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匡九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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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匡九合-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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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文士道了声喏,不甘心地退到一旁。而张力直到此时,才知道得了崩症的是孔老爷的夫人,心里暗自琢磨起来。

在孔老爷的带领下,张力来到了孔夫人院子门外。由于是家眷内宅,一众男仆和康兴安都只能在院子外等候。

张力一走进孔夫人房门,脑子一阵眩晕,险些没有跌倒。仔细一看,才发现整间厢房窗户紧闭,他刚一进门,身后的大门就被丫鬟随手带上了。

室内空气混浊,熏得张力一阵恶心。这个时代坐月子和血崩都忌讳见风,人们已经有些根深蒂固了,张力现在也不想横生枝节,还是先把了脉再说。

来到床前,张力看见一名年近四十的妇人躺在床上。这妇人双眼空洞,骨瘦如柴,脸上没有丝毫血色。

孔老爷示意小丫鬟搬来板凳,张力坐下以后就给孔夫人号起脉来。见张力颇有些章法,孔老爷不禁心中多信了两分,开始有些期待起来。

张力右手手指轻按孔夫人脉象,右手脉象沉细。很快在丫鬟的帮助下,张力又号了孔夫人左手的脉象,正是小弦之脉。果真是崩症的脉象,非常典型,却不知孔老爷口中的那位薛郎中为何久治无效?

张力开口道:“孔老爷,孔夫人右脉沉细,左脉小弦,确是崩症无疑。”

孔老爷一怔,这小子居然和薛郎中所说夫人脉象一模一样,难道当真是有几分本事的?心里一急,孔老爷脱口而出:“不知小郎中可有妙方?”

张力道:“不知薛郎中所开为何方?”

孔老爷道:“薛郎中开的是当归补血汤加减,但丝毫没有起色。”

张力心道,这薛郎中所开的方子主治血虚阳浮发热之证,倒也中规中矩,说不出什么不对。可是孔老爷却说完全无效,这是怎么一回事?

作为后世中医世家之子,张力对中医造诣很深,此刻却也陷入沉思之中。

突然,张力发现了一处细节。

——被子!

对!正是被子!

孔夫人竟然裹了整整三层被子!

她不是热!

是冷!

张力知道,这崩漏之证,其实就是后世西医所说的功能性zi宫出血。

古代中医普遍认为,崩漏失血,以血热较多见,所谓阴虚瘀热,多治以清热凉血之药。事实上还有少部分中医高人发现崩症不只有热证,还有寒证,即是所谓的阳虚瘀浊。

这就要非常小心的辨别了!

那薛郎中想必是只凭号脉,号准了崩症,就依经验开了当归补血汤加减,却连中医最基本的寒热都不加以区分,看来水平也高不到哪去。

号脉只是“望闻问切”之一,这孔夫人的病状重点就在这个“望”字上!

若果是发热的病人,又怎么会盖上三层被子?!

张力心里有了计较,神色顿时轻松起来。

孔老爷眼见张力神态轻松,不禁急道:“小郎中——”

张力微微一笑,道:“孔老爷放心,在下已有了几分成算。”

治疗没有起色之前,可不能把话说得太满,这点张力倒是拿捏得相当准确。

孔老爷一听这话,喜得一颗心快要从嗓子里蹦出来,片刻之后却又如小孩子受到长辈训斥一般忐忑,竟是不敢出声,生怕打断了张力的思绪。

见孔夫人形容枯槁,显然已是虚弱到了极点,张力轻声问道:“孔夫人,你这崩症在下已有几分眉目,现在还有些要问一问你,你可以说话吗?”

孔夫人只是微微偏了下头,嘴唇微张了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

张力皱起了眉头,又道:“孔夫人,我说的症状,如果符合,你就连眨两下眼;如果不符,你就不用眨眼。”

孔夫人连眨了两下眼,显然是听懂了张力的话。

张力道:“孔夫人,你小腹可是有刺痛感?”

孔夫人一双眼睛瞪得跟死鱼似的,张力微微点头,表示明白。

“孔夫人,你小腹可是隐隐作痛?”

话一出口,孔夫人拼命地连眨了两下眼睛!

呼——张力长吐一口气,这下就能确诊了。

血热的崩症,小腹刺痛;而血寒的崩症,小腹隐痛!孔夫人这崩症果然是寒证!

张力转过头来,看着急得满头大汗的孔老爷,心里掠过一丝快意:这穿越回来的第一把赌对了!孔夫人的病,自己已经有九成的把握!

张力环顾四周,最后视线落在孔老爷身上:“孔夫人的病,危在旦夕!她身子十分虚弱,寻常汤药下去,恐怕虚不受补……”

孔老爷原本期待感已被张力吊了起来,哪知道张力这么一说,孔老爷顿时面如死灰。

张力话锋一转,淡淡地道:“这小小崩症,还难不倒我。眼下孔夫人必须立刻施以金针回阳,后续才能说到汤药。”

孔老爷这心又被张力提到了嗓子眼上,口中喃喃道:“金针,金针……”

张力眉头微蹙:“今日出门乃是卖些山货,在下并未携带金针。不知孔老爷府上可有金针?”

