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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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上月-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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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冲面上蕴着恍惚的笑,动作一下下持续,道福只觉得那东西仿若变作了活物,在她体内震颤游走,深深撞击,水池中泛着红浪,桓冲贴着道福的耳朵轻轻道:“别动,乖乖,我送你登天,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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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昨岁满孝,阿嗣去了雍州任职,眼看献之也要出孝,婚期逼近,阿茂理所当然的被兄嫂接到府上照顾。
周氏整日忙碌,为阿茂张罗妆奁添箱,阿茂看到仓库中满满堆放的新置的镜台珠宝、绫罗锦绣,不由咂舌:“何必如此破费?不是三年前便准备好了吗?”
周氏笑她:“三年前与今日怎可比得?如今家底殷实,你哥哥这般疼你,自然不会亏待了你去。”
阿茂默默。阿兄官越做越大,自新帝即位,极受宠爱,即使称病在家已两月有余,依然皇恩不倦,每日迎来送往,宾客盈门。
郗家已如日中天。
只是阿兄似乎变得越来越冷淡,有时候话都懒得说,只是默默坐在院中,自己和自己下上一盘棋便可渡得永日。
任得妻子每日花蝴蝶一般在屋中穿梭忙碌。
“还是这明光锦的好看,衬得我们阿茂越发的华贵……嗯……再把这牡丹纹的换上试试……”
阿茂犹若木偶一般立在屋正中,一旁拥簇着四五个侍女,在周氏的指挥下,不时将各色布料往阿茂身上比划。
阿茂本还十分配合,可是如此比划了两三个时辰之后,却也觉得索然无味起来,对着周氏道:“嫂嫂,我尿遁。”
周氏睨了她一眼,扬着手中纨扇直把她往外赶:“去吧去吧,也不知道要成亲的人是谁。”又对着一侧两个侍女道:“还不去伺候大小姐更衣去。”
阿茂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这两年阿兄显贵,家中侍婢成倍增长,阿茂少时跟着伯父伯母,节俭的习性根深蒂固,到底不喜欢一群人前前后后的拥簇着。
须臾,阿茂提着裙裾正要进得屋去,就见到周氏已遣散了侍女正和站在一旁的乳保刘氏扯着闲天:“这些房契地契,刘嬷嬷先给我们阿茂收着,到了王家再拿给她看,我怕我亲手给她了,她又吵吵着不要。”
周氏穿着一件孔雀蓝绣花丝锦袍,一朵朵绛红色牡丹在蓝地上绽放出来,衬着她欺雪赛霜的白肤,艳丽得触目惊心。她如今也年近三十,加上家境优渥,添了些华贵妇人的风情,一壁懒洋洋用手中素纱纨扇点着桌上几张黄纸,一壁用另一只手把玩着耳间拇指大的珠坠。
“还是少夫人想得周到,真是……老身替大小姐谢过您了。”刘氏面上颇有些开心,伸手去拿那些地契,小心的收在袖中。
“不值什么,刘嬷嬷你也知道,郗家这一辈只有这么一个女孩儿,她兄长是一等一的真心疼她,这些妆奁什物不过是些身外物,我们只求她过得好罢了。”
阿茂觉得这个时候进去颇有些尴尬,不好意思的站在了门口。
“那是那是。”屋中传来了刘氏的笑声。
“只是她始终一副孩子心性,都在家养到了二十余岁了,还和我当年初见她时一般心性。这马上要嫁人了,你也需多提点着她些。”
“这个……其实小姐少时就没有母亲,比一般女孩还懂事些,持家待人什么的,也是极好的。”到底是自己带大的,刘氏对阿茂还是十分满意的,一本正经的向周氏数着阿茂的好处。
