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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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魅-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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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几个人陆续站出来附和,说了些附庸之词,也是毫无新意。
  皇上蹙了眉,默不作声。
  
  刑部侍郎站出来道:“皇上,就苏雪臣一事,臣有本奏。”
  皇上沉声道:“呈上来。”
  身边的公公忙麻利的从侧旁转过来,猫着腰一路轻声轻脚,接过了奏章,又毕恭毕敬的双手呈给皇上。
  
  皇上翻开缎面,脸色愈加阴沉。
  刑部侍郎屏息站着,手心冷汗涔涔。
  
  大殿里的气氛几欲凝固,一滩死水般的寂静。
  皇上缓缓翻动奏章的声音,却似这死水地下的漩涡,随时能掀起惊涛骇浪。
  
  翻到最后一页,皇上捏出来那张沾血的纸张,勃然大怒。
  龙案一震,犹如晴天霹雳。
  “天子眼下敢杀朝廷命官,简直无法无天!”
  众臣一听皇上发火,跪地的声响接连不断。
  
  林轩心跳如鼓,深知事态严重。
  皇上生性多疑,刚愎自用。
  这等自行诛杀朝廷命官的事,对皇上而言属于触犯皇权。
  天底之下,试问除了皇上,谁还掌握臣子的生杀大权,胆敢越粗代庖,难不成也想当皇上么?
  这等重罪,又不知会多少人将血溅菜市,满门抄斩。
  
  “皇上息怒,臣只是发现了这血书,不敢隐瞒,但至于何人,望皇上恕臣愚钝。”刑部侍郎跪在地上,诚惶诚恐。
  
  皇上猛的起身,与案前焦躁转身。
  “给朕查!查不出来,就给朕滚!”
  
  仲廷玉眼底冷极而毒,却不流出一分一毫“皇上,微臣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桃一凛,下意识看了林轩一眼,正巧与林轩四目相对。
  林轩满眼担忧。
  
  “说!”皇上怒气未消。
  仲廷玉镇定自若:“皇上,臣之拙见,人死不能对症,又无处可寻行凶者,况且这事如若真不是强盗所为,定是政敌所致,皇上交到下面去查,恐怕会遭幕后指使暗中操作,无限期搁置或嫁祸他人。”
  皇上烦躁道:“那该如何?”
  仲廷玉淡淡道:“臣以为,杀苏雪尘之人,定是有利与己。”
  此言一出,林轩顿时面色惨白。
  
  皇上沉思半刻,面色青黑。
  “你以为呢?”
  
  仲廷玉毫不犹豫道:“恕臣愚钝。”
  
  众臣哗然。
  杨桃也颇为吃惊,本以为仲廷玉又是瞧谁不顺眼,借刀杀人,如今看来,似乎真的只是给皇上个意见而已。
  
  皇上转头问杨桃。
  “以卿之见呢?”
  
  杨桃拱手道:“皇上,恕臣斗胆,臣与苏雪尘私交颇好,欲观其遗笔,兴许有助。”
  皇上挥手:“准。”
  侧旁的太监又上前极为恭敬的取了血纸,转身下来递给杨桃。
  
  薄薄的一页纸拿在手里,上面大都被血浸的模糊,只能隐约的看清几个‘他人欲加害于我’的字。
  杨桃浑身发冷,“皇上,这似乎不是苏雪尘的字迹。”
  
  大殿里一派死寂。
  
  杨桃的话掷地有声,“皇上明察,臣恐此事有诈。”
  
  刑部侍郎和先前支持林轩的臣子,不约而同的瑟瑟发抖。
  
  吏部侍郎反应极快:“臣以为,苏雪尘执笔之时,定是千钧一发,慌乱下,字迹可能较平日里潦草。”
  
  杨桃转头,厉声喝道:“字迹再潦草,也不至于变成另一种字体,你意欲混淆是非,是何居心!”
  吏部侍郎颤声道:“臣万死,还请皇上明鉴,臣绝无混淆之意。”
  
  仲廷玉不慌不忙道:“不知杨大人方才用了‘似乎’两字,又是如何呢?”
  
  杨桃捏紧了血纸,正欲发怒,却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脸涨的通红,半天憋出来一句。
  “…吏部尚书…所言极是…。杨桃起初确实…确有些不确定。”
  
  包括皇上在内,满朝文武的下巴都掉了。
  林轩害怕都顾不得了,瞪着杨桃,眼眶欲裂。
  
  杨桃赞成仲廷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更有些细心的臣子将早晨两人并肩而行联系到一起。
  想着莫非杨桃也投靠了仲廷玉,那可就大势所趋,看来仲廷玉要位极人臣了。
  
  杨桃立在原地,一脸憋出内伤似的继续道:“苏雪尘的字体如何,可凭往昔试卷为证,忘皇上对比,虽略有繁琐,也强于为奸…。居心不良着所用。”
  