张力知道,大户人家一般都会在家中存有金针,以备不时之需。古时称针灸所用之针为金针,倒不是真的是金子打制,而是一种带有崇拜的尊称。这个时代能施展针灸之术的,又怎么可能是庸医?!

“金针,金针……啊!金针!有啊!”孔老爷一拍脑门,“绿荷,还不快快去给小郎中取金针来!”

那名叫绿荷的丫鬟答应了一声,打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

只约摸半柱香的时间,绿荷就捧着一盒金针走进了屋子,送到了张力手上。

张力对孔老爷道:“孔夫人眼下虚不受补,我不给她开汤药。在下单凭这金针便可救她性命!”

孔老爷听得一愣一愣的,却哪知张力接下来还有更震撼的话等着他!

“我施这金针之术,分为三组。一共九个穴道,每天只取其中一组,三天一轮。等到九天过后,孔夫人的病就会痊愈了。”

“今天情况危急,先取百会穴以固下元,取气海穴、三阴交穴以健脾补气,统摄血运。”

……

张力噼里啪啦说完,瞥了孔老爷一眼,只见他已呆若木鸡。张力也不理他,很熟练地将第一根针扎在了孔夫人的头顶正中,那里正是百会穴。

旋即张力又取出一针,对绿荷道:“有劳绿荷将孔夫人的袜子褪去,下一针乃是三阴交穴,是在脚踝部位。”

绿荷赶忙上前将孔夫人的脚从被子里掏出来,褪去了袜子。张力也不多想,稳稳地将金针扎入了脚踝附近的三阴交穴。

摸出最后一针,张力竟然神情一滞,似乎有些踌躇。

孔老爷一见此情此景,急道:“小郎中……”

张力没有理他,打定主意之后,起身对着躺在病床之上的孔夫人作了一揖:“孔夫人冒昧了。所谓医者仁心,在下只为救治孔夫人的病症而来,并无杂念。那气海穴是在肚脐下面一寸半的地方,施针恐怕有些唐突……”

还没等张力说完,孔夫人的眼睛一顿猛眨!

张力心道:这——,我还顾忌古时男女授受不亲,想不到这孔夫人这般直白……

张力点点头,道:“既然孔夫人同意,在下得罪了。绿荷,你将孔夫人上衣掀起三分,露出肚脐之下一寸半就行了。”

绿荷还有些犹豫,孔老爷却急不可耐道:“还楞在那里干嘛?小郎中是神医,神医啊!快快取穴!”

绿荷帮助张力取穴之后,张力迅速将针扎入孔夫人肚脐正下方一寸半处,那里正是气海穴。

至此,张力三针全部扎入孔夫人的穴道之中,然后缓缓开始行针运针之术。

片刻之后,孔夫人的嘴唇微微一动,张力心知定是有了些功效,至少孔夫人有感觉了!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之后,孔夫人悠悠吐出一口长气,微弱的声音从嘴里传了出来:“好……好舒服……”

“夫人!哇——”绿荷既惊又喜,竟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孔老爷听见了孔夫人说话,连忙快步赶到床前,眼中带着几滴浊泪:“夫人,夫人你好些了吗?你居然能说话了?”

“我……我竟是憋了整整七天!”孔夫人话语虽然虚弱,却是清晰可辨。

孔老爷喜极:“夫人,夫人!自从你这崩症发作以来,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七天前吃了薛郎中的汤药,竟然病得更沉重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孔夫人面露鄙夷之色:“那薛郎中就是个庸医,呸——”孔夫人作势想要啐上一口,却终究气力不足,没有啐出来。

“是!是!庸医,庸医!”孔老爷的头像小鸡啄米一般,点个不停。

张力停下了行针,有些不乐意了,皱眉道:“孔夫人,你这症状还只是缓解,不要多说话,必须省着些气力。”

孔夫人登时闭上了嘴巴,孔老爷也连忙道:“是!是!”;

第五章那泥腿子是个骗子

张力继续运针,心情一放松,猛地闻到了方才进屋时的那股子怪味。

张力抬头看了眼门窗,道:“孔老爷,孔夫人此症虽然是寒证,但屋中通风最为重要,你这厢房里的门窗必须全部打开。”

孔老爷一怔,脸上有些错愕:既然是寒证,又怎么能打开窗户?那不是要受凉么?

张力心里揣摩了一下用词,不紧不慢地道:“血崩之症,在妇人下身最易聚集外邪!如果不通风透气,外邪侵入体内,到时候可就真是无药可治了。”

其实张力原本想说的话是细菌感染。在明代说什么细菌感染肯定要被当成疯子,只能用外邪来替代。若是不注意卫生,空气污浊,很容易引发细菌感染。若是继发了败血症,那可真的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孔夫人了。

一听外邪入体,孔老爷也慌了神,连忙道:“绿荷,快,打开门窗!”

