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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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钗-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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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想什么呢?”姚知芳伸出双手正欲往睡莲嘴角两边一扯。谁知睡莲的皮肤一触即滑,姚知芳的手居然溜到两旁,扑了个空!

姚知芳道:“你这小蹄子,脸上都抹了什么?皮肤比我那三个月的小侄儿还滑溜?”

睡莲笑闹道:“你若三天不洗脸,肯定比我还滑呢。”

于是两个人又笑闹成一团,末了,姚知芳缓缓收了笑容,木着脸,欲言又止的瞧着睡莲,突然说:“你还是老样子,虽然一肚子心眼,但是为人却没有变。可如今你和素儿住在同一屋檐下,而且都由你们老太太教养着,朝夕相处,你难道就没有发现,素儿她变了吗?”

睡莲一愣,道:“我、你、如玉姐姐、素儿表姐到了京城之后都在变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姚知芳摇头道:“比如如玉,她变得心有城府,我现在根本琢磨不透她了;你呢,从小就是个小大人,肠子里的弯弯绕绕现在恐怕只多不少;可是素儿却不同,她和我几乎是一起长大的朋友,个性内向秉性柔弱,不会玩心眼,受了委屈也忍着,乖乖顺顺的,就像小时候我养的小白兔。”

“可现在素儿她城府已深,对人也不说实话了,那次英国公荷花宴上,你七婶娘带她同去,我也受了英国公十小姐张莹的邀请去了,本来朋友许久不见,应该像现在我和你一样有许多话要说。”

“可无论我如何真心对她,她总是轻轻避开,尽说些客套话,和京城那些虚情假意的豪门闺秀没什么两样了。”

看着姚知芳落寞的眼神,睡莲突然明白了为何刚才将王素儿精心刺绣的帕子递过去时,姚知芳看也没看就撩在一旁不理会。

姚知芳打小就重情重义,有一种侠骨柔肠的肝胆,和她母亲姚二夫人个性相似,喜欢和爽直的人打交道。

所以在成都的时候,虽然那时的颜如玉逞强好胜,经常无故找睡莲的麻烦,姚知芳在护着睡莲的同时,也依旧和颜如玉相处的很好,两人即使闹了什么小别扭,也会很快重归于好。

正因如此,姚知芳在英国公府与王素儿重逢,觉得素儿虚与委蛇,敷衍自己。

“你莫要误会素儿表姐,她也是没有办法,虽然她现在养在祖母膝前,不会像在成都时被王家豺狼亲戚欺负,可是——。”睡莲有些为难,对姚知芳这个外人袒露家事毕竟不妥,可若是不说清楚,两人的误会就大了,再说知芳人虽爽朗,但是行事说话极有分寸,不会讲自己的话乱传出去。

想到这里,睡莲干脆敞开心扉,道:“我一个正儿八经的颜府嫡子嫡出的小姐,每行一步路,每说一句话尚要斟酌再三,何况她一个外姓的表小姐?”

睡莲低声将继母杨氏和婶娘莫氏的所作所为稍微透露了些,姚知芳听得小脸煞白,盯着睡莲穿着绢袜的脚。

“我费了好些功夫,慢慢在府里站稳了脚跟,压制住继母,让那捧高踩低之人再也不敢小瞧于我。”睡莲叹道:“表面上看,素儿表姐上面有祖母招抚,所有人都不敢在明面上怎么样,可是实际上,她的日子并不怎么好过。”

“祖母疼她,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不忘给留她一份,我无所谓,可和别人可不这么想,暗地里说老太太偏心,只顾着疼外孙女——这些话谁敢传到老太太耳朵里?都拐弯抹角的全说给素儿表姐一个人听,她又是个极孝顺的,受了委屈从不在老太太跟前抱怨哭诉,全是一个人死撑。”

“还有,表姐和我们一起在内院学堂上学,她若表现的差些,那些人就讽刺她辜负了老太太的教诲,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她若表现的好些,那些人更饶不了她,说什么吃的是颜家饭、穿的是颜家衣,一个寄居的外姓人,反过来还要压着颜家小姐们一头,真是个不识好歹的白眼狼。”

“唉,总之,我们家人多事也多,素儿表姐也是没有办法,不得不把自己封闭起来,少惹些事端罢了,那天英国公荷花宴,是她第一次外出,心里自然是惴惴不安,生怕被人取笑了去,丢了府里的脸面。其实她一直很挂念你,不信的话,你瞧瞧手帕上的绣工就知道了。”

颜如玉果然抖开帕子细看,绣的是傲梅凌雪雪图,梅花在风雪中开放,顿生一股坚韧傲然之意。

“唉,大家过的都不容易,现在想想那几年在成都蹴鞠登山赏芙蓉花的时光,真是老天对我们四个女孩儿的恩赐。”姚知芳仔细将帕子叠好,小心翼翼踹到怀里。

对饮半晌,姚知芳神神秘秘的将一个剔犀云纹匣子,道:“你猜,里面装的是什么?”

“没头没脑的,我怎么猜啊。”睡莲撇了撇嘴。

“是你最喜欢吃的东西哦。”姚知芳揭开盖子,里面居然是巧克力!

