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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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鹿者-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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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和尚在干啥?他以为他是白莲教的活神仙,随便拔两株草就能救人吗?”

“王铁匠,别说那秃噜话,要不你来?人这么做肯定是自有他的道理。”

朱重八冲一旁的人要了一只破碗,用石头把茎叶砸碎,捣出汁液,让一旁的汤和把其扶起身来,就着药汁给他喂了下去。

不大一会儿,那人渐渐的也不再全身发抖说胡话了,摸了摸其额头,全身的热气也消退了下去。

那妇人见此顿时就泣不成声了起来,连忙拉着孩子跪倒在地,“好了,真是好了!多谢活佛,多谢活佛!”

朱重八连忙上前将其扶起,呵呵笑着说:“施主严重了,活佛不敢当啊!放心吧,大伙,这人得的不是瘟疫,只是疟疾而已,不会传染的,以后多注意些蚊虫叮咬就行了。如若再有头痛、发热、出汗、乏力、全身酸痛的情况发生,不用过于惊慌,只要用刚刚那青篙的茎叶捣出汁液来,喂其喝下就行了。”

其余众人连声道谢,而一旁的人小声打趣着王铁匠,道:“不是白莲教的人,没有那符水,用两株青草照样能够治好人。”

王铁匠脸上露出讪讪之色,“就你这鸟人话多。”

这样,朱重八凭借着后世知道的一些小医术,与汤和和陈雪儿一路走一路救治流民,半个月过去,不知不觉中已然到了和州地界。

在和州太平乡下有一户张姓富户,是和州城里有名的粮商。

在张家大门门前只见有一妇人与一幼童在张姓大户门前,那幼童奄奄一息,只有出气快没有进气的样子,快要饿死了一般,而一旁的妇人死死抱着只那看门人的大腿,哀求着给孩子一口活命饭吃。

听着妇人连声的哀求声,那看门人的脸上却满是不耐,使劲抽着了抽被紧抱住的大腿,见抽不出来,直接一巴掌就拍打在了那妇人的头上。

那妇人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再没有吃的孩子就要饿死了,不顾散乱的头发,只是死死抱住那家丁的大腿,望其能够发发善心。

张府家丁见实在是挣脱不开,也是恼火的很,便打了一声呼哨,只见一只大狼狗从府邸里跑了出来。

看着周围狰猛的狗脸,那奄奄一息的幼童睁大了眼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妇人赶紧去抱紧了孩童,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安抚着他的情绪。

那家丁见大腿已然挣开,狞笑着正要找她们的麻烦,这时有着十几辆牛车轱辘轱辘的向前驶来,那家丁朝地上吐了口痰,暗叫一声算你运气好,便殷勤地走上前去,打开了府邸大门,让牛车驶入大院。

就在最后一辆车快要进入大门时,车轮因路面上的石子颠簸了一下,车轴突然断裂,车上的布包全都摔倒在了地上,其中有一麻布包被地上尖锐的石子划破,直撒下了一地白晃晃的大米,晃得蹲在屋檐下边一群流民直咽口水。

第二十七章化个缘都有这么多道道

一见车轴断裂,那家丁马上回到了府中,不一会儿就从张府里跑出来了一群龙精虎壮的家丁,有一位管家装扮的人最后才走了出来。

在看过地上的麻袋和散落的米粒后,咂了砸吧唧嘴,便连声催促着家丁们赶紧先把地上的麻袋全都抗入府里。

一转头,凶神恶煞地对着一旁直勾勾盯着麻袋的难民吼道:“看什么看,一帮就没吃过饱饭的贱民,再看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

最后看着地上剩余不多的米粒,管家也不耐再去一一捡起,对着众家丁挥了挥手走入了府中。

待家丁们把厚重大门缓缓关上后,一群人争先恐后地跑上前去,手里胡乱抓着地上洒落的的米粒,顿时叫喊咒骂之声接连响起。

看着这混乱不堪的场景,朱重八眼中的怒火更甚,这些不良富户只知道屯积着粮食,哄抬粮价,而不去济粮赈灾,全然不顾流民百姓的死活,就这么几粒米都能让这些难民抢成这样,这世道还能让人过活下去吗?

朱重八等人走上前,把无助的妇人和哭泣着的小孩扶到一边,陈雪儿细声安慰着那妇人孩童,朱重八冷眼耐心等着流民把地上的米粒捡完,待流民们都走开了,才缓步走在张家的牌匾之下。

朱重八从布袋里拿出木鱼,深吸了一口气,盘腿坐在门前使劲敲着木鱼,口里大声念着在心里早已背的滚瓜烂熟的金刚经。

顿时枯涩难懂的经文和木鱼声结合出的声音响彻在张府上下,张府内的狗听的都不胜其烦,“汪汪汪”的狗叫声顿时就响了开来,一家丁打开大门挤出一条门缝来,着眼左右望了望,见门外只是盘坐的一个光头和尚念着经文,便大开府门走上前来,脸色阴沉的喝问道:“哪里来的野和尚没事跑到这里来念经,去去去,一边去,要再不走就放狗咬你了啊!”

