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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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黎-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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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缘大师听着欧阳岚和籍维急匆匆走出去的脚步声,脸上露出一个遗憾的笑容。欧阳岚暂且不说,他本是博学多才的天才;籍维却是独独对佛经悟性很高,善缘大师一直想点拨他让他出家继承他的衣钵的。可是,明明是很单纯一个人,却放不下世俗情感的羁绊。看了那么多经书,也参不透“万丈红尘皆是空”的道理。虽有心向佛,却也只能做一个带发修行的居士。
欧阳岚虽然想赶紧寻着相黎,可是,碍于籍维在身边,他又不好意思;籍维也是这个心思。两个人明明存了一样的心思,又怕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思,所以,无奈,只能一路同行向庙门走去。
而和刘大夫在一起的相黎,自然不知道有人在找她。她虽然几年前来过一次聚福寺,可是,当时并没有上心。这次,也是因为太口渴,就一路乱闯,然后,看到一个小沙弥就开口向他要了水,喝完水之后,也没有看小沙弥欲言又止的表情,就找了就近一个院门的树下坐下休息。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进了方丈的禅院。
而出了禅院,两人虽然都没有参拜的心情,但也不想就此回去,就去了聚福寺的后山。一般寺庙的建造,都是看好风水的,建造寺庙,多是为了压住一方的地气,不让它被破坏或流失。这些,相黎只是听人说,自然是不会信的。可是,她知道,一般寺庙的所在,附近的药草总不会少。
这些年行医的恶癖所致,两人到了一个寺庙,总要忍不住去寺庙的后山逛逛,然后,每次都会有不小的收获。当然,他们不会把最好的药草给采撷了。按照刘大夫的说法,植物也是有灵性的,尤其是那些在恶劣环境中生长的稀有植物。所以,他们只要知道哪里有稀有植物就够了,除非遇到人命关天的事,绝对不能随意采撷那些珍奇的药草。
以前,两人发现稀有的药草之后,刘大夫还会在药草周围布上一个阵势,说是为了防止别人不认识破坏掉或者存了私心并不急需却采撷掉。
相黎每次都觉得那样的刘大夫神神叨叨的,但是,面对那些只有在医书上记载的,平时很难遇见的稀有药草,刘大夫的神情,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庄重认真,所以,她也从来没有对刘大夫的做法提出质疑。甚至,在刘大夫教她布阵之法时,她也很认真的学了。当然,她不会承认,她之所以学布阵之法,就是为了知道解开阵型的方法。
因为是临时起意,两人并没有带采药的背篓,不过,因为无论如何都不想再专程来一次,刘大夫就自己编了一个背篓。当然,刘大夫负责编背篓,采到的药便由相黎负责背下山,这一点,是相黎和刘大夫的默契。
刘大夫跟别的男人不同的是,不会因为相黎是女孩子就特别照顾她,相反,还会刻意的训练她多做事。这也正符合相黎的意思,所以,这种相处方式,两人都觉得很正常。
下山的速度比上山快一些,可是,因为两人在后山采药耽搁的时间长了些,到得山下已经是酉时了。
六月天的酉时,天边依然挂着夕阳,空气还没有完全变冷。可是,即使这样,两个长久不运动的人爬上爬下一个下午,也不想走着回去。
可是,他们雇来的马车,也不知道是因为等得时间太长不耐烦还是接到了更好的客人,已经先行离开了。
相黎走到一棵树下,把背篓卸下,然后丝毫没有形象地坐在草地上说:“先生,这下怎么办?天快黑了,即使我们走回去,可能城门也已经关了,可是,现在要让我爬回山上寺庙借宿,我也没有力气了。”
“你当初租马车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呀?没说好让他等着载我们回去吗?”刘大夫虽然没有背着药草,可是,这样折腾一番,也确实累了,跟相黎说话的语气,就有了些埋怨。
“对不起,先生,我觉得他把我们拉到这里,再拉回去,是常识,就没跟他说。而且,我只给了他定金呀。他不该不收剩下的钱就走呀。”弄成这样,相黎也不开心,可是,她还是向刘大夫道歉解释了。虽然跟刘大夫亲近到她常常忽略师徒间的礼节,可是,相黎并不是一个推卸责任的性格。

搭便车

“算了,这事也不能全怪你,看来,今晚我们只能露宿了。也不知道城郊的山脚有没有虎狼?”刘大夫说着,但是,靠在树上的身体并没有移动,他还在为今晚不能去妓院而感到可惜。虽然,他十次去妓院有八次是感觉被嫖,剩下两次还是给人开药看诊。可是,毕竟他也是一个处于盛年的男人呀,虽然欲望不是很强烈,可是,偶尔,看看美女,那什么一下也是需要的呀。尤其是,相黎还会请客。
对于相黎热衷请他去妓院这种事,开始他是不习惯的,而且,他觉得一个女人去逛妓院,太不成样子了。
可是,后来相黎听了他的教训跟他说,因为是女人,所以,逛妓院才没什么吧。又不会做什么。而且,还再三保证绝对是为了他的身体健康着想。他当然知道那是相黎的恶作剧,看到她看着他在一群女人中间尴尬的样子,她笑得那样开心,他就知道了。
可是,他最终想到,不能因为收了一个女徒弟,就真的一直不去妓院,只靠自己的手解决。反正他的徒弟思维方式不一样,他也不用顾忌。抱着这样不负责任的想法,每隔一两个月,相黎要请他去妓院时,他嘴上教训她几句完全没有女子的矜持,心里还是欣欣然的。
相黎当然看出了刘大夫的不开心,可是,她现在又不能揶揄他因为害羞非要出城爬一趟山才去逛妓院这种想法。
所以,她只能没话找话道:“唉,要是当初回京时不把马车卖了就好了。”
刘大夫知道她是没话找话,可是,习惯了她说一句就回应一句的他说道:“不是你当初说反正以后在京城定居了,用着马车的机会也很少了,就算用到了,也可以直接去西市租,家里又没有专门养马的马房,还是卖了算了?”
