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女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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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女果-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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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转回声叹口气:“夜了,我先送你回去。”
她轻轻点头。
一路,她未有再开口。反倒是他,一头望着路面,一头说着笑话逗她开心。
她默默听着,也轻轻地笑,却心事重重的模样。偷偷瞥眼望他,想到他十多年前用摩托载她,她望着他的背影兀自甜蜜兼有酸涩。
如今他自然不会再开摩托上路,她再见不着他摩托上的背影,也不会再有随着他亡命天涯的轰烈感。然而,当日那少年的身影却成她记忆里永世绝唱。
这些年,遇过多少人,经过多少事,都无法取代当日风光。
来这世间旅行一世,她竟在初站便流连忘返。任时光的列车带她行至何方,她的神魂却仿佛不能得超生般被那一段牵绊。
最可悲的是,世易时移,重游故地她竟片刻不敢逗留。
到了她公寓楼下,她打开车门。
“笙雨,”康绎行喊她:“我夜里遇见你时胡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不想你再误会我。你在我心中……很重要。”他伸手去拉她手。
她一触碰到他温暖的手指便抽开手,匆匆道了再见便头也不回地走入夜色里。
一路仓惶跑入楼道,按下电梯。
既然再多留恋都不能改变结局,不如不看不听,叫留恋无从生出,一切便安好。
她低头笑,笑出泪意。他次次在她楼下与她告别,她仿佛都是用逃的。
搭电梯上去,感应灯亮起,走到大门外,借着微光在包内摸钥匙,却听见门内异响。
停住动作,侧耳倾听,顿时吓了一跳。里头竟是男女欢爱声,凭着音量大小,她判断他们正在客厅。
这严佳,她皱眉,她还能再奔放些吗?竟将战地挪到客厅,这客厅她也有份呢。
她捂着胸口感谢四方诸佛她没有莽撞地撞进去,不然起码得尴尬个一年半载。
站了几分钟,想着若是在门外等到狼烟止息刚好入内,一样露陷。
终于决定到下面沿着小区走上一圈,过个个把小时再回来,方显得自然得体。
想着,边去搭电梯边叹自己运气差,竟莫名其妙落到有家归不得的地步。
慢慢沿走道走出公寓楼,这大半夜的出门挨冻实在是折磨,早知方才便在康绎行的车上多留半刻了,她此刻方怀念起他车内融融暖意。
走出门,抬头,愣住——他的车为何还停在那里?他不是应该走了吗?
康绎行意外地见到唐笙雨上去片刻又转出门来,有些惊喜交加,他开了车门向她走去:“怎么了?忘了东西在我车上吗?”说罢回头往车里张了一眼。
她道:“不,没有。我……现在不大方便回去,打算在这附近走走。你怎么还不走?”
他大约猜到发生什么
,便不再追问。与她开玩笑:“我知道你会流落街头,特意等着收留你。”
路灯的昏昏光线下,她眼内闪着两星点火光,明灭不定:“你不回去?”
他笑道:“把你一人放在这里冷冻吗?从前雪地里冻过你一次,你必然恨了我许久,这回我不想再招你恨。上车吧。”
她不置可否,默默上了车。
入了车内,舒了口气,不管怎样,没必要同自己过不去,车里暖意盎然到底舒服。
她将围巾及外套脱下,预备好了在车内干耗一个小时。康绎行接过,与她放在后座,心中欢喜在逐渐扩大。
“你室友经常如此虐待你吗?”他靠在座位上侧头笑问她。
她也笑起来:“她是经常奔放偶尔昏头,我相信这次是意外,两人情到浓处便忘形……”说了一半顿了顿,这夜深人静,与他讨论两性问题仿佛有些不方便,立刻转开话题:“你公司平常很忙吧?”
她的话题转得太明显,他于是笑意深浓,浓过夜色,将她的心笑得颤了颤。
他顺着她道:“还好,不过朝九晚五,偶尔加班至深夜凌晨,有时放自己大假。”
“真自由散漫。”她下结论。
他望着前方的路:“数年前,我曾仗着自己年轻,日夜泡在公事上,简直将办公室当家。连剃须刀剃须水都搬了过去,再勤奋的员工看到我这个小康先生都甘拜下风……”
“后来呢?”她将他言语中的情境在脑中还原,未发现自己的过分投入。
“后来自然直接由办公室挪去了医院,在家修养了一阵才缓过来。我的私家看护对我说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为了工作劳累致死是最傻的一种,努力工作是为了更好地享受人生。”他沉在往事里,回忆了片刻,继续道:“她的话固然有理,我那时却也并非为了工作而工作,只是想逃开生活……”
她望着他,轻声问道:“那阵子过得不好吗?”
