泪和不甘。
唐鱼的软剑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沈云谈手中,如同一条吐信的毒蛇,向唐鱼脖颈缠去。一旦缠上,便是身首异处。
他的杀意太过狠辣凌厉,唐十九张开嘴,发现自己嗓子喑哑,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电光火石间,但听摧拉崩裂之声,屋顶裂开,一人穿破屋顶,锦袍飞扬间已将唐鱼带到身后,广袖一拢,愣是挡住了沈云谈杀人一剑!
唐鱼大难不死,恢复些神智,抬头一望便满脸欢喜,浑身痛楚仿佛被全然忘记:“天舒!天舒先生!”
冰雕般的脸缓缓低下,目光寒若纯冰:“撑到现在还没死,很好。方才你动作还是太慢了些。”
唐十九心中一阵恶寒:他早就来了!一直在屋顶上,看着神隐如何虐杀唐鱼!
然而唐鱼却欢喜得手足无措:“不敢不敢。”
天舒颔首,袖袍一送将他送至唐十九旁边:“还有能力带走她?”
他身子微转,唐十九才看见,原来适才神隐并非没有得手。天舒左手衣袖的已经被软剑绞得破烂,手臂上血迹斑斑。
不知怎么的,唐十九突然生了一种错觉:“倘若唐鱼说句没有,天舒一定会当场杀了他!”
唐鱼去了大半条命,方才靠在他身上才勉强站立,如今却不知哪里来的气力,一把抱住唐十九,用肩膀撞开窗子,从楼上扑了下去。
饶是如此,他还是用完好的手臂护着她,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沈云谈适才心神大乱,险些失去神智再度胡乱杀人,此时却见天舒清凌凌一笑,长剑在手:“云谈,你的对手,是我。”
漆黑的夜空下,白亮的雨丝将天与地连成了一片。唐鱼浑身是血,拉着唐十九跌跌撞撞地,不知要走去哪里。
其实说白了,与其是他拉着唐十九,不如说唐十九撑着他。
意识消失前,他听见自己说:“解药在我怀里,你快些离开,莫被他们寻到。”
为什么……
为什么要放她走。直到陷入深沉的睡眠中,唐鱼也还在问着自己。
唐十九的笑容出现在他眼前,很近,他看着,也忍不住跟着笑,心情舒畅。她问他,你有没有掏过鸟蛋?他摇摇头,他只掏过人心。
她问他,有没有玩过扔沙包,捉迷藏,解不解得开九连环?
他摇摇头。
然后,然后她就一脸心疼,拍拍他的手,许诺以后带他上逍遥山,让她的师弟师妹们带着他玩。
那时,他脸上极力地表露出不屑,心中还是很向往的。
正如唐十九说的,他不过是个孩子。他其实……只是个孩子。
眼前迷茫成一片大雾,仿佛回到了十一岁那年。蜀地下了千年难遇的大雪,他躺在雪地中,气若游丝。有人走近身前,他极力抬起脖子去看,喉咙“呵呵”却发不出一句话。
那人撑一把油纸伞,站在他旁边,低下头看,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那人身上穿一身青袍,风雪肆虐中,仿若一朵天边的流云。极好的样貌弥漫在雪雾里,有些看不真切,恍若谪仙。
“难得的好根骨,却成了这个样子,你可想报仇?”平和不起波澜的声音响起,冷得让人一抖。
唐鱼已经说不出话,只得缓缓点头。
那人声音凌厉起来:“向谁报仇?落成这个样子,只因你自己弱小,怨不得别人。你要报仇,便须杀死过去的自己,灭绝优柔,否则谁也救你不得。”
唐鱼咬着唇,重重点头。他在襁褓期就被唐门收养成为杀手,教导的师父说他根骨奇佳,特别青睐招来妒忌。同门的师兄师姐趁他受伤之时下毒,将他弄得半死不活,丢到野外,欲将其活活冻死。
他的确不够强,倘若足够,便不会输在神隐手下,被那些小人有机可乘!
雪亮的恨意闪在眼里,那人寒冰一样的脸上毫无笑意,只轻轻颔首:“我传你武功,但不许叫师父,便唤我天舒先生即可。”
天舒……
天舒先生……
俊朗如神仙,冷漠如春冰的天舒先生。
回到唐门后,他隐瞒了天舒的事情,无视师兄师姐们惊异的脸,成为了唐门最年轻的杀手。
唐鱼十二岁那年,看着日益清秀的脸,天舒亲自递上一瓶毁容的药——只有失去一切,才可重生。那样的容貌,只会成为软弱的羁绊。
他毫无犹豫。
天舒先生……
天舒啊……
脸上火烧一样的疼痛再度传来,恍若当日,唐鱼大叫出声,从梦中惊醒,映入眼帘的是十九笑吟吟的脸:“别动,在给你上药呢。”
她放下手中的白布,眼角眉梢突然露出了调皮的笑意:“疼不疼啊?唐鱼,妹妹!”
