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业缭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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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业缭绕-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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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棋盘博弈(二)有奖竞猜第①发

楚地发生暴乱了?难怪今日一整天不在东宫;难怪明相夫妇来商议婚事,最后只有赫连夫人去东宫探女;也难怪,聂星痕方才会被召来圣书房。

原来是有暴乱发生了。

一瞬间,微浓的心被提了起来。楚地,曲州,那个她曾生活过年的地方,是楚璃的故国。

此时此刻,微浓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回答燕王的问题,而是担心这件事是否与楚宗室有关,是否会牵连到楚王和楚珩。

心思提起又放下,微浓到底是没敢细问详情。想起燕王的问话,她唯有回道:“楚地暴乱之事,微浓无权置喙,也不敢置喙。”

“怎么?当了妃之后,胆变小了?难道是被王后震慑住了?”燕王戏谑着,又依稀带了点讽刺,却不知是在讽刺微浓,还是在讽刺王后赫连璧月。

微浓便只好细细问了暴乱发生的时间、内情,最终表示:“还是去平乱较为合适。”

“哦?为何?”燕王饶有兴味地问道。

“其一,敬侯聂星痕因攻楚一事,在楚地几乎是人人唾弃,以他的血腥手段,去平乱只会激起民愤,死伤也会更多;其二,敬侯攻楚之后,在军中威望大增,这两年一直被压着风头……若此次再让敬侯去,对不公平。”微浓毫不隐瞒,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你就这么笃定,敬侯若去了必然能平乱?而且是血腥手段?”燕王追问。

微浓不语。她想起了聂星痕在破楚期间的攻城略地,想起了他于阵前杀死了楚璃。只这两样,她便能笃定,聂星痕在战场上,必是挥斥方遒、雷厉风行、战无不胜,他不会失败,也绝不是心肠慈悲之人。而且,他连整个楚国都能攻下,一次暴乱又怎会平息不了?

但这些话,微浓只是想想而已,没有说出来。

燕王见她一直不答话,便笑道:“你方才说的两个理由,第一个是为了楚地姓,第二个是为了压制敬侯。好像都不是为了考虑?”

微浓一怔,下意识地否认:“压制了敬侯,不就是为考虑吗?”

燕王再次轻笑:“你有问过的意思吗?你举荐他,他还未必领情呢!”

这话的意思是……微浓疑惑地看向燕王:“难道不愿?”

“至少他没来向孤表过态。他今日一直在王后宫里,必然还在犹豫此事。”燕王叹了口气。

微浓立刻想起方才碰到聂星痕的事,忙问:“那敬侯呢?他愿意去?”

“你以为他想去?”燕王似笑非笑,似苦非苦:“当初他请缨攻楚,多半是为了你;如今你已嫁给了,他心里怨孤还来不及,能会想去?”

是了。谁都乐意安享富贵,都不想去讨这种辛苦差事。尤其聂星痕已有灭楚的军功在身,楚地暴乱这等事,他根本不屑再管了,他不需要再添这笔小小的军功。

“不过方才孤问过他的意思,他倒也说了,若是朝中没有合适的人选,他愿领命。”燕王神色莫辨。

这的确是聂星痕在委婉回绝了,言下之意,非要朝内无人可用,他才愿意领命。难道他也想让聂星逸去吗?

“非派或敬侯去不可吗?难道朝中真的无人可用?”微浓根本不信。

燕王垂目看了她一眼,又是一叹:“你到底还是单纯了。楚民之所以暴动,必是对我大燕心怀愤恨。这等情况下,一旦派去的将领生有异心,或是经不起楚民挑拨,他立刻便能占据楚地拥兵自重。”

第59章棋盘博弈(三)有奖竞猜第①发

“原来如此。”微浓恍然大悟,转瞬又更加担心楚宗室的安危。燕王是否会为此迁怒楚宗室?或是借机发难?

若是楚宗室有人主动要求平乱以表忠心,会是什么后果?燕王会允准吗?

微浓正暗自想着,燕王却像是洞穿了她内心的一切,主动提道:“你别出什么馊主意,放虎归山,孤还没那么糊涂。”

燕王如此一说,微浓倒不觉得惊讶或忐忑了,性回看于他,明示道:“王上圣明,洞察秋毫,必能分清是非黑白,不会冤枉他人。”

“你还真敢说。”燕王不知是夸是贬,踱下丹陛,最后问道:“那么你的意思,是想让去了?”

