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君以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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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君以明月-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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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这女子的身份,能把事情闹到这份儿上,只是怕这后头的人,和里面的人脱不了干系。”鱼姑姑眉宇深锁。
“一边是想遮掩,一边是想翻案,却生生要将本宫扯进去。姑姑您猜猜看,这幕后的人是什么意思?”
“莫非是有人想借此动摇您在后宫的地位?”
我用手指敲敲头,沉吟了一下,说道:“姑姑您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这个后台,无论是谁,可能对我有几种考虑。其一,通过这件事向我示好,让我有机会将此事内部处理,大事化小。如果是这样的话,让人拦我的车驾,把小事化大,显然不是好办法;其二,通过这件事试探我的态度和深浅,这点是非常有可能的,一边是想打压外戚的皇帝丈夫,一边是文家最强后盾的太后婆婆兼姨妈。处理不好,就是里外不是人;其三,也是姑姑刚刚说的,我认为也是最可能的。这人将此事闹到我面前的目的,是借由此事陷我于两难,无论插手不插手,都是一身腥。如果不插手,我这个文家一手扶植起来的皇后,也许就会因为态度暧昧招致皇帝的厌恶,而文家也会因为我的“见死不救”对我心存芥蒂。而插了手,势必要选择一方,无论选谁,都会削弱我在后宫的位置。
这个案子到底有什么目的?着实让人想不明白。局倒是精妙,可是未免忘记了前提——皇帝对文家,是否已经到了必须除之而后快的地步。如果没有的话,那么把这件事情闹大,只会伤了文家、太后、皇帝以及整个碧落皇室的面子,而皇帝又怎么可能冒着一并得罪太后和文家的危险,去维护一个小小的村妇?
这件事关乎的是王权与平衡,那小小的正义,又有谁会去关心?
如果我是文家主事,现在就会让文征诈死随便发配到哪个角落,当然,如果要做彻底一点,干脆让他去死,然后风光下葬。被告的当事人都死了,自然就不会有什么案子了,如果还有谁抓着此事,皇帝也能摆平。文家的面子,太后的面子,乃至皇上的面子,就都保住了。面子保住,再去追查幕后的主使者,走到最后,可能是两面的人都想把那个苦主摆平,自然天下太平。
说到底,那些男人都是自诩“做大事”的人,未必会有人把这个女人的命运放在心上。这件事我若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又如何能昧着良心见死不救?可是我在宫中她在宫外,要如何动手才能天衣无缝?我脑中乱成一团,算了,还是先放一放,这个女人一时半刻还出不了问题,总要交给一个放心的人去办才行,若此时谢朝阳在便好了。
“娘娘,这事都到了跟前了,后面的事应该如何应对?”鱼姑姑的话打破我的迷思。
“为何要应对?姑姑,帮我传太医来,我就要从今日就开始生病,这件事什么时候明朗了,我这病什么时候才好。”无论谁有什么目的,都翻不出什么浪来,置身事外等着抓藏镜人才是王道。这么看来,昨天的昏倒,从某种意义而言,反而是件好事。
“那明天的接见——”
“自然是要见的,如果不见,岂不是要让你和凌戈为难!”我淡然道。我身边的最倚重的两位骨灰级人物,毕竟都是从太后那边过来的,如果文家人没有我想象的聪明,非要到我这里疏通,他们两人必然会直接面对各方面的压力。我虽不济,还不至于让手下的人为我堵枪眼。
“娘娘是想着通过方才人那里摆明态度?”
“姑姑也糊涂了,后宫岂可妄议政事?这件事上,我没有立场有任何态度。”我淡然道:“现在只希望我这位表出三千里之外的两姨妹妹,不是个糊涂人才好。”


就算她糊涂也没关系,只要那些该听到我话的人不糊涂就好。例行的“开枝散叶”那套训话了无新意,只要照本宣科就好。我利索地说完,然后接过暗香递上来的补品,眼光扫过众人,微笑着说道:
“这药膳要热着喝才有效,本宫就失礼了。”
“娘娘身怀龙裔,自然该以凤体为重。”王昭仪连忙回答:“倒是那些御医,白白拿着皇家俸禄,竟一点办法也没有吗?依臣妾看,这太医院也该好好整治了!”
