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番话，是真一半，隐一半。阐教之人一时倒也难以反驳。唯有玉鼎真人冷笑数声，道：“你既提到了封神，怎不从封神言起。罢了，贫道也不欲争这长短。不管你做得主做不得主，这番混乱，到此为止。如若再有一次，就别怪贫道手中斩仙不认人了。”
琼璧竭力压下心中怒气，缓缓道：“真人的第一个条件，本宫已经做到，不知可还有其他。”
“这第二个条件，便是想请公主随贫道走一遭了。”玉鼎真人眼神中更见冷意，“你是自行跟贫道走呢，还是要贫道押了你走。”自琼璧来到，他便一直想，不过是小小的一个公主，这等大事，却偏偏由她来解决，想来她的身份地位定然不俗，拿了她上天庭，自是多了一个筹码，送上门来的棋子，又岂有不用之理。
“你！玉鼎真人，你无礼！”
“礼，废物耳。”今日算是他说话说得最多的一回了，已很不耐烦，更兼想到杨戬在天庭，心忧心急，回身向着元始天尊道，“师尊，如今此间事了，您就带各位师兄师弟回昆仑吧。徒儿还有事要做，就不能送师尊了。”
见此一番混战，阐教弟子又死伤无数。元始天尊纵然再漠不关心，也不由动容，想起之前杨戬说的那些话，更有万念皆尘土之感，挥了挥手，一语不发，转身回昆仑仙境。
“玉鼎师弟，你保重。”广成子知他此行是为杨戬，可师尊之意，不再插手，也便转身而去。
十一金仙陆续离开，独独太乙真人最后一个。阐教之中，他跟玉鼎真人最为亲厚，然却几次三番的让师兄为难，心中抱愧，此次玉鼎真人解了阐教大难，自己帮不上忙，救杨戬，自己也插不得手，更是不安。
“玉鼎师兄，是太乙对不住你！”言毕，匆忙离去。
余下便是那八公主和西昆仑之人了。玉鼎真人抖袖一挥，生生将百檍纳入袖中。
西昆仑众人惊呼。
“你！”琼璧气极，“堂堂玉鼎真人，竟然众目睽睽之下反口！”
“非是贫道反口。人，当然是会放的，不过，那也要看时候。”玉鼎真人伸袖掩了口唇上的血迹，冷道，“你替我劝住了你那位父皇母后，贫道自不会食言。”
琼璧心中怒极，此番算计不成，反而成了他人手中的把柄，投鼠忌器，莫过于此了。
“玉鼎真人，你这是要挟威胁本宫！”
玉鼎真人冷笑不语，自有人开口。
“八公主，我大哥是从了你和王母的命令，这才来阻拦阐教，你该不会想置我大哥的生死于不顾吧。”青雘双眼通红，显然他的一席话，激起了西昆仑众人的认同。
虽然有制咒在手，可是，若惹急了他们，对自己绝无好处，况且，西昆仑只能笼，否则，天庭之力太弱，难免让那心怀不轨之人更动心思。
好，好，好！好一个玉鼎真人，竟然将形势看的如此清楚，心思之精明处绝不让那杨戬，好一对师徒！
琼璧平复了心中怒气，笑道：“怎会，青雘你多疑了。你们暂且回结界去，本宫保证，会将百檍平安无事的送回西昆仑。”
言毕，瞟了眼昏死在地上的李靖，冷笑，对天庭忠心耿耿的托塔李天王，说不得，本宫只能拿你一用了，怪只怪你命好！
☆、翻云覆雨间
天庭。
玄踪带了十二人围了杨戬等，却并未轻动。
杨戬也知，玉帝这是在等他的话，没有最后的命令，他们绝不会对自己如何。
“杨戬，如果你俯首认罪，朕自会宽大处理。”
冷漠的话语，根本不会让杨戬动分毫，俯首认罪，如今我若认了罪，只会让你更加肆无忌惮。
“好。”玉帝双眼扫了殿下一番，沉声道，“杨戬身为司法天神，公然藐视天庭，无视天规，八百年间，残害诸多仙家，更纵容其甥刘沉香，致使十八层地狱被毁，恶鬼横行，此等罪行，朕不得不秉公处理。各位仙家皆是天庭忠臣，务必要尽职尽责，方不负三界众生天庭之义。”
众仙本就不愿插手，闻得这一席话，更是能避则避，否则这欺三界负天庭的条款压下来，谁承受的住。
杨戬哪里在乎这些，当初又不是没做过逆天之举，天庭众仙，他还不放在眼里，只是，玉帝的实力究竟如何，实难探究。
“司法天神，得罪了。”一声似礼非礼的话之后，玄踪便带了十二人疾速动手。
虽然杨戬体内之毒解了不久，孙悟空内伤未愈，但只这几人，还不曾放在眼内，更有瑶姬在旁，紫绫也不是吃素的。
斗得些时，玄踪等人渐趋支撑不住。
玉帝身在高处，看的分明，好一个杨戬，好一个孙悟空，这般都制不住你们，不过，也不要得意，有副牌要打出来了，朕可是十分期待呢。
一边笑，一边轻轻转动下拇指上的青玉扳指。
