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户小媳妇- 第12部分

不料晚上又有人家闹将起来了，是王家的老婆子准备把女儿卖给军官做使唤人来换田，那小女儿脾气是个倔的，竟然投了湖，被杨家的小子救了，一家人正在闹，王老婆子不舍得跟小女儿买药，军医也舍不得请，又赖上了杨家小子，让杨家小子娶了小女儿家去，可没想到杨吴氏也不是好惹的，这下整个小旗的人恐怕都知道了，可没有人出去劝架，其一是因为王家家务事，其二是杨家不好惹。

王杨两家闹了大半夜才消停，第二日倒是胡嫂子登门了，这个时候方冰冰已经把两个孩子都伺候得吃了早餐，她正就着咸菜吃馒头，馒头还未咬几口，胡嫂子已经满脸郁色的站在篱笆墙那里了。

方冰冰迎了她进来，胡嫂子仿佛毫无芥蒂的模样，说起昨晚两家的事，“王家那个破落户倒是会想，硬是要把女儿嫁到杨家，杨家又不可，这不就找我来评理了，我哪里管得了她们这个，大妹子可有什么好法子？”

有法子也不会再告诉你啊，真当旁人都是傻的，胡氏面上爽快直爽，每次出事都找人顶缸，方冰冰摇头，“都不认识哩，嫂子还是别难为我了。”然则完全再不搭理。

胡嫂子却噗嗤笑了，似乎很是歉意的模样，“也难怪大妹子这样对我，上次的事也算是对不住你了，不过我总有心与你交好的，我爹是总旗，可我兄弟是个没本事的，若是日后我家那口子做了总旗，这小旗我定然是托付于你，这也是提前让你跟她们打交道。”

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啊，等你当上总旗再说吧，徐总旗估摸着还有几年就要退下来了，没得五十多岁还当总旗的，可这又不是世袭的，在这里拿大话哄着她。

“瞧胡嫂子说的，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我们是被流放的人家，只求在这里有安生之处，至于总旗小旗的倒是没想过，您快别这样说了。”

见她这样不识趣，胡嫂子脸色僵硬，摔门便走，方冰冰拿去白碟去瓮里拿了糖酥花生过来，又招呼两个小的过来吃。

宋大娘子如今攀上卫指挥使府消息到底灵通一些，她又跟方冰冰隔的近，便过来说了，“那人又去找了展家的那位爱管闲事的，这可是热闹了，受了她的哄骗，如今去王家跟那位壮声势去了。”

“你瞧她一直是这样么？”

宋大娘子点头，“先前有我娘在我还不大知道，后来每次出事总是拿这个拿那个要挟旁人，委实可恶的很。”

其实宋大娘子也不喜欢这胡嫂子，可她是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先前也是被逼的去做了些子违心事，如今她下了决心好去过好日子的，可弟弟妹妹一时还要方冰冰照料着，便把这些也与她说开。

却没想到展三奶奶虽是一时被胡嫂子哄了去，可展三奶奶毕竟是内宅妇人，还是个颇有心计的人，她得到的消息是徐总旗先前就得罪了人，所以从百户贬为总旗，这还是看着他杀鞑子的功劳，可上头早就有消息说要换总旗了，徐总旗极大可能会被退了，哪里还有功夫安排女婿。如此这般自然对胡小旗的夫人是恼怒不已，她也不是寻常妇人，便对杨吴氏说这主意都是胡嫂子说的，胡嫂子见不得杨家那样好，又怕被夺了小旗的位子，所以特地算计让杨吴氏的小儿子娶了那破落户的闺女，当然这话是故意的不经意的说出来的。

不经意说出的话才更让人信服，本来杨家就不喜欢这胡小旗家，又听说这般陷害他，杨吴氏连忙让小儿子使了信给卫指挥使做亲兵的大儿子杨大郎，杨大郎武艺精湛，又极得卫指挥使大人信赖，他一向遇事有筹谋，自然先让家中老母等一两个月他回去再做决断。