“依臣妾的浅见,许是这些日子,又是废妃的事,又要忙亲蚕礼,娘娘又不是一个人的身子,终是太过劳累了些。不过那些太医每日来请脉,竟也不知道调养吗?”夏侯昙梦微笑着接口。
“两位妹妹说笑了,太医院是殿中省属下,哪有本宫过问的余地?何况此事也不能全怪太医,照往常,风寒不过是小事,但有宝宝在,有好多药也不能下,调养起来也分外的困难,昨日太医来请脉,只说要本宫宽心静养。”
“这么看来,还是娘娘素日里操心太过了。”我那位表妹方才人马上接口道:“前日听说娘娘凤体违和,臣妾寝食难安。只盼娘娘能早日康复,平安诞下龙子,方是后宫之福,碧落之幸。”
“绮歌妹妹果然贴心。”陈潋滟笑道:“臣妾们要说的话,倒都被她说完了。”
“本宫这不争气的身体,倒是让各位姐妹们担心了。”我的眼光扫过一旁冷眼旁观的林美人,她倒是沉得住气。我决定结束这段油腻腻的对话:
“本宫从今日起,就要遵照医嘱静养,所以后宫诸事,阿珞,要劳烦你多拿主意了。这些姐妹里,你的品级最高,就暂代本宫管理吧。芳菲那里管着学里和颐馨那一摊子事情,也分不得身。”
“臣妾才疏学浅,只怕——”
“昭仪为诸嫔之首,这也算是份内之事。后宫诸事虽繁杂,然而只要照着前例处置即可。以你的聪明,定然无妨。何况琐碎小事,一向都有鱼姑姑和六尚们处置,只要在大事上拿拿主意便可。”
“臣妾领旨。”王昭仪起身,向我行礼。
我脸色一正,对所有的人道:
“不用本宫提醒,各位姐妹也该知道。如今前朝后宫都是多事之秋。越是此时,姐妹们更应节制宫人,恪守本分,尽心服侍,和睦相处。若有人做出什么举动,惹得皇上烦心,别说本宫执法无情。”
“是!”众人齐声应道。
“那就请各位都记住本宫今日说过的话。”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能听进去多少,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转向赵芳菲,我绽出一抹笑,换了话题:
“芳菲,如今学里怎样,这几日都没有抽考颐馨,她的书念得如何了?”

没事找话又杂七杂八聊了一气,众人都告辞而去。我回到昭阳殿,将挽着高髻的发簪一拉,任长发披泻,对鱼姑姑道:
“从今天起,咱们就开始养‘病’了。所有的请安帖子都接,人一个也不见。太医那边一切照常,传令凤仪宫上下谨言慎行,低调行事。”现在帮我看病的这位太医院首座大人,是皇帝的心腹,这些日子都还算合作愉快,脉案该怎么填,他还不心底有数。装病这件事,我本来也没打算瞒过皇帝,他也不会反对,我的“生病”只会给他带来好处,他又有什么理由反对?
既然决定了修养,就要彻底执行。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我肚子里的宝宝。严格意义上来讲,它才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努力回忆脑中的关于胎教的信息,却发现关于这方面的知识,我真是少得可怜。那句“书到用时方恨少”说得真是太对了,若早知道要生到这个信息闭塞的古代生孩子,当年就应该好好学习一下,现在想什么都晚了。
向风青青讨教古代的养胎方法,又读了一堆相关资料,整合我的现代知识,躺在床上想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起来,我便铺开纸张,执笔蘸墨,将养胎计划一一列出。
我正写到兴头上,鱼姑姑便走了进来,说道:“娘娘,方才人求见。”
“不是说了一律不见,让她回去。”我皱眉,怎么我昨天说得还不清楚吗?
“娘娘,她现在人就跪在咱们凤仪宫门前,说请您允许她入宫伺候您。如果您不允许,她就长跪不起。”
“她什么意思?”我有些惊讶,这唱得又是哪一出?就算真的要巴结我这个皇后,也不至于做到这一步吧!
“方才人说,嫔妃为妾,皇后为妻。自古妾事妻,应如妇事舅姑。如今皇后有恙,身为嫔妃者,正应躬身榻前,亲事汤药,以尽君臣妻妾之礼。所以请皇后娘娘成全她。”
她这套说辞,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除非她脑子进水,眼睛抛锚,被人下了蛊,让我相信一个娇滴滴的千金想做小妾之中的“模范标兵”,不可能。到底有什么原因,让她一个养在深闺里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作践自己到这种地步?难道会是为了家族?这么蠢的办法,不会有人教给她。若是为了她自己,用这样的方法展示她的贤良淑德,向皇帝大人邀宠的话,那她这番表演,也未免太拙劣。
若真的是想以我为跳板往上爬,也要有那个本事。既然她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那我何不索性成全了她!
“姑姑,就和她说我还在睡,请她先回去,晚些时候再来求见。如果她还是不肯走,就悄悄打发人去请皇上来。”我将手中的笔放下,转向一旁站着的暗香:“暗香,我记得我刚怀上宝宝时,哥哥送了一架古琴和琴谱来,收到哪里去了?”


