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本草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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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本草根-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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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六十六章慈悲
第二天,一直睡到八点四十,我还赖在床上不起来。我想她的想法,应该和我的也差不多,看看谁最后撑不住起来去叫对方。

正想着到九点,到九点,她还不起来叫我,我也得起来,要不然就太不像话了。

这时,有人叫我。听不出是谁的声音,反正不是她。因为,对方叫的是“俞师傅!”

而她早就不叫我俞师傅了。高兴时,叫声帅哥,不高兴时,要么叫俞大头要么叫死鱼、烂鱼、臭鱼。也就说,高兴时,我还算个人,不高兴,我就成了动物。

赶紧一骨碌爬起来。多多少少不好意思。

说良心话,我这哪里是打工,分明是在老干部疗养院里疗养啊!这福享得,太吓人了,都没谱了!

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尽可能地不要让人看出来,刚被叫醒的。“什么事?”我尽量把声音往高处扬,避免声音以那种刚睡醒时慵懒而沙哑的音调出去。

“来了个吊机工,刘经理让你去考一考他,合不合格。”那人说。

“马上过来,马上过来”我忙不迭地答应。心说,我先把你糊弄走再说,省得你跑过来发现我刚刚起来。听出来了,是老肖的声音。这家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要是让他知道他叫我的时候,我还睡在床上,那转过身还不就马上拨弄给刘经理他们去听,“电俞如何如何——”。

就算刘经理们不拿我是问,被人说闲话,总是不好。

应聘的是位江西人。小鼻子小眼睛的。相当地黑。忘记带电筒了,一时半会儿,我在他的脸上就没有找到他的眼睛在哪里。瘦条条地,一根上了年纪的豆芽菜。拖着地方音。

张段长已经在那里了。

上回差点电死我的吊机,已经彻底下岗了,吊臂被台风给刮断了。重新卖了台,不过是一辆八吨的汽车吊。考虑到汽车吊灵活,不像电吊,躺在哪里,就很难挪窝。

会开吊机的师傅,因为不会开汽车,所以,只好重新再招一名汽车吊司机。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作为考官去面试别人。有点儿兴奋,还有股子草菅人命的冲动——当然,那不过是一种恶作剧式的想法。我的本性还算是宅心人厚。再联想过往自己去他人府上面试时的紧张与局促,恨不能,不让他试,就通过才好。对于面前的这位上了一把年纪的老豆芽的紧张和不安,不仅是感同身受。更多的是慈悲。

我劝他不要紧张,把车子开起来,让我们看看就行。我尽量陪着笑脸,也尽量显得轻松,生怕我的郑重其事,会导致他的紧张,不知所措。张段长,则一直黑着脸,而平常他是很少这么摆着脸的,可能是早上没有喝酒的原故。

可能还是太紧张了,吊机师傅上车后,光发动发动机,就发动了好几下。车子是新的,不存在电瓶电量不足或接触不良的问题。说实话,一遍又一遍的启了又熄,熄了又启,就算我是站他一边的,还是听得我心里一阵凉似一阵。这水平大概也就手扶拖拉机、机动三轮的水平。

应该是第五下吧,车子才终于发动起来了。如果再发动不起来,我都怀疑得去卖充电器来给充电了。

启是启起来了。可是好长时间,光见屁股后面冒烟,不见车子动弹。可能是气功大师出身,不运足了气,就发不出功来。

黑的像张翼德似的张段长终于是耐不住性子,跑到驾驶室门口,冲着车窗里头,直着脖子喊,“走啊!往前开啊!”

我不知道吊机师傅是如何的表情,应该是不会好受吧!在张段长半疯半威胁下,吊机师傅终于又开始行动了“嘎嘎嘎嘎!”一连串强行挂档的声音。撕心裂肺。瞅那手艺,应该也就是师娘教的。

我很担心齿轮箱里的齿轮牙齿,让他这么一通胡搞,还能够剩余多少,兴许一多半的牙都要给他打豁了。跟我一样,又是一个职业杀人。

“你会不会开?不会开滚下来!”张段长火大了。

没有那么灵的。张段长一发火,档就挂上了,车开始动了。

我先还为江西老表能不能把车子开起来捏了一把汗,见车子动了,不由得转忧为喜。可是,马上心就给吊了起来,原来,档挂上动起来后那一刹那,吓人的一幕突然出现了。车子并没有像我们所预期的那样——向前开,而是猛地一撅屁股朝后冲了过来。

好在我是站在车子的侧身方,不是在正屁股后面,否则,能否逃过,我真的无法想像。我是一蹦多远,远本在驾驶窒边上站着的张段长,也象只跳蚤一样,一弹多远。跟我一样,都吓得不轻。

我的天,太莽撞了。就像一头脱逃的野猪,没头没脑地迅速地往后冲了出去。

“你脑子有毛病啊!”老肖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窜了过来,包括张段长,我,我们三个人,全都扯着喉咙喊,“快停下来快停下来!”又是打手势又是跺脚,急得什么似的,要他把车子停下来,否则就要出事了。

怎么喊也没有用,吊机师傅就像是跟我们堵气似的,继续往后冲去,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迹象。

而车子的后面,就是一圈又一圈的钢筋。我不知道车子撞在钢筋上面的后果,会是怎样?没人干过,也不会有人故意要往钢筋上面撞。也许会车毁人亡?也许码事也没有。天晓得呢。

既然他不肯停车,我们的挣扎,显然是没有用的。我率先不喊了,然后是张段长,再就是老肖儿子,我们三个人,三双眼睛齐刷刷地望着吊机屁股后面,眼睁睁地望着车子撞上去。没有别的办法,听天由命了!

