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剑良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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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剑良箫-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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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首前尘(一)

高扶烺的面容缓和了许多,他轻笑:“皇兄既已开口我和以书的事,这么多年为何不见皇兄有立后之意?”

皇上的身体不经意地一颤,随即微笑:“如今毕竟还天下未平,立后一事总会引起诸多事端,如何不让人担忧。朕还无暇他顾,也不想多生是非。后宫暂时由贵妃管着,也无大碍。”

“三哥……”

“嗯。”这个熟悉的称呼让皇上心头一热。

扶烺咬住了自己的舌头,他突然意识到他想问的问题有多么的隐秘而不可告人。

“怎么了?”高扶瑄看他的表情,忍不住追问。

扶烺低下头,“三哥,五哥……”

五哥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这个问题他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但只“五哥”一个词已经让高扶瑄明白他想问的是什么。

“扶宸若还在的话,世事应会好很多吧。”高扶瑄也不询问他的全部问题,只是握着茶杯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高扶烺不再说话,他从来都明白无论是当年的父皇、曾经的太子,还是如今的皇三哥,亦或是不知何时的自己,在通往目的地的过程中,踩踏的都是鲜血和尸首铺就的路。

“老六,幕遮死的时候扶宸还醒着,所以他知道幕遮是为我而死,他明白我在那之后会成为皇位的有力争夺者,”高扶瑄直勾勾地看着前面,“大哥叫扶宸去的时候,他本可以拒绝的,但是最后他自愿替我赴死。”不知何时,他已改了自称。

苏幕遮是曾经“方柳苏白”之一的“苏”,也是八王剑皇行剑的佩戴者。御皇剑者,皆为皇尊位者死。或是天命,被皇行剑选中的人,无一不为帝王或未来的帝王而死。苏幕遮的师姐年卿卿就是为先皇圣祖而死。苏幕遮,则是为高扶瑄死去的。

“幕遮虽然与我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还作过我的近侍,但无论从性情还是喜好上来说,他都与老五更合一些。也因此,他一死,太子立刻就把目光集中到了老五身上。所以你说,老五的死,与我有没有关?”高扶瑄笑得十分平和,就像是在说其他人的事一样。

只要提起一个小小的引子,那些本以为已经忘记了的事情,就突然都在眼前重演。高扶烺看着恍然失神的皇上,不由得也说不出话来。

“总有一些事情想忘也忘不了是不是,”过了好一会,高扶瑄回过头对着扶烺,“所以朕只能尽力处理好一切,以后九泉路上去见他们,也好有个交代。”

“皇兄!”

“怕什么,朕的母妃曾经是江湖上人人喊杀的女魔头,关于生死之事朕早就看得很淡了。”

扶烺皱着眉起身,跪了下来。

“你干什么?”

“生死一事,皇上还是不要看淡比较好。皇上身负众望,如今还要振兴大燕。若有此心,以后如何见得故人?”

高扶瑄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扶烺。

是的,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与父王无关,与母妃无关,与死去的太子和老五都无关,是他自己的选择。这一路如何行至今日,个中苦楚他又怎会不记得,只不过是不愿想起罢了。他转过身,拿起早已拟好的旨意,他没有扬声叫外面的常公公,而是自己站了起来。

“高扶烺听旨。”

扶烺维持着跪下的姿势。

“郢王薛晋郢,滥杀忠良,残害无辜,勾结外邦,证据确凿。因其皇戚身份,特命良亲王高扶烺,择日行刑。钦此。”

“臣……高扶烺接旨。”

高扶瑄扶着他的胳膊让他站起来。扶烺的表情似乎带着一丝激动。

“老六,三哥对不住你,你刚回来,就又要去做事。”

扶烺连忙摇头,“不,不,三哥,皇兄,我一直担心你会让以书去。三哥,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办到。”

“不要拼命!”皇上急忙拉住他,“记着,你千万不要拼命。薛晋郢似乎也有却天诀的内功,还揉合了很多西域的奇术,你不要硬拼。一切等到武林大会再说,那时候会有不少人到场,无言他们都会想办法帮你。”

扶烺轻笑着再次摇头,“薛晋郢在最后关头费尽心思,无非也是想死的体面一点。我不许任何人插手,这算是还以书的罪,替以书的责,也算给风尘一个交代。”

提到风尘,皇上的眼神暗了下来。

“也罢,一切都随你去吧。”扶瑄缓缓坐了回去。

“皇兄也辛苦了大半天,还是休息一下吧。有空我再过来。”扶烺这样说。

皇上微微点头。

“老六,你得空,去看看二哥。他很挂念你。”

扶烺的眼睛微微亮了亮,他抬头眨眨眼,然后看着皇上,“我正有此意。”