周氏将纨扇掩口,灿然一笑:“嬷嬷误会了,我说的是那方面……”话未说完,将嘴凑到刘氏耳畔,二人细细密语起来。
阿茂大概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面上涨得通红,索性转身离去。
穿过廊道便看到郗超一个人坐在后园小庭中,石桌上摆着一副残局,他一只手夹着一粒白子轻轻敲着石桌边沿,默默不语,一双眼盯着面前的一树珠光宝气的珊瑚树,怔怔的,似乎已经这样很久很久。
阿茂认得这颗珊瑚树,这是新近御赐的,阿嫂听说珊瑚树有养生疗疾的功效,特意嘱咐阿兄在何处,这珊瑚树便摆在哪里。
不知道为什么,阿茂看到郗超那孤单瘦弱的背影心里某处就莫名疼痛,特别是在这璀璨无双的宝树的映衬下,那背影越发显的萧索。
她正望着郗超发呆,那边厢郗超已侧头看到了她,对着她一笑,招手道:“阿茂,过来。”
阿茂快步趋过庭前,乖巧的跪坐在郗超身侧。
“怎么跑出来了?”郗超看她,满眼的宠溺与喜爱。
“阿嫂给阿茂做的衣裳太多了,试都试不完,嫁妆也是,阿茂觉得心里不安,阿兄快去劝劝她吧。”阿茂皱皱鼻子。
郗超笑:“傻丫头,这也是我的意思,照我说来,这些还不够,我们阿茂这般的好女子,嫁妆须得良田千亩,红妆十里才好。”
阿茂失笑:“那倒是好,也不知那人娶的是我的人还是我的妆奁。”
郗超一愣,笑起来:“你倒通透。”
郗超微微动了动,盖在膝上的凉毯掉在地上,阿茂忙跪□子为他捡了起来,细细盖好,自四五月间郗超便得了怪病,休朝在家,却也说不上为什么,只是畏寒得厉害,即使这样有些炎热的五六月天他都要盖上一层薄毯。
“阿兄……”阿茂仰头,有些吞吐。
郗超笑:“怎么了?”
“阿兄为什么这般不快活,告诉阿茂好吗?阿茂想要为您分忧。”
郗超有些恍惚,连阿茂都看出来了?淡淡笑:“我素来不苟言笑,阿茂只怕是与温柔多情的献之在一起处久了,觉得阿兄面目可憎了吧。”
“哪有。”阿茂忙辩解:“阿兄虽不苟言笑,但以前阿茂觉得阿兄眼中心中好像总有一簇火,时时温暖着自己和别人,如今,这团火……仿佛慢慢灭了,阿兄变得好冰冷,好像成了另一个人。”
“是吗?”郗超故意错开阿茂殷切的眸子,嘴中淡淡回复:“许是我太累了罢。”随即一笑:“阿茂,阿兄现在很想吃你做的胡麻饭,你现在去做一碗好吗?”
“啊?好的。”
郗超看着阿茂粉色衣角远远消失在廊台转角,一双眼睛扫着那颗二尺高的珊瑚树,随手拿起石桌上一柄铁如意,将其击得粉碎。
司马道福明明已经醒过来,却仍死死闭着眼睛不睁开。
桓冲一壁穿衣一壁道:“不用装了,我知道你醒着呢。”
“我已将仲道派去荆州了,他一年半年的不会回来,你无须担心他再骚扰你……我此次督促扬州军防也需半年才能回来,家中诸事我都已打理好,有什么事,云翳花翳两个丫头自会为你打理,实在是解决不了,你可以去找王氏,她虽身子不大好,但我和她打过招呼,她自会荫蔽你的。”
司马道福脑中浮现出那个总是浅笑着的桓冲正妻王氏,那个人人称道的贤妻,穿着一身华丽衣裳,苍白荏弱的一张脸,却端庄得犹若画上仕女。
她嗤笑出声:“你不会把我们的事也同她说了罢?”
桓冲穿衣的手顿了顿:“我从来没有瞒过她些什么。”
司马道福彻底愣了,她不明白那个女人怎么还能对着她笑,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她禁不住讷讷:“她怎么还可以……”
“小傻瓜,聪明的人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王氏是个极聪明的人,你还有许多东西要向她学习才是。”桓冲拍了拍司马道福的脸颊,轻笑:“自己保重。”转身挑开帘子离去。
司马道福呆呆看着帐顶,心中一阵疼痛,她想要的不过是王献之罢了,可是这一生仿佛已经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了,长得都不可能回头了。
忍不住涌出泪来,她和王郎还有可能吗?