“啊!你从哪里得的?!”睡莲一把将剔犀云纹匣子抱在怀里,贪婪的闻着黑褐色又苦又甜的香味。

姚知芳笑道:“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就早早就央求我两个哥哥去寻啦,二哥哥从我三叔那里得的,上个月有只海船在天津海港靠岸,那艘大海船有三叔的份子,所以就寻得此物。海船来回航行了三年多,运丝绸纸张还有瓷器等物去西洋贩卖,回来又带着苏木、象牙、钟表、麝香、水银镜子等物品,听说一来一回,利润足足有百倍之多呢。”

睡莲感叹:“百倍啊,如果当初投入一万两银子,那么现在至少三百万两啰?!”

“风险也大,除了担心风浪、航向、还要准备火器防海盗呢,赚钱的多,血本无归的更多,简直是一场豪赌啊。”姚知芳倒是不以为然,“再说了,赚的钱也不见得都会装进自己腰包,交税啦,打理官员啦,那样不花钱?”

“就算一半都花出去了,还有一百五十万两是自己的啊!”睡莲啧啧称赞:“你三叔真是个人才,今年中了秀才,如今还大赚一笔。”

今年京城童子试有两个人爆冷,第一是院试第一名居然是名不见经传的张姓青年,很快就传出,这位新案首居然是去年冬天被革职的鸿胪寺少卿张大人原配的嫡子!

去年冬天京城张少卿府上因为继母虐待继女致人死亡事件而闻名遐迩,泰宁侯府六小姐陈穗就拿这件事试探过睡莲。

如今这位继子成了案首,张家继母和继子的争斗又成为京城人民津津乐道的话题。

而第二匹黑马,就是京城十大纨绔之首的永定侯府三老爷许承曜居然顺利通过县试、府试、院试三场大考,一举得了秀才的功名!

更令人吃惊的是,这位纨绔秀才得了功名没几天,又提起长枪去京卫指挥司当小军官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先把张案首和三叔放出来溜溜,霄哥儿下下章会肥来。三个备选男主家庭情况都足够的复杂。

本章睡莲关于太祖爷那段话,是兰舟翻了朝鲜史书,《李朝实录》上的话,那句话是永乐皇帝朱棣说的。

第一部分:《李朝实录》太宗(记住,这个太宗指的是朝鲜王)九年(永乐七年,1409年)

“五月甲戌,太监黄俨、监氶海寿、奉御尹凤至,来赐礼物也。俨口宣圣旨:‘去年你这里进将的女子等,胖的胖,麻的麻,矮的矮,都不甚好。只看你国王敬心重的上头,封妃的封妃,封美人的封没人,封昭容的封昭容,都封了也。王如今有寻下的女子,多便两个,小只一个,更将来。’置进献色,禁中外处女婚嫁。”

八月甲寅,遣户曹参议吴真如京师,奏选就女子二名,侍候进献,并为王上求药物。以黄俨尝言,若得绝色,即必托他事以奏故也。

第二部分:《李朝实录》世宗八年(宣德元年,1426年)

“三月丙午,使臣尹凤、白彦……钦传宣谕:‘选拣会做茶饭的女仆进献。’”“七月壬辰,遣上户军金时遇赉奏本三道如京师。一奉谕选送女儿五名,并开列生年月日及父职事姓名籍贯;二选送会做茶饭的妇女六名进献……”

而明朝《胜朝彤史拾遗记》关于朝鲜美女的记载是,

“权妃者,朝鲜人。永乐七年五月,朝鲜贡女充掖庭,妃随众女入。上见妃色白而质复粹,问其技,出所携玉吹之,窈眇多远音。上大悦,骤拔妃出众女上。逾月,册贤妃,授妃父永均为光禄卿。八年十月,妃侍上北征,凯还而疾,至临城曰:“不能复侍上矣。”遂死。上哀悼,亲赐祭,谥曰恭献,命厝其柩于泽县,敕县官守之。时朝鲜所贡女,其见具位号者,复有任顺妃、李昭仪、吕婕妤、崔美人四人,皆命其父为京朝官。顺妃父添年为鸿胪寺乡,昭仪父文,婕妤父贵真为光禄少卿,美人父得霖为鸿胪少卿。”

权妃也好,其他妃子也罢,从未生过孩子。

75永定侯府嫡庶斗法,偷不得浮生半日闲

“人什么才哟。”姚知芳抽了抽嘴角;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道:“我三叔二十五六岁的人了;以前就是因为名声太差;总是说不到门当户对的媳妇。如今三叔中了秀才,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浪子回头;可喜可贺;渐渐有人开始打听他的婚事来;可是他又偏偏闹出一桩丑事,让那些人家望而却步……。”

原来徐三叔中了秀才;虽然此后又提着长枪去了军营,但也勉强算是浪子回头;有人家和开始明里或者暗里打听这位秀才军官的婚姻大事来。

二十五六岁;这个普通男人家里的孩子都能打酱油的年岁;徐三叔依旧保持着单身王老五的状态,加上他在海船里有股份的风声传出,令家有待嫁女的大嫂们为之动心:在任何年代,财物都能当做弥补缺憾的万金油。



于是许三叔一跃成为女婿最佳人选,正所谓长兄若父、长嫂如母,各色说媒的盯上了永定侯和侯夫人,夸东家女儿美、西家女儿贤惠。

正当永定侯府三夫人的人选达到第十个时,一件丑事将徐三爷好不容易建立的浪子回头形象击得粉碎!