杨吴氏一见儿子这样，先按下此事，与王家撕扯半天，王家怕这个有亲兵的杨家倒也不敢太过放肆，只得日日夜夜去胡小旗那里撕扯，把个胡嫂子闹的不行，展三奶奶则偷笑不已。

而方冰冰过了这一个月，自家腌制的白菜，豆角，萝卜都好了，她拿了个粗瓷碗盛出一碗放到平日吃饭的小方桌上，又种的蒜苗也长出来了，她掐了几根，做了个蒜苗炒肉，豆芽汤，正好凑了一桌菜。

☆、第二十四章　争上

已经进了十月份了，城墙修的也差不多了，那些军官们便开始使唤下头的人过去替他们做事，程杨不禁在家骂道，“比起修城墙来还累，真是群猪狗不如的东西。”

宋大娘子已经被卫指挥使大人家的下人接过去了，来接她的还是三匹马的马车，很是让方冰冰羡慕了一阵，主要是因为每次去镇上的时候那牛车真是让人坐的晕晕沉沉，偏生十分慢，不过羡慕归羡慕，方冰冰还不是很瞧得上做妾的人。

她对宋大娘子拜托她的事情也精心，每隔两日就让程杨过去瞧一瞧，若是有重活，偶尔也让程杨帮着做，又自家做了什么好吃的也会送一份过去，这就是心意了。

“方姐姐，你又送什么好吃的来了？”宋二娘笑着连忙上前，手已经拿住方冰冰端的盘子过来了。这宋二娘不过才十岁的年纪，人却泼辣的很，说起话来比起那十七八岁的女孩也不遑多让的。

方冰冰轻笑，“你这小馋猫，这是自家蒸的米糕，好了，我家里还有两个娃，就不跟你多说了，你要是有空等会儿过来说话。”

宋二娘脆脆的哎了一声，又把碗放下，亲自送方冰冰出门，方冰冰也不跟她客气，连忙家去，两个小娃儿煜哥儿和耀哥儿正玩的不亦乐乎，一个在菜地里捉虫子，另一个在摆弄小玩意，连方冰冰回来也没有让他们中断正在玩的事情。

方冰冰刚到家，见衣裳堆的有点多了，便端起木盆拿上皂角粉去河边去洗衣服，又把玩的不亦乐乎的两个小孩子喊过去，要他们一定不要玩水，就到方冰冰身边，煜哥儿倒是素来懂事的孩子，只耀哥儿虽然不大会说话可是也是聪明的，不像同年龄的孩子熊的很，在外头这两个孩子俱是听话的模样。

方冰冰刚去河边，那里已经围着一群妇女了，见方冰冰过来，认得她的几位妇女连忙招呼她过去，方冰冰自然不会谢绝好意，都是一个小旗的或者一个总旗的也算是自己人了，王大娘子今年腊月要出嫁也因此王婆子不肯让她讨好，拼命的给活给她做，她脾气也好，素来还有些弱性子，苦着累着自己倒也罢了。

她又偏偏有一个毛病就是嘴碎，喜欢道人是非，王婆子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人，没事的时候便东家长西家短的，引得这王大妮也是这般，王大妮见方冰冰过来，神神秘秘道，“程三婶，你知道不，宋大娘子是替胡嫂子的侄女儿顶缸的，不过这等好事也算是便宜了宋大娘子。”

方冰冰之前也猜出来一点，不过她毕竟不是这儿的土著，知道的也少了许多，便故作有兴致的道，“顶缸不顶缸的我不知道，不过宋大娘子家里日子倒真是好过了许多，啧啧，不愧是卫指挥使家。”