圣祖登基不久,摄政王高赣以皇上年幼为名,把持朝政数年。圣祖付出近八年时间韬光养晦,最终逼迫摄政王弃家而逃,远离中原。但因着多年辛劳,圣祖也染上顽疾,古氏传人又不知所踪,只得由少年太子逐渐接手朝政,圣祖仅在大事上有所决策。事后多年,圣祖有七位皇都已及弱冠。大皇子太子高扶玶熟稔政事工于心计。二皇子高扶瑧策马扬鞭常年叱咤战场。三皇子高扶瑄早年也有所作为,但因其母是江湖有名的女魔头,始终是不得宠,而后自甘堕落好一段时日。四皇子高扶珞生于庙中一心向佛。五皇子高扶宸倒是八面玲珑,朝堂之上深得人心,江湖中亦有武林大会高手的名号,在当年也是除太子之外呼声最高的皇子。六皇子高扶烺幼时在西戎作质子,终年在外。七皇子高扶琌盛气凌人,得罪过不少达官显贵。

当时年轻气盛的七位皇子在七年后的如今来看:老三高扶瑄继承大统,老四高扶珞归于寺庙不理世事,老六高扶烺依旧常年在外,近日才回朝。而其他几位,都在曾经颠覆风云的朝堂暗变中,付出了各自的代价。其中,二皇子高扶瑧,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

朝堂初平后,刚登基的新帝便命人把高扶瑧的勤王府搬至到与良王府同一条街的尽头。

“勤王府”三个大字,还是先帝题的。当年扶瑧征战四方平定战事,确实当得起勤王的称号。他本性格豪爽,可出事之后也只能静养,什么事都管不了。

所以安排至此,三哥也确实用了心。

扶烺出宫之后直接骑马到勤王府,他下马来,立刻有府里的人接应。

前来的人是个面容秀气的小生。

“良亲王大驾光临,勤王府有失远迎,还望王爷不要见怪。”扶烺只看了一眼,那小生就急忙解释,“王府如今人丁单薄,若有照顾不周的地方,王爷千万不要放在心里。”

扶烺原本走在前面,听到他后面的话,回头又看了他一眼,“请带路。”

王府的构造相比从前简单了许多,但是却干净整洁,走动的小厮丫鬟十分之少,却看得出都知书达理,府内一片井然有序之相。扶烺看过后除了敬佩那个不仅要照顾二哥还要这打理一切的人之外,也不禁失笑:若是二哥清醒着看到这一付平静的样子,不知道会吵成什么样子。

这样想着,两人已经走到后院。

后院里一个魁梧的男子正背对着两人蹲在地上不知道拍打着什么。

小生有点犹豫地轻声叫着:“王爷?”

男子回头,给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凤儿又跟我开玩笑。”他摇摇摆摆地站起来,蹦跳到“小生”面前,捏了捏“他”的脸,“把面具拿下来吧,”他拿起“他”的手一阵摇晃,“拿下来嘛!”

扶烺没有说话,只是负手看着两人。

“小生”看着一动不动的高扶烺,接着拍拍高扶瑧的手,极不情愿地把面具撕了下来。面具下面藏着的是一张面容姣好的女子容颜。

高扶瑧笑嘻嘻地说:“这样的凤儿才最好看,”说罢,还扯了扯她的袖子,“不许叫我王爷!”

安瑶的手止不住地发抖,她挤出一丝笑容说:“阿瑧,你看,谁来了?”修长的手指指向扶烺。

扶瑧的眼神从扶烺脸上飘过,“这是谁?我不认识啊。”

“不要说笑,阿瑧,这是小六啊。”

扶烺试探地开口:“二哥?”

高扶瑧跳到他面前仔细看了看,“你是谁?”

“他是小六啊,你忘啦?小六是谁你不记得啦?”见到扶烺依旧一动不动,安瑶不得不插嘴。

“小六我当然知道了,那我能不记得小六吗。”扶瑧蹦跶着跑到石桌边上直接跳了上去,“小六子我能不认识吗。当年跟我一起行军的时候,总是跟我争来争去的,小孩子家的,怎么就不懂得照顾自己呢?这个小白脸,”他叉着腰指着扶烺,“才不是小六子呢,小六子天天张牙舞爪无法无天的,他要在这早跟我打起来了。哼,话说,那臭小子一天天也不来看我,准又是跑去找白家的二姑娘去了。那个白以书有什么好哇,真是,我表妹不好吗?”

他叽叽咕咕站在石桌上面说了一堆。扶烺就静静地在下面听着。

说了好一会儿,他似是说累了,安静地蹲下来。安瑶走过去,他把头凑过去蹭了蹭。

☆、俯首前尘(二)

她拍拍他的头,“说累啦?说累了下来休息一会吧。”

他乖乖地跳下来。

“怎么了?”

“我有点想小六子了,还有小五,还有老三……”他撅着嘴说。

扶烺低下头。

“大哥啊,他总上朝什么的,不带我们玩。老三啊,老三他玩的话也玩的很开心,就是他母妃的事情总牵着他。小六子还总不在。小五他……如果小五收收心……”他不说话了。

安瑶与扶烺对视一眼。

“阿瑧?”