孙悟空横扫开一人，回身时，却惊见杨戬额上冷汗涔涔，握墨扇的手，攥的煞白。瑶姬也察觉到不对，紫绫横出，法力到处，席卷一片。
怎会这样。孙悟空眼见几人围攻过来，手上发狠，招招凌厉逼命，须臾，便至杨戬身侧。伸手扶了，刚好搭在腕子上。
一握，便觉那人的腕处之脉，突突而跳，急如骤雨。孙悟空脸色一紧，该死，是悬灵丝！
“戬，你怎样？”自己怎么将这个忘却，真是该死。
杨戬心如被缚，冷汗遍体，疼，却说不出口。
勉强聚了力，颤颤的反握了孙悟空之手，“不要告诉娘……就说旧伤……”
聊聊数字，已然喘息。孙悟空明白，杨戬是不想让瑶姬担心，可这般，控制了他的心，却如同揪了自己的心，不，是疼的更甚。
怪到玉帝不惊不急，这悬灵丝在戬身上，若他一再催动，戬如何受得住。
狠狠闭了眼，睁开时，金瞳闪烁，“陛下，你想如何？”
忍不住了吗，呵，朕还没过瘾呢，虽是如此，玉帝却还是挥手让玄踪等人暂且停了。
瑶姬心急杨戬，顾不得紫绫未收，急切道：“戬儿，你怎样了？”
“娘，戬他是旧伤，你且不要急。”孙悟空看了杨戬一眼，金瞳里带了几许压抑。
旧伤？瑶姬眉目微扫，见儿子冷汗不住，一手揪了心口喘息，旧伤怎可能如此 ，再者依着戬儿的性子，若是旧伤，纵是发作，也断不会在此时让孙悟空住了跟玉帝谈条件，除非是他已然受不住，神识都无法阻。何况，之前并未曾听有这般重伤，难道是玉帝。
这一停，任谁也看得出杨戬身受重伤，却又不明所以，之前还好好的，论法力，玄踪等人怎伤的他。猜不出，也不能猜，遂皆低了头，只支愣着耳朵，听孙悟空之言。
殿下唯有哪咤心急如焚，若非杨二哥不对，大圣又怎么出言叫停，如今怎么办，自己一人之力，根本难以成事，于是，垂了眼去瞄太上老君，奈何老君故作不视，一言不发。哪咤猜不透老君的意思，只能在原地干着急。
玉帝眼神在殿上转了一圈，似是看足了众仙表情，才悠悠道：“斗战胜佛，是怎样，方才朕说的已经很清楚。”
“玉帝，你终究就这般不放过戬儿。”瑶姬双眼似火，狠狠盯着那上位之人。
“御妹，非是朕不放过，而是天条如此，朕也无奈。”
好！瑶姬紫绫一抖，身形欲动，看架势，这当口，就是弑君，她也做得来。
孙悟空轻轻扯住急怒的瑶姬，现在不能动，玉帝是吃准了他们，动的多，只能是让戬伤的更重。
“唔……”杨戬死死咬了唇，却还是一丝呻吟泻出来，孙悟空急忙低头查看，却被人扯住了强硬拉下，便有那断断续续之言，附耳溢来，“痞子，带娘走，我无妨……”
声音低的几乎连孙悟空也听不甚清楚，可他还是听清楚了，纵然断续，也一清二楚。
戬，你说什么，你让我带娘走，那你呢，说什么无妨，当日我们怎么讲的，我说过，便是万劫不复，也当陪你一起，难道你又想舍我而去，让我一个人日夜锥心。
不，我不答应，你忘了玉鼎真人了吗，他说过，要是你再伤了，我焉有命在。
如果，今日难逃，我会陪你一起，决不让你再甩下我。
你知的，我不想试斩仙的，是不是，戬。
“陛下。”两个字唤的咬牙切齿都不足以道其恨，“听你之意，就是不肯放手了。”
这般语气，让玉帝也无端的打了个寒战，那种恨，让他想起了千年前的杨戬，双眼是充血的红，恨的毁天灭地，一般场景，却不再是一般的人。
“孙悟空，朕敬你是西天如来佛祖亲封的斗战胜佛，不欲与你计较，你也莫要得寸进尺，一再挑战天庭的威仪。”
“我说过了，斗战胜佛的名头，早已还给如来，如今只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金瞳灼灼，死死盯着玉帝，眉间的火印纹路似烧起来一般，孙悟空捏在袖中的手，几乎抠破。
好，好一个齐天大圣，你这是想告诉朕，你一样有闹天宫的本事胆色吗。玉帝愈恨愈冷愈冷愈恨，孙悟空，当朕不知道你的弱点吗，朕就让你再偿偿何谓痛彻心扉，好让你清醒清醒。
拇指扳指继续转动，隐藏在桌案下的手符印暗结。
殿下杨戬顿时汗湿重衣，濡湿的发丝贴着惨白的脸，手上更是青筋暴突，隐隐可见突突跳动之势。
见此情形，孙悟空登时后悔不已，安抚住了瑶姬，却压不住自己极力想冲破的心，戬，你可知道，一碰到你，我就乱了。
深深吸了口气，缓缓渡了一丝法力去，将杨戬扶了靠在瑶姬身上，孙悟空上前两步，沉声道：“以命易命，如何？”
众仙皆惊，这孙悟空是不要命了吗，有些看出什么的暗暗摇头，魔障了不成。瑶姬更是惊的一颤，不，悟空，你怎能做此打算。两个都是她的孩子，她不许任何一个有失。