 
心尖肉
夏日炎炎,蝉噪声声,合欢树下的凉亭四围障着轻薄的白纱,随风飘荡,亭中侧立的侍女手中纨扇轻摇,扇底清风一下一下温柔的抚摸着阿茂,阿茂忍不住打了个呵欠,舒服得几乎要睡去。却被周氏欢快的声音给唤醒:“阿茂,你看看,我这步棋走得妙不妙?”
周氏穿着一件绛红色满绣衫子,裙摆上绣着一只白羽的孔雀,翎毛上缠着金丝,呼应着她头上那只金镶红宝的凤凰步摇簪,美得触目惊心。她声音甜蜜蜜的,喜庆欢愉。
阿茂勉强大睁着双眼去看那棋盘,忍不住哭笑不得,虽说自己不擅其道,却也知道阿嫂又下了一招臭棋,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偷偷拿眼去瞄与周氏对弈的郗超,见他面上风轻云淡,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心想阿兄真真好涵养,他已陪阿嫂下了一下午棋了,不仅毫无怨言还十分巧妙的输了两盘。
她嘻嘻笑了一声,虚应道:“很妙,很妙。”
周氏大喜,单手撑着下颚:“是吗,看来我还是很有下棋的天份的,这一切都得感谢妹妹的栽培才是。”
阿茂分明看到郗超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由在心中长长叹息了一声。
自月前郗超突然在凉亭晕倒后,听得大夫说他是思虑过甚,周氏便大惊失色,十分自责,觉得自己对郗超关心不够,便将府中事务都交代了下人,整日哪也不去,围着郗超转悠。又怕郗超嫌她烦,就想了个陪郗超下棋的馊主意,可惜她又不会,便吵着要跟阿茂学,粗粗研究了几日,便自以为差不多通了,日日缠着郗超陪自己对弈。
偏生越是那初学者越是容易自满,加上众人深知她好胜的性格和良苦的用心,唯恐她沮丧,都不着痕迹的让着她哄着她,周氏就越发一副自己天赋异禀的样子,倒像是真真喜欢上了下棋,却苦了陪她下棋的郗超和一旁陪坐的“师傅”阿茂。
阿茂眼看着郗超故意下了一招极蠢的棋,一大片子都被围得死死的,周氏哈哈一笑:“夫君又大意了。”手上金钏一阵响,“哗啦哗啦”的伸手去提盘中郗超所执白子。
郗超看她开心如孩童一般的笑容,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禀夫人,王管家求见。”一个侍女从台廊中走来,站在亭外施了个礼。
周氏头也不回,嘴里抱怨道:“又有什么事?”看着盘上的棋子数了数,对着郗超道:“这棋子我一个个可是都记得位置呢,夫君可不要调换了才好,等等我,去去就回来。”话语里分明撒娇的成分更多些。
郗超笑:“好。”
周氏还不放心,对着一旁被逼来观奕的阿茂和靖安道:“你们可得把少爷看好了啊,不要让他耍诈啊!”嘻嘻笑着,裙摆生风,领着那侍女风风火火的去了。
阿茂怔怔的望着周氏远去的背影,回头对郗超道:“阿兄,你这么骗着阿嫂玩有意思吗?若是她以后真的棋艺精进了,知道我们不过敷衍她,心里会难受的。”
郗超漫不经心的笑笑:“你以为她不知道吗?”
