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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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知罪-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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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

  奉天睁开眼睛,一动不动看着熟睡的陌飞云。他知道天就要亮了。
  陌飞云英俊的眉眼在睡梦中透着一股令他难以自控的清淡,心隐隐作痛,却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这是早就做好的决定,却在付出了全部之后,仍是忍不住留恋,忍不住害怕。
  奉天悄悄将脸凑到陌飞云颈边,深深呼吸了两下。这样独属于陌飞云的气息,或许再也闻不到了,又或许要等相当长一段时间。
  他小心翼翼起身,顿时从骨头里渗透出一种酥软,那是激烈索求的结果,他苦笑了一下,昨夜事前还自己弄了很久,没想到不常用那处,果然还是很疼,伸手摸了摸,感觉应该是红肿了。
  起身拿起一边的衣服准备披上,只听细微的“叮”的一声,一个金属器物从那堆衣服里掉到了地上。
  奉天低头去看,却见地上躺着一只造型精致的蝴蝶银簪,落在地上,蝶翅还在微微颤动。
  奉天瞬间觉得呼吸困难,心脏碎裂一般,痛得他浑身颤抖。他抖着手将银簪从地上拾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哗哗地往下流。
  过了许久,他才稍稍平静一些,快速穿上衣服,走到桌案边,拿了纸笔,借着窗外黎明将近的幽蓝微光,在纸上留下几行字迹。
  奉天看了一眼榻上的人,用那把逐云剑压住薄薄的纸张。
  转身推开房门离开的时候,奉天没有回头,也没有看见陌飞云复杂的目光。
  贺莲带着大部等在天紫阁外。奉天神情疲惫,眼睛也显得有些微红。清晨里,只有陌飞雨抱着胳膊送他出来,沉默着,连一句送别的话也没有。
  奉天也不回头,和从前一样,孤傲冷漠,越过伏地山呼万岁的众人,登上镶金的车辇。
  贺莲对着陌飞雨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快步上马,宣布启程。
  奉天这一趟回宫是一个人,这叫众人松了一口气。与战前那一段日子比起来,如今的奉天终于恢复到从前的样子,果断,英明,甚至偶尔还会与身边的人谈笑几句。
  奉天和他的大兴军士沿路受到百姓礼遇,多少都叫人心情愉快。
  当看到大兴的帝王坐着车辇之后,更是多了不少民间传说,无非是赞扬君王气度和仪表。
  沐潇带着文武百官迎帝王回朝,京城的街道上铺满了鲜花香草。大兴最威武的将军骑着高大战马左右仪仗,何等的威武而又神圣。
  没有人敢否认,这个年轻的帝王正将国家引向又一个全盛的时期。
  沐潇看着奉天下了马车,中途已经换了一身衣饰,玄色云龙阔袖冕袍,朱色绶佩。
  沐潇上前行礼,“臣恭迎皇上回宫。”
  “有什么事明日上朝之后再说。”奉天点点头,直朝寝宫而去。
  按例奉天刚刚还朝,确实应该先行沐浴之礼。
  沐潇倒是不含糊,带着几位近侍随他回宫,临去了还吩咐贺莲一切安排妥当以后,再去一趟相府。
  奉天一边伸手翻阅沐潇带来的几本奏折,一边听沐潇唠叨。
  “皇上,不管当日发生何事,留在天紫阁那么久,多少还是不妥,何况皇上近几个月来身体欠佳,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臣当真不知如何是好。”说着,沐潇叹了口气,皱眉看着奉天一脸无所谓的淡然。
  “朕都说过了,那是无奈之举,况且如今这不也安然无事?”奉天抬起目光看他,叹了口气。
  “为何皇上一个人回来?”沐潇狐疑道。
  奉天顿了顿,“朕从未说过要带他回京吧?”
  沐潇挑着眼角微微一笑,“若非如此,皇上离开时,就不必威胁臣了。”
  “朕可从未威胁过你。”奉天瞪着眼看他,沐潇如今越发像只老狐狸了。
  “臣向来不支持皇上去做傻事,何况是那样疯狂的傻事。”沐潇摇了摇头,轻轻敲了敲手里的玉骨折扇,“如今知道行不通,倒也还不晚。”
  奉天忽然合上手里的奏折,起身坐到那张宽大的龙床上,对沐潇道:“若是受孕,要多久才能看得出喜脉?”
  沐潇顿时没了言语,瞪大眼睛看着奉天那一脸平静,看不出一点玩笑的成分。
  “太胡来了!”沐潇猛然站起身来,“这是何时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奉天叹了口气,沐潇不好对付,从来遇事都是一副笑面虎模样,如今开始没大没小,大吼大叫,以对他的了解,多半是真的生气了。
  看了他一眼,奉天挑眉想了想道,“纳妃一事,你自己看着办,朕不想任何人为这件事来惹朕心烦,至于朕的子嗣,只可能是陌飞云的,就算这一次没能得到,或是个龙女,朕也不会要别人为朕生一子半女。”说完,一个翻身,躺下来,“要是没什么事,朕要休息了。”