绿荷连忙上前,将屋中所有门窗全部打开。

张力又琢磨了一番,对孔老爷道:“孔夫人终究还是怕冷,孔老爷你找三床厚实些的罗帐来给孔夫人的床前挂上。这样一来屋内既可以通风,又不怕寒气入帐。这些等我施完针再准备就行,不着急。”

孔老爷听得连连点头,张力又转身对绿荷道:“绿荷,你每天需给孔夫人勤换衣裤,换下的衣裤必须用沸水煮上半个时辰,知道了吗?”

绿荷道:“婢子知道了。”

张力运针结束,必须留针在穴道上一些时间,才能收到全效。

张力转过身来,走到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有些戏谑地看着孔老爷:“孔老爷,不赏在下一杯茶水么?”

孔老爷一愣,连忙赔罪道:“嗨!我这脑子,居然失了礼数!绿荷,快,快给小郎中沏茶!要雨前——就放在在柜子最靠里的那个罐子里!”

绿荷赶忙答应一声,飞也似地快步走出屋子。

张力心里很是受用:哟,连这罐子的放处都要刻意交待一番,看来这雨前连孔老爷自个也不是常喝的呀!

张力背靠在椅子的靠背上,两手下意思地想放在扶手上,手放下去之时却发现空空如也!

低头一看,这椅子却哪有扶手?!

张力略微尴尬,记起了以前曾在博物馆看过明代家具,确实见过这种只有靠背,没有扶手的椅子。

张力正等着雨荷沏来的茶水,谁知屋外却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老爷!老爷!那泥腿子是个骗子!”

“爹!你不要被那小骗子给蒙骗了!”

“老爷!那姓康的被我几句话套出了实情,在夫人屋内的小子根本没有学过医术!”

张力大吃一惊,只见孔管家抢先一步奔入房中,指着张力劈头盖脸便道:“老爷!不要被这小畜生骗了!”

孔老爷之前被张力搞得心情起伏剧烈,此刻又被这孔管家弄得一头雾水,愣是没有反应过来。

那青衣文士,也就是孔家少爷,也紧跟着进入房间:“爹!刚才孔管家有意套这康姓小子的话。姓康的说从小就与屋里的这个小子在一起,这小子根本没学过什么医术!而且最近这小子还从悬崖上跌下来,摔坏了脑袋!”

此前打了张力一拳的那个家丁,押着康兴安走进屋来。康兴安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一脸的羞愧之色,脸上赫然还挂着一个鲜红的五指印!

张力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安子啊,你这也太水了吧?

可是张力转念一想,安子原本是个乡下少年,没有什么见识,孔管家有心盘问之下,露了马脚也不稀奇。

看着康新安脸上那醒目的五指印,张力心里无名火嗖嗖地往上窜:老子还没算之前的账,你们这些人倒自己作死来了!

众人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跃跃欲试正待上前捉住张力一顿暴打,孔管家却发现有些不对劲:老爷怎么一言不发?那泥腿子怎么如此淡定?

孔老爷正眼也不瞅屋里众人,竟是眼巴巴地望着床上的孔夫人,头上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仿佛像是做错了事的孩童,等着大人发落一般。

孔管家和孔少爷都很纳闷,目光也朝孔夫人这边试探着扫过来。

张力见众人直勾勾地盯着孔夫人看,会心一笑,旁若无人道:“孔夫人,这气海穴之针运针结束,不需要留针,我先给你取下。”

孔夫人一张老脸通红,感激地道:“有劳小神医了。”

张力叹了口气,起身对孔夫人作了一个长揖:“在下学艺不精,恐怕会耽搁了孔夫人的病情,还请孔夫人另请高明吧!”

孔夫人大惊失色,连忙道:“小……小神医,这……这是什么意思?”

张力一脸悲愤之色,看着被反绑在地上的康兴安,闭口不言。

孔夫人见堂下之人双手反绑,登时语塞:“这……这……”

张力假装要收了孔夫人身上的金针,孔夫人有些慌神:“小神医,且慢——”

孔夫人瞪着孔管家,怒道:“孔二,这是怎么回事?!”

孔管家有些发憷,喃喃道:“小的,小的……”没敢继续往下说,孔管家擦了擦额头涔涔如雨下的汗水。

张力冷哼一声,对康兴安道:“安子,你随我进孔府给夫人诊病,为何被反绑起来?还有,你脸上的五指爪印又是怎么回事?”

康兴安怒视着孔管家,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力哥儿,是他!”

张力蓦地起身,怒喝道:“好心做了驴肝肺!孔夫人,孔府既然不欢迎咱兄弟俩,咱这就告辞!”

孔夫人惊道:“且慢!小神医!老身这病危在旦夕……危在旦夕,来人!来人啊!”

孔管家正想起身给安子松绑,却还有个更快的!

孔少爷一个箭步蹿到到康兴安身后,将绳子解开,小心地陪着笑脸,弄得康兴安有些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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