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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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黎- 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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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朕想借你这双清醒的眼睛看看,朕与漓儿,谁棋艺更胜一筹。太医院那边,赵太医还没有给出修缮医书的名单,不急在一时,上来,坐朕旁边。”皇帝说着,指了指他旁边的坐垫。
相黎只得应了声“是”,脱鞋上了坐榻。
自始至终,相黎都没有正眼看一眼姜漓。现在就坐在姜漓对面,虽是侧着,在这个安静的能听到各人的呼吸声的坐榻上,她几乎避无可避。
不同于与相黎下棋的速度,皇帝与姜漓的棋,下得很慢。平均半炷香的时间落一子,有时甚至能拖到一炷香的时间。
不关心两父子在棋盘上的战争,不想看到姜漓,一直盯着棋盘的相黎,久久等不到两人落子,也不想随着任何一方思考下一步落在哪里更合适的相黎,慢慢地开始打盹儿。开始她还能自己控制一下,掐掐手心或者咬咬嘴唇。可是,现在相黎的困意就像那午后第一节课时犯困的学生那样,虽然讲台上站着老师,虽然极力想让自己清醒,但还是不可遏止的被困意袭击。尤其是,相黎的头,一直保持着七十五度角向下的姿势,快到一个时辰时,相黎终于败于困意,彻底合上了眼睛。
因为相黎一直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对局的两人又专注于棋盘,开始,并没有发现相黎睡着。只是,一直那样低着头,相黎睡着睡着打起了呼噜,虽不像虎背熊腰的大汉那样地动山摇般声响,但是,在这样安静的能听到彼此呼吸声的环境中,即使是猫儿那般“咕噜咕噜”的呼声,也显得分外清晰。
听到相黎的呼噜声,对局的两人同时看向了她。姜漓作势要把相黎叫醒,皇帝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放下手中把玩的折扇,亲自起身把相黎抱向了他的床榻。
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寝”,皇帝的床榻,除了他年轻时让皇后和几个宠妃睡过,这么多年来,除了更换被褥的太监宫女,就没有别人接近过。更遑论是他亲自抱上去。
可是,这样的殊荣,相黎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开心。虽然打起了呼噜,可是,坐着睡觉又岂能进入深眠。皇帝一抱起她,失重感和侵入鼻腔的龙涎香味,就让她醒了过来。可是,相黎眼睛开了一条缝儿,入眼的一只面露凶相的龙头,吓得她又把眼睛闭上了。
就这样,相黎被皇帝抱到了龙榻上,还被皇帝亲手盖了锦被。
在皇帝的脚步渐渐走开,听到掀动隔帘的声音后,相黎猛然睁开双眼,可是,身体却一动也不敢动。
她本身并没有睡眠不足,刚才又打了个盹儿,加上现在躺在龙榻上的刺激,让她整个人完全清醒了过来。
不能起身,甚至不能翻身,相黎就那样看着天花板,侧耳倾听外间的声音。很安静,几乎什么也听不到。
所谓煎熬,大概就是相黎现在的状况了。这种煎熬又持续了近两个时辰,房间里变得有些昏暗,相黎真的有了睡意才结束。被彩云叫起来穿了鞋子,相黎揉着眼睛跟她到了饭厅。其实,相黎想最起码先洗洗脸的,可是,看到彩云那张责备表情过于明显的脸,她就没有说出口。
皇帝并没有给相黎告罪的机会,看到她进门,就微笑着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让她坐下。
晚饭过后,就在饭桌上,皇帝开口道:“虽然想让明月再陪朕一段时间,不过,你要监修医书,继续住在朕这里怕是多有不便。正好,今天漓儿也要出宫,就让他送你回府吧。朕会让胡成告诉下面的人,以后皇宫,你可以自由出入,有时间,记得来看看朕。”
又是这样,给你自由又告诉你线在他手中,如放风筝一般的做法。
出了皇宫的大门,相黎对姜漓道:“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了,您不用送了。”
姜漓拦住相黎附在她耳边道:“父皇的人看着呢,不想惹麻烦就跟我上车。”
上了马车,不想看姜漓,相黎干脆闭上了眼睛。
车出了皇宫前的大路,拐过一个弯之后,姜漓开口道:“好长时间没见了,你就那么不想看到我吗?”
相黎本想这样安安静静的去陈家,现在,她不知道面对姜漓该如何。要说抱怨、责骂姜漓连通知她一声都没有就成亲了,姜漓显然没给她那样的权力。被人耍了还要怀着怒气又哭又闹,那样失格的事,相黎做不出来。
最起码,要姜漓给她一个解释,在她跟陈隽发生了那样的关系之后,她已经失去了理直气壮询问的资格。更主要的是,前世除了经历一场柏拉图之恋之外什么经验都没有的她,对于灵与肉的关系,在于陈隽发生了那样与爱无关却又你情我愿的鱼水之欢之后,相黎的心中,出现了迷惘。
满腔窒闷般的不甘与愤怒无法发泄,自己现在又陷入了迷惘中,此时此刻,相黎最不想面对的人就是姜漓了。
她本也以为,那样戏耍了她之后消失的姜漓,对她也会无话可说而保持沉默的。
可是,听听,姜漓现在的语气,就像一个抱怨情人冷落自己的恋爱中人一般,负气而亲昵。
相黎握了握双手,睁开眼道:“您这话从何说起?我只是有些困想睡一会儿而已,并不是不想看您。况且,我们今天应该是第一次正式见面,您怎么说好长时间没见了呢?”