相黎知道刘大夫生气,不过,这种程度的生气,多半也是装装样子,她早就习惯了,当然,应对之道也很熟练:“所以,我只是发发牢骚呀。而且,我说的也没错呀,养一匹马太浪费钱了,而且,让一匹本来可以到处跑的马整天被关在一个马棚里,我们要是忙起来还可能没时间照看它,它多可怜呀。马也是有自我的呀。”
“所以,为了那匹马的自我,以及你的大意,我们今晚就要露宿了。”刘大夫说着,微微曲腿伸手敲了敲相黎的头。
相黎揉着头站起来说道:“先生,别生气嘛。六月天反正也暖和了,露宿也没什么的。当年我们正月天还露宿过呢。而且,你看,今天天气还不错,晚上肯定会有月亮。我们难得闲暇,就这样,以天为盖,以地为庐,饮酒赏月,不也是一件很诗情画意的事吗?”
“哪里来的酒,蚊虫倒还差不多。而且,像我们这样一个落第秀才,一个几乎可算半个文盲的人,哪里来的诗情画意呀?”刘大夫其实还想说一句,就你这样的资质,就是把你泡进酒窖里,你也是生不出诗思的,顶多耍酒疯而已。不过,这样恶质的话语,在看到相黎疲累的神色和讨好的表情时,还是咽进了肚子里。多年下来,他知道相黎表面上对什么都不在乎,似乎什么都能承受,但其实,不过是个敏感容易受伤却又总是自己忍着不表现出来的倔强的傻孩子罢了。
“想象,想象,先生要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呀。您可以想象您是一个满腹诗才的风流书生,然后,想象着您身边有一个漂亮可人的美貌姑娘。反正是闭着眼睛想象,又没人管得着。自娱自乐嘛。”相黎说着,手舞足蹈的比划一番。
“你啊,绝对是艳情话本看多了,你说你一个小姑娘,每月看那么多艳情话本都不知道害羞吗?”刘大夫说着,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敲相黎的头,而是把头转到另一边,掩饰他因为幻想那样的场景而泛红的脸颊。
可是,夕阳下,他那半边脸红得格外的艳丽。相黎还想逗逗刘大夫说“就是因为先生从来不看话本小说,才纯情的每次被那些姑娘一逗就脸红呀”,就看到一辆马车从石阶的另一边驶出,停在了离他们不远处的官道上,车窗的布帘掀开,车窗中伸出一个脑袋对他们喊道:“两位,可是要回城,要不要搭个便车?”
如此经典的场景,不用来拍戏都可惜了。一瞬间,相黎脑中闪过无数这种巧合之下发生的剧情,从缠绵悱恻到恐怖悬疑,应有尽有。
可是,这种时候,就是有便宜不占那个嘛的时候,相黎背起地上的药草小跑过去道:“多谢多谢,那我们就不客气了。”没看清夕阳中反光的脸,相黎径自跑向车夫的位置把药篓递给他自己开始往车里爬,刘大夫在相黎上车后,也施施然的走到车前。相黎待拉刘大夫上车坐好,并接过药草之后,才转过头看向邀请他们搭车的人。
俊美儒雅的面容,与四年前相比,多了些成熟内敛,不过,这样少有的一张脸即使是只见过一面就让人难忘,何况,相黎还见过人家好几面,还得过人家的帮助。
“好久不见,欧阳公子好啊,呵呵。”当年匆匆离开,并没有向欧阳岚告别,一来,是不信任欧阳岚,毕竟,她要做的事太过惊世骇俗;二来,觉得两人也没什么交情吧。可是,看到欧阳岚绝对是认出她来的表情,笑意吟吟的看着他,莫名的,相黎就有些心虚和歉疚。
“好久不见。”欧阳岚看着相黎尴尬敷衍的表情,本来好多想说的话,就只变成了这四个字。
刘大夫注意到了相黎的尴尬,开口打圆场道:“阿黎,不给为师介绍一下这两位公子吗?”
