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配角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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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配角演义-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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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出兵之前,他们都没再说过话。

马谡把思绪收回来,回首望了望逶迤几里的队伍,王平现在在整支部队的尾部负责殿后;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安排,两个人互相见不到,免得彼此尴尬。对于踌躇满志的马谡来说,这只是些小瑕疵而已,并没太放在心上。他是丞相亲自提拔的人,没必要与一个二流将领争无谓的闲气。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又愉快起来,吹在面上的风也觉得清爽多了。

天空飞过几只大雁,他仰起头眯着眼睛倾听着雁鸣,甚至想拿起弓箭射下几只,来发泄自己这种兴奋的心态。只需要在街亭取得胜利,那么他从此将会平步青云。

与马谡并辔而行的是他的参军陈松。受到主帅的影响,这个瘦脸宽眉的中年人也是一身轻便甲装,神色轻松自如,好像只是出来踏青一样。他注意到了马谡神采飞扬的神情,于是恰到好处地问了一句:“幼常,你看这一次北伐,胜算能有多少?”

“呵呵,我军现在节节胜利,陇西计日可得。”马谡扬起手中的鞭子,笑道,“如今只是快胜慢胜的问题,陈兄未免多此一问了。”

“那倒也是,有幼常你在此,又愁什么呢。犬子将来要是从武,定得要拜到参军门下讨教哪。”

马谡对于这样的恭维已经习以为常,比起那些总是没好脸色的将领,统帅部的文职人员对马谡却颇有好感,甚至有着小小的崇拜情绪。他耸耸肩,从容答道:“等令郎长大,天下恐怕已经是一统太平年,还用得着学什么兵法。倒不如做个史官,不要让这些事迹付之阙如的好。”

“呵呵,到时候将军这街亭之役,值得大书一笔啊。”

两个人同时笑起来,让旁边不明就里的几名传令兵疑惑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单就气候条件来说,雍州的春季相当适宜行军,无论日照时间、风力还是温度,都让人感觉到舒适。唯一拖累行军速度的只有崎岖的山路。为了确保毫无干扰地抵达街亭,马谡并没有选择天水大路行进,而是沿渭水南岸向东前进,然后渡河循陇山北上。最后,这一支部队在出发五天后,也就是这一日的傍晚抵达了街亭。一切都如马谡事先计算的那样。

长安至陇西地区为南北走向的陇山所阻隔,只有一条坦途大道,只要能扼守住街亭,就等于关上了陇右的大门,让增援的魏军欲进无路。汉军便可从容消化掉三郡,然后以高屋建瓴之势向关中进发。死守街亭,这就是马谡此行的任务,也是北伐成败的关键所在。假如他成功的话,街亭就将是蜀汉军中一颗崭新将星升起的舞台。

诸葛丞相是这么期望的,而主角本人更是已经迫不及待了。

马谡军进入街亭的时候,并没有遭到任何的抵抗,魏军没料到汉军的动作会这么快,驻扎此地的二十余名魏兵在看到汉军的大纛后,就立刻弃城向关中逃去。汉军很轻松地就控制了整个街亭。

街亭城的城墙破落,年久失修,显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军事价值。马谡命令另外一名裨将张休率领几百人进入城中侦察,其他的士兵就在城前的开阔地带前带甲待命。

“带甲待命?”

李盛与王平很惊讶地看着马谡,然后李盛试探着问道:“参军说的,不是扎营么?”

“不是扎营,对,先让他们待命,多派些斥侯去关中道方向;还有,没我的命令不许扎营开伙,我另有安排。”马谡捏着下巴,挥手叫他们尽快去执行。

王平瞪了马谡一眼,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策马转身去了后队。

连续行军了三日的汉军已经疲惫不堪了,现在即使只是被命令原地待命,也足以让他们如释重负。听到传令后,士兵们纷纷放下手里的武器,就地坐了下去。谨慎的指挥官们没有大意,他们知道这时候的士兵无论意志还是体力都是最低落的,这种状态非常危险,尤其是他们目前所处的位置是敌人的侧后,随时可能会有关中的魏军大队赶到。因此他们指派了一批弓弩手驻在大道两侧高处,并且将辎重全都堆放在了道中,以备万全。

马谡不需要为这些琐事烦恼,他与陈松还有几名护卫离开了本队,在街亭四周巡视,查探地形。

街亭并不大,本来逶迤陇山之间的狭窄官道到此豁然开朗,向关中方向一去十里都是宽阔平地,四周都是险峻山川。街亭小城便镇于道口的南侧,城后两里处是一座断山,这座山拔地而起,高约两百余尺,独自成峰,与四周山脉不相连接;山侧清水河涛声訇然,隐约似伏有雄兵百万,峥嵘群山拱卫之下,自涵一番气势。