第三十四章 围观
听到“妹妹”二字,唐鱼愣了。
低下头看了看身上的抹胸长裙,唐鱼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胸口。
这个动作让十九非常欣慰:很好很好,还不至于忘记自己是个女的,出了啥事先捂胸。
唐鱼牙齿打颤:“你……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唐十九一脸无辜:“我对你做了什么,我能对你做什么啊!”
由于原来那件黑衣劲装已经破烂不堪满是血污不成样子,包袱什么的又都在客栈,唐鱼别扭了一会儿,也只好认命了。
原来那夜,唐鱼拉着唐十九没走出几步,彻底昏迷不醒,唐十九背着唐鱼,在雪雾一样的大雨中,拍开了一家又一家的门。
没有人肯收留。
谁也不愿意在大雨夜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何况她背上背着的人生死尚未明。
直到拍打到了最后一户,那一户住在角落里,腌臜得不像样。
开门的是一个老婆婆,眼睛已经花,背也驼。她一开门,唐十九直直地就跪下了,什么也不说,只不断地磕头。
那老婆子是镇上最不受人待见的一位,她原本出身青楼,莫名其妙怀孕后被赶了出来,生下个女儿,也最终还是回归青楼。那女儿命比她还要薄,入了青楼才三五年,正是当红的时候,就得了病,死了。
镇上的人们一看不起她的出身,二觉得她是不祥人,纷纷避之不及。有些调皮捣蛋的孩子,还往她门上扔石头。
所幸收留她女儿的老鸨是个良心没坏透的女人,看她一个老婆子孤苦无依,倒将那女儿攒下的私房钱,分了一大半出来,供她养老。
她女儿生前有副好歌喉和好脸蛋,私房钱虽然不多,但也够她下半辈子丰衣足食。
看着哭得乱七八糟的唐十九,她心软了。女儿死的时候,也不过二十岁。
而此时唐十九和唐鱼身上穿的,正是老婆婆年轻时的衣衫。虽然旧了点,有些地方还有被虫子蛀过,但料子酥软,手感颇好,足以见得那婆婆当年如何颠倒众生。
唐鱼咬着后牙床:“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唐十九一脸无奈,这不是废话么,且不说是她给唐鱼换的衣衫洗的澡,光是在客栈里那么一扑一抱,已经觉得她不像男人。
唐鱼脸若寒冰:“我要穿男装。”
十九手一摊:“没有,那婆婆家里只有女装。”
唐鱼别过头,不做声。
十九逗着她说话:“原来你认识天舒。刚刚睡着的时候,我听见你喊天舒的名字了。嗯,嗯嗯,你是不是喜欢他?”
唐鱼回过头:“别胡说,天舒是……先生。”她说完这句话,过了一阵子,才低声补充了一句,“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别扭地低着头,唐门最年轻的刺客下意识地扭着衣角,虽然脸依然狰狞,但总算有点小女儿神态。
唐十九摸摸她的头:“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不需要想,只需要感觉就好了。”春花般灿烂的笑容绽放,唐十九捂着唇,吃吃地笑。
想象着唐鱼小鸟依人地偎依在天舒身旁,甜腻腻地唤:“先生啊,先生,你为什么这个英俊啊,你为什么那么冷漠呢?”
光是想想,她就已经很开心。
唐十九诡异地笑声传入耳中,唐鱼打个寒战:“九九……”
唐十九收敛了笑意,努力装作一副很严肃的样子:“下次看到天舒,你要叫他小舒舒。”
小舒舒……
唐鱼抖了一下,显然受到极大的惊吓,捉着唐十九的袖子:“他他他他……他是我叔叔?原来他是我的小叔叔!”
唐十九满怀欣慰,这孩子真是一理通,百理明,一下就了解了情人间的爱称含义。“对,小舒舒,他就是你的小舒舒,独一无二的,谁也抢不走。”
唐鱼的脸绿了,嘴唇都开始发抖:“他……他竟然是我叔叔,难怪难怪他待我那样的好……”
除了毁容和压迫,其实天舒对唐鱼的确很好。
唐门每一段时间就搜刮一些弃婴,根底好的就留下养成杀手,不好的就……。虽然唐鱼算是难得一见的奇才,但究竟孩子多,管教师父一时看不过来。他年龄小,又是女孩子,时常被师兄师姐欺负。
每次受了委屈,安慰的人只有天舒。虽然所谓的安慰不过是冷冷几句激励她快点变强的话,虽然他脸上连一丝温柔的表情都没有,但是唐鱼还是觉得很高兴。
虽然没有想到实质性的问题,她其实一直暗暗地希望,就这样一直陪着天舒先生,永远做天舒先生的徒弟。
哪怕他不肯承认的徒弟。
然而此时,唐十九告诉她,天舒是她叔叔。
仿佛打开了一道门,得了寻求身世的可能,然而又有那么一丝失望凝在心底,结成了一张网,缠得透不过气。
看着唐鱼眼角眉梢透出的惊愕,她又开始想念沈云谈。
沈云谈,是她的痰盂。
她的痰盂现在,不知道有没有想着她。
她的痰盂,很想她。
沈云谈非常郁闷地坐在客栈里吃红烧蹄膀。那一夜其实根本就没和天舒打起来,即便绞伤了天舒的手臂,他还是很清楚,这一仗的结果会和往常一样。
不分胜负,两败俱伤。
显然天舒也知道这一点,只僵在窗口,挡着不让沈云谈追出去,也没做什么实质性的攻击。两个都是聪明人,打上一架,沈云谈是出不去,天舒也讨不到便宜,两个人还都得躺上那么十天半个月的养伤。
