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妖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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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妖娆-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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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江山千里如画,看江湖血色仇杀,也不知脚下踏得究竟是青翠小径还是万丈深渊,每踏一步都忐忑在心,裘亦萍的死无能视若无睹,可每每想问起却又低下了声音。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谢孤棠打马缓缓走过绿柳垂堤的河岸边,夏小雨望着春日盛景亦觉得内心明媚起来,他只能假装忘记了那一夜少女的可怖惨死,他只能尽可能从脑中滤掉血淋淋的一幕。
  白日的光景总是飞逝,每到夜深人静之时,心中便更加寂寞,这一夜夏小雨陡然从昏沉梦境中醒来,摸一摸周围,枕边人竟已不见,他蹑手蹑脚的披上衣裳,穿好靴子,秉一烛而推窗夜游,他一路下楼、绕过逼仄小巷,青石板路铺就的长街上空无一人,他走着走着便来到了一座石桥边,河水静静流淌穿过,蜿蜒成柔媚的模样,月如银盘倒映在水中,荡起潋滟波光,他痴痴地望着这一幕发呆,原来一人独赏月色,却也醉人。
  他醉着醉着,目光游移到一处,水岸边有人在挣扎,纵然鸦雀无声,可他感受得到那种古怪,水岸边有一颗人头浮浮沉沉,仿佛有种奇怪的力在拉着她颓然下坠,“霹砰”手中火烛妖邪一灭,晃得他神色一惊,他悄悄藏到了墙缝边,待他再仔细望去,原来一道黑色的人影没入了河水之中,挣扎的女子已了无声息,那股奇异的力量渐渐从水中游弋浮出,走上河岸——他浑身湿漉漉,容姿清丽,工笔画般细致的轮廓在月光映照下柔化出一道玉色。
  谢,孤,棠——
  喃喃念出这三个字,捂住嘴便落荒而逃,那人的模样,化成灰他也认得,方才的谢孤棠唇若涂朱,唇角边一点殷红如饮血一般。
  怎么会是他?一路夺路而逃,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落尘客栈,夏小雨盖上被子,阖上眼睛,梦中血影斑斑、兵荒马乱,这种脊背发凉的后怕感扰得他无法安睡,心中纠缠的线索汇成涓涓细流。
  谢孤棠究竟是走火入魔狂性大发还是本性如此?
  他望着死去女子的神色为何浑然没有忌惮与愧意?那种笑容狰狞如月色下狂啸的天狼。
  一夜心惊未入眠,恍恍惚惚间有人掀开被子躺了进来,手足冰凉,他情不自禁地侧身,搂住他,抱住他,想法设法地温暖他,可那种凉意却丝丝沁入心脾。
  “小雨?”亲切的微笑映入眼帘。
  “啊?”夏小雨抹干眼角的泪痕,暗道“小爷我又不是女子,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想着无所畏惧地掀开被子开始穿衣,刚准备系上扣子却被人抬手止住——“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昨夜的杀人案吗?
  “不好了!死人了,死人了!”人声鼎沸地大街上传来这一声惊叫,不远处的桥岸边登时聚集了一大批看热闹的人,谢孤棠故意将门开得敞亮,刺目的阳光灼得夏小雨睁不开眼。
  他吃准了他没胆说出真相?
  夏小雨支支吾吾地将视线移向别处道:“昨天睡得太死,什么也不知道。”
  “呵——”谢孤棠点漆似地眸子一刻都不曾离开夏小雨,仿佛是嘲弄,仿佛是逼问,仿佛在说——这种谎话你也扯得出来。
  对峙的空气凝固起来,一个人是笑意盈盈心怀不轨,一个人是忧心忡忡面露惧色,饶是屋外飞花似雪、春光烂漫,也暖不起这一屋子的冰冷诡谲,想什么夜夜春宵红帷帐,到头来还不是得做个了断。
  夏小雨咬着薄唇不支声,屋外忽然飘然落下一个人影,粉紫披帛缭绕周身,妩媚裙裾落在木梁上,她跷着二郎腿,春光乍泄,胸口起起伏伏如群山连绵,眼角一颗滴泪痣红得嫣然,一双剪水秋瞳漾出七分笑意,她就那样坐在门口,好整以暇地瞧着屋内的动静。
  她不动声色地甩了甩水袖,三枚精致飞镖便急如箭矢的朝谢孤棠袭去,夏小雨猝不及防下拔剑相迎挡掉了暗器,他本以为那女子失手后会走,没想到她的二郎腿跷得更加起劲,她“啪啪啪”地鼓掌三声赞好,笑成一朵芙蓉牡丹,“就你吗?”