他回望她,摇头:“很糟,我发现我作了个非常失败的决定——企图让雪莉来取代你,我将自己的生活推至谷底,同时亦毁去了她生活里的可能性。”
在他注视的目光下,她眼神躲闪,心头突突跳动。
镇定,她不能被他三两句话一挑拨,便阵脚全乱。每一个已婚男人企图外遇的时候,都会对第三者诉说他婚姻的不幸来博取同情,然后一转头却有本事令太太怀孕。
这时代,信息空前发达,若生在现代的女人仍一跤跌在这男人们用了八百年的老伎俩上便真真是自作孽。
她转过头,避开他目光:“每个成年人都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我以为选择了婚姻,便是对它有信心。你不能随便找个理由
便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他回头叹息:“所以我想唯一能够弥补的方法便是尽快结束它,令原本错位的都回归原位。”
她的心又漏跳一拍,他要结束她的婚姻关她什么事呢?她何须自作多情?他结婚的时候也没问过她不是吗?离婚与否又何须告诉她?
她不想再与他谈论这个话题,他与雪莉曾经联手将她生命的精华年岁活埋,她迄今念及那段灰蒙蒙的日子仍心有余悸。



、迷途(二)

康绎行突地又微笑起来:“为何会谈到这些不愉快的事?令你也跟着我好端端沉重起来。”
他沉默了片刻,突地由衣袋内抽出一张百元大钞:“你给我的茶钱,不如我们现在去花了它?”
她望着那张钞票,他竟贴身带着她给他的这张钱?他是否一直在等待着这个契机?
他日理万机,竟将她欠他的这一杯茶心心念念惦记着……
他面上是欢快纯净的笑,似他少年时的模样,她终于也笑起来:“好。”
他将车开了出去,四周转了两圈,除了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别无其他选择。
于是他们便去快餐店买了饮料及餐点,靠窗坐下。
唐笙雨捧着温热的咖啡,慢饮一口,见他将一个汉堡吃得津津有味,不禁好奇:“你没吃晚饭吗?怎么像饿了许久似的?”
他颇有些窘地咽下口中食物:“夜了,又饿了……”
她突然间想到什么,恍然大悟:“啊……你……你直接由公司到我相亲的地方监视我!连晚饭都没吃?”
他一本正经地道:“胡说什么?我自然吃饱了没事做才会去那里看你。”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果然是吃饱了没事做,饿着肚子在街上看她相亲,然后胡搅蛮缠找她闹了一场。
心情端端飘飘然起来,止亦止不住的愉快蔓延扩散,像是生活一片晴好,好得独缺烦恼。
见他啃完一个汉堡又急着去啃薯条,她笑骂:“你真是活该。”忍不住又叨念:“要不要我再去买个汉堡给你……你一个晚上没吃饭,现在吃得这么急当心把胃吃出毛病来。”
他颇听话地放慢口中速度,不禁想起他载她去还书那日半途迷路。他们便是在快餐店里如此相对,她伸手为他摘取面上沾的纸巾屑,眉目温柔甜美。那时,她仍是个小少女,却随手便拨动他心弦。
而这一刹,在这冬日的半夜,依旧是她,笑容清浅却胜过火光融融,随口的关切已经令他窝心若此。
他甚而想到年老,待他与她都年华老去,他与她共对一日三餐,听她温柔叨念。从前,他听人歌颂暮年夫妇相携相伴总嫌煽情,此刻他脑中闪过的这些年老的情境,却竟煽中他要害,令他心动不已。
他贼笑着摇头:“今天够了,这个汉堡留待下算你欠我。”
“你……”她目瞪口呆,她怎么又欠他了?这男人真是见缝便钻,有完没完?
吃罢宵夜,他们回到车内。
他将座椅放低,舒服靠在上面消食。
唐笙雨觉得自己应当提议尽早回家,然而竟迟迟开不了口。她发现,是她不愿开口打破这美好平静的时刻。
望了望窗外的天空
,这夜的星星出奇的多。在这片星空下,她就坐在他车内,他身边,离他咫尺之遥。安稳得像是童年慵懒春色里悠长的午睡,在母亲周全的看护下入梦。
她面目恬静,微微扬着笑容。她想,她要将这一刻牢记,牢记他的陪伴,牢记每一颗星星的守候,牢记在这星空下,他们共度过宇宙漫长时光里的刹那。
这少女般的浪漫心思毫无节制地席卷,她觉得诡异,在一日一日单调乏味的衣食住行中,她未曾想过还会有这般诗情逸思。
“冷吗?”他突然有些慵懒地开口,握了下她的手。
她来不及躲便被他拉住,凉凉的手裹在他温暖的掌内,裹出一阵战栗。
有些慌乱,目光闪烁:“不……”
尚未出口,他已经自行判断:“手有点凉。”说罢起身伏在座上,将她的大衣取来,盖在她身上,又自行躺回去。
一阵热意涌上,几乎要感激涕零。多年独自在外生活,习惯了丢三落四七颠八倒,面对他些许关怀,竟惹得她想哭。
看来她疏忽自己太久。
“你为何搬出来自己住?若是与父母住着,省去许多麻烦。”他随口问她。
她便也随口回道:“家里房子不大,且这里离得公司也近,我对生活的需求并不高,打理自己的生活很简单。”
他笑:“可是你从前给人感觉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什么事都不会做且还很难伺候那种。”
她笑着斜他一眼:“我叫你伺候过吗?你又知道……”
“怎么没有?”他扬眉:“动不动就给人看脸色不理人,骄傲得像长了刺的玫瑰花。”
她不以为然地笑着别过头,扬扬下巴:“那要看对象是谁了,其实我那么多年里也只给过一个人脸色看,那个人不巧正是阁下你,总之,你就是有办法将我惹火。”不禁想起小时候的事来:“你瞧,第一次见面,你这个做哥哥的为了讨好女孩子便来骗我的娃娃,丢不丢脸?将我的娃娃打碎了还赖到我头上……”
他道:“我从头至尾没碰到那娃娃,怎么是我打碎的?唐笙雨,你真是小心眼,那时你才十来岁吧?二十年前的事你竟然可以记得那么清楚。”
她笑出声来,将大衣拉到面上,只剩了一对笑意盈盈的美目弯如新月:“那时真好笑……考考你的记性,那娃娃叫什么名字?”
