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命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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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命湖-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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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秋之交,冷暖气流开始交锋,一天雨,一天晴。不过最新的气象预报,今后的一周里可能都有雨。

云多而厚重,但此刻非但无雨,半边月还格外明亮。

一条小船轻轻荡过湖面。

那兰和解炯、毕小洲正在做正式下潜探宝前的最后一次准备——下潜定在明晚。毕小洲用车拉来了一条向朋友租借的小船,出发在即,此刻逗留岸边,所以当那兰看见湖中心的那只船,有些诧异。

“你们见那条船了么?”那兰问。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以前晚上也不是没见过船。”解炯将一个防水包从车上扛到小船上,包里是温度计、深度仪、酸碱度计、尼龙绳等和明晚潜水相关的用具,用得上的用不上的,都准备好。

那兰说:“船本身没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那船晃晃荡荡,不像是在行驶,倒像在随波逐流,任凭湖水带着,摇来摆去。”

解炯说:“这你不知道?有些人为了享受那种懒散劲儿、休闲劲儿,特意不划船、不开船,没准就躺在船上,看月亮、数星星,追求浪漫嘛。” 他从包里取出一副望远镜递给那兰,“既然你那么好奇,用它看个清楚。这个是军用的,超强大,放大倍数没说的,但不是夜视,现在月色亮,看个大概应该没问题。不过,你要是看到一男一女,一定要闭眼。”

那兰笑笑,接过望远镜。

她捻着调焦旋钮,逐渐对准了那只小船。

心陡然揪起。

小船上只坐了一个人,一个蓑衣人!

“怎么了?”毕小洲和解炯都觉出那兰陡然加快的呼吸和举望远镜手臂的颤抖,同声询问。

“一蓑烟雨咒。”

“什么?”

那兰将望远镜递给解炯,说:“你看,那人,穿着雨衣……小洲,把船开过去,开到那条船边上,我要看看是谁在上面。”

解炯看了一下望远镜,说:“的确有些奇怪,好好的天气,穿什么雨衣。当然也没什么大不了,江京这林子,怪鸟多着呢……这人一看就有病,怎么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倒像是在钓鱼。”

钓鱼,还是钓命?

那兰叫:“你别废话了,上船再接着看,再耽误,那船就要跑了。”

“那船犯什么法了?跑了就跑了呗。”解炯上了船,不解地问。毕小洲已经开了引擎,对着蓑衣人的小船迎头而去。

那兰又将“一蓑烟雨咒”的迷信提醒了一遍,解炯说:“听说过了,你这个人表面看上去挺智慧的,不会真相信这个吧?”

“我当然不信,但还是想看个明白,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

毕小洲说:“至少,那人好像没有畏罪潜逃的迹象。”

解炯继续通过望远镜观察,说:“非但没有逃跑的迹象,这位蓑衣垂钓哥甚至假装没听见我们这么热情地跑过来,稳坐泰山……稳坐泰船。”

那兰皱眉:“他真的在钓鱼?”

解炯说:“现在咱们离得近些了,好像是有根儿鱼竿斜在那儿,但还不是很清楚。”过了片刻,他又说:“好了,看清楚了,钓鱼竿,错不了。”

“鱼竿上有没有鱼线?”

“我老眼神还没好到那个地步,你到跟前自己看吧。”

不久后,三个人的小艇离那小船已近在咫尺,也看清了小船的整体。那与其说是小船,不如说是块烂木——那是一条极为破旧的小木船,那种在江边经常可见被废弃的木船,照理不具备任何出航的条件。船上人背对着他们,身上的雨衣也和那木船一样破旧,头顶草帽也破烂不堪,仿佛他从明朝嘉靖年间就开始保持着这一姿势不动窝。解炯刚才没看错,一根鱼竿斜在水面上,那兰几乎可以断定竿上无线。

解炯叫道:“哥们儿,您是姓姜吧?啊?姜太公后人?”

毕小洲笑道:“好了,达达沙沙,别人以为你是来耍流氓的。”

雨衣人仍是背对着三人,恍若不闻,一动不动。

三个人互相看看,毕小洲会意,将船绕到那垂钓者的面前,两船紧靠着,解炯和那兰探身看去,那人的头脸似乎整个都埋在草帽下,见到陌生人探寻的目光,仍不动声色。垂钓者的手缩在雨衣里,而那鱼竿,从雨衣里伸出,竿上真的没有线!

那兰忽然伸手,抓住了鱼竿,向自己身侧一拉,鱼竿已被她整个拖了过来。鱼竿是常见的硬塑料制品,可伸缩,显然也经过一些风霜。她将鱼竿纤细的末梢插回去两节,回伸到钓鱼者的头边,鱼竿末梢插入草帽的下沿,用力一挑。

草帽被掀起,露出一张脸,一张草脸。更可笑的,是草脸上还架着一副墨镜。

一蓑烟雨的主角原来是个草人,诸葛亮借箭后没来得及处理掉的道具。

是谁在开这样的玩笑?