  “呵呵,俗是俗了些,倒也算可造之材。”那女子不住地打量着夏小雨,一副剥骨拆肉的阴狠神色。
  夏小雨不解其意,却见那女子翩跹一跃,长剑出鞘朝谢孤棠袭去,夏小雨手中残剑一抖,并作数道剑光直劈而去,一时间金光大作,剑音锵然,那女子内息深厚,招式轻盈,不一会儿便将夏小雨逼至墙角,夏小雨冷不防间下腰抽身躲过,岂知那女子玩了一招声东击西,剑光恍然间就要落至谢孤棠身上,夏小雨大惊猛扑过去挡在了谢孤棠身前。
  左胸陡然一空,整个人如裂出一道口子抽出心肺,他回眸一望,那女子剑已归入鞘中,悬在他身上即将拔出的竟然是一柄刀——刀身修长,寒光毕现,正是血刹刀。
  刀上那人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致,循着刀光望去只见七分冷笑,三分薄情,他伤了他,用那柄血淋淋的宝刀。
  “谢?大哥?”夏小雨咳出一滩血,如落梅点点浮在地上,殷红渗人,他捂着胸口,眸中依旧难以置信,“为什么?”
  没有任何回答,连一眼愧疚都没有,谢孤棠冷笑着对那艳丽女子道:“刀跟人都给你们了,我要的东西呢?”
  “急什么!”那女子款款走来握住刀抽出来,血花四绽,夏小雨痛得蜷缩在地,伤口渗出涓涓不断的血流。
  “活剑谱到手了,咱们宫主自然不会亏待你,江南的事儿如今闹得有些大了,你是不是也该稍微收敛一些?”那女子走过来手中环着一圈细绳,蹙眉拨了拨夏小雨,摇首笑道:“啧啧,这小子肤色蜡黄,瘦如柴骨,想必谢大侠享用得不错啊?”
  “嘿嘿,功力也该恢复七八成了?”
  享用?她竟然用享用一词?那时不是柔情蜜意地说着情话,哪怕是介于兄弟与爱人之间暧昧丛生的关系,但也绝不致于沦落到“享用”啊?他又不是醉仙楼中的娼妓。
  夏小雨努力支撑起身子,可失血过多、唇色苍白,体力不支,想握剑手中都颓然无力,昏昏沉沉之间,那女人丢掉绳子拿剑猛地逼近,“啊!”手腕处强烈的刺痛,有什么被挑断了如绳索“铮”地断裂,接着脚踝处亦传来一模一样的痛感,撕心裂肺,痛苦难言,那是真正叠加在肉体上的痛苦,如前世坠崖摔得粉身碎骨的那个瞬间,痛得不能自已。
  意识模糊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景象——清冽冷峻地黑衣人笑着勾起唇角:“没用的东西,留着也是累赘。”                    
  作者有话要说:  


☆、渗血

  嘴唇干裂,浑身刺痛,断筋碎骨的麻醉感从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中侵袭到肺腑,夏小雨睁开眼,一室黄昏,夜已深,美人未睡,粉紫披帛的妙龄女子跷着二郎腿望着他。
  这样子一定很滑稽吧?若是放到以往,他定然是要色魂受予的望着美人流口水,可曾经沧海难为水,他已经男人不是男人了,饶是再倾城绝色的美人儿也激不起他一丝兴趣。
  “谢——谢大哥呢?”