微浓抬眸,出语坚定:“是。”

*****

同一时辰,凤朝宫中。聂星逸在殿内来回踱步,心焦不已。

今日明相夫妇来宫中商议明尘远的婚事,刚说了没几句,军中便有急报传来,说是楚地发生了平民暴乱,要求“归家复国”。

这也难怪,楚人一直尚,男多弱;燕国向来崇武,民风又开放。如今楚国归顺,楚民一时片刻必然难以适应父王的治国方式,再加上州衙武力镇压,暴乱在所难免。

今日收到急报之后,父王立刻让赫连夫人去东宫探望女儿,又招来他与明相一同商议此事,并且直接表了态,欲从他和二弟聂星痕之中选出一个,去带兵平乱。

见过父王之后,他立刻来了凤朝宫,一直未曾回过东宫。

楚地暴乱,看似与他无关,但实则,大有关联。

今日父王私下议起此事,话中分明属意他去平乱。可他能去吗?敢去吗?会是圈套吗?可若是不去,岂不是又把军功白白送给聂星痕?他能甘心吗?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来回走了,母后看着头痛!”赫连王后蹙眉摆了摆手,制止他道。

聂星逸停下脚步,更觉心焦,忍不住问道:“母后倒是给出个主意,儿臣该不该接下这烫手山芋?”

“明相今日不是对你暗示了吗?你该去!”赫连王后揉了揉额头。

“可是二弟在楚地一直很有手段,他那个跟班明尘远还整编了楚地的军队。这次突然发生暴乱,一夜之间竟然蔓延开来,您不觉得蹊跷吗?”聂星逸说出自己的顾虑:“儿臣怎么看都像是个圈套。”

赫连王后清楚知道,爱的顾虑不无可能。聂星痕攻下楚地之后,已在暗中安插了许多力量,后来燕王派去的官员,没有一人能降得住。楚地曲州已被聂星痕布置得密不透凤,外人很难再插手干预进去。

如今楚地的人马油盐不进,党无人能钻入其中,他们母对此也束手无策。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万一聂星逸登基之后,聂星痕心怀有异,她便默许他在曲州做个一方诸侯,让他逍几年再行收拾。

是以,此次楚地发生暴动,聂星痕的人居然没能第一时间压制得住,委实可疑。也许,这真的是个圈套,某人在楚地守株待兔,要让她的儿有去无回。

而聂星痕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自己早已从楚地撤了出来。至少这次暴乱,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他一丁点责任,也找不到任何与他有关的蛛丝马迹。

第60章棋盘博弈(四)

如此一分析,赫连王后终于有了主意:“你说得对!不能去!咱们在楚地没有势力,你若出了什么事,母后一点法都没有。保险起见还是坐镇东宫,稳妥至上吧!”

话虽如此,理也没错,可聂星逸闻言后的第一反应竟是——妇人之仁。

他作为,自幼的是为君之道,深知君王必须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必要时须懂得冒险、懂得壮士断臂。可是赫连王后对他的教导,一直是以保守为先。任何事情不求无功,但求无过;不求拔尖,但求平稳。

这种教导方式,若是平盛世也就罢了。可如今时值乱世,外有宁国虎视眈眈,内有聂星痕觊觎王座,长此以往,他会失去很多机会,处于被动之中。当然,也会安全得多。

其实有时候,聂星逸很想破釜沉舟地赌一把,可有赫连王后在侧,他无法全然如愿;久而久之,他也渐渐习惯了这种保守的处事方式,再也没了冒险的勇气;如今让他去赌,他也变得瞻前顾后了。

时光果然是可怕的,人心果然是可以改变的,安逸的环境果然会消磨人的锐角,使人裹足不前。

这般一想,聂星逸心里有些低落,不知怎地,竟莫名地想起了微浓。他自知,如今他连微浓的锐气都不如了。

感慨了这么多,聂星逸再想起赫连王后的决定,发现自己果然又开始有所顾虑了:“母后,若是咱们让聂星痕去平乱,他可就要重掌兵权了!这次他掌了兵权,咱们还能剥得下来吗?”

“怎么不能?”赫连王后轻蔑地说道:“母后剥得了他一次,就能剥得了他第二次!”

“可今时不同往日了。儿臣听说……”聂星逸欲言又止,但还是说了:“儿臣听说,他有意迎娶辅国大将军杜仲之女……届时他与杜仲联手,武将们一呼应,咱们还能压制得住吗?”

听闻此言,赫连王后神色骤厉:“他动作竟然这么快?我这里一点儿风声都没!他从前一直恪恭隐忍,最近这是怎么了?”

这是怎么了?聂星逸心道是有人“冲冠一怒为红颜”了。他心中气恼,不禁再叹:“咱们有臣相帮,聂星痕有武将襄助,看似势均力敌,但是……”

但是燕国向来崇武,而且,若要坐稳君王之位,必须掌握兵权。这话聂星逸不必说出来,赫连王后自然也明白。

一时间,母二人皆在慎重斟酌,到底是该主动请缨去平乱,趁机收归军心?还是将这份军功拱手让给聂星痕?

时光一点一滴流逝,殿内无人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赫连王后豁然灵光一现,算计的笑容随即挂上唇畔:“教聂星痕去!不仅要去,还要让他带上明尘远。”

“您不用说,他也会带上明尘远的。”聂星逸冷哼一声:“儿臣还真是羡慕二弟,有个如此忠心耿耿的跟班为他鞍前马后。”

“再忠心耿耿,能替他去死吗?”赫连王后笑问一句,点到即止。

“您的意思是……”聂星逸惊疑不定:“要让他有去无回?”

