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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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皇后- 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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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红儿回过神来,只觉得冷汗爬满了背脊,眼前那个中年太监在灯下和蔼的模样,在她眼中有如吃人的恶鬼。

“只是,只是认得的,并不算很熟。”

“哦,”那个太监笑笑,似乎信了她的说辞,下一个问题接踵而来:“杨萝冻死的那晚,唐才人是最后一个见过她的人了。才人同她都说了什么?”

对方怎么知道她是最后见过杨萝的人?当时和杨萝说话时,跟前明明一个人也没有。那会儿她们都名份未定,挤住在掖庭宫的厢房里,身边连一个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没有。她去找杨萝,助她溜出掖庭宫,然后自己又悄悄回房,这其中都是避着旁人的。她当然不愿意让人看见,如果杨萝病了,或是事后想找她麻烦,口说无凭也不能把她怎么样。杨萝则是怕别人坏了她的好事,怕潘尚宫责罚拦阻,当然更不愿意让人知道。

可这人怎么就知道了?

那话的口气根本就不是怀疑,而是十分确凿那件事就是她干的。

“没有说什么……”

那个太监看着她,脸上已经没了笑容。

“就是,她说想邂逅皇上,我也不好拦她。”

唐红儿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把一句话说完的,舌尖火烫发麻,说话的声音又干又哑,自己都听不出那是自己的声音。

“原来是这样。”那个太监听了这句回答,却真的没有再追问这件事。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之后,抬头问道:“那才人七月初一时去了延福宫吧?才人进去时正好是申时,待到出来时已经将近酉时了。一个时辰的功夫,才人与慎妃娘娘都聊什么了?”

☆、三百零六 恶念

唐红儿两只手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原本两只手上有四个指甲都养得很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掰断了,断茬扎进肉里,她也一点儿没觉得疼。

“我没见着慎妃。”唐红儿没有多犹豫,就选择了实话实说。就这么着,她还怕人不相信她。

“我去的时候慎妃娘娘的宫女出来说娘娘午睡还没有醒,让我坐着喝杯茶。我待了一会儿,宫女又说慎妃娘娘起身了,正念经。我就在延福宫小花园里逛了逛。”

这些话全是实话,可唐红儿自己都觉得这话难以取信于人。谁信她在延福宫里待了快一个时辰,却和慎妃一句话也没说上?

“但我在延福宫里听到有别人在说话。”

中年太监点了下头:“谁在说话?说的什么话?”

唐红儿口干舌燥,一头是汗,可是面前那杯茶水她碰也不敢碰。

“应该就是延福宫里的宫女,我没看见脸,隔着竹子听见的。她们说,说……”

太监的声音更和气了:“说了什么?才人不要有顾虑,有话只管说就是了。在这里说的话,外头的人是绝对不会知道的。”

这个唐红儿信,别说在这里说话了,就算在这里杀人外头一样也不会听见。

“说那个王供奉的命是贵妃救的,又一直在贵妃宫里进进出出。在贵妃救他之前,听说他已经和那个弹琵琶的赵苓相好了,可是贵妃救了他赏识他之后……”

下头的话唐红儿不怎么敢说,顿了一下才接着说:“说他对贵妃……”

说的人胆战心惊,听的人却面不改色。

“还有吗?”

“有。”下头的话更要命了:“她们还说,说王供奉总凑着白天皇上不在的时候往永安宫去,和贵妃……和贵妃说不定有苟且。”

唐红儿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浑身上下只觉得象是要散了架一样。

这话宫里没有人敢说,可是在此之前,只怕早就有人这么想过。

王默言又不是太监,时常出入后宫本就容易招人非议。虽然时间并不算太长,可已经足以令后宫这些闲着只会无事生非的女人们浮想连翩。连唐红儿都偷偷琢磨过,那个王供奉出入永安宫这么频繁,与贵妃碰面的机会必定不少。

谁让贵妃独占圣宠,又生下了健康的皇子呢?宫里所有的女人都嫉妒她,在背后用最大的恶意揣测诋毁她又算得了什么?

“后面还说什么了?”

“就没有说什么了……我没敢近前,也不敢多停留,就回去了。那天晚些时候,慎妃娘娘打发人来给我送了些东西,也不单是送我一个人,还送给了白美人、周才人她们几个。就是些首饰之类,说是怕我们手头紧,让我们在过节的时候穿戴的。”

“就这些?”

“真的就这些。”唐红儿又想了想,赶紧添上一句:“女儿节那天一早我遇见慎妃娘娘,谢过她送的东西。她身边的宫女姚姑娘和我关系还好,她悄悄同我说,今天有热闹看。”

结果当真有了一场热闹,唐红儿看到赵苓出来弹琵琶时心中就已经有些预兆了,等看到赵苓突然暴起伤人,接着就自我了断的时候,惊得都忘了喘气。

这就是慎妃的宫女所说的看热闹吧?