  “哈哈,他把你给我了。”女子娇媚一笑,露出玲珑贝齿。
  “你要我这种废物做什么?”夏小雨余光瞥到自己的脚踝,血丝弥漫,腥气扑鼻,提不上一丝一毫的劲,再看看自己的手腕,亦是俱废抬不起力。
  挑断手筋脚筋?呵,这不是对付武林大侠的办法吗?本就学艺不精,犯得着如此?
  明艳女子勾起一抹冷笑道:“废物亦有废物的妙处啊,蹂躏蹂躏,调戏调戏倒也可以解解这苦闷困乏地日子啊!”
  屋外阴云密布,山雨欲来风满楼,吹得纱幔翩飞,女子温婉的容颜化作一江春色,别样妖娆。
  可夏小雨却没有一点儿欣赏的意思,闭月羞花又如何?心如蛇蝎。
  “心如蛇蝎的人可多着呢?你望着我做甚?”那女子嫣然一笑道:“你以为你那谢大哥是什么好人?哎呀,前几个月江南那宗宗‘试刀案’可俱是他的杰作,我红锦在九墨曜待了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心狠手辣的人物。”
  “不过话说回来,不心狠手辣又怎能成大事,七年前那个蠢小子就是太过冥顽不灵,不然如今中原第一刀的名号怎么会论得到谢孤棠身上,论天赋,他还是输一些啊!”那女子玩弄着匣子里的胭脂,丹寇生花,她唇若吐朱,一点樱唇中静静淌出岁月旧事。
  九墨曜?这不是鼎鼎大名地南疆邪教吗?何时又踏足中原了?若是她的话不假,那谢孤棠暗地里难道与邪教有所勾结,江南“试刀案”又是何事?
  那些时日待在杏花府,江南一带的大事他是丁点儿也未知晓,不过前些日子在太湖裘家亦略有耳闻,传说这位刀术高手到处杀人,嗜血如麻,死去的人往往身首异处,有的连全尸都没有,被发现的多是残肢断骸,据说那刀法精准快绝,多是斩首,偶有缠斗者则死法愈加残酷。
  “不信吗?”红锦姣好的面容在灯火中影影绰绰。
  “嗯。”夏小雨点点头,心情压抑的如天沉云低。
  “裘亦萍是他杀的,你身上那一刀亦是他所为,你自己亲眼所见还会有假?”红锦泛着黑曜石般的眸子笑道:“若想得到他的心,就必须跟他站在同一个高度,你只不过是一滩泥,而他是一片云,云怎么会眷顾泥土?除非干裂的大地让云哭泣,让云的泪滴浇灌了他的内心,这样你们才能在一起。”
  听不懂,夏小雨没那么细腻的心思,他只是觉得气压低闷的让胸口难受,那一刀,不深不浅,堪堪擦着心脏过去,这便是要他断了念想的意思呵?
  “跟我回九墨曜,若是讨得宫主欢心,你还有活过来做人上人的机会,如此这般,邋遢肮脏,百无是处,那谢孤棠为何要留你在身边?”
  他,他喜欢我啊!夏小雨差点儿脱口而出,想着又不禁好笑,他喜欢你会捅你一刀?
  纠结的心情让他整张脸更加扭曲,看似在笑又分明是哭腔,看似在哭却又笑得委屈。
  “要不要我再说清楚一些——”红锦步步紧逼。
  “不用,不要!别说了!”夏小雨一激动,胸口又渗出血,染红了白色布带上的干净处,前两日那清秀艳丽的模样仿佛是一场黄粱大梦,他痴痴地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头发蓬乱,浑身是伤,分明是个乞丐。
  哈哈,你还是那个夏小雨啊,你丝毫没有改变,你以为谢孤棠真的会倾心于你?
