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黎- 第15部分

回程（2）

不多久，马车便在风林镇最大的客栈，福来客栈门口停下。相黎终于可以不用再打扇，双臂颤抖的收起折扇，挪了挪跪坐的麻痹的双腿，出了马车。因为有籍敏在，籍涅不好再变态，点了午餐，让相黎和籍敏坐下同吃。应得的午餐相黎自然不会客气，只是，她虽然本心想着大块朵颐，可是，手却颤抖的握不禁紧筷子，夹了三次都没有夹起心仪的那块牛肉，无奈之下，只能恨恨的扒着白米饭吃。
籍涅存心想着让相黎低头，自是自顾自的吃，不理会她。虽然他嚼着牛肉跟白饭的滋味也没有什么区别。籍敏就坐在相黎旁边，看了看她抖的夹不起筷子的手，想到打开车厢时相黎打扇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微微皱了皱眉，夹了一块牛肉放在了相黎的碗里。
相黎正在愤愤的扒着白饭，乍见碗中的牛肉，有些诧异，抬头看了看籍敏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去的筷子，脸上挂上大大的笑容说了声“谢谢”，怕籍敏反悔似的，把牛肉拨入口中，囫囵嚼了两下就咽了进去。她之所以这样急切的把牛肉咽下去，其实是有些心虚的，籍敏虽然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性格，但是，即使在他们赶路时，也不忘在停下来吃东西时给她换药。虽然他每次都说是籍涅的吩咐，可是，相黎本就对这个时代的等级从属制度没有概念，自然是把恩记在了直接为他治伤的籍敏身上。可是，刚刚在马车上，为了转移注意力，她连籍敏也毫不客气的从头到脚问候了个遍。有忘恩负义之嫌，虽然籍敏听不到她的心里话，可再次受到籍敏的恩惠（一块牛肉之恩），她难免就心虚了。
籍敏在听到相黎道谢时微微点了下头，在她咽完口中的牛肉时，又帮她夹了一块笋尖。相黎这次道谢就自然多了，心里又把籍敏从上到下夸了个遍，连那没有表情的只能算得上清秀的面容，也被她称作了潘安再世，宋玉亲临，对着籍敏的笑容就更加灿烂。籍敏面对相黎过分灿烂的笑容，面部微微抽搐了一下，可是，被食物眯了眼的相黎显然没有看到。在咽完那一块笋尖之后，甚至自动自发的把碗往籍敏的方向伸了伸，籍敏握筷子的手抖动了一下，但还是又给相黎添了一筷子菜。相黎起初还识趣些，一口菜两口白饭，后来，就变得得寸进尺，这家客栈的菜本身味道并不是很重，而吃过四年大学食堂的相黎早就被训练的口重，这样的菜，就是不就着白饭她也能吃得下去。所以，后来她干脆变得一口菜一口白饭，在那一碗白饭吃完之后，直接把碗伸出去，拿眼神示意籍敏帮她夹块鱼，剥个虾。完全沉浸在食物中的相黎没有注意到籍涅的脸色变幻和籍敏无奈的表情，美美的吃了一顿，吃到撑，端起桌上已经凉了的茶灌了进去。
在相黎吃饱之后，籍涅就起身离席，而一直伺候着相黎吃饭的籍敏几乎没怎么吃，相黎在船上衣衫不整飞奔那一幕他没有见到，当天中午就离船上岸，他也没有机会跟看到的人交流，加上相黎与人相处完全没有女孩家的害羞脸红，刮腐肉时那么疼，她也只是咬牙忍耐没有吭声，所以，尽管籍涅让相黎做着丫鬟的工作，他还是没有看出相黎是女孩儿。自然也不觉着给相黎夹菜有什么避讳，只是，饿着肚子的他随着籍涅上楼的途中，还是发现他家少爷生气了。籍敏是家生子，从小便服侍在籍涅身边，长大后更是随着他一起奔走，在他的记忆中，他家少爷除了那次被一个女人算计做坏了一次生意，就没有生过气。可是，现在明显生气了。籍敏虽然能够比别人更敏感的查知籍涅的心情变化，可是，他却没有能力哄籍涅开心，甚至于，他根本不知道籍涅这次生气的原因。虽然籍涅给人的印象是喜怒难测，可是，从小跟在他身边长大的籍敏还是能够看出他的情绪的，并且，也能知道他情绪波动的原因。