不划算,实在是不划算。
既然打也出不去,不打也追不上,那何必要打?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一个多时辰,沈云谈投降:“不如我们叫坛酒?”他一出声,天舒立即收了长剑,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还能感觉到,他松了一口气。
客栈的酒窖不大,好酒却还挺多,有那么一两坛陈年的,闻起来味道不错。沈云谈刚准备抬起,就听天舒冷冷道:“去掌柜房里挖。”
沈云谈竖起拇指,这才是行家。
客栈的人并没有被神隐杀光,不过拍晕了而已,过了那么一个时辰,也纷纷醒来。天舒手脚利索,在楼下尸体被发现前,已经倒了一瓶化尸水。
坐在客栈屋顶互相灌酒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云开雾散,连月亮都出来了。
酒喝了不少,话却没说几句。沈云谈的主意是灌醉了天舒,好脱身去搜十九。天舒的主意是灌醉了沈云谈,好赶快把十九送去唐门。
两个人武功相差不远,酒量也差不多。
天色微明,曙光已现的时候,两个人同时睁开眼,发现客栈下面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两人虽不至于□,但还是有点衣冠不整,沈云谈外裳敞开,露出胸肌。天舒衣衫滑落半边,香肩一痕。
官府还没开门,看热闹的也大多数是出来开档卖菜的菜贩子,和赶着早晨便宜出来买菜大爷大妈。
大妈甲: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搞男风都搞到客栈楼顶,生怕人看不到么。
大妈乙: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你看那个露肩膀的长得多俊,居然好了男风,以后我家女儿去哪里找相公啊。
大妈丙: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你看那个戴面具的身形多好,脸蛋必然也不比那个露肩膀的差,喂!把面具摘下来让俺看看撒!
大妈丙一喊,周围的大爷大妈以及菜贩都纷纷附和。
天舒的脸彻底绿了,回手将衣衫拢好,向沈云谈怒目而视。
那眼神太过诡异,看得沈云谈浑身不自在,倒比大爷大妈们更让人觉得不舒服:“我真没对你怎么样……”解释完了才发现,自己干嘛要解释啊!
天舒气得脸都扭曲,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冷哼,足尖一点,袖袍扬起,恍若神仙御风而去。
下面的大妈大爷看不过眼,纷纷声讨沈云谈。
大妈甲:小小年纪就始乱终弃,该打该打!
大妈乙:那么漂亮的孩子你也舍得不要?暴殄天物啊懂不懂,你这种断袖的存在,让多少姑娘没了俊秀男儿啊!该打该打!
大妈丙:把面具拿下来,我就不打你。
沈云谈哭笑不得,理了理衣襟,有礼貌地向众位大爷大妈行了个礼,身形忽动,迅速窜下屋顶,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大妈大爷只觉眼前一花,两个俊美的人儿都消失殆尽,一时反应不过来。突然不知谁一声吆喝:“神仙!一定是神仙!我娘说了,出现一个的可能是凡人,出现两个以上就一定是神仙!”
众人先是惊愕,然后议论纷纷。
有个菜贩子早年在江湖混过一段时间,摸着没长胡子的下巴揣摩:“我菜大包混迹江湖二年,从来没见过这等功夫,一定是神仙!”
他这么一说,众人的猜疑又少了几分,以敬仰的眼神看着二仙离开的方向。
某算命先生刚刚摆好摊子,正巧目睹了天舒和云谈离去的情景,捋着长须,煞有其事:“不错!一定是神仙!老夫半竹仙年轻的时候云游四海,曾经见过两个神仙,也是如此……”
众人哗然,坚信无比,纷纷跪下。
然而沈云谈和天舒离开是两个方向,谁也不知道哪个神仙品级高,应该先拜一拜。
待骚乱过去,掌柜的重新打开大门做生意后,沈云谈才慢条斯理地走出来,叫上一份红烧肘子,准备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
因为神仙的缘故,众人都相信此客栈是个福地,人头汹涌,倒让看见房顶破了一个洞的掌柜的心情好了几分。
第三十五章 杀戮
找不到唐十九的沈云谈很烦闷。
找到唐十九却被天舒放跑了的沈云谈更烦闷。
被天舒放跑后还被当成活春宫围观的沈云谈无比烦闷。
但是这些,都比不上他发现玄背刀被掌柜的当成镇店之宝时的烦闷。
昨夜唐十九被唐鱼一个虎扑扑下了楼,玄背刀就那么大喇喇地落在了客房。当时沈云谈光顾着和天舒周旋,完全忽略了这件事。显然,天舒也光顾着和沈云谈周旋,也没留意玄背刀的存在。
于是,当店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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