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俘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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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俘营-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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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个稍微好一些,衣服轮廓出来了,五官雕刻得细腻很多,但底座那三个字旁边有一小处暗红色的痕迹。那是血,渗到了木头纹理中,想擦也擦不掉,在一片暖黄之中格外显现。
  这五个小人站成一排,从粗糙糟糕到形象逼真。蓝尉一个一个地看过去,就好像见到弗洛笨手笨脚叹气懊恼的样子——原来一向沉稳笃定的皇太子也有那种时候——再到手指轻握刀功娴熟。这几个小人,不知曾经被他摩挲过多少遍。
  五个小人,五年。
  蓝尉的心中突然被什么涨满了,一点点疑惑、一点点惊奇、一点点欣喜、一点点好笑、一点点感动、一点点不知所措,最后全化成温暖,充斥在胸口。
  自从父母去世之后,再没有人送给他这样的礼物。里恩夫人严厉而刚毅,对自己的儿子尚且极少温存,而蓝廷一心只想成功立业,根本不在乎这些。
  蓝尉一直以为,自己也是不在乎的……
  他把小人像一个一个放回匣子里,盖好。可想了想,又一个一个拿出来,摆在临窗的书桌上。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纱洒入,照得眼前一片明媚。大木兰树斑驳的影子在窗前摇曳,一些乳白色的花朵随风飘落。
  原来,自己又到生日了。
  蓝廷跟着其他囚犯一起,慢吞吞地从卡车上走下来,下意识抬起手,遮住刺眼的阳光。他已经太久没有见到阳光,久到都有些不适应,他觉得浑身上下从里到外散发一种发霉的味道,像长了草。
  幸好今天还能出来放风,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他们是来做苦工的,这个监狱的犯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押出来做苦工,虽然很累,但犯人们都很期待,因为和监狱相比,这算有点自由了。
  自从上次在饭厅暴乱之后,没有人再难为蓝廷。他被独自关在一个小号里,供水供饭疗伤上药还算正常,只是没有人跟他说话。其他犯人见不到,狱卒也像躲着瘟疫一样躲着他,好像离得稍微近点都会被他玷污一样,甚至以来看守他为耻。
  刚开始蓝廷还会愤怒、还会委屈,渐渐地也麻木了。当所有人都认为你是罪犯的时候,你自己都会产生很奇怪的联想,是不是当初真的做错了?是不是完全不应该在《投降书》上签字?劳特的狞笑和多维被枪击中倒下的瞬间,一遍一遍在眼前回放,清晰得一同昨日,甚至因为无数次的回想,一些当时根本没有注意到的细枝末节也慢慢浮现出来。他几乎能看到多维古怪的笑容,看到盖尔因为恐怖而紧张的眼神,看到其他战友惊慌失措的脸。
  这到底是自己的罪过,还是敌人的罪过?
  蓝廷抬头望望眼前巍峨而富有民族特色的建筑,感到后面看守用警棍戳他:“快点快点,磨磨蹭蹭干什么?”
  他们来铺这个建筑围墙外草坪间的石子路,先铺一层水泥,再把一颗颗白色的石子码放在上面。他们从早上干到中午,弓着腰或者蹲在路边,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毒辣的太阳明晃晃照在头顶,后背都像要烤熟了。看守们早就不耐烦,躲到树荫底下,其他犯人三三两两偷懒,偶尔悄悄交谈几句,看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蓝廷,就在看守的眼皮子底下铺鹅卵石,稍微慢一点立刻有人踢两脚:“快点,没吃饭哪你!”
  汗水递到地上,衣服潮乎乎地,蓝廷被太阳照得头昏眼花,眼前只剩下一颗颗白色的石头,机械地拣起、铺上,再捡起、再铺上,像个没有神经的木偶。因此,他也就没有看见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行使到大门前;没有看见莫顿和希尔从车上走下来;没有看到所有看守不约而同起身站好;没有看到莫顿无意中瞥见自己时,眼里闪过的光;没有看到希尔摸着下巴,意味深长的微笑。
  直到蓝廷的视线里,除了无边无际的白色,突然出现一个人的双脚,他才听到头顶上传来的莫顿讥讽的冷笑:“这不是蓝廷上尉么?怎么回国还没得到自由?像条狗一样跪在这里给我铺路。”他因为林赛的原因格外痛恨霍维斯,把满腔恶毒的怨气全发泄在蓝廷身上。
  蓝廷猛地仰头,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尽管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被阳光照射的一片模糊的黑影,但他还是立即认出了这个人,失声道:“莫顿!”他一下子站起来,怒视着对方,“你这个人渣!”
  还没等他有所举动,早被人扭住了胳膊。希尔懒懒洋洋走过来:“你干什么?敢袭击亲王阁下?”
  “什么亲王!”蓝廷怒不可遏,“他是凶手!是杀害多维的凶手,是他和劳特设下诡计,枪杀战俘!他才是罪犯,是罪犯!他该死!”蓝廷疯狂地嘶喊。
  看守狠狠给了蓝廷一棍子,打得他弯下腰拼命地咳嗽。
  希尔轻蔑地说:“你胡说八道什么?这位是辉轩国莫顿亲王,我国的贵宾,你疯了吗?”