家丁见和尚不为所动,根本就没理会自己,只是自顾自的闭眼念经,眼里的怒火喷发了起来,虽有心要放狗赶走他,可是随即又想起隔壁王府的曹八就是因平时经常对佛门言语上有些不敬,致而昨日摔断了腿。

张府家丁脑中有了顾虑,心下一时难以决定,连忙走入府中请管家出面决断。

没过一会儿那张府的管家疾步走了出来,定眼一瞧见果真是一个和尚盘坐在府门前,脑海中顿时就想起张家老爷曾在书房时说过:“这辈子坏事做得太多,要想修来世福泽,求佛祖菩萨保佑,死后免入地狱,免受上刀山下油锅这种苦痛,就要让佛祖菩萨在阎王面前说几些好话,平时言语行为上就得对那些光头和尚客气些。”

那张管家暗道:也只不过是把从佃户身上榨来的血汗,匀出一点半点的施舍给和尚,只要付出了钱财给予寺庙和尚,这样来就算是对佛祖菩萨行了贿赂。

想罢,张管家的脸上顿时布满了笑意,度步走上前来,连声客气道:“不知大师是从哪里过来的和尚?既然来到了此地化缘就算是与和州张家的一种缘分,老朽今日定要与贵寺结下一份善缘才行。”

朱重八见着正主来了,慢斯条理地收起木鱼站起身来,脑中牢记着先前已经想好的台词,正色道:“小僧乃是杭州灵隐寺而来的僧人,寺里因要修建大悲楼而前来筹集善款,今到了贵府门前,还望施主能够慷慨解囊才是。”

张管家听后哈哈一笑,道:“灵隐寺真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啊,老朽有幸陪着老爷去过一次,还登上了那飞来峰,这说到底与贵寺的必清长老还颇有些渊源,既然是灵隐寺要筹善款修建大悲楼,老朽做主赠予贵寺嗯……一百两白银吧!”

朱重八心下一喜,嘴中念道一声:“阿弥陀佛,那小僧就代灵隐寺上下多谢施主慷予了。”

张管家对着一旁的家丁低声吩咐着让其去上账房支取纹银一百两过来,想了想又让其再去伙房提一袋米来,见家丁走进府中后,张管家转过头来连声说道:“哪里哪里,能参与贵寺修建大悲楼的大事,是我等凡夫俗子的荣幸才是。”

朱重八与张管家闲扯几句,不一会儿见那家丁顿步走了出来,肩膀处扛着一袋子精米,看其吃力的样子恐不会太轻,而最显眼的莫过于手中握着的那一大锭白银了,朱重八连忙将眼睛转望向别处,别让他们看出来自己眼中流露出来的贪念才好。

张管家见人已来到,连声命其把这些许俗物送到朱重八的手中,看其豪爽大气的样子,一时间倒也不再那么吝啬。

朱重八再与张管家寒颤了几句,想起了什么似的,满脸慈悲笑容地从布袋中拿出一件玉器吊坠来,称是在灵隐寺由得道高僧开过光的,不由分说地递在了吃惊的张管家的手中,之后便借口有事,不带一丝烟尘地在张管家连声挽留声中、其满心欢喜的眼神中走了开去。

绕着张府走了一大圈,把银子放入布袋中,换了身青衣,忙把那破笠帽戴在光溜溜的脑门上,漫步走了回来,朱重八对着一旁的忍俊不俊的陈雪儿眨眨眼,提下肩膀处的大米匀出一半给了那妇人。

“你不是皇觉寺出家的和尚吗,什么时候变成了灵隐寺的和尚了?”汤和挠挠头,满脸不解的问到。

朱重八翻了翻白眼,在陈雪儿满是了然的眼神中,慢斯条理的解释道:“我要说是濠州府皇觉寺来的,谁人知道这是哪个寺庙?反正这和尚也没有籍贯,他也无从查对,说是天下名寺里出家修行的和尚出身,行走天下时倒也方便,路过各地化缘不管是谁多少都会卖些面子,闲聊几句,到时再说一番大殿要翻修和菩萨开光之类的托词,递上化缘簿,那些所谓的豪门富户多少会赠予一些钱财与那名寺结下个善缘。”

只听汤和“哦”的一声,脑袋瓜子顿时明白了过来,原来化缘也有这么多弯弯道道。

第二十八章我要吃白米饭

元至正四年,公元1344年十二月初,现正值朔风怒号着,在这冰天雪地的隆冬,万物萧疏,百姓饥寒交迫。

不过时隔半个月,鲁花赤福寿已然在金陵集结了五万兵马,在江南地区实行了名为遏制白莲教妖人愚昧忠厚百姓的行动。

有着确切的情报,五万大军出动,在江南地区捣毁了不下三十处的白莲教堂,杀死白莲教堂主四人,抓捕其余教众不下万人,至此白莲教民间的势力元气大伤,白莲教主当众立下了定诛鲁花赤福寿的誓言。

和州城外,十几个流民徘徊在城墙根下,一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的汉子左右望了望,呵了一口白气,搓着冻僵的手低声道:“孙香主,我等已然走投无路了,县城里到处是提刀巡街的元兵,熟识的教众也都被抓捕的不剩多少了,接下来怎么办?”