“端”地一声车屁股撞在了两捆钢筋上。我的眼睛眨了眨。并没有想像中的激烈火花四溅。令人惊恐的一幕并未出现。稍稍有一点遗憾。好事是,车子停下来了。

“你会不会开车,会不会?会不会?不会,就滚下来!”真是其父必有其子,老肖儿子,气得是直跺脚,唾沫星子,也没少喷。

“你聋啦!叫你停,你怎么不停?”张段长也骂。他的喉咙本身就哑,喝酒喝的,现在是更哑了。两个人,一边窗口一个,冲着里面就骂。

说实话,逮谁都会骂。也就碰到我。

我转到车子后面一看,有点意外。除了蹭掉了一些黄油漆,其他的安然无恙。“没事没事!”我大笑道。

不用跑到前面看,我就能感受到吊机师傅的难堪。当然,我心里也跟明镜似的知道,这位吊机师傅的水平,高死了都不会高。

可是考虑到当初我进码头时的表现。他的表现,已经算是不错了!我放了一把火,而他不过走错了方向而已。当然也没有刹住车。或者是根本就知道刹车。

“算了吧!反正又没有撞坏。让他再试一下好了。都是出外打工的,都不容易。”我上前去劝张段长和老肖。要他们再给吊机师傅一个机会。

说到同是打工的,张段长不做声了,摸出烟盒来,掉过头去抽烟了。而老肖还在那边骂骂咧咧的。

“好了,骂什么骂呀!初来乍到的,东西又第一次接触,哪里那么好。紧张肯定难免的,有什么好骂的?”我差不多是冲着老肖儿子发火了,老肖儿子这才闭了嘴。

“你试你的,不要紧张。想好了,哪里是哪里,再动手。好不好!”我简直成了幼儿园里的阿姨,能多轻柔,就多轻柔了,生怕声音大了,粗了,吓坏了他这个景德镇来的官窑瓷器。

我是将心比心。想想如果是我处在他的位置,技术粗糙,家里可能还等米下锅,所以,特别想得到这个位置,为家里挣点吃饭的钱,否则,就要饿饭了。我是这样想的。

所以,明知道他技术不到家,处在同为打工者的立场上,除非他一点也不会,否则,我就要给他机会。

好在接下来,他还真给我面子。把车子开起来。尽管很慢像蜗牛那样的爬,而且过一段就是顿就是一顿。我还是大叫着冲张段长和老肖道,“这不是会开嘛?刚开始有点儿紧张罢了!”为他说话。

“好吧!随你了!”张段长甩了甩手,苦笑道。既然我原意担这个责任,他这个老江湖,又何必非要做恶人。两人一摊走了。老肖是打死了,也不同意。我把手一挥,“关你什么事!”把他一冲多远。

吃午饭的时候,刘经理问我,新来的吊机师傅怎么样。要是觉得还行,马上给他回电话,要他明天过来上班。

“还好啊!技术不错啊!”我故作轻松地说。其实连我自己都不信,那位三十多岁的江西老表的手艺真的不错。我又不是瞎子。我只是希望他接下来能够努力一些,不要让人再看到他在试驾当中的那番糟糕表现。不说辜负我,起码也不要马上被刘经理给炒掉。

让我失望的是,那家伙,还是块宝。我给他机会,他一点也不知珍惜。没有想着如何精进自己的技术,有空时,到场地去练练车,反而一来,就和土匪、锤子打成一片。整天泡在“拉斯维加斯”真的让我好后悔。怎么瞎了眼睛,对这样的人心慈手软。

注:在此说明一声,汽车吊上面的刹车一般都是用气的气刹。而气刹所用的气,如果储气罐或者气缸气路中间,密封性能不是很好的话,车子启动以后,必须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充气,让储气罐子里面的气压达到了一定的压力后,一般是四到五个压力以上,否则,刹车起不了作用。

那位吊机师傅,在把车子发动以后的好一段时间内,一动不动,应该是在给储气罐充气。可是那时的我和张段长皆不知道,只以为,他不会开。

我还好,不懂,至少还能沉得住气,不乱发言,张段长却生气了,以为,他不会开,就过去骂他。而他本来应该就没有多少自信,老张这一骂,他就更没有自信了,更是不敢坚持自己的做法,心里一慌,以为自己错了,未等气压上来,就匆忙挂档,把车子开起来,当然就刹不住车了。而且在情急之下,把方向都搞错了。这是我现在的解释。
67。第六十七章呆子
猪八戒的外号,叫做呆子。孙悟空叫他,要么叫八戒,要么就叫他呆子。