  红锦亦不留情,她浅啜了一口桌上清茶笑道:“谢孤棠受了重伤,武功全废,若想调理好则必须用些歪门邪道之术,我们宫主呢就教了他一个法子,他本觉得恶心,后来实在无奈就用了,可这不是浅尝辄止之事,他越尝越上瘾,后来就扔不掉了。”
  夏小雨脑中“嗡嗡”作痛,他原来只是一个工具?难道杏花侯府中的残肢断骸其实全部都是谢孤棠的杰作,想想就后怕,那双曾经握刀杀人的手无数次在他身上温柔爱抚,原来这些全是虚情假意,一定是,若不拆穿这真相,他还将无限沉溺其中,永远无法自拔。
  谢孤棠,那张英俊冷寂的脸,分明写得是“玉面修罗”四个大字,他是从地狱中走出来的恶鬼,不分青红杀人间一个片甲不留。
  夏小雨再也不想言语,亦不能言语,红锦说得话越来越多,不是罗织罪状而是陈述事实,这些话如细长银针一根根刺穿他的耳膜,到最后万箭穿心,他那么可笑的坚持,那么莫名其妙地误会王良琊,到最后竟落得这个结果?
  呵,我是什么,我是一个活剑谱啊!夏小雨苍凉一笑,“轰!”屋外电闪雷鸣,雨声骤大,恍然令他忆起那日雨夜破庙的初会,他顶天立地,他一人敌九,一柄愁煞刀风中来雨里去,划开的是天地茫茫一片浩然正气。
  而今,是正是邪,他有些看不穿了。
  罢了,一阵死寂的沉默,夏小雨呱噪的嘴一歇就是好几日,红锦待他亦不坏,菜饭都没少,更没有逼他立刻写下剑谱残章,夏小雨如一尊失去心的木雕人偶,整日整夜枯坐呆立。
  他所有的人生信条,英雄大梦在那一刀中湮灭了,他所有关于爱的遐想与美妙都在那夜夜欺骗中随风而逝了。
  他想逃?
  哪怕是一滩烂泥也不能混入九墨曜的浑水,此去南疆,路途迢迢,无论如何也要逃走。
  红锦看似宽松的严密监视下,夏小雨根本找不到任何偷溜的机会,他深信一对一的情况下他绝对逃不过红锦的手掌心,这一日二人就要行至宁波府,此地繁华旖旎,来往商贾云集,大街上车水马龙,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倒算个机会?
  夏小雨暗下决心,这就骗红锦说想出去走走,二人并肩走在大街上,夏小雨面色苍白东张西望,这里就是他当初初遇王良琊的地方,不远处雕梁画栋,别院幽雅,正是杏花府所在,前面一堆人在门口挤得水泄不通,夏小雨佯装凑过去看,只见陈伯正在给乡亲们发馒头。
  杏花侯纨绔是纨绔一些,可乐善好施的美名却也不假,每到初一十五的日子,杏花侯府必定广开大门,接济穷人,过去夏小雨对这个没兴趣亦没关注,此刻看着看着竟觉得那朱漆的四个大字别样亲切,门口的红灯笼还是他挂上去的呢?
  当一个平凡花匠倒也不错,总不至于提心吊胆,他不禁鼻头一酸,有点儿想哭,王良琊给过他机会,他拒绝了,如今却又心心念念想回去?
  这不是犯贱吗?
  粗布麻衣的人群之中唯有一人利于台阶之上,气度雍容,衣裳鲜丽,他鞠躬浅笑的打点着一切,模样温润娴雅,正是杏花侯王良琊。
  夏小雨的眸光掠过人群到了他身上,王良琊似感受到了这种注目,抬眸笑了笑,又低下头去忙自己的事儿去了,仿佛夏小雨亦只是这百来人中普普通通的一位,与他毫无瓜葛。
  夏小雨略带希望的眼神灰暗下去,再回头便是自讨没趣不害臊了,王良琊分明已与他划清界限,当初如此决绝的一剑早已斩断所有的把酒言欢,还期待什么呢?
  王良琊不会救他,他死了心。
  夏小雨失落得挤出人群之中,红锦双手抱臂笑道:“怎么?你的故人?”
  “没,不,不认识——”夏小雨摇头,唇色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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