可是，这一次，籍涅明显的生气，而且，原因他还不知道。籍敏第一次有些惶恐，求助的看向身边的相黎。
相黎并不迟钝，吃饭的时候或许注意不到籍敏的怒气，可是，上楼的途中却明显注意到了。但是，她也不知道籍二爷生气的原因。说要住客栈是他决定的，菜也是他点的，让籍敏和她同席而坐，在茶州的时候就是这样，当时，相黎还感叹籍涅人挺好的，完全不端老板的架子。而这期间，他们似乎也没有遇到什么人惹籍涅生气，所以，相黎给了籍涅一个“无能为力”的眼神，在籍涅到了房间后，便想要抬脚跟籍敏进另一个房间。这一次，籍涅只要了两间客房，相黎自然知道他不是舍不得花钱，便把原因归结为他想让下属之间增进感情。
不过，相黎已经做好了打地铺的准备。虽然吃饭前她还想要争取一下，可是，吃过饭，她便自动的把睡床的福利让给了籍敏。不仅因为籍敏资历高，还因为籍敏那么善良的帮她夹了菜。现在在相黎眼里，籍敏头上都是生着光环的。
籍涅停下脚步，转身，正好看到了相黎跟籍敏之间的互动，又看到相黎想要跟籍敏走，气愤之下，直接大力把相黎拽进了房间，随手关上了房门。
籍敏被籍涅的动作弄得有些诧异。在籍涅只要了两间房时，他也已经做好了和相黎同房的准备。虽然因为自小在籍涅身边伺候，他在籍家一直有自己单独的房间，甚至还有下等丫鬟为他打扫房间，出门在外，籍涅也让他跟着他一样住上房，可是，他也并不反感跟相黎一个房间。相黎虽然身体弱了些，人有些不太懂事，但是，性格很好，还有些傻，被籍涅那样欺负也不知道反抗，籍敏对她还挺有好感的。可是，要是让相黎和籍涅同一个房间，他便觉得难以理解。他家少爷，奉行的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尤其是那次被那个女人骗了之后，他不管玩得多么疯，睡觉的时候，身边一定不允许有人。就连他，也不能在身边。
籍涅把相黎拽进房间，并关上房门的行为，让籍敏一时有些愣愣的，反应不过来。他盯着籍涅的房门足有一盏茶的时间，可是，终究还是没有抬手敲门，转身回了他的房间。心里想着，也许只是少爷需要一个粗使下人在身边服侍，那些打扇、端茶的活，一向是不用他做的。可是，即便做了这样的心理建设，籍敏心里还是有些不郁，大概就是那种本来认为理所当然属于自己的位置，被人强占了的那种感觉。
相黎自然不懂籍敏的心思，她被籍涅大力拽进房间之后，差点跌倒，扶住了房间中的矮桌，才稳住了身体。
相黎回头想骂一句“你有病呀”，可是，看到籍涅因为愤怒而染红的双眸，竟让她生出一些畏惧。相黎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但还是乖乖倒了杯茶递给籍涅。籍涅无视相黎双手端茶的行为，把折扇放到桌子上，脱了外衫和鞋袜在床上躺好，随手盖了薄被说道：“我要睡午觉，你在旁边打扇吧。”
相黎收回尴尬的姿势，拿起折扇，搬了个矮几到床前给籍涅打扇。看着籍涅一副理所当然享受的样子，相黎气得只想把他狂揍一顿，可是，只是想了想而已。想过之后，一边打扇，一边在心中默念“万恶的旧社会，吃人的剥削制度，可恶的籍扒皮”。相黎本是没有午睡的习惯的，可是，中午吃得太饱，所有的精力都转移到消化上，大脑有些供氧不足，便有些困顿，加上籍涅睡着的样子实在太诱人，相黎打着扇的动作越来越慢，最终趴在床沿。