可惜没能真伤着贵妃!

唐红儿真是恨不得自己冲上去再给贵妃补上一下子。就差那么一点儿啊。

而就在那个时候,她心里的恶念象是泼了油的火苗一样一下子活过来,蹿起来了。

赵苓撞死在贵妃面前,这是一个多好的机会啊!

这就等于替所有虎视眈眈的人撕开了一条口子,能闻见血腥味儿的人都会往上扑。

只要再稍微撩拨一下,众人就会一拥而上,单是唾沫就能把人淹死。

贵妃再得宠,可是一个女人最要紧的就是名节和贞操,男人最看重女人的不也是这一点?贵妃名节有损,皇子的血统也要受到质疑。杀人何需用刀呢?这样的办法更安全更彻底。

唐红儿以为自己混在人群中说那么几句话,没有人注意着她。就算注意着了,那时候人多乱哄哄的,凭她空口说几句话能给她定罪吗?

唐红儿不傻,她猜得出来赵苓的事情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安排,苗头对准的就是贵妃。她没有那个本事,也真没有那个胆子,可是她也想抓住这个机会,顺水推舟把贵妃除掉。

结果贵妃倒是安然无恙,她自己却落得现在这个地步。

唐红儿不知道她能不能从这件事情里头全身而退。

就算保得住性命,她还能做才人吗?还能得到圣宠吗?

还有一件事情更让她心惊。

这也是她被关到这里之后才想到的。

她可能是被别人当枪使了。

可是就算她现在想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人家连一句明确的、唆使怂恿的话都没说过,她就算想说自己被人算计了,一样是空口无凭没人会相信她。更何况,她自己心里要不是恶念丛生,就算别人布下了圈套也是枉然。正因为她也一心盼着贵妃倒霉,所以才会自己一头撞上别人的陷阱。

那个中年太监却并没有逼问唐红儿那时说过什么话,又盘问了她两件事。一是周才人的事,二是她往日去延福宫的大致情形。

唐红儿这回说话可比刚才流利多了,尤其是说到周才人,堪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周才人忘恩负义,梁美人对她如何掏心贴肺,她却刚刚晋为才人就想过河拆桥搬出望云阁,为人也是外表和气内里奸诈。

对于出卖别人,多拖一个人下水,唐红儿一点不觉得心虚,反而有一种理直气壮的感觉,心里甚至还有一种隐密的快意。

谁也不比谁清白到哪儿去,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倒霉?面前这个太监不知道从哪里将她以前干过的事儿打听的这么清楚,八成就是有人卖了她,而出卖暗算她的人,八成就是一拨进宫的这些“好姐妹”。既然别人都把她的老底揭了,她凭什么不能以牙还牙?

☆、三百零七 心事

玉瑶公主闷闷的把写坏的一张纸揭下来,揉成团扔到一边。一旁侍立的宫女连忙挪开镇纸,重新铺展开一张新纸。

天气太闷热,闷得人根本坐不住。

可她还有十张大字得写。不是说随便应付十张就行,这些功课皇上和贵妃都是要过目的。哪怕皇上有一天忙得很来不及看,第二天这些也会早早放在御书房的桌案上。

皇上不但看,还会象对待大皇子的功课一样认真的给她批注。写的好的会圈出来,写得差的也一样会圈出来,还会在旁边注着这字究竟哪里写的不好。

皇上批折子也就不过如此了。

玉瑶公主一面觉得被皇上这么紧紧盯着有些苦恼,想偷懒都不成。一面又忍不住有些快活。嘿,可不是谁都能让皇上这么上心的。

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字就是写不好,前几张总是出错,最后这一张倒是不出错了,可是写出来的字……别说让皇上和贵妃看,就是她自己看着都觉得难受。怎么就那么高矮胖瘦各不平呢?要是一个一个单拿出来看,倒算得上四平八稳。可是凑在一起看,那就是各自为政,完全不是一篇字,而象是一堵砌坏的了墙,别提多碍眼了。

她又写了两个字,一点儿都没觉得自己有进步,反而觉得越写越不对头,甚至看着一个字都快认不出来那是个什么字了。

甘熙云的字是早就写完了。

她比玉瑶公主开蒙早,没进宫之前就念过了《诗》《千》《百》,连四书也稍有涉猎,不谦逊的说,在鄄州当地也算是个小才女了,一天写几篇字毫不为难。

再说,她本就是个陪读的,写得好不好,皇上和贵妃又不来管她,只有杨师傅一个人看得到。

看玉瑶公主这半天一篇字也没有写,甘熙云过来轻声说:“公主,不如咱们出去逛逛?听人说御园里头桂花也要开了,莲蓬也都熟了,咱们去看看桂花,再摘两个莲蓬吃,回来再写字也不晚。”

玉瑶公主把笔放下了:“那就回来写。”

她心浮气燥,再磨蹭下去也写不好字,还不如出去转转玩一会儿。

说是两个人出去,其实怎么可能只有两个人?玉瑶身为公主,身边最少的时候也有三四个人跟着。如果要去逛园子,那人就更多了。偏偏玉瑶公主自己不喜欢这样前呼后拥的架势,总说这么一来跟巡街似的,哪还有散步的闲情逸趣?