  蓝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没有办法想象,一个曾经nue待战友、屠杀战友、迫使自己签署《投降书》从而落到如此地步的人,怎么就成了贵宾?而自己,为国家出生入死,在监狱中不屈不挠,却要被国人唾弃谩骂。到底什么叫是非,什么是黑白,善与恶真的就泾渭分明吗?
  蓝廷脑子里混沌难辨,所有的事实纷扰骚乱混杂在一起,一时之间竟然木立在那里,神情茫然。
  希尔不耐烦地摆摆手:“把他带下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他转头对莫顿客气地说道,“亲王阁下,让您见笑了,真是不好意思。”
  莫顿冷漠地瞅一眼蓝廷,在奴仆的簇拥下走进辉轩国领事馆。
  “贵国风格真是富丽堂皇,美仑美奂。”希尔一边观赏一边啧啧赞叹,随着莫顿信步而行。
  “希尔家族的府邸也不遑多让,上次得蒙邀请,参加盛大的庆功酒会,至今印象尤深。”莫顿说着官场上的应酬话,声音平静刻板,不像是称赞,倒像是背诵。
  “哎,亲王阁□份高贵,见识广博,我等蓬荜薄酒,以博一笑而已。”希尔心里有事,嘴里客套着,却装作四处打量而搜寻自己的目标。
  果然,他们刚刚转了个弯,就见五六个身着白袍的人,站在石子路边,一个女管家模样的夫人正板着脸说些什么。那几个人跪下,又站起来,再次跪下。
  “这些是……”希尔问道。
  “他们是新来的奴隶,需要学学规矩。”莫顿淡淡地说。
  “哦。”希尔看过林赛的照片,他装作很好奇的样子观察着那几个奴隶,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容,心里一笑,装作疑惑地说:“哎,那人看上去很面熟啊,好像……好像是在哪里见到过。”
  莫顿心中一动,他飞快地扫了希尔一眼,对这人今天来访的目的警惕起来,但脸上不动声色,说道:“嗯,他叫林赛,是皇太子送给我的奴隶。”
  “啊——林赛……”希尔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喃喃地道:“难怪……难怪……”
  “什么?”莫顿问。
  希尔愣了一下,随即打起哈哈:“没什么没什么,原来是皇太子送的,我是说难怪我眼熟。”
  “哦?希尔将军见过他?”
  “啊……算是。”希尔脱口而出,“我在皇太子那里见过,他以前是殿下的侍从,想必是殿下怕这边人少,服侍你不够周到。”他似乎非常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讨论下去,走到旁边悬挂的金丝鸟笼,问道:“这是什么鸟?长得很漂亮啊。”
  如果希尔对林赛刨根问底,甚至说出弗洛用林赛作出的交易,莫顿都不会觉得奇怪,只会更加小心应对。但希尔恰恰表现出是在逃避这个话题,这就不能不令莫顿疑窦丛生。
  他慢慢地答道:“它叫金山珍珠。”
  两人又随意交谈几句,希尔没有再提起林赛,甚至看都没有看过去一眼。
  等吃罢了下午茶,希尔起身告辞,莫顿没有送出去。
  希尔边走边和随从交谈,拿出手帕擦手,恰恰经过林赛的身边时,手帕掉落下来。林赛捡起来低头双手奉给希尔,一举一动和辉轩国最平常的奴隶一样,但莫顿的瞳孔却缩了一下,脸色骤然变得阴沉。
  希尔到底知不知道林赛以前是个间谍,他知不知道林赛在普曼国时的任务,知不知道林赛和自己的关系?莫顿突然对皇太子把林赛送过来产生了极大的怀疑,弗洛真的只是为了和自己做交易,使他出庭作证,给蓝廷翻案,还是要利用他对林赛的感情,继续把林赛安cha
  在他身边,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刚刚林赛给希尔捡起手帕的一刹那,两人有没有传递一些秘密的信息?
  莫顿慢慢攥紧了拳头,目不转睛地盯住林赛。那人正走到一个侍卫的身边,将手里的托盘举过头顶跪下,那个侍卫却一把掀翻托盘,甩手打了林赛一个耳光——这是TJ奴隶必须的方式,要求奴隶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保持顺从,绝对不许反抗,甚至心存怨怼。
  莫顿眯起眼睛,林赛……林赛……
  希尔心满意足地登上马车,“不能把话说得过于直白,心知肚明就可以了”,皇太子这句话说得真有道理,他甚至不需要开口,只需一个动作,就可以勾起莫顿对林赛的怀疑,从而对皇太子的真实目的产生疑惑。只要让他觉得皇太子派林赛过来,根本不是为了蓝廷,而是继续当间谍,他就会一怒之下不再理会蓝廷的案子,甚至在法庭上作伪证。当然,这还需要进一步设计,不过最重要的,是莫顿对林赛不信任。在这种情况下,林赛无论做什么,莫顿都会认为他是别有用心,都会感到痛苦和侮ru,所欠缺的,只是时间而已。
  希尔的马车刚回到府中,副官便迎了上来,急切地对希尔说道:“将军,我刚收到两个好消息。”
  “急什么。”希尔懒洋洋地坐到沙发里,端过侍卫官端来的冰水一饮而尽。他扯下脖子上的领带,解开两个扣子,舒服地叹息一声。无论有多久,他总是不能适应这身军装,太古板了。
  “将军。”副官稳住气息,还是带了几分雀跃,“听说辉轩国二皇子就要前来我国进行正式访问,顺便带走他们的三皇子。将军,莫顿亲王就要走了。他一回国,就根本不会再理会一个别国小小士兵的案子,这对我们很有利。”
  希尔半闭着眼睛,对这个消息似乎毫不意外,微微点点头:“另一个呢?”