籍涅在相黎睡着后睁开了眼睛，他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只是，看着相黎的眼神，有些复杂。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因为一个人这般情绪失控过，即使当年被骗，也多半是因为稚嫩，而并没有为那个女人沉迷到失了理智的程度。可是，相黎没有用丝毫的心计手段，却让他情绪失控了。甚至差点迁怒籍敏，从小跟在他身边，在他心中比爹娘、兄弟还要亲近的籍敏，差点因为相黎而迁怒。
看着相黎安静的睡颜，籍涅突然起了杀机。可是，他的手伸到相黎的脖颈处，正好看到相黎在睡梦中露出了笑容，不知是做了什么美梦，那个笑容太过无害，竟让他不忍下手。
籍涅有些恨恨，这么多年，不知有多少女人讨好他，那些敢对他献殷勤的女人，个个都比相黎出色太多，他都能无动于衷，可是，他却对这个来历不明的相黎动心了，而显然，相黎虽然有些傻，虽然会因为他的威胁服侍他，却丝毫没有被他吸引或动心。籍涅是商人，是一个绝不吃亏的商人，但是，在他和相黎之间，他知道明显的他已经输了先机。籍涅能在商场纵横，除了籍家的皇商身份，他的聪明才智，更主要的还是他不打无准备的仗，从来不服输的性格。就算是他先动情了，他也要让相黎用情比他更深。而根据他的经验，要让一个人动心，与其低声下气讨好她，不如无视她，并让她嫉妒。
籍涅心中有了计较，唇边挂上一抹笑容，收回手，当真闭目入睡。
下午的时候，相黎和籍敏随着籍涅逛了逛风林镇。不管什么时代，逛街无外乎shopping，吃东西。风林镇虽然比不了京城，比不了茶州，但是，作为一个安逸富庶的小镇，仍然有着自己的特色。
不过，不管是风林镇的饮食，还是风林镇的工艺品，籍二爷都不看在眼中，相黎虽然感到新奇，但是，想到自己是搭顺风车的，也不好买东西，只能过过眼瘾。
籍涅并不着急，虽然什么都不买，但还是把一个小镇逛了两个时辰，在掌灯时分，才在一家小酒馆前停下。
典型的小镇小规模的酒馆，桌椅是竹子制成的，做工一般，甚至没有上漆。酒杯、酒壶都是粗陶制作的，下酒菜也极其简朴，小鱼干只有一指宽，虾蟹明显是河中产的，竹笋也不鲜嫩，这样的酒菜连相黎都要皱皱眉头，可是，一向享受奢华的籍二爷，却从容的喝着酒，吃着菜。相黎中午吃得多了，虽然逛了一个下午，也不怎么饿，加上这个时代晚上没有什么娱乐，睡觉又早，所以，她便没怎么动筷子。籍敏中午没怎么吃，按说现在早饿了，可是，他心中不快，也没怎么动筷子。
籍涅自顾自的吃喝，在他觉着酒足饭饱之后便让籍敏结账。三人回到客栈，籍涅在柜台帮相黎又要了一间房间。相黎虽然有些诧异籍涅突然的大方，但是，劳累了一天的她在洗过热水澡换上干净衣服后，美美的睡着了。连半夜有人拨开她的房门走到她床前都毫无所觉。籍涅看着相黎安静的睡颜，听着她沉沉的呼吸声，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这样没有防心的人，在外边都能睡得这么香，还妄谈要跟男人一样赚钱谋生。籍涅在相黎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在他的床边坐了一会儿，发现她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觉得没意思，便离开相黎的房间回房睡了。

回程（3）