我们码头上也有一位叫呆子的。先前还有一位二呆子,因为,企图袭击刘经理,被土匪他们打了一顿开除了。

而那位被开除的二呆子的名誉上的哥哥,呆子,在码头上,据说已经是元老。可是像他的绰号一样,并没有谁拿他当一碗菜。

呆子是一个说不太清楚又颇有趣的人物。呆子这个外号是刘经理给取的,先前的那个二呆子,就是劳烦他老人家给取的。仿佛是怕有厚此薄彼之嫌,在给呆子取了外号以后,刘经理又不辞辛苦,为呆子的老婆也取了一个个号,叫做“三姑妈”。

我基本上可以弄明白呆子是什么涵义,至于“三姑妈”从何而来,大姑妈是谁,二姑妈又是谁,底下是否还有接二连三的姑妈,我一直没弄明白,也不想弄明白。好像孙犁写的《小二黑结婚》里有个叫三姑妈的人物,形像是什么样子的,已记不真切了。

前面,我好像已经说过,呆子与“三姑妈”住在与码头一墙之隔的外面。正对着大马路。他们那个地方,又名“拉斯维加斯”。土匪,锤子,老肖他们只要赌钱,就会上他们那里去。

呆子的特点,大致有三。

在此,请各位读者,先宽怒我,在描述别人的缺点时,兴致特别高。我知道这是不对的,可是我没有办法抑制自己。人不知自丑,马不知脸长,说别人丑,就会忘记自己的丑。我有这样的心理自卑情结。

人一生中挨骂时居多,骂人时的机会并不多。尤其是既不当老师又不当官,而且是个男的,远不像做妻子的有丈夫可以教导有公婆可以咒老而不死!

逮到一个骂人的机会,尤其是在自己的书中——自留地里,不好好把握,不潇洒一回,痛痛快快地骂一番,也实在有亏待自己的嫌疑。必竟机会难得。下一个过嘴瘾的机会,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得到。

呆子的特点之一就是,下嘴唇生的特别厚或者说是特别长。上嘴唇生得太过节约,从而无法罩住下嘴唇,从而让下嘴唇有一大截子暴露在空气中,怪可怜也怪残忍的。

其二,呆子走路时,用刘经理的话说,就是急着去投胎。始终是一副急急匆匆迫不及待的样子。

其三,常常会令人恐惧地嘴唇哆嗦。目光呆滞。并且,嘴里面念念有辞,还有,左手在肚脐眼与左胸口之间上上下下地游走不停。既像快活地打着节拍,又像是在痛苦地痉挛。

除此之外,我实在看不出,他还有其他过人之处。据说他的工资还只次于各位经理。

而三姑妈呢?

三姑妈在我的脑海里,总是上身短袖缀碗豆点的热褂,下身一件缀大白圆点的吊脚睡裤。趿一双拖鞋。样子跟土匪倒有的一拼。两人要是PK起来,真的很难说,谁会最终能赢得济公传人的称号。

很少见她出门。见着也只是在她上厕所的途中。一双始终浮肿的眼泡,臃肿的连地球都要望着叹气的身躯。

我对夫妻二人描述,可能真的有失公允。若有偏颇之处,望夫妻二人看到此书后,也不要怪我。

要怪,他们就去怪死鬼鲁迅好了。我所有的骂人技巧都是读书时,从他的文章里学来的;此外,要怪,他们应该去怪刘经理。相关描述,十之八九都是刘经理灌输演绎的结果。

只要有机会刘经理就会拿他们夫妻俩来祭嘴、开涮。极尽尖酸刻薄之能事。仿佛他二人与他老刘有着杀父夺妻之恨似的。对夫妇二人丑化,有时,连我都觉得过份了。虽然我这人对我不欢的人刻画起来也很刻薄,但是与他相比,他是我师傅。

他会从饭桌后面一本正经地走出来。模仿夫妇俩走路时的一招一式,会模仿呆子目光呆滞的表情,双手颤抖嘴唇哆嗦的样子,以及“三姑妈”那沉重的脚步。他能模仿的惟妙惟肖。大师在民间,真的是一点也不错。

很长时间,我都搞不懂,刘经理既然不喜欢他们俩,干吗不把他们辞掉。难道一个呆子,他会炒不掉。

未存想,还真的如此。呆子的后台,是海关总署的一位实力派处长。比刘经理哥哥,关长的牌子还要硬。如非呆子烂泥糊不上墙,他与刘经理还真的不知道,谁是谁是经理呢。

那位总署的处长姐姐就是“三姑妈”。“三姑妈”整天窝在“拉斯维加斯”赌钱,根本就不用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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