这话说的也不假，正在洗衣服的杨吴氏听了自然也凑过来说话，她又知道的更多一些，毕竟她儿子杨大在卫指挥使家里做亲兵，只见杨吴氏一边拿着棒槌，嘴也不停，“卫指挥使家里的下人比咱们百户所的人都多，那丫头们穿的都是绸布，吃的菜都是请的名厨做的，我儿上次跟我弄回来一道什么素三鲜都好吃的不行呢！”

杨吴氏和王大妮家恩怨多，是非多，但丝毫不影响一起八卦的兴趣，王大妮本身是希望小妹嫁进杨家的，所以对杨吴氏面上算容忍，而杨吴氏则等自己儿子回来秋后算账也维持着面上的平静，所以三人友好的说着八卦，但在方冰冰看来，这也透露了胡小旗恐怕在这里做不长了，他本来就是个没有身份背景的人，全是靠着岳父才能做小旗，可杨吴氏敢叫自己亲儿子回来撑腰不服胡嫂子安排，自然存着争一争的心思。

“别说卫指挥使了，就是古百户家也有几十个伺候的人。”说话的这位是莫良氏，莫良氏也是被流放过来的，不过她是上一批被流放的人，在这里倒是比方冰冰熟悉许多，她家是因为诬陷同僚被全家流放了，莫家一大家子在路上死的是伤的伤，如今只有莫二和莫三两位当家主事的，莫良氏是三房的夫人，是家里的小儿媳妇，比之莫二的老婆矜持来说，莫三媳妇则是个活泼的，简言之就是爱八卦。

提起古百户大家脸色都不好看，王大妮道，“我爹恁大年纪的人了还要帮着古百户家里去挑粪，他家里雇了那么多人，还让我们去做事。”

提起这个杨吴氏脸色更是挂不住，可她是个有心计的自然不会说什么，就凭古百户那胖儿子也想娶自家闺女，她家闺女她可是瞧中了陈百户的次子，家风也好，可比那位古百户好太多了。

莫三媳妇更是气愤，“我家那个上次上梁砸了腿，竟是一个鸡蛋都不给，倒是让我们贴了医药费。这狗东西……”莫家习惯便是辱及上官同僚丝毫不客气，这是莫三媳妇毫不讳言的原因，反正最差已经被流放了还想怎么样？

不过大家虽然说着话，可手上却是没有半点慢，衣裳清了两遍，方冰冰才端起木盆带着两个孩子回去，旁边还跟着王大妮，王大妮路上倒是说了更多的八卦，“古百户纳了两个妾，可惜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还是咱们另一旗的小闺女，那模样长的可真好，可是被古百户抢去了，不过她也厉害，跟古百户生了两个儿子，古百户疼她比疼正房夫人还疼。”

“徐总旗也快升百户了吧？”方冰冰不经意的问了这一句。

土著王大妮不屑，“哪能啊，徐总旗不过是仗着老资历罢了，可是如今咱们旗能干的人多得是，谁还服他？”且不说别人，王大妮家里的小兄弟还是准备考秀才的人，日后做个副千户都没问题的。

原来大家都不太福气啊，那就各凭本事吧！方冰冰一笑，回到自家，自家事也要筹谋了。

☆、第二十五章　绝了心思

今日程杨算是回来得比较早的，后头依旧跟着的是展翔，展翔这些日子基本都是在程家吃的饭，展翔本人上次露了一手，倒真的是武艺出众，展**奶虽然不是展翔的亲生母亲，可是对他的培养却是一样也不少，这学武就是他的嫡母专门请人教的，在都是田舍翁的军队里，真正武器高强的也是很吃香的。

方冰冰把馒头端上来，展翔倒是一喜，他是开封人，最爱吃的就是馒头，方冰冰依然先把馒头给两个小孩子一人一个，然后跟两个人一人舀了一碗番柿蛋花汤，耀哥儿这些日子胆子倒是大了一点，指着前方的回锅肉，方冰冰帮他夹了一筷子，耀哥儿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展翔平时也观察方冰冰，怕她是面上情，可是现下倒是好了许多了，方冰冰对两个孩子并无特别偏心，反而是看谁懂事，谁听话，再者这些日子耀哥儿两颊的肉也涨起来了，衣裳也是干干净净的，最重要的是耀哥儿很亲近方冰冰。