解炯哈哈笑了两声:“我今晚就到坛子里发帖子,说‘锦衣味’被一个草人吓得浑身打抖。”

但那兰没笑,她手里的鱼竿继续拨弄着那草人。

破雨衣被鱼竿无情脱下,墨镜被鱼竿粗鲁地摘下,草人身上、脸上的茅草被一根根挑下来。

解炯觉得那兰的举动好奇怪,打趣说:“这你就可不对了,欺负别人打不过你……”

他的话被哽在喉中,他的双眼开始放大。

茅草还在一丝丝落下,茅草落下后,是一片灰白。

灰白的是皮肤,死者的皮肤!灰白的是眼,已变空洞的双眼。

一具尸体,“跪坐”在三人面前!

那兰一阵晕眩。面前的尸体,形销骨立,是樊渊。

午饭是“淘宝组”六个人一起在麦当劳吃的。大半时间里,众人都努力保持沉默,连一向最不擅长保持沉默的解炯都努力没有发言,庞大的身躯在小小的座位上扭动不休。

在那兰眼前飘过的,还是樊渊灰白的尸体。

终于,那兰说:“你们有想退出的,可以说,不要不好意思,或者在岸上给我们做后勤。如果运气好,我们真的发现了什么,也一定会有你们的一份。”

一个男孩说:“姐把我们都想成什么萎人了?据我所知,所谓‘一蓑烟雨咒’只是谣言加迷信。而且那死掉的老头好像和我们的计划也没什么关系……”男孩比那兰至少大三岁,却一口一个“姐”的网络化称呼,平时没什么,这时听来特别让人烦心。那兰说:“不要姐不姐的,这后面还有很多事情,我们都不知道。有些我知道的,又不便都说出来,所以我刚才问的,不是激将法,是真的希望你们三思。今晚潜水,会有风险……或者说不管今晚还是未来的哪个日子,参加这个活动,都会有危险。”

毕小洲冷冷地说:“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计划会有危险?”

解炯说:“她第一天就警告过,你难道忘了?”

毕小洲说:“当然没有忘,我们也是自愿上的船,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打退堂鼓。”

那兰向众人感激地一笑,从包包里取出了一张纸,摊在了众人面前,说:“这就是我们全部的希望。”

众人都凑近过来。那是一张普通的白纸,显然是原版地图的复印件,但仍可以看出原件毛糙的周边印迹。乍一看,地图的确描述的是一汪湖水,和湖水中的一个岛,岛的形状和昭阳湖的湖心岛也极为相似。奇怪的是,整个地图上没有一个字,确切说,没有一个汉字!

毕小洲先是自言自语,“伯颜宝藏?”又抬眼看那兰:“蒙古文?”

那兰点头,说:“的确是蒙古文,你们再看。”她将那张纸翻转过来,背后是湖心岛的放大图,在岛边有着更多的标记。“这是从湖心岛边下水的方位,很具体,可以在哪块石头上拴船,水下有什么认路的记号,都有注明。”

第四十一章孤舟蓑笠翁

天气预报今晚会有雷阵雨,但此刻从乌云间时隐时现的月色比想象中的亮,那兰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顾虑。

她用解炯带来的望远镜四下张望,黑暗无尽。

没有钓命的蓑衣渔人。

小艇停在离岛岸五米远处,毕小洲下水,在那块被称为“龙须岩”的长条形凸出的岩石上拴紧了小艇。

那兰在船上,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湖面上,视野所及,只有这里一条船。

她和解炯,还有另一个男孩刘利隆,轻轻浸入湖水,和毕小洲汇合后,四个人一起从水面上消失。另外两个潜水经验稍逊的男孩则弓腰上了岛,隐藏在岩石和长草之中,为他们望风。

四个人没有立刻下潜,却按照既定路线绕岛半周,到了另一块突出的礁石下,缓缓下潜。也是根据多次的训练,四个人彼此都保持着随时可以互相扶持接应的距离。那兰领头,潜水灯照着戴在手腕上的指北针,也照着已经熟悉过的路线。她会偶尔回头看一眼同伴,那三个兄弟都聚精会神,可以想象他们心头的期许和紧张。她在心底轻轻一叹。如果他们知道真相,知道我所谓的淘宝计划全是挂羊头卖狗肉,会对自己怎么看?她是不是在利用他们?

至少,地图是真的。秦淮曾用类似的地图,在这湖里漫游经年而一无所获。

也许,现在还不是道德自谴的时候,说不定,今晚过后,一切都会有个明白的交待。

何况,她用的,不是一张地图,而是两张看似相同的地图。

从龚晋处得到另一张羊皮地图后,那兰连看了数天,怎么看都觉得只是一张普通的昭阳湖地图,和秦淮的那张没有太大区别。也就是说,任何人拿着这张地图,也会像秦淮那样,在湖中兜兜转转多少年,也捡不到一文铜板。

她盯着那张地图太久,觉得自己财迷了心窍,可笑可恨,但她没有完全放弃,她先前隐约笼统的计划在这张地图前越来越明朗,现在唯一需要的,是对这张地图更深刻的了解。

比如,那些标识,为什么和秦淮手里的那张有所不同?