赫连王后点点头,再笑:“让明相去处理这件事,丹姝的妃之位,可就看他这一举了。”

第61章棋盘博弈(五)

“让明相去处理这件事,丹姝的妃之位,可就看他这一举了。”赫连王后笑道。

“这与丹姝有什么干系?”聂星逸神色一紧,忍不住询问:“是您自己说的,青城有‘皇后命格’,所以她归国之后,您才向父王求娶的。难道您又想废了她,改立丹姝?”

赫连王后听见这话,并未回答,反而仔仔细细审视了爱一番,隐带调侃:“母后倒没看出来,你还挺喜欢青城的?”

聂星逸有些尴尬,随即否认道:“谈不上喜欢。”

明丹姝心里是爱聂星痕,青城心里是恨聂星痕;明丹姝是虚情假意,青城胜在坦诚真实。而且,青城还是“皇后命格”。二者之间,他当然选后者。

赫连王后听聂星逸如此说,倒也没再追问,接续了方才的话题,笑道:“你会错意了。母后的意思是,让明相派人在途中截杀,若是失败了,他便再也没脸为丹姝争取妃之位;若是他成功了……”

赫连王后指了指案上的茶盏,卖了个关:“母后渴了,你去端杯茶来。”

聂星逸急于听下,连忙去斟茶,侍奉赫连王后润了喉,才听她继续笑言:“若是明相成功了,聂星痕难逃一死,届时王上痛失爱必定哀痛。那么,明尘远跟随平乱,没能保护好主,是不是应该获罪?”

经赫连王后一番点拨,聂星逸目光一亮,出口大赞:“母后好主意!明尘远毕竟是明相的庶,他一旦落下个‘护卫不周’的罪名,父王必定会对明氏心生嫌隙,明丹姝也就休想再当妃了!他们明氏一门,至多功过相抵!”

赫连王后“嗯”了一声,轻描淡写地将这话题转移开:“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也可以去问问妃的意思,瞧她怎么说,但不要告诉她内情。”

“母后……这么看得起她?”聂星逸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滋味:“儿臣还以为,您看不上她小门小户的出身。”

“从前是看不上,也就是为了‘皇后命格’。”赫连王后掩面而笑:“不过如今瞧着你喜欢,她也有几分性,母后反倒看上了。”

*****

聂星逸回到东宫时,天色几乎黑透。

夜幕低垂,星斗初升,像是苍天对人间铺开了一条晦暗不明的天,引着凡人头破血流慕仙追逐,但其实,只是一条不折不扣的天堑。

上苍在玩弄世人这件事上,向来是随心所欲,令人又爱又恨,又敬又畏,又束手无策。

聂星逸见微浓一直在等他用饭,心里生出一丝丝感动。可两人相坐于膳厅之中,对着一桌的饭菜,皆是无甚胃口,各自想着楚地暴乱之事。

未等微浓开口,聂星逸已先行笑言:“听说父王今日召你去圣书房了。妃能够议政的,本朝你算是头一个。”

“当年王后做妃时,没有议政吗?”微浓是真的对此不知情。

“没有。母后当时忙着对付后宫,无暇干政。”聂星逸倒是很诚实,脱口说道:“也就是这十来年吧,母后傲然后宫,才开始议政了……也是为了我。”

第62章棋盘博弈(六)

再往下说,就该涉及宫闱秘辛了。微浓也对此不感兴趣,便吃了口菜,回道:“王上听我的意见,也是因为我有‘皇后命格’吧。”

这话说得颇为自嘲,聂星逸有心安慰道:“你也不必自视过低。皇后命格只是一方面吧,父王母后也喜欢你。”

“若没有这个命格,再喜欢我也做不了妃。”微浓语带讽刺。

聂星逸见微浓对“皇后命格”耿耿于怀,如今句不离左右,也不知该替她高兴还是难过。旁人看来这是天大的荣耀,但她并不稀罕,反而觉得是负担。

如此一比较,明丹姝与她还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追求,大相径庭。

聂星逸性放下碗筷,转移了话题:“楚地暴乱之事,你怎么对父王说的?”

微浓也放下碗筷,郑重答道:“我主张您去平乱,不要把机会再给敬侯。”

聂星逸蹙眉:“为何?”

微浓便将自己在燕王面前的两个观点说了一遍。

聂星逸听得很认真,听后又隐含失落:“先我要谢你,在父王面前替我争取……不过,我觉得你都是为了楚。”

“此话怎讲?”微浓面色平静。

“其一,你是怕二弟手段血腥,残忍镇压楚民。这个不用讲,肯定是为了楚。”

微浓默认。

“其二,你想打压二弟,你恨他,也是因为他杀了楚。”

“无论如何,殊途同归不是吗?左右都是让您得益。”微浓不否认,甚至直白得令人难以接受:“大婚之日我便说过,您不必质疑我对先夫的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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