伸手想扯了他回来，却被孙悟空打住，“娘，戬他不能没有你。这千年，他都是为了你为了三圣母。”
只这一句，就将瑶姬定在了当地。是，戬儿不能没有自己，可是，戬儿又怎能没有你呢，悟空。
一命换一命，呵，孙悟空，你打的好算盘，剐了你，杨戬还不翻了这天，玉帝微微一笑，故作不懂，道：“斗战胜佛，你这是何意，想陷天庭于不义吗。”
果真演的好戏，只是这戏码也该结束了，好，就让我拆了架子戳破这层纸，看看谁胜谁负。
“杨戬之罪，孙悟空愿以身相替，望陛下成全。”无视了四周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孙悟空只是定定的看着那个上位之人，侃侃道来，“陛下，你的心思，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杨戬和我。杨戬之能，相信陛下比谁都清楚，孙悟空之能，陛下也非不明白。如若你定要杨戬抵罪，那么孙悟空就算拼了一身剐也要灭了这天地。如若陛下成全，孙悟空定可说服杨戬，保这天地平安。须知，这三界之内，孙悟空没有什么可挂怀的，但是杨戬不一样。”
玉帝，三个人的棋局，你怎么选，该很清楚了。
“斗战胜佛，方才你之言，事关重大，朕需与娘娘以及众仙家商量一下，才好有定论。”
说什么商量，不过是想拖时间而已。
你想拖延，我未尝不想拖延，单看这时间越久，谁家的棋子最有用了。孙悟空方点了头，就听见一声低吟，叫的是他。
“痞子。”
是戬，戬在叫他。再不看玉帝一眼，转身回至杨戬身边，看他止了冷汗，脸色却还是惨白，不由心疼万分。习惯的握了他的腕子，不敢用力，生怕一丝一毫都让那人再受苦。
“戬，我在，我在的。”
“不可，不能。”杨戬虽疼的厉害，意识却清醒，方才孙悟空给他渡了法力，不为缓解，意在阻止，他心里便明了那痞子要做之事了。
痞子，你是知我的，你又岂忍心让我背负这情债，愧疚一生呢。你大义请死，可有顾忌我分毫。
我对你之心，犹如你对我之心，将心比心，你不愿试斩仙，那我当日答应菩提祖师的，又当如何。
孙悟空凝视着那双眼，迷茫无依，却是字字句句皆在眸中，当如何，又如何，心内已知晓。
也顾不得瑶姬在侧，伏过身去，凑近了那白玉耳畔，轻语，一字一字，“好，戬，你在我在，命同心连，我陪你。”
“陛下。”一神将跌跌撞撞来至凌霄殿，“陛下，南天门外四海龙王求见。”
四海龙王，他们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上殿。可都已到南天门，也断没有堵回去的理，玉帝整了一下衣袍，道，“宣。”
“是。”那神将麻利的出得殿外，将南天门处侯宣的四海龙王带上凌霄殿。
“敖广/敖润/敖钦/敖顺见过陛下娘娘。”四海龙王依次见礼，低垂的脸上掩不住悲戚。
“四位卿家上凌霄殿所为何事？”玉帝目光一转，看向西海龙王，“敖钦，你这是？”
西海龙王敖钦抱了一白衫之人，气息全无。这西海龙王莫不是疯了，竟然敢带死人上殿，难道又有是非了。
“陛下……”西海龙王泣不成声，跪倒在地。
“卿家请起，有话慢说。”
“是，是臣失仪了。”西海龙王起身，“陛下，这是犬子敖毓，西天如来佛祖亲封的八部天龙广利菩萨。”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想这白衣的竟有这般来头，八部天龙广利菩萨，也就是西海三太子。当初那西海三太子一怒烧新房，毁了玉帝御赐琉璃明珠，西海龙王怕祸及西海，亲绑子上殿，那敖毓被罚至鹰愁涧，后经观音菩萨点化，辅佐唐僧取经，功成被封八部天龙，身居灵山化龙潭，再也不曾出世。哪料想今日再见，竟是命丧魂失。
“这……”玉帝故作四下看了看，并未接言，四海龙王拿了敖毓来作势，当不会无所图，且看他们要如何演下去。
“陛下。犬子敖毓身为八部天龙，一心向佛。不想日前为救司法天神，被人暗算。如来佛祖怜他与老龙分离日久，又曾于佛门有大功德，是以，佛祖让老龙将犬子带回，还想向陛下讨个旨。”
“哦。”敖毓救杨戬，是以身故，再加上一个身为大师兄的孙悟空，果然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