高扶瑧突然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他缓缓回头,两眼一翻,全身极速抽搐。他自幼就在练兵场,身材魁梧高大,安瑶一个人扶不住他。扶烺急忙伸手搀了一把。他的手刚伸过去,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死死扯住了他的衣袖。

“小六……”高扶瑧满脸冷汗,神情却与刚才的孩童模样完全不同。

扶烺缓缓抬头,然后是疯狂地点头:“二哥二哥,我是小六我是小六我是小六……”

“二哥有些糊涂了,”高扶瑧用剧烈抖动的手轻轻拍了拍扶烺的脸,“小六的脸二哥不会忘的,哈哈。虽然怎么看起来,都像个书生,但是咱们小六上战场还是很凶猛的!呃——”他用力捶了捶头,“头疼的厉害。”

“二哥,我背你去床上躺着!”扶烺蹲下来就要背他。

高扶瑧摇头,“不了,不了,我偶尔清醒偶尔迷糊的,趁着我现在还有点意识,你跟我说两句。”他已经完全跌坐在地上,脸上的冷汗还没消去。

扶烺跟着他一起坐了下来。

安瑶看了看两人,悄悄退到了一边。

天色已经变暗,扶烺和扶瑧两个人坐在王府后院的空地上,看着逐渐远去的光亮。

“小六,你这次又出去了很久是不是?”高扶瑧一手紧扣着头,一手撑着地,“又是为了白以书。”

高扶烺垂着头不说话。

扶瑧开始絮叨起来,“早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以书吧,好倒是很好,但不一定最适合你。你看她和宗源,你不知道吗,她和宗源很好的。他俩在练兵场那阵,我要找你还找不到。以书她为了宗源,跟她父亲没少打架。”他长长地出气,“老白家的姑娘只接受入赘的女婿,这是他们落白山庄庄主的规矩。白老大出走的事本来就闹得沸沸扬扬,以书以后要当上庄主了,你一个皇子难道你要入赘去啊?父皇能让么?父皇为了老五的事……咳咳”他剧烈地咳嗽着,扶烺伸手扶他。他摆了摆手,眼神朦胧地看向远处。过了一会,他的眼神有些涣散,接着又凝聚。

“小六啊,你跟太子关系最好,你去跟大哥好好说说,小五子根本就没想过皇位的事,大哥现在太固执了,谁的话都不听,你去跟他说——”他又长舒了一口气,“罢了,你还是别说了,或许这是天意呢……”

他自言自语着,似乎也不在乎扶烺听没听。

扶烺就坐在边上,他静静地坐着,一句话也不说。

“老五也是,总跑出去玩,一天天不务正业的,怪不得父王总对他发火。老五……唉,都是固执的人啊。”扶瑧轻轻咳了咳。

“咱们兄弟七个,一次都没聚齐过,哪怕是逢年过节,也从来都没有。不是你在外面,就是老三在外面,要么就是老五溜出去了。这样好了,等小七从峡谷那边回来,二哥做东,你们一起到我这来聚聚……”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扶烺仍然没有开口。

“你还想着以书,就想吧。其实她也很好,就是性格太强了,你平时一贯又随性,二哥担心你被欺负。”扶瑧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沉默了好一会,他听见扶瑧说:“小六,我又睡了很久?”

扶烺转头,“是啊二哥,你又睡了一年。”

高扶瑧狠命地摇晃了一下头。

“真的很久了啊。”

等到他把高扶瑧从后院背回屋内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安瑶早已把一切都打点妥当。两人对视了一下后,一起走到外面。

四处一片寂静。

安瑶当下对高扶烺跪了下来,“安瑶自知脱罪无望,还请副轩主宽恕。”安瑶可以感觉到袖子里的手微微发颤。易首轩上下谁人不知,曾经年轻的副轩主为了让众人闭嘴用了怎样的手段。可是渐渐地,她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得柔和。

“安瑶姐,以前我悄悄过来的时候,都没有看到你呢。”

没有等到安瑶回答,高扶烺就自己作答道:“都鲜曾经跟我说过,有一个人总去找他求一种西域奇药,听说可以治愈噬心蛊,可惜因为小飞叔的缘故,他也寻找了数年,甚至还亲身去陈楚找过,一直都没找到。据我所知,只有多年前的药庐,研制过噬心蛊,薛晋郢曾经是太子的手下,他手里的药庐借给太子用过。而二哥也曾因叛变之名,被太子收监关押。”他轻轻地抚摸着手,“以安瑶姐你和二哥的关系,那个一直去找都鲜的人,一定就是你了?”

“都鲜还说,那人似乎从来都不以真面目示人,因为他在空气中嗅到过新鲜脂水的味道,”他对安瑶一脸的震惊报以微笑,“都鲜眼盲心不盲,且眼盲者多嗅觉听觉更为灵敏。所以,那个人定是易容后才前去。”

他负手而立,“都鲜看不到你的样子,自然无法形容出是谁,可我一听与二哥有关,其实也就知道:那人自然是数十年如一日在二哥身边、易首轩前轩宾隐凤安瑶了。”

安瑶的心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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