当马谡一行走到断山的山麓时,他忽然勒住马,侧身伸出手指问道:“那里是何处?”周围的人循着他的手指看去,看到断山半山腰处山势忽然舒缓,向四面伸展成为一座山崖。山崖边侧起伏不定,却看不清顶上是什么样子。

“据当地土人说,此地叫麦积崖。”一名卫兵答道。

“这崖下宽上窄,又层叠起伏,这麦积二字,叫得有理,有理。”陈松听到这名字,不禁晃着头赞叹道。马谡没有说话,仰头看了半天,摆了一个手势。

“我们上去看看。”

于是几个人顺着山坡缓处慢慢上去。麦积崖上树木很少,但草本很多,长起约有两尺多高,郁郁葱葱,散发着淡淡草香之气。大约爬了两百余尺高,就到了山崖顶部。一爬上去,所有的人包括马谡都是一惊,原来这麦积崖顶宽阔平整,地表半石半土,方圆百丈都是平地,略加整理就足以容纳万人。

马谡不发一语,背着手围着崖顶转了一圈,不时俯身捡起几块石头观察,或者眺望远方,眼神显然陷入沉思。陈松和其他士兵没多打扰,安静地站在一旁。此时夕阳西下,薄云涌起,天空宛如火烧一般绚烂;陇山的崇山峻岭雄峙八方,日暮之时看起来越发显得威严肃杀。马谡自山顶向下俯瞰,街亭城与大道尽收眼底,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的感慨一时横生胸襟。当他看到街亭界碑在大道之上拉出长长影子时,不禁下意识地按着自己的胸口,感觉到自己的心情鼓荡不已,难以自抑。

“只要站在这里,胜利就是属于我的。”

他抬首向远处视线之外的长安望去,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与此同时,在相反的方向,另外一个人也在望着即将沉入黑暗中的陇山沉思,这个人就是魏右将军张郃。

张郃是魏国军界的一尊偶像,当年太祖武皇帝麾下号称“五子良将”的将领中,张辽、乐进、于禁早已过世,徐晃也在去年病死,至今仍旧活跃在第一线的只剩下张郃一人,他是魏国太祖时代的最后一位名将。这份资历,在魏军的高级将领里是无人能比的。张郃自己也清楚,不过在自豪之余,他多少有些寂寞。

当诸葛亮在祁山发动大规模攻击的消息传到许昌的时候,举朝哗然。对于心理准备不足的魏国来说,这一次蜀军的进攻非常突然。魏国的两支主力军团此时正驻守在荆、扬两地以防备吴国的进攻,分身乏术;大将军曹真又已经前往箕谷,朝廷必须另外派遣一支部队以最快速度赶去支援薄弱的陇西守军。

在讨论到指挥官的人选时,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位精神仍旧矍铄的右将军张郃。

当时张郃刚从南方回来,正在家中静养。当别人把廷议的结果告诉他的时候,这位老人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他看着敕书上“陇西讨贼”四个字,不禁发出一阵物是人非的感慨。

十三年前,他被派去进攻蜀中,结果在宕渠郡被张飞击败;九年前,他在定军山目睹了夏侯渊的死亡;然后他就一直驻守在陇西,后来被调派到长江一带主持对东吴的军事行动,从此再没靠近过西北。张郃想不到自己年近六十,终于还是要回到那片战场,再次面对熟悉但又陌生的敌人。

伤感终究只是伤感,身为一名军人,张郃并不会因为自己的感情而耽误了职责。接到敕书之后,他立刻穿上朝服,进宫面圣,然后就具体的救援计划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并得到了当今圣上的首肯。

皇帝曹叡是最先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人之一,这个年轻皇帝对于西蜀入寇的惊讶程度,远没有他的臣子那么大。讽刺的是,这种自信是来自他的年纪——曹叡太过年轻了,对蜀国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感性认识,而张郃则正好相反。

所幸这种自信并没有演变成自大的情绪,曹叡很清楚自己在军事上的才能,所以他期待着张郃能有一番大的作为,于是这位老将军被授予了都督中外诸军事的权限——也就是全权委任。

魏军的主力远在荆扬难以猝回,根据张郃的建议,朝廷就近动员了四万名士兵,加上曹叡特意下诏调拨虎贲近卫军一万人,张郃可以动用的兵力达到了五万。兵力的集结、粮草辎重的筹备、武械的分配以及马匹的调配,所有的准备工作由五兵尚书曹在七天之内就完成了。魏国虽然已经历任三代皇帝,其官僚机构在危机时刻的效率还是很值得称道的。

张郃知道多拖一刻,就多一份被动,多年的戎马生涯教会他一个简单道理——“兵贵神速”。在部队动员粗具规模后,他就立刻禀明皇帝,将后续部队的组织工作交给副将郭淮,然后自己带着刚刚完成动员的五万人向着陇西急速前进。

临行前,皇帝曹叡搀着他的手,说:“张将军,魏国安危,就系于将军一身了。”张郃看着年轻的皇帝,只是微微低下头去:“臣自当尽力,不负陛下之恩。”让期待着听到些壮烈言辞的曹叡微微有些失望。