  “狙击手已经在路上安排好,只要蓝廷反抗,从囚车里逃出来,立刻狙杀。”
  希尔斜睨着副官:“你确定蓝廷会试图在中途逃脱?”
  “当然。”副官笃定地一笑,“无论哪个男人,被其他人压住在车里强X,都会反抗的,更何况他是性格刚烈的蓝廷。”

  Chapter46

  刚开始蓝廷并没有发觉身边的异样。
  他被看守押回去,单独锁在一辆囚车里,一直等到其他犯人做完苦工。蓝廷以为是看守怕他再闹事,才不像来时一样和那些囚犯关押在一辆车上。
  如果是以前,蓝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要抗争分辩,弄个清楚明白。但现在发现,这些根本没有用。
  他敢直视敌人黑洞洞的枪口,不畏劳特的恐吓,嘲笑残酷的刑罚,却无法面对眼前的困境。因为给予他恐吓、刑罚的不是别人,恰恰正是他为之流血为之牺牲的国家。
  蓝廷颓然地靠在冰凉的铁栏上,随着汽车的颠簸摇摇晃晃,外面明亮的阳光,也没能给他一丝温暖。
  这时,汽车突然停了,他这才憬悟过来,向外看去。周围空旷一片,不远处是山丘和树林,看不见人影,连另一辆大囚车也不见了,只剩下自己被关押这辆,孤零零地停在空地中央。
  蓝廷心中一凛,一种突如其来的压迫感促使他浑身肌肉紧张起来。有什么不对劲,他暗自警惕,表面仍呆滞地靠在铁窗上。
  他垂下眼睑,像是睡着了,其实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身边的人。
  这辆车里一共有三名看守,两个一左一右在蓝廷的两侧,还有一个在前面开车。驾驶座后架着铁栏,将蓝廷和两名看守牢牢锁在一个牢房一样的狭小空间里。
  驾驶员从车上走下来,敲敲车窗,高喊:“我去撒泡尿,你们看好了。”
  “行啦,就你事多。”一个看守不耐烦地说。
  他走了很长时间也没回来,和蓝廷坐在一起的看守向外张望:“便秘啊他,用这么久。”回来坐直身体打个呵欠,“在监狱里多好,还能睡个好觉。”
  另一个忽然一笑:“这里也不错,可以随便玩玩。”说着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目光盯住蓝廷。
  “你是说……”第一个摸摸下巴。
  另一个不出声,突然一把拉过蓝廷,“砰”地按在座椅上。
  蓝廷睁开眼睛怒视:“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呸,老子玩你是看得起你,别装不明白。”看守揪住蓝廷的领子,“呲啦”一声扯开,顿时露出一大片小麦色的肌肤。
  蓝廷狂怒,一脚踹到身上那个看守的小腹,看守向后摔去,“咣当”撞到车门上。另一个嘴里叫骂着冲上来,被蓝廷举起手铐砸到太阳穴,顿时昏倒。
  “TM的你敢反抗!”那一个抽出警棍夹着风声抡向蓝廷的脑袋。蓝廷弯腰躲开,一个手刀正中那人颈部,那人哼也没哼,软软倒了下去。
  蓝廷没想到自己国人居然也会如此龌龊卑劣,一时之间倒不知是震惊还是难过,他把昏迷两个人推到在一起,摸出钥匙,只要打开车门跳出去,在这荒郊野外短时间内不可能找到他。
  就在不远处的密林里,静候已久的狙击手潜伏在杂草中,透过瞄准镜向外看,十字的准星正对准那辆囚车的周围。只要蓝廷从车里跳出来,当场一枪狙杀。
  “您请进。”侍卫官说,向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霍维斯对他微一颌首,信步而入。
  房间里面有些昏暗,厚重的白色窗纱将大部分阳光遮挡在外面。这是一个干净整洁的书房,装饰少得可怜,只有靠墙大大的书柜,无声而沉闷地注视着房间里的一切。
  但更令人压抑的,是房间里的人。
  里恩夫人穿一身黑色的衣裙,端坐在书桌旁,像一座雕像。她虽然坐着,但目光沉静而冷漠,仿佛是在俯视来者。
  里恩夫人的严苛和刻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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