相黎的表情,无辜中带着一丝责备。就临场发挥而言,她的演技算不错了。
“你……你说什么第一次正式见面?你就那么气恼,一定要装作不认识我吗?纳妃的事,是我不对。可是,我从来没有碰过那个女人。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人,除夕夜那晚,我说的话,还有自己答应我的事,你忘了吗?”
二流骗子的骗术,绝对的登徒子的借口,相黎从来没有想过,姜漓那样强势而高傲的男人,居然也会扮演这种角色。太过生气,相黎反而微笑着道:“您可能真的认错人了。今天,确实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至于除夕夜,我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个除夕夜。不过,这几年的除夕夜,都是我跟师傅两个人一起过的。几年前的话,我不太记得了。不过,那时我还小,要是可能见过您的话……那也不太可能,我出身乡野,而您是皇孙贵胄,没有相见的机会的。”
“你……你不认得我吗?”姜漓的声音里带了一些颤抖。
“您说什么呢?我当然认识您,今天上午,皇上刚刚给我们做过介绍。皇上让我称呼您‘三哥’,那您应该是三殿下吧?陈家已逝小姐的姑爷,陈大人跟我提起过您。”相黎说完,给了姜漓一个灿烂的笑容。好像在说,“看吧,我认识你的。”
相黎的表演并不是完全没有破绽,仔细看的话,她放在身子两侧的手,已经嵌进了坐垫里。可是,所谓“关心则乱”,姜漓只看了相黎把他当做陌生人般的笑容,只听到了相黎礼貌客套的话语。
“那你知道你自己是谁吗?”姜漓问得时候,面上有着难掩的苦涩。
相黎故作生气的别过脸道:“您问得太失礼了,我又不是傻子,难道还能不知道自己是谁吗?”
“你别生气,我并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只是,父皇说你是皇姑奶奶的孙女,你自己也这么觉得吗?”已经确定相黎不明原因的忘了他,但显然没有忘记她自己是谁的姜漓,想确定一下,她对以前到底记得多少。
相黎转过身来,压低声音道:“您也怀疑我吗?其实我自己也怀疑,像我这样的乡野大夫,怎么可能是皇孙贵胄。可是,以前的事我记不太清楚了,册封有太突然,我没有时间问师傅,又不敢抗旨。
不过,您放心,我绝对不敢认为自己是公主的,就是陈大人说我是他的妻子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我记得明明坐在医馆看诊,莫名其妙睡着了,一觉醒来,就躺在陈大人家的床上,房间里还贴着‘囍’字。他说我是他的妻子,我师父和籍家两位哥哥也那么说。
陈大人真是个好人呀,虽然人高傲了点儿,说话也很难听。不过,是个率直热心的人。对我师傅也很好,还帮他做饭呢。
啊,我好像太罗嗦了。您不想听我说这么多废话吧?
不过,我真的不是有意冒充公主的,他日,要是皇上发现认错了,要罚我时,还希望您帮我说说话呀。“
相黎说着,用热切渴求的眼神看着姜漓。
姜漓别过脸咳了声道:“放心吧,我不会让父皇罚你的。”
“那谢谢您了。我以前听人说皇孙贵胄都特别傲慢,不把人看在眼里。这几日下来,我觉得那些人肯定是因为自己见不到皇家人就胡乱编造的。皇上人很随和,您虽然长着一脸凶相,却也很好说话。比陈大人还好说话,都是好人呀。皇家人都是这样的话,我们这些百姓就有福了。”相黎说完,觉得演得太过,她自己都有些恶心的想吐了。干脆“呵呵”傻笑了两声,做不好意思状,闭上了嘴巴。

陈府的不自在

车行到陈家,姜漓走在前面先相黎一步下车,到相黎下车时,眼前的阵势,差点儿没把她吓回去。
大晚上的,陈家从大门到前厅,一路灯笼点得比白天还要明亮。
这也就罢了,陈老爷、陈隽率领着陈家上下几十个下人站在门口相迎。
被姜漓半拉半扶的下了马车,待相黎刚刚着地,陈老爷就携全府的人跪在地上道:“恭迎公主回府。”
这排场,若不是身边有姜漓扶着,相黎脚下一软,大概就跌在地上了。
站稳之后,相黎走上前扶起陈老爷道:“父亲大人,自古都是晚辈给长辈行礼,您这样,不是折煞我吗?您快让大家也都起来吧,大晚上的。”
陈老爷转身道:“既然公主说了,大家都起身吧。”说罢,又转回身对相黎拱手道:“公主,请回府。”
相黎学着陈老爷的样子拱手道:“父亲大人先请。”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在姜漓说了句“家中长者为尊,岳父大人先请”之后,陈老爷才又对姜漓行了礼起身往门内走去。
几人在客厅互相寒暄了一番,陈老爷回了他的院落,姜漓并没有就此告辞,然而跟着相黎和陈隽进了陈家的内院。