  仲廷玉坏心顿起:“杨大人此言,那居心不良的人,可是下官呢?”
  杨桃望着仲廷玉这般咄咄逼人,还故意刁难,心想怎的就没了私底下那般乖觉了。
  真是玉儿心海底针呐。
  无奈又不忍辱骂,只好纠结道,“没有,没有,杨桃绝无此意。吏部尚书提出的意见,实乃正当发问,杨桃心服口服且绝无影射,还往尚书大人海涵。”
  
  众人呆木,甚至有几个人偷偷的在袖子里捏了自己的胳膊,以鉴是否为梦。
  
  仲廷玉低头浅浅的抿唇:“下官不敢当,杨大人若有疑问,自可让礼部退朝找出科举试卷对证。当务之急,便是查出此事乃何人所为,莫要喧宾夺主。但皇上方才问杨大人的话,杨大人似乎还没有作答。”
  杨桃不能苟同,只得耐着性子缓声道:“大人此言,杨桃虽觉在理,但不能认同,苏雪尘乃事情关键,如若苏雪尘并无留下任何遗笔,那么此书恐误数百性命。”
  刑部侍郎跪在地上,突然抬头到:“此书从苏雪尘遗体内里衣服所发现,且当时马车里确有笔墨,应当属实。”
  杨桃愤怒洪声道“荒唐!且不说你是否受人指使,你从未到达兖州,非亲眼所见,你怎敢口口声声确有此事,愚钝至此,妄为人臣!”
  刑部侍郎语塞,遂委顿不语。
  仲廷玉见状道:“杨大人恐伤及无辜之心,下官理解,如若这笔迹确实出自苏雪尘之手,因大人之言耽搁了时间,另他人得了风声,做应对准备。到时候全然没了一丝进展,另苏雪尘枉死,这种罪名,大人可担待不起。”
  杨桃变脸般的心平气和:“尚书大人所言有理,凡事当求循序渐进,不能越级而行,如若礼部科举试卷一时难以寻出,前些日子在吏部选试,苏雪尘曾默了一首小诗,且劳吏部将其呈上来,呈与皇上一览便知。”
  仲廷玉道:“好。”
  杨桃长舒了一口气“还请皇上定夺。”
  
  在两人细声慢掉的理论中,时辰已经超了往日早朝时间许多,皇上都不禁饿的肚子开叫,还掩口偷偷的打了几个呵欠,早就过了先前愤怒的劲儿。
  “此事交予大理寺会审,如若不能彻查,朕定斩不饶。众爱卿都累了,就此退朝吧。”
  语毕,林轩带头欢呼“谢主隆恩!”
  
  待皇上走后,一群人立刻东倒西歪,弯腰捶腿,一派疲惫之色。
  
  杨桃说的口干舌燥,眼冒金星,连林轩感激涕零的攥着其手道谢,都无力答应。
  
  春光画卷,暖阳润泽。
  待人群散尽,空留了巍峨楼阙。
  
  仲廷玉立身殿外,纤长的睫毛上尽是一层细碎的光点。
  “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即便没有几个人,吏部侍郎嗓子还是压的极低。
  “若不是杨桃,想必林轩现在已经下了大狱。”
  “卑职还没来的及提毛总兵,杨桃就揪着苏雪尘的事不放,把皇上的性子都磨没了,不然接下来的准备,也不至于全都泡了汤。”一大臣抱怨。
  “不过,幸好尚书大人英明,提前做了准备,将礼部和吏部的试卷全换了笔迹,不然直接呈了上去,那可真是要掉脑袋的。”
  “林轩老奸巨猾,看他在朝上的样子便可知,他必然从此事中嗅出动作,本想杀他个措手不及,无奈半路杀出个杨桃力挽狂澜,硬是将林轩保了下来,接下来,怕是他们的翻盘时间。”
  “是啊,连毛总兵给林轩的信都拟好了,幸好没派人藏林轩府上,不然东窗事发,又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身边的人哀叹连连,仲廷玉却始终不语。
  
  今日之事,仲廷玉处心积虑要至林轩与死地。
  苏雪尘死了,可将事情硬掰成,若无苏雪尘,边城将落于毛总兵之手,利益所趋,苏雪尘惨死毛总兵之手,而毛总兵又是先前林轩极谏的,给其按个边疆勾结近臣的罪名,想必不难。
  安排了好几人环环相扣,请君入瓮。
  无奈中途出了岔子,最终心血付之东流。 
  
  “大人?”吏部侍郎抽了空挡,抬眼去看仲廷玉的脸。
  
  唇角微翘,凤眸里晶光流转。
  居然看起来莫名的高兴。
  ***
  林轩与杨桃分析完这其间的利害是非,终也疲了。
  杨桃心里不痛快,先前睡了仲廷玉这点喜气顿时全无。
  
  林轩道:“我要去大理寺观摩一下,时间不多。”
  杨桃应了一声,转身准备回去处理差事。
  林轩刚走了几步,又猛的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来了句
  “莫非你有把柄落在仲廷玉手里了?”
  