那孙香主低头想了想,道:“虽元军查的紧,但我等不能就此坐以待毙,嗯……依我看来,还是先行到乡下去避避风头,到时聚些教众人马,再商议后路。”

把米匀都给了那妇女两人后,这时天空阴沉滚滚,雷声不断,暴风雨快要来临了,朱重八等人在雨滴落下前很是幸运的找到了一个破城隍庙,顿时决定了先行去避避雨。

一进城隍庙,便见早有流民三三两两的慵懒的睡躺在地上,因人实在太多,拥挤之下朱重八等人走进去反而不好落脚。

左跳右蹦地,终于到了一处残破佛像前,朱重八呵着白气,立身先对着佛像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便寻了一些干柴生起火来。

朱重八抬头左右观望了一下,除了有孩子连声喊‘饿’的声音,其他人已经认命办,连喊饿的气力都不想出了。

朱重八回过头去见身后有着一群流民团团围坐,低声细语着说些什么,竖起耳朵仔细听去,只听着他们说着和州太平乡张家的字样,因有点远,朱重八也听不大清楚,摇了摇头,专心烤起火来。

“依我老俞看哪,不去管他三七二十一,直接破了他张家大门,冲进去,抢了粮食填饱肚子再说。”那瘦的只剩皮包骨头的汉子抚摸着咕咕叫的肚皮说道。

其他流民一听,也料想那张家人丁也不会超过一百人,自己这些人就算两个打一个打不过,那要是十个十几个打一个呢?想到这流民们也就纷纷出言附和起来。

但在一旁素有秀才之名,被这里人尊称为军师的张宽邹着眉头摇了摇头,全然否决道:“俞五兄弟此言差矣,看似张家的家丁人少,但其大都孔武有力,所持武器也甚是精良,如若让这群拿惯了锄头的佃户上阵与其杀敌恐是不敌。”

一旁的流民听到这话,心里却不以为意,人都快要饿死了,不趁此时还有些气力拼了命去,还要更待何时?

孙德崖也是叹了口气,就这些手无寸铁,没有受过一天训练的乌合之众,集结命令都是个问题,怎么可能攻破的了那张府的高墙大院。

那名为俞五的汉子因肚中的饥饿感实在难耐,便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各位父老兄弟,在下姓俞排行老五,我们现在已经成了流民,漂泊了那么多的地方,现在是指望不上那蒙元朝廷来救了,先就在太平乡有一张姓粮商,平日里也为富不仁,欺男霸女,想必有许多兄弟也瞧见了,方才运进府内去的那几大牛车麻袋,那装的可都是白花花的精米啊!”

原本坐落在城隍庙里一群懒懒散散的流民一听到白花花的精米这几个字,眼睛里顿时金光绽起,顿时那股慵懒劲也没有了,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起了那太平乡张家来。

“对对对,当时那车轴断裂的时候我也瞧见了,那麻袋里洒落的全都是精米,全都是白花花的米粒啊!白白的直晃得我眼生疼。”

“咕……要是我冯六这辈子能够吃一次正当没有掺杂沙石的白米饭,此生也就无憾了。”

其余众人也在脑中勾勒出了用那精米做饭时的场景,使劲咽着口水的同时,连呼吸着的空气里仿佛都带有米饭的甜香气。

俞五见此,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更甚,“反正都是个死,到时要能够吃饱饭,做个饱死鬼也不错,况且我们这里还有白莲教的孙香主孙德崖在,他定能带领我们攻破那劳什子的张家。”

孙德崖见俞五已经把自己的身份说破出来,顿时知道自己避无可避了,也就大方的站了起来,对众人拱手示意道:“各位父老乡亲可曾安好?还记得在下否?”

一见到还有白莲教的活神仙香主坐镇,底下的一群人心里顿时就有底了,底下说话声也嘈杂开来,“我记得他就是孙香主,以往给我们这些苦难流民发放粮食时都有他在。”

“对,孙香主你还记得我么,当时我家大小子害了风寒,还是你一碗符水给治好的。”

孙德崖笑着说:“记得,都记得啊……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现下的世道要想能够吃饱饭只能够依靠着自己的拳头,凭什么他们贵人、富人就能够吃喝不愁,我们就得在这寒风中忍饥挨饿,你们愿意跟我一起去那张家讨要个说法,去吃饱肚子吗?”

“愿意。”

“愿意。”

“愿意”……

随着原来越多的人加入,越来越多积藏在心底的怒火声发泄了出来,这些富户一直都在自己身上吸血,一年累死累活忙着耕地种地,到头来一家妻儿老小连顿饱饭都吃不起,凭什么那些人就能够日日山珍海味,我也要吃白米饭!

在肚中饥饿感的驱使下,一群流民终于发出了自己内心中的怒吼,一干流民由着白莲教的孙德崖孙香主领导,手持棍棒搬砖,向着张府走去,一路走一路大声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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