让姜漓在小厅喝茶,相黎把陈隽拉回房间道:“陈大人,我跟您说了个事儿。待会儿如果姜漓问起我为什么失去了部分记忆,您就说我因为中毒和流产的事儿受了点儿刺激。至于他问起我们为什么成亲,我想他多半不会问,他要是问了,您自个儿编吧。还有,有机会的话,您把蒸汽机船的事儿跟他说一下。我装作不认识他,就不和您一起出去陪他了。”
“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他?不是你自己说只有想到他才会心跳加速的吗?还有,关于你流产的事,虽然我也有责任,但那毕竟是你们之间的事,你让我如何开口?”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如果不那样的话,我没有办法心平气和面对他。可是,接下来要迎来的改革,让我不得不对他抱持一个平常心。我不想因为个人情绪让不久前途堪忧的改革有不必要的麻烦。
而且,这样的话,皇上要出牌也会有所顾忌。您不知道,他今天笑着对我和姜漓作了介绍,就如介绍两个陌生人一般,那么自然。可是,他口中偏偏强调了所谓‘兄弟’,让我称呼姜漓‘三哥’。”
“就算我帮你撒谎,七皇子那里,刘先生那里,你要所有的人都帮你撒谎吗?为什么要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这样追问着,其实答案,陈隽心里隐约也已经有了。他与相黎相处时间虽不长,但已经对她总把什么都藏在心里的性格和她对姜漓的误会知晓得很清楚了。
本来,此时,陈隽应该替姜漓解释一下的。可是,私心里,他不会再刻意阻碍相黎和姜漓,因为现在,两个人,都是他在乎的人;但是,他同样也不会帮他们在感情上更进一步。因为,即使他喜欢了姜漓这么多年,即使他愿意为姜漓得天下治天下鞠躬尽瘁,他也不愿意把相黎给他。哪怕,知道他们心中有着对方。
感情上,陈隽本来就是个任性而自私的人。所谓“爱人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哪怕不是我给的”这样高尚而伟大的爱,不属于他。
相黎白了陈隽一眼道:“我不是想把事情弄得复杂,只是不想有不必要的分神。至于为什么会分神,给您这样自我并且在一些方面不知道是粗神经还是任性的人解释,您也不会明白。
陈大人不是喜欢姜漓吗?怎么说,我这样做也算是替他着想,您不会不答应吧?”
“我会答应你。不过,你最好真的忘了他,自己娘子心中住着别人搁谁都不好受。”陈隽说着,起身往面口走去。
“您不也一样心里有别人?无聊的占有欲。”相黎自言自语般回了一句。
那天晚上,陈隽与姜漓聊到什么时候,以及到底聊了些什么,相黎并不知道。虽然她有些好奇,不,应该说很好奇,但是,是她自己选择避开姜漓的,也是她给了陈隽信任拜托给他的,所以,陈隽不主动跟她说,她也没问。
第二天,相黎醒来的时候,陈老爷和陈隽都已经去上朝了。
吃过早餐,相黎去了籍家,跟籍涅说了活字印刷术的事。籍涅答应相黎,半年之内,一定试验成功,并建好一套按照当时音律编排的活字。
活字印刷术本来就是古代的工艺,籍家的能力找到有潜质的刻坊工人试验成功肯定没有问题。相黎立军令状的时候就是想到了这一层心中有底才在皇帝面前拿出了壮士断腕的态度。
至于活字印刷术的工艺,籍涅要独家拥有,还是转卖他人,那是籍家的买卖。虽顶着籍家义子的身份,相黎也没有多言。
从籍家吃过午饭出来,相黎又去了回春医馆,帮着刘大夫做了一个下午的药童。在医馆关门后,跟他说了监修医书和要在各地建立公共图书馆供医者借阅医书的事。
刘大夫听了这个消息,眉头皱了皱,但最后还是对相黎说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尽管开口。
相黎知道刘大夫一直不想和官家扯上关系,她自己也是冒着生命危险的,所以,就跟刘大夫说在医术上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她会过来问他。
本来相黎想跟刘大夫一起吃个晚饭,可是,想到前一天晚上陈家门口那阵势,她跟刘大夫说完事儿之后就回了陈府。
相黎前脚刚刚回到房间,茶还没喝上一口,陈隽后脚也就进来了。
陈隽换过衣服之后,两人一起去了饭厅,陈老爷和他那个妾侍,居然又起身给相黎行了礼。
相黎跟陈老爷说在家里,该她给长辈行礼;可是,陈老爷却说国法大于家法,既然她已受封为公主,就应该对她行礼。
一顿饭,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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