籍涅并没有发现，他走出相黎房门时躲在阴影处的籍敏惊诧的表情。月色朦胧，他只是看到了他家少爷对着相黎俯身，不知道吻得是额头还是哪里，可是，他潜意识里，便以为籍涅吻得是嘴唇。可是，不管是额头还是嘴唇，籍涅吻相黎这件事都足够让籍敏震惊。跟在籍涅身边多年，他并不是没有见识的人，那些达官贵人，玩腻了女人玩男人他也不是不知道。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他家少爷有这样的爱好。
而且，就算是他家少爷有这样的爱好，那人也不该是相黎。相黎虽然看上去单薄了些，但是，长得并不漂亮，性格也不柔弱，相反，还很倔强。而且，籍敏亲眼见过相黎跟茶家宗主谈判，面对茶家宗主，她侃侃而谈，丝毫不露怯，虽然也可能是因为她不清楚茶家宗主的身份。但是，这样的相黎，不管怎么看都不像那些漂亮到妖异，涂脂抹粉，在男人身下承欢的人。
籍敏现在的心情有些矛盾，他从小受的教育告诉他，该对少爷惟命是从，少爷想要的，只要与籍家的利益不冲突，他便要不择手段的帮他得到。可是，现在少爷看上的人是相黎，虽然他跟相黎的接触并不多，但是，他挺喜欢相黎的。从小跟在籍涅身边，加上天性本来就是淡淡的，籍敏并没有朋友。见识过籍涅的才华后，他更不会把别人放在眼里。相黎，是他难得觉得可以相处的人。从他肯为相黎夹菜就可以看出他对相黎的好感。他也看得出，相黎对他家少爷，根本没有存那样的心思。
本来应该迅速用一切手段让相黎心甘情愿对籍涅屈服的籍敏，第一次犹豫，一夜辗转，难以成眠。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餐，籍涅便令籍敏赶着马车离开。相黎看到籍敏的黑眼圈，本来想提醒籍涅他昨天说在风林镇玩两天的，可是，看着籍涅的脸，她还是说不出来。只能在心里为她和籍敏默哀。
在籍涅的授意下，籍敏把马车赶得飞快，即使是加了防震装置的车厢，毕竟只是古代的不成熟技术，官道也不是柏油路，所以，依然能感到明显的颠簸，相黎维持平衡都很难，籍涅也不再要求她打扇。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相黎聊天，籍涅问的问题，十有八九，是需要相黎动脑子撒谎的。比如“你家是哪的？”“家里还有什么人呀？”“你爹娘怎么放心让你一个姑娘家出来做工？”马车的颠簸让相黎有些头晕，加上要撒谎，还要把谎话撒的圆，让她觉得非常的疲倦。可是，籍涅一副关心下属的善良老板的样子，尽管只是做出来的，也让相黎不能拒绝回答。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相黎出了车厢，深深的呼了口气，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这行为看在籍敏眼里，多了些暧昧，他的眉头又轻微的皱了皱。可是，看着在一旁从容自若的籍涅，籍敏最终选择了当做不知道这件事。虽然知道相黎一定抵不住籍涅的攻势，他还是觉着这样不推波助澜就算是帮相黎了。
又行了五日，三人到了锦州。锦州以出产丝绸闻名，位于洛河和谷江的交汇处，水上运输便利，是一个很重要的商业中心，繁华不亚于京城。
在这样繁华的地方，娱乐业自然也是极其繁荣的。籍二爷住进了籍家在锦州的分号。当晚便去了锦州最大的妓院，凌霄楼。妓院的名字起得特别像某个江湖门派的名字，不是怡红馆、丽春院之类的。相黎怀着满腔的好奇心，跟着籍涅一起进了凌霜楼。
本以为会有什么不一样，可是，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