也许很简单的道理,水下本来就有各种不同的礁石、地貌。不同的绘图者,选择了不同的标记。

就当那兰觉得走到了穷途末路、对这张图无可奈何的时候,她沮丧地将两图叠在一起,准备放回文件夹。

就在两图上下相叠的时候,她隐约可以看见,上面一张图的湖心岛岛体,和下面那张图的岛体,完全重合地叠着,唯独那些水中的标志……

她福至心灵,将两张地图紧紧叠在一起,然后对着窗外光线看去。两张图上那些水中的标识,在单张图上,原本是无规则地错落分布着,但此刻,叠在一起后,竟是隐约连成了一条路径!

这就是那兰今天和小组成员们潜水的路线。

又下潜了一阵,依稀已见湖底。那兰停顿了一下,拍了拍身边一块礁石。那礁石被潜水灯照着,泛着黄白之色,显然是那种含金属元素高的石头。有趣的是,礁石的整体形状,有点像只公鸡。

跟在那兰身后的三个人聚过来,频频点头——这一定就是地图上标的“凤仪石”。根据图上的指示和比例推断,“凤仪石”右下方三丈,或者十米左右,就是路线的终止。

那里只有一块硕大的礁石,靠在湖心岛的岛体。

那兰知道,礁石的底部有个不深的凹陷,自己已经事先塞了几只黑皮袋子,里面放了些石块。她从未怀疑过今天的“探宝”将一无所获,但他们必须显示出“满载而归”的样子。这是她计划的关键之一。

四个人在那块礁石前停住,解炯从潜水包里取出了一个锤子,和一个凿子。如果不是在水中无法交谈,那兰真想问:“你要刻‘到此一游’吗?”

解炯举着锤子在那礁石上敲了几下,那兰觉得他有点像是蜻蜓撼铁树,暗暗好笑。他又将凿子尖插入礁石后的缝隙里,用榔头敲打了几下,还是像在给那巨石挠痒。解炯自己大概也觉得自己很不专业也很可笑,摇摇头,耸耸肩。

三个男生围着那块礁石,前后逡巡,什么也没发现。

那兰没有加入寻找。这已经是她第四次来到这块礁石前,她知道,礁石本身,没有任何玄妙,所以她根本不相信,在这儿会找到什么宝藏,那一蓑烟雨的故事,只是明清笔记小说里的逸闻。

真正的一蓑烟雨咒,他们已经见识过,樊渊化为草人的尸身,挥之不去的恶梦。

真正的一蓑烟雨咒,也发生在那兰的生活中。

是回头的时候了,回头是岸。

刘利隆冒冒失失地游到礁石后贴着岛壁的一大片水草边,立刻被毕小洲拽了回来。无论什么环境,水草总是潜水员的木马病毒。

但那兰心头一动。

她的目光,越过礁石,注视着那片水草。那片水草,直接长在岛体石壁上,密密麻麻。她忽然觉得,这处水下的岩壁,似曾相识,除了……除了水草。如果假设水草的不存在,假设水草后面有道缝隙,是个入口,从石缝间钻入,就像是进了秦淮悼念邝亦慧的密穴。

如果不是曾经跟着秦淮游到专属纪念邝亦慧的那个礁洞,那兰不会产生这种似曾相识感,永远不会有人想到,长在石壁的茂密水草后,可能会有那么一条狭缝。

那些水草!

那兰游上前,向三个同伴招了招手,率先取出了小刀,割断了一丛水草,又一丛水草。草叶弥散在水中,漂荡在众人身边。三个同伴也取出了各自的小刀,游过来和那兰一起“锄草”。

他们很快就明白了那兰的用意。

水草被斩断、被拔去后,石壁上现出了一道 “裂缝”,虽然算得上狭窄,却足够一人钻入。

四个人互相观望,胸中充满好奇和期许,但一时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当然是“进洞”。但,是该“女士优先”呢,还是让男生领头进入可能的险境?

毕小洲拍拍那兰肩膀,又指了指自己,那兰明白,是毕小洲要率先进洞,让自己紧跟着他进去。她点点头。

四个人鱼贯而入。

狭缝终究是狭缝,十分逼仄,缝间仍有水草蔓延,而且不小心就会和嶙峋石壁碰头。直到进入了十米左右,才逐渐开阔,而且地势逐渐上升。显然,那兰的似曾相识感没有错,这一切都像是那晚水下跟踪秦淮的回放。当然,她可以认定这绝非是秦淮和邝亦慧发现和“拥有”的那个水底岩洞,因为她清晰记得,除了没有那么多水草的遮掩,上次的岩洞由于秦淮的经常进出和维护,有更多人工的痕迹。

但两者的相似还是令她震惊。狭窄隐秘的入口,不断上升的地势,连最后无路可走时头顶上一片光滑的岩壁,都一模一样。只不过这段时间昭阳湖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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