“劳拉?贝拉?艾拉?辛德瑞拉?”他故意报错了一串名字。
她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早知我白问,你连当时令你神魂颠倒的伊娃都忘了,怎么可能记得那只可怜的娃……”
“芙罗拉。”他笑着道出那娃娃的名字,见到她惊讶的神情,作洒脱状道:“若你要问
我为什么,我希望我能告诉你我禽兽到那时便看上了尚未发育的你。可惜剧情果真没有那么浪漫,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偏偏就是记得那只娃娃的名字。”
略有些不自然,她尚无法如此坦然地听他开这样的玩笑,她果然做贼心虚吗?这些年一遍一遍平复的手势,竟未能将心里那块遮天盖地的布上的褶皱抚平分毫。
安静了片刻,他又道:“你知不知道,那只娃娃现如今身价不同了,那家作坊自这一批娃娃之后不再做手工娃娃,这最后一批娃娃于是堪比限量。价值飙升。”
“是吗?”她遗憾地怨怪:“都是你不好,如果当年你没打碎它,我现如今将它卖了尚能换一笔钱吃香喝辣。”
他作惊恐状道:“这话听着像是若你有个身价不菲的女儿你都会卖了笑着数钱。”
她开玩笑:“我如今自顾不暇哪养得起孩子?若是有个女儿,在她身价不菲之前我就已经要将她称斤论两当猪肉卖了。”
他被她逗笑,而后望着她似承诺般郑重道:“笙雨,你要记得我在这里,你有任何问题,我都会在这里。”
她望着他认真的眸色,手心紧张得几乎要冒汗,回避道:“当然当然,我们也算识得二十年的老友了。”
他神色有些黯然,然而依旧微笑着,她认他是老友总好过不认他。他总还是可以利用这旧友身份在她身边,试图留下她。
时间分分钟过去,聊过了不知几个一小时,相谈着分别的日子里般般种种,聊起少时的趣事。
唐笙雨实在是做梦都没有再想过还能与他如此尽兴聊天,他自她十多岁的生命里出走后,她以为他们只有天国再见——不,天国也不再见。隔着遥遥半个地球,她有她的极乐净土,他上他的终极天堂。
这一场意外的时光,是一段不在计划内的迷路。他与她在迷途中相见,如流星擦过天际,短暂际会。她舍不得将这一场迷途终结,是以那“回家”二字始终没有出口。
而他也仿佛兴致高昂,向着她细数他命中种种,他喜欢过的女明星,他大学里大获全胜的那一场足球赛,他国外家中养的那条叫“胜者”的狗儿。
他回避了他的婚姻生活,她也回避了她的恋情。
只不过是一段意外,他们不应当辜负这一段捡来的时光。当夜走入光亮,他们便也当迷途知返。
两人如此在迷途中入梦,当唐笙雨再度醒来,天已经蒙蒙亮起。
世界笼着清浅的蓝灰色,像浸在深海底一般纯净清澈,星子没入天空,带着她夜里的记忆藏匿。
她微微转头,发现脖子有些僵硬,轻呼一声,将身畔的人惊醒。
他带着倦意问道:“咦
?脖子扭到了?”面上一时有些惺忪得云里雾里。
她瞧着,觉得好玩,笑起来:“没事,没想到一觉睡到了天亮。”
他点头,将座位调回原位:“现在送你回去会打搅你室友吗?还是你去我那里休息,到时间我直接送你上班?”
唉……她低头笑叹,他像个魔鬼般不停引诱她。若是……若是他们没有肉身后头的一堆烦恼,只是将灵魂抽出,干净纯粹得一如初来世上,无有任何牵绊瓜葛。那么……
将妄念止住,她只是摇头:“我轻声开门应当不碍事,我想他们总不见得会睡在客厅里。”
于是,他在这冰蓝色的清晨里,将她送回家。
在她家门外,他想倾身拥抱她与她道别。
她躲过他伸出的手,玩笑道:“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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