“程三婶，你上次说杨家老大要回来了？”

方冰冰道，“是啊，上次听杨大婶讲的，听说是因为上次那事。”

展翔眼睛精光一闪，他也打探过，这杨老大是个厉害人，也不过二十出头就俨然是卫指挥使众亲兵之首，这次回来那不仅仅是胡小旗恐怕连徐总旗一系都位置不保，这可真是好消息，徐总旗一系几乎把百户所里的好位置都占了，偏还欺压旁人，这种上官不要也罢。

显然程杨也想到这一点，不过他倒是有几分城府，等展翔带着耀哥儿回去后，才与方冰冰道，“古百户，徐总旗这一系恐怕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这也是我们的机会。”

“你所说的机会到底是什么呢？”毕竟程杨还十分年轻，论学问如今也只是举人功名。

程杨笑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况他真要进军户所里，若是个有抱负的人自然要招揽人才，你瞧其他人大多都是田舍奴，而我本身罪名轻一点，若是能助他一臂之力，他也会好好待我。”他自然也不想方冰冰跟着他担心，因此如此说。

方冰冰有些不放心，“你可不能有什么事！”流放的悲哀，恐怕就是死了也没人会替你出头，方冰冰也怕程杨被别人当枪使了。

“你放心，我无事的。”程杨经过这些天，人仿佛脱胎换骨一般，有时候又觉得他之前的十几年实在过的是人上人的生活，可如今却被别人当成刍狗一般呼来换去。

方冰冰有时候想哭，却又哭不出来，自家相公这样努力，自己却感到心酸，明明什么事情都没做，便被这样对待，自然此事多说无益，方冰冰勉强一笑，程杨把她搂进怀里。

胡小旗那边也是听到风声了，便索性破罐子破摔了起来，打鸡骂狗还经常让旁人去他家帮着做事，众人也都说他不好，方冰冰也叹了一口气，胡小旗本是个精明的人，只是如今到底失势了，人也变得浮躁了，这样不仅失了本心了，以后在这一片大概也不好混了。

不过首先让方冰冰机警的是那位苏雅姑娘如今越发爱找她说话了，她就拿一个簸箩，里边装着顶针，布料，线，剪刀，你说她有什么目的吧，人家做完个荷包就走了，也不留下来吃饭，偶尔程杨在还打个招呼，你若说她没目的吧，便是鬼都不肯相信了。

“方姐姐，你看我这竹子绣的如何？”苏雅歪着头，一派天真的模样。

方冰冰笑了笑，“你绣的自然是好的。”

恰巧程杨回来了，他浑身泥，身上散发着不好闻的味道，苏雅见着方冰冰上前，她略微往后退了一步，程杨大声道，“别提了，明日还要帮古百户挑粪，我算是看清楚了，如今咱们什么都不是了。”

苏雅听了这句话，脸色有些惨白，前些日子回来程杨虽然穿得不好可至少干净，可今天满身是泥，哪里还是以前玉树临风清俊的模样，比以前她家的粗使还要脏，方冰冰暗中瞥了苏雅一眼，苏雅连连告辞，竟连簸箩都忘记了。

她走了，方冰冰才轻捶了程杨一下，“你瞧瞧你，偏弄这样一出戏，倒把她脸都吓白了。”

程杨不在乎的笑笑，“不这样她更是有想头。”他还算了解她，与她那个师娘一样，从未想过靠自己都想靠别人，可偏偏眼界还高，她这样的年岁也有人提亲了，更何况她长得还不错，可是她总嫌弃别人是武夫田舍翁一个也瞧不上，如今看着程杨也这样，她肯定是不愿意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