阿茂嗟叹:这两个人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可是明明面上这般恩爱……
唉,真是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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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在前厅打发了王管家,又去庖厨看了看郗超的药,亲自试过了温度,端着药汤向后花园走来。远远便看到阿茂和郗超正在开心笑语,郗超脸上扬着笑容,阿茂也一派天真,手舞足蹈,连站在一旁的靖安也不时凑趣说些话儿,侍女掩口笑起来,气氛融洽得犹如一张画。
郗超似是说了些什么,一双眼睛定在阿茂脸上,唇边蕴着闲散的笑,满目的宠溺和疼惜。
阿茂一脸不忿,皱鼻子道:“……我就不信阿兄什么都知道。”
郗超笑:“那好,你刚刚假借尿遁跑到庖厨偷吃了一块酥鱼,你且说是与不是?”
咦,阿茂一脸惊诧:“你,你怎么知道?”她刚刚看阿兄阿嫂下棋看得累了,闻到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香气,就料到厨子一定在准备晚上的酥鱼,脑子里出现那香喷喷刚出锅的酥鱼,忍不住食指大动,略略挣扎了一下,还是跑到庖厨偷吃了几块。
郗超哈哈笑了起来,伸出拇指在她唇上一揩:“笨丫头,嘴上还油汪汪一片呢……”
阿茂大窘,忙伸手在嘴上乱抹一通,嘴里含糊喊道:“哪有。”
郗超摇头:“你这般鲁莽哪里擦得干净?”
从丫头那里取了一方帕子细细给她揩干净了。
周氏看到郗超那专注的双眼,只觉得心中烧起一腔妒火,焰腾腾炙烤着自己的五脏六腑。手里热汤都要端不稳了。
不由苦笑,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居然这样恨小阿茂,怎么会这样?
她未嫁的时候就听过他的盛名,这些年也知道一些关于他的捕风捉影的秘辛,她都不在乎,反正她才是他的妻子。这么多年来,始终该糊涂的时候糊涂,该明白的时候明白。她这般隐忍屈就,却好像从未走进他的心里面去。
纵然他和颜悦色,纵然他温柔体贴,他的眼睛望向她的时候总是空空的。他的快乐与苦恼好似都和她隔着厚厚一堵墙。
他对她好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
可怜她对他的一片痴心。
这么多年哼哧哼哧劳心劳力的一片痴心。
在他眼里,她不过只是个外人。和所有人一样只是徘徊在他心外的一个外人罢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他望向阿茂的眼神是不同的。
他那样宠着阿茂,不论她是个矮胖的孩童还是亭亭玉立的姑娘。
只要见到阿茂,哪怕他正值盛怒,也会平静下来。
只要见到阿茂,哪怕他遇到了再难堪的事情,他也会抛在脑后。
阿茂是打开他心房的一把锁。
阿茂是他心尖尖上的那块肉。
他的小阿茂呵……
侍女最先看到周氏,齐齐躬身一礼:“少夫人。”
周氏强笑着点点头。将药汤递到郗超面前:“快喝吧,再不喝便凉了。”
郗超抬头看她,温柔一笑,却对着那碗药皱眉摇头,像个小男孩一般可爱。
周氏笑起来:“夫君莫不是连喝药的勇气都没有吧?可不是要让大家小看了去?”
郗超并未理睬,还是一副不甚想喝的样子。
阿茂扑哧一笑:“阿嫂,还是我来吧。”
端过周氏手中的碗,凑过鼻子嗅了嗅:“这药好香啊,不如我先尝尝。”
一旁的靖安莞尔,他还记得阿茂小时候因为嘴馋偷喝了老爷的药,昏昏糊糊好几日,把一大家子人都吓得够呛的往事。
郗超斥道:“胡闹,你这馋猫,药也是混吃的吗?”伸手夺过了阿茂手中碗,一饮而尽。
阿茂嘿嘿一笑,十分自然的从袖中再取出一个手帕裹成的小绢包。素手轻轻掀开小包,几颗晶莹的梅子静静卧在绣着海棠花的锦帕里面,分外好看。阿茂捻起一粒梅子,郗超十分自然的伸过头来就着她的手含入了梅子。
这一切的一切这样一气呵成,看得周氏心惊胆寒。
阿茂见到周氏在一侧发呆,笑着问:“阿嫂,怎么了?”
周氏摇头,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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