这是一次可以媲美“飞将军”夏侯渊的行军,当张郃能够望见陇山山脉的时候,仅仅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而他身后的部队仍旧有四万多人。行军期间有不少人掉了队,但是沿途的郡县也相继补充了一批兵员。

一路上张郃陆续收到来自陇右诸郡的急报。天水、南安、安定举城反叛,西城、上邽等地都面临蜀军的威胁,士兵们临出发前的兴奋已经逐渐被沉重的战争压力所取代,张郃身为统帅,也稍微受了一点情绪上的感染,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他进入陇山东麓的略阳地界。

西北的天气到底还是比南方干燥很多,张郃一路上总是觉得口干舌燥。现在又是这样,嘴唇感觉要裂开一样,鼻子也被风沙弄得很不舒服。他看天色已晚,揉了揉被风吹红的眼睛,把视线从远方移开,一边解下皮囊把清水一口气倒进嘴里,一边暗自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老了。就在这时候,护卫报告说前哨部队截下了二十名退下来的魏兵。

“哦?他们是哪部分的?”

张郃听到报告,连忙把皮囊放回原处,身体前倾以表示对这件事的关注。护卫回答说:“他们是街亭逃出来的守军,据称街亭已经被蜀军占了。”

听到街亭二字,张郃目光一凛。这一处乃是连接关中与陇西的枢纽,如今落到了蜀军的手里,这将令魏军极其被动。他之所以急着出发,就是怕街亭失守,结果还是晚到了一步,被蜀军取得了先机。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扼腕叹息,狠狠地拍了拍马鞍。

不过张郃没有把自己的失望之情表现得特别露骨,他平静地对护卫说道:“去把他们叫过来,我有话要问。”很快那二十名魏兵就被带到了他马前,个个神色惊慌,只因为他们知道自己面前的是谁。张郃并没出言安慰——他认为没有必要——而是直奔主题:“你们退下来的时候,看到的确实是蜀军,而不是我军退下来的部队?”

这队魏军的伍长壮着胆子答道:“回将军话,正是,我们那日正在巡城,忽然见到陇西道有无数旌旗闪现,然后大批蜀军就攻过来。您也看到了,街亭城一共只有我们二十个人,守不住,我们为早点把这军情报出去,就弃城前来。我看得清楚,蜀军的旗号和他们的褐衫是不会错的。”

这名伍长怕担起“不战而逃”的罪名,因此把当时的情景做了点小小的修改,又特意强调是为通报军情而来。他这点心思,张郃早就看得洞若观火,只是没必要在此深究。

“那么……”张郃眯上了眼睛,嘴唇紧抿,“领军的大将你们知道是谁吗,魏延还是吴懿?”在他心里,能当此任的蜀将便只有这两位。

“只看到大纛上写着一个‘马’字。”

张郃闻听此言,本来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陡然睁圆,身子不由自主坐直在坐骑上。马?他在脑海里紧张地搜索,蜀军之中姓马的有什么名将?马岱?不可能,这个人没什么才干,全因其兄马超才为人所知。马忠?也不可能,他是镇守南安的。那么……莫非是马谡?

马谡这个名字在张郃脑海里一闪而过,并没有留下太多印象。张郃来回想了半天,再也想不出其他人选,魏国这几年对蜀汉的情报工作比较松懈,他对蜀国军中的了解实在没什么把握。不过无论如何,蜀军占领了街亭,这个是事实。那么张郃就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把街亭夺回来,无论那敌将是谁。

想到这里,张郃抬起头,对他们摆摆手道:“你们退下去吧,去火夫那里拿些酒肉吃,然后随队而行。你,过来。”

被他指到的伍长忙道:“小的在此。”

“吃过饭你来中军帐中,问书记要笔墨,把街亭四周地理详细画张地图给我。”

“是,是,小的不吃饭了,这就去办。”伍长看到张郃没有追究他们弃城之罪,不禁喜出望外,变得格外殷勤。

把这些交代完,张郃又转过身来,手指一弹,一名传令兵立刻很有默契地飞马奔到旁边。

“将军,有什么吩咐?”

“传令下去,全军再前行五里,找个合适的地方扎营,埋锅造饭,但不准有炊烟。”

“得令。”传令兵转身去了。

这支部队已经经过了连续四五天的急行军,士兵们均已疲惫不堪。以这样的状态即使强行逼近街亭,也只是强弩之末;因此张郃决定先扎下营来,稍做休整后再作打算。更深一层的考虑是,郭淮以及其他后续部队也已经开出了长安,落后张郃大约两日的路程;张郃必须先弄清楚蜀军的部队究竟有多少,然后再决定是以目前的兵力强行突击,还是会同郭淮的大部队再以优势兵力平推过去。

张郃不知道,蜀军也只是刚刚才到,同样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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