听到“两位”,相黎转头,看向自己旁边座位上的人,这下,她的笑容干脆僵在了那里。
干净清爽宛如山中泉水,水边青竹的气质的人,虽然,只见过两面,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个人。一来,这个人是她第一次逛街偶遇到的人;二来,他的气质太过干净清澈,她来到这个世界七年,遇见了形形□的人,如斯干净的也就这有这一个;三来,她是籍涅的弟弟,把小梅托付给籍涅之后,虽然不能联系,但是,她总是会不时想起。
可是,记得一个人甚至对一个人有好感,并不代表想要见到他,这种情绪虽然没有叶公好龙那样的明显,但是,相黎也觉着没有必要惹太多的麻烦。
她知道她回到京城的原因,虽然这两个月没有三皇子的消息,但是,她丝毫不怀疑她这两个月的行动一直落在了对方的眼中。这种被人监视着的感觉,她并不是很喜欢。可是,面对姜漓那样一个霸道的人,能够有这种程度的自由她也已经知足了。
所以,她回到京城,广告打得响,却是打得刘大夫的名声,她自己也没有想过要去与以前认识的人联系。倒不是觉着姜漓会做什么,因为姜漓这些年虽然偶尔会派樊丑给她送信,会要求她亲自写回信,但是,从来没有干涉过她的行为,所以,她对姜漓,更多的是不能回应他的感情的负疚,而不是畏惧。只是,下意识的不想给别人带来可能的麻烦,毕竟,她以前的时间,应该是一直只呆在那个王府的偏院的。要是让姜漓知道她那些年有出门,还有结交,以前的姜漓或许不会怎么样,现在的姜漓她就有些不确定了。所以,虽然偶尔会生出想见以前认识的人的想法,想到这一层,再加上医馆着实繁忙,她就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直到刘大夫隔着过道,把手抚在她的肩上,相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她轻咳了两声说道:“这位是我师父,回春医馆的刘大夫。”说完,顿了顿,像是在考虑先从谁开始介绍,以及怎么说。然后,把手伸向欧阳岚的方向说道:“这位是宰相大人家的欧阳公子,先生,我们几年前去宰相府为宰相夫人诊脉,见过的。”然后,手臂弯曲指向旁边的籍维说道:“这位是籍家的三公子,我以前曾经有幸见过两面。”
相黎的介绍并不亲热,刻意只说了三人的姓而没有介绍名。
相黎介绍过后,三人互相点头见了礼。
然后,沉默在四个人之间蔓延。对这种沉默,刘大夫没有丝毫的不自在,这些年,求他医病的人太多,他早就习惯了用沉默端着。而相黎虽然觉得尴尬,但是,刻意的不想说话,也就任由这种让人不舒服的气氛弥漫在四人之间。欧阳岚是因为相黎的冷淡的态度而沉默,他看出来,相黎并不想过多与他交流,这让他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伤和愤怒。籍维的沉默是他觉得他要跟相黎说的话不适合在场的另外两个人听到。
四个人就这样一路沉默着坐着马车进了城门,刚进城门,相黎就跟欧阳岚说:“麻烦欧阳公子让赶车的师傅停车,我们在这里下车就好。”
“反正无事,不如,我就把你们送回去吧。还是,你不想让我知道你的住址?”欧阳岚的问题摆明了的尖刻与相黎对他一贯的认识相左,不过,这也让相黎听出了他压抑的愤怒。她不明白欧阳岚生气的原因,两人的相识,不过是因为欧阳岚觉得她利用了他那篇京城纸贵的《咏蝶赋》,然后故意去找她的麻烦,后来,之所以有继续的交集,是因为他发现了她从那个墙里爬出来。再后来,她搭他的便车去寺庙,再后来,她发现怀孕跟他换了些碎银子,再后来,她要离开京城托他派人看顾一下小梅,再后来,他母亲生病她跟刘大夫去看诊,几年之间,他们见面的次数用手指头都能数出来,她看不出,有什么值得欧阳岚这样对着她生气。就算,就算是他聪明的猜到了她的身份,可是,已经几年未见了,他这样突然的怒意还是让她不能理解。
不过,相黎一向不是一个尖刻的人,若是别人,受了别人这样明显的挑衅,可能会反击。但是,相黎觉着没有必要。
“医馆开门做生意,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多越好,我又怎么会不想欧阳公子知道呢。只是,医馆的方向,与宰相府不顺路,现在,天也晚了,我这不是怕欧阳公子的家人等您回去吃饭等得着急吗?”就像刘大夫说的,相黎只是太懒了,要不然,她顶着那样一张总是长不开长不大的脸,动起心思来,绝对很能骗过别人。就算对方明知道她说的话是借口。
欧阳岚看着相黎那张分明跟以前一样的脸上露出的敷衍讨好表情,气血翻滚,差点就涌上来。他知道她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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