徐三爷和永定侯夫人的远房表妹丁氏有了私情!有了私情也就罢了,两人居然还相约私奔,还被人在半路上拦截了!

好吧,拦截了也不要紧,把婚事办了,丑事也能成佳话,可这位徐三爷却改口说:“自古以来都是聘为妻,奔为妾……。”

总之,许三爷坚决不肯娶那位丁氏表妹,可怜侯夫人的表妹被坏了名声,也不能嫁给他人,只得

委委屈屈穿着一身桃红,坐着软轿从永定侯角门进了府,当夜开了脸做了姨娘!

好么,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做了姨娘够委屈了吧?不!更委屈的还在后头!

丁姨娘当晚独守空房,许三叔睡在军营。

永定侯夫人为表妹遇人不淑垂泪,第二天永定侯黑着脸亲自去军营找了弟弟回来。

许三叔人是回永定侯府了,可是他却是带着一个陌生的美人回来的!

盛装打扮的丁姨娘听着卧房男女嬉笑的声音,当即气得昏厥过去!

又是一桩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老套故事,管家敲门来报丁姨娘昏迷不醒,请三爷过去瞧瞧。

许三叔搂着美人不舍得撒手,将一把酒壶砸向房门,“滚!爷忙着呢!”

卧房男将军持枪、女将军挥剑酣战直到次日黎明方休,据茶水房的人说,那晚三叔房里断断续续要了六回水。

次日两人睡到中午午饭时方醒,三叔房里又多了位姨娘,人称雪姨娘。

这位来历不明的雪姨娘仗着许三叔的宠信,将贵妾丁姨娘打压得抬不起头来,几乎在三房横着走,那丁姨娘寻死了几次,都被人救活了,如今只是苦熬日子罢了。

可许三叔的名声算是比那茅坑还臭,没有人再考虑把女儿嫁给她:正室还没进门呢,房里就有一个贵妾、一个飞扬拨扈的宠妾,谁家女儿嫁过去不是活受罪?

“唉,你说,我三叔这个人是不是太过分了?”姚知芳一口气灌了半竹杯水进去,“那个丁氏我见过的,人不怎么样,一股小家子气,也不知道三叔怎么会看上她——既然喜欢人家,为何不明媒正娶,偏偏要私奔呢?把人当贵妾抬进门,却扔到一边不管,还抬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做姨娘,任凭那个什么雪、什么霜的姨娘作践丁氏。”

睡莲脑子转得飞快,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喂,你怎么不说话了?想必是嫌我啰嗦了?”姚知芳道。

睡莲提起纯金雾霰纹壶,给姚知芳和自己都续了水,缓缓摇头道:“这件事不简单呐,知芳,我当你是好朋友,有些话我就直说了,你可别往心里去。”

“有话就说,我又不是那不懂事的。”姚知芳道。

“我觉得,许三叔并非是那么不堪之人,这件事情看似是三叔好色风流,其实必有隐情。”睡莲问:

“许三叔在成都卧龙书院读书时,和你们一家人住了三年,我也经常出入府上,和徐三叔也算相熟——那个时候我们还小,三叔曾经还手把手教我们骑马射箭呢。他这个人耐心仔细,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但是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吧?”

“嗯,确实。”姚知芳小嘴一撇,道:“除了丁氏这件事。”

“所以我觉得,许三叔绝对不是好人,但他也绝对不是坏人。”睡莲笃定说道:“丁氏这件事,实在大有蹊跷。”

“正如你所说,丁氏是永定侯夫人表了好几表的亲戚,一个江南芝麻小官的女儿,人不怎么样,又有股小家子气,而你三叔虽然不能承爵位,但也好歹是正儿八经的永定侯嫡出幼子,十六岁入军营,如今又有秀才的功名,算是能文能武吧?这两人根本不般配啊,若娶那位丁氏做正妻,那真是白瞎你三叔这个人了。”

姚知芳不服气道:“按照你的说法,是那个丁氏不知廉耻,故意赖上三叔?”

“不。”睡莲依旧摇头道:“丁氏畏畏缩缩的,那里敢如此大胆?始作俑者另有其人。”

“赶紧的。”姚知芳假装生气道:“你当自己在茶馆说书呢?”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睡莲笑嘻嘻的捧起竹筒杯喝水。

姚知芳兴起,接下腰间挂的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宫绦抛给睡莲,道:“赏你的。”

“多谢您咧。”睡莲笑道:“这事关系到好几家的体面,我不能说的太真,否则你我都会有麻烦,你不妨当我在说故事——哎,其实我也是猜测的。”

姚知芳道:“说。”

睡莲清清嗓子,道:“话说这世上越是富贵人家,是非就越多。其实说一千道一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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