但是不让人跟着肯定是不成的,所以她朝皇上和贵妃撒了几次娇之后,折衷的办法是让人跟的远一些,而不是紧紧贴着寸步不离。

外头没有太阳,可是天气极其闷热,两个人一直快走到湖边的时候才有了一丝凉风。

玉瑶公主把领襟微微松开一点,拿起小团扇来呼啦呼啦的替自己扇风:“这天气闷的很,又不下雨,也不放晴。”

甘熙云安慰她:“再忍几天,就快仲秋了,过了仲秋节,天气就凉快多啦。”

玉瑶公主有些走神。

到中秋天气是会凉快不假,不过贵妃……

到时候贵妃就会再给皇上添一个子嗣了,不知道会是个小皇子,还是如玉瑶自己一样是位小公主?

她听郭尚宫说,皇上已经让人整修会文阁那边的宫室了,也许皇兄很快就会搬出去。毕竟他早已经到了该迁宫的年纪了,永安宫里人也越来越多,要挤不下了。

自己是不是也要搬出去了呢?

玉瑶公主望着碧玉一样的湖面,她不愿意去琢磨这事儿,每次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心里难受。

甘熙云今天一早就发现玉瑶有心事,而且不是一般的心事,否则不会连字都没法儿好好写了。

“公主,咱们在这里坐一会儿歇歇脚吧。”甘熙云指着湖边的亭子:“正好这边凉快些。”

宫女们安静的过来,铺好坐褥,在当风处摆了一个小小的熏炉,里头投了一小块香,可没等点香,玉瑶挥了挥手,她们机灵的将香炉撤下了。

茶斟上了,点心与鲜果也都摆好了。甘熙云就着宫女端来的水盆洗了下手,剥了一个蜜橘递与玉瑶,轻声问:“看你今天有心事,究竟什么事儿这么烦恼?”

玉瑶公主摇了摇头。

她和甘熙云很要好,但是有些事,她只会在信里同另一个小伙伴说。

林敏晟他没有甘熙云这么体贴懂事,有时候净给她出些不着四六的馊主意。比如她说不喜欢杨师傅,林敏晟就跟她说,以前他是怎么作怪把家里的请的先生赶走的。

虽然这些点子她用不上,可是看完信之后她的心情就变好了,有时候看一遍还不够,常常会反复的看好几遍,一边看一边还会笑出声来。

就象这一回,其实玉瑶公主给他的信上就写了自己的苦恼。

她在信上说,她多半也要迁出永安宫了,不能再同娘娘和弟弟他们住在一起。

林敏晟的回信昨天其实就已经来了。

他有些纳闷,似乎不太明白玉瑶在怕什么。

在他看来,分开就分开呗?他从三四岁的时候也就自己一个住了,可是分开住又不是分家,和父母、祖父祖母,姐妹兄弟们还是天天见面在一块儿用饭一块儿念书一处说话,和过去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要是有不一样,那也就一点不一样。

“分开也不过就多走几步路呗……”

这是他的原话。

林敏晟毕竟是个粗枝大叶的男孩子,年纪也不大,他不明白玉瑶公主在怕什么。

玉瑶公主自己之前其实也不大明白自己心里为什么这么恐慌和失落。可是看到林敏晟笨拙的举例时,她忽然就明白了。

林敏晟没有什么不安,因为他有底气。

他的父母就是亲生的父母,他可以无所顾忌的撒娇,犯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分开住怕什么?哪怕他住到天边去,他也是林家的嫡长孙,长辈们对他是不会有什么不同的。

但是玉瑶不一样。

她不是贵妃所生的女儿,她是淑妃的女儿。

就象那一回,她在假山那里听到的那些话。

那些话一直在她的脑子里打转。

“淑妃的死与贵妃不无关系,就在二皇子满月的那一天,淑妃就被逼自尽了。”

“说是自尽,不过是为着最后一点体面。没准儿就是赐的白绫,或者直接让太监绞死的……”

听到那些话的时候,她一瞬间想冲上前去把说话的那两个人掐死,让她们不能再胡说八道下去。

可是她一动也没动,甚至她迫切的想多听到一些,更多的关于淑妃的事。

她模糊的能记得一些过去的事,但是很凌乱,不清楚。白天事情多,她还不会乱想。可是一到晚上,就总是忍不住要去想延宁宫。现在延宁宫的大门紧闭,她有一回从门口路过,试着从门缝里往里看。

从狭窄的缝隙中可以看到,庭院宫室都显得荒芜,她觉得院子里应该有花的,记忆中她好象曾经还揪下过花朵,但是现在院子里是空荡荡的,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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