宫女们将琴放到我面前,净手焚香宽衣之后,我坐在琴床前,双手轻拨,琴声如金石玉振,松透合润,就算外行如我,也知道这是把好琴。只是送给我这样的半吊子,未免明珠暗投。这台鸣凤,是哥哥为我亲手所制,琴腹还有哥哥的题跋,承载了哥哥的深情厚谊,用它来为宝宝胎教,再合适不过了。
宫、商、角、徵、羽、少宫、少商,一路试下去,音准都在,看来哥哥是早有准备了。
刚刚试完音,疏影便走了进来。暗香一见她便道:
“娘娘,我和青青姑娘约了这就要去小厨房给您拿补品,先请告退。”
“你去吧。”我点点头,这段时间以来,凡我所有的饮食,入口之前全部要经青青检查一遍,暗香对于这些安保措施,竟比我还认真。
拿起一份琴谱,我看向疏影:“你去把你的琴也抱来,我也想听听你弹琴,你速去速回,也不用叫她们进来服侍了。”
疏影点头应是,转身去了。暗香和疏影都出身官家,琴棋书画也有学过。皇后手札上有记录,疏影在“琴”这方面,也是造诣颇深。
昭阳殿里一片安静,阳光穿过洞开的窗,投下一地明亮的影子,轻尘袅袅,在空气中翻舞,呼吸之间,都是令人宁静的檀香味道。
宝宝啊,如果不考虑身在何处,眼前的一切,是多么的美好!
发了一阵子的呆,我振作起精神,双手拨弦,琴声叮咚,有如碎玉,我轻声哼起那首童稚的歌谣:“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一曲弹罢,我抚上肚子,轻轻对宝宝说:“宝宝,这是妈妈还在外婆的肚子里时她唱给我的歌,如今我也唱给你听,你喜不喜欢?以后妈妈会每天给你弹琴讲故事,你要乖乖地、好好地长大。妈妈有好多话,要讲给你听……”
“娘娘(姐姐)。”我抬头,青青、鱼姑姑、暗香和疏影同时走了进来。
“约好的吗?怎么回来这么齐整?”我示意疏影将琴放在桌子上:“姑姑,方才人走了吗?”
“已经走了。皇上说,她这么有孝心,实在难得,便让她即刻收拾好了,去东都服侍太后娘娘。”鱼姑姑说道。看来皇帝果然也是不好这一口儿,演戏是一门学问,如果演得太离谱了,只会招致观众的反感。
“娘娘,刚刚皇上就在门外。”鱼姑姑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皇上他听说您还没醒,就说要进来看看您。我怎么拦也拦不住——”
“什么时候来的?”这两日,皇帝和我避不见面,送来的起居注上都是“两仪殿”,好像突然又转食“素”了一般。不过这一切也都与我无关。这后宫里从来都是繁花似锦,任君采撷。我管不到别人,只管我自己。
“从娘娘弹琴开始,皇上就站在门口听着。”鱼姑姑说道:“后来暗香、疏影她们都来了,只是皇上不让我们出声,所以我们也只能等着。”
我问道:“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我们站得都远,娘娘琴声息了之后,皇上还站了好长一段时间,对着殿门像是痴了,后来便什么也没说,便径直走了。”暗香走过来,将补品递给我,说道。
“那就算了。”我装着没事似的,安抚心底的不安。那刚刚那首《小星星》还有我说的话,他岂不是都听见了。若他问起谢朝阳——算了,就算问了又如何,这具身体不折不扣地就是谢明月,做不得假。不过以后可要更加的小心才是。
伸出手给风青青,又是例行的诊脉。结果还是一切安好。我坐在榻上挥挥手:“你们该去忙就都去忙吧,疏影留下,弹琴给我听。”
所有的胎教之中,以音乐来胎教是比较常用的手段。据我已经有宝宝的师姐师妹们说,这样生出来的宝宝比较聪明。现在没有CD,不过现场版的演奏应该更有感觉吧。
看着低头用心抚琴的疏影,她们姐妹如今也快到出宫的年龄了吧。不知道她们是想嫁人还是留在我身边做职业妇女,或者嫁了人也可以转回我这里做职业妇女。她们一心为着我,我却似乎有些忽略她们了。心底涌上歉意,等到琴音稍歇,我便开口:
“疏影,算算年纪,你和暗香也到了出宫的岁数了。有没有什么打算?”
“娘娘,疏影不想出宫,只想留在您身边服侍您。”疏影挪开膝上的琴,跪在我的榻边,低着头说道。
“这么多年,你和暗香都一直在我身边服侍,从家里跟着我进宫,我又是这样的性子,你们也着实辛苦了。你不用着急回答我,这些年来,你们都是以我的想法为命令,我的利益为皈依,很少有机会考虑到自己。我给你和暗香两日时间,只要遵从你们内心的想法。你们是想出宫独立生活,还是想嫁人,或者想嫁人之后再回宫里工作,或者不想离开,我都会尊重你们的决定,并且真心为你们高兴。”
“娘娘,疏影已经不必想了。疏影是嫡出的女儿,我娘当年是姑苏城里有名的才女,十七岁上嫁给我爹,也曾有过一段琴瑟合鸣的日子,先后有了我和暗香。可是我那爹却是薄幸之人,不过三年便以‘无后’为由娶妾纳小,从此娘终日以泪洗面,只怪我和暗香不是男儿,在疏影七岁那年她便郁郁而终,我那位爹却只顾与小妾寻欢,连最后一面也不曾来见。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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