  




23

23、未央 。。。 
 
 
  杨桃些微吃惊,停身道“没有。”
  “那为何你今日于朝廷上,对他的态度与往常大相径庭?”
  杨桃凝神一会:“突念旧谊,于心不忍。”
  林轩神色微沉:“想仲廷玉那样的人,连皇上的心思都吃透了,更何况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说罢,便拂袖而去。
  刚转身踏了两步,林轩刚好跟才退朝回来的仲廷玉一行人,撞个正面。
  林轩心中纵有满腔怒火,表面依旧滴水不漏。
  仲廷玉面如止水,低垂了眼,微微颔首,带头躬身请礼。
  林轩回了礼,便起身直径离去。
  杨桃未来到及走,立在原地看向这里。
  玉栏朱阙,映着他修长的身体,眉宇间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纠结万分。
  
  仲廷玉无意识的笑了一下,他本来生的眉眼极佳,这一笑更添了几分俊俏。 
  然而在杨桃眼里,却只见了勾魂彻骨。 
  
  身子一颤,脸一红,杨桃忙甩了袖子匆匆离开。
  
  苏雪尘事件,最后对了所有其字迹,都证明那血书出自其手。
  至于幕后黑手,林轩拼了老命,忙碌的穿梭于大理寺,最终只能寻了个倒霉鬼应付了事。
  皇上大笔一挥,判了个秋后问斩。
  林轩只觉殚精竭虑,却不敢致仕,恐政敌歹毒,到时候辞官回家也不得安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干下去。
  只是为人就更加小心谨慎。
  林轩懈怠,许多要务自然落到了手底的一干官员身上。
  朝廷里和稀泥的人比比皆是,唯恐干多了摊事。
  杨桃倒是全然不在意,每日公务缠身,经常草拟奏章文稿到天亮。
  最主要的,吏部尚书常常三更登门拜访,于是拟奏章的事,又不得不拖到天亮。
  
  但也不是每天都是。
  
  入夜,云低雾薄。
  灯影绰绰。
  杨桃捻袖蘸墨,笔尖悬在纸上,凝思了一会。
  接着一手凌厉工整的小楷,涌泉般铺在纸上。
  
  近日南方春雨连绵,河道因水涨而冲缺堤岸,因其未造成灾民霍乱,地方官员的奏章也未受到应有的重视。
  杨桃以为,此时若不加厚防护堤,待夏日雨水丰沛之季,在亡羊补牢就为时已晚。
  索性不如现在加以稳固,并计数里设置亭,亭有亭长,负责督促修缮堤岸。
  此乃长远之计。
  
  杨桃遣词造句,将心底的念头,一丝丝工整的列到纸上。
  待抬头时,已是二更亥时。
  房门吱呀一声移动出一个缝隙,漏了些须凉风进来。
  脚步也是轻轻巧巧的。
  杨桃搁下笔,歪着脖子,目光熠熠,越过屏风,又重新暗淡起来。
  一个小丫头捧了一碗热茶盏,将杨桃桌面上已经凉透了的茶盏换下。
  微蹙了眉,杨桃望着晾干了墨迹的奏章出神。
  老仆弓着背,一路小跑进杨桃的房里。
  “少爷,少爷。”
  杨桃眉毛拧的更深,“大半夜的,你喊什么喊。”
  “少爷,那美人姐姐为何今日也不来了,这都连续三日了。”老仆晦暗的眼神里难掩的惋惜“莫不是美人姐姐来了葵水不能跟…”
  杨桃气急败坏的抓了桌案前面的玫瑰蒸点塞进那老仆嘴里。
  “唾!呆头!你真看不出来那是个男人么!就算真是女人,你也不得言辞如此粗鄙。”
  小丫头低着头腼腆的笑了一下,收拾妥当了手里的活计,便欠身退出房外。
  老仆嚼光了嘴里的糕饼,咂咂舌头,继续道:“少爷,那今晚上还给不给留门儿了?”
  杨桃余怒未熄:“不用了,你最好给我睡死过去,我也落个清闲。”
  老仆眼睛里含了泪,默默的用衣角儿拭了拭,哽声应了句‘知道了’,正准备退出,又被杨桃叫住了。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杨桃手指些微发抖。
  老仆转了转眼珠子“少爷,老奴年纪忒大,脑子不好使,这就给忘了。”
  杨桃嘴唇发白“…你说,莫不是美人来了…就不能跟我…”
  “葵水?”老仆恍然大悟。
  “正是!你为何突然这么说?莫不是是听见了什么?”
  老仆满脸费解,“少爷,老奴不懂您的意思,至于听见什么,老奴确实听的些须动静。因为那美人姐姐一来,少爷卧房就熄灯。老仆初始总怕少爷有吩咐,便整晚的坐在您房门外,就听那床榻就吱吱呀呀的摇晃,晃的老奴心里难受的晃。记得少爷娶少奶奶那阵子,床也晃过几次,后来就不晃了,老奴好奇,就去问婆子,婆子说那床晃是少奶奶正跟少爷同床,床不晃是因为少奶奶来了葵水,不能跟少爷同床。这次美人姐姐不来了,老奴琢磨着,是不是美人葵水也来了。”
  杨桃猛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浑身战栗“这么说…。。你都知道了…。还有别人知道么?”
  老仆见杨桃发怒,忙跪在地上,老实招认:“少爷,老奴总想着给您找个木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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