  沐潇叹了口气,“臣只是太惊讶,这件事也是早有心理准备的。”说完,走到奉天榻边,伸手给他拉上衾被,“明日再让人好好给皇上瞧瞧身子。”
  奉天合着眼不语,只觉得心中一片暖意。
  沐潇轻声离去,寝宫中立刻恢复冷清。片刻之后,淮西跪在外间道:“皇上可是要歇下了?”
  奉天应了一声。
  淮西连忙起身进来,奉天睡眠不好,睡前都点上安神香。闻着淡淡蔓延开来的香气,奉天忽然道:“灭了吧,以后也别点了。”
  “是。”
  灭了安神香,淮西走过来道:“皇上,还好您平安回来。”淮西还小,说着便要落泪,一整天了,这只等到这个时候才能跟奉天说上话。
  “朕不会有事。”
  淮西摇摇头,“不是伤了脸么?皇上这么好看,却伤了脸。”
  奉天一事好笑,“朕堂堂男子,无妨。况且慢慢会变淡,也就看不出来。”
  淮西点点头,“皇上,你也累了,淮西给你熄了灯盏,你好好歇息。”
  奉天点点头。淮西离开了,寝宫里一片漆黑,空洞得吓人。他伸手下意识抚上面颊上的那道突起的疤痕,指尖一顿,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都是陌飞云伸手用粗糙的指尖摩挲的情景。
  第二日,御书房内。
  “无论如何,他也是皇上的叔叔,自古历史上亲族之间相残的,都不算是好名声。”沐潇皱眉道。
  奉天头也没抬,冷声道:“若是朕的父皇死因被查出与他有莫大关联,八王早有逆反之心,是不是也就人人得而诛之,逼着朕动手了?”
  沐潇点点头,似笑非笑。奉天的手段,只会比当年厉害,如今更是炉火纯青。
  “这倒是个好主意。”
  “下诏令他在死牢关押,开春问斩。”奉天抬头,淡淡吩咐道。
  沐潇皱眉,顿了顿,随即又是一笑,“是要显示一下仁德么?”
  奉天冷冷看他一眼,“朕让你做的事如何了?”
  前日奉天回来,交代沐潇安置好方静施,至于如何安置,却是只字未提。沐潇苦笑,奉天不愿面对,却要他来做决断。
  “他还是不吃不喝,也不说话,臣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要不皇上亲自去一趟?”沐潇一脸无奈笑道。
  奉天顿了顿,微点了点头道:“今晚朕亲自去一趟。”
  江晴年事已高,却仍守着慕容家的祖宅,从前奉天的府邸。方静施这三年有余,都一直住在这里,有专门的人照看。
  “皇上,奴才去准备写茶点送来。”江晴也有很久没有和奉天这样站在一处讲话了,忍不住喜上眉梢。
  奉天摇摇头,“江伯,不必了,下去歇着吧。”说着看了一眼亮着灯光的内室,缓缓走过去。
  奉天推开门,灯光昏黄,方静施倚在窗前,一动不动看着窗外的夜色出神。
  听见有人进来,也是没有丝毫反应。
  与三年前相比,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仍是一身雪白衣袍,冷清得不似这凡尘中的人,只是身躯面颊都看出消瘦,眼神也不若当年的锐气。
  “你来了……”
  奉天一顿,走到他身边,应道:“嗯。”
  “我知道你要来的,却没有想到这么快。还是我自以为太了解你?”方静施转过头来,一双幽深的眸子盯着奉天。
  奉天垂首,默默不得语。
  “那么,你来这里,是想做什么呢?”
  “听说你不肯好好照顾自己,所以过来看看你。”
  “天儿,我有时候在想,若是你一直都是当年那个乖巧可人的天儿该多好。”方静施目光幽深,“很早以前,我就应该明白,那个天儿早就死了,死在深宫中的激流暗涌当中。可我偏偏执着的觉得,那才是真正的天儿。而站在我面前的,不过是个心机深沉的小人。”
  奉天看着他,皱眉不语。
  “我不感激你当年派陌飞云来救我,可是没想到,今生最快乐的时候,竟然是失忆的这三年……如今梦醒了,你却还是你,我却已不是我。”方静施停下来,轻叹一声,微微一笑,“你不用再来看我了,既然你不是天儿。人的一生如果可以分裂成两部分的话,我并不认识现在的你,而你,也从来不曾爱过现在的我。”
  奉天微微愕然,方静施总像是一个谜,他猜不透,如今,他却能如此透彻的告诉他,分裂开的两部分人生都是属于谁。恐怕一直以来分不清楚的人,都只是他一人。
  陌飞云懂,方静施懂,甚至连沐潇也懂,偏偏只有他自己,到了如今这步田地才懂。
  “过去的一切,忘不掉,就记着吧。”奉天胸口发闷,却笑了笑道,“方大哥,如今我找到了我想要的,你为何不也去找找看。”方静施未答。
  奉天在他身后站了许久,沉默着,再没有人开口。直到外面的人都等得焦急了,奉天才看了看方静施道:“我不会再打扰你,好好珍重。”说完,推门出去。
  这一夜,天际尤其黑得深浓,看不到星星点点的光亮。方静施低声笑了起来,呢喃道:“若是忘不掉,也累得不想再去寻找,又当如何?”

  又是一年雪满肩(终章)

  第二日一早,宫外派人进宫传来消息,昨夜,方静施安然躺在床榻上,用烛台刺破脉搏,今早发现,已经去了。
  沐潇担心奉天难过,却发现,奉天只是微微失神,然后道:“走了……都走了……”
  他面上只看得见疲惫,看不到伤感,又或者对于生死,奉天三年前,就已经承受过一次,如今,反倒麻木了。
  随后,奉天身子便开始有些不适,一连几日卧床。沐潇嘱托几位太医不得宣扬,只管看诊。
  只是原本不是大病,奉天却死活不肯用药,只硬撑着,逼着自己多吃些东西。每日也听不见奉天开口说两句话,也越发开始担心了。
  奉天身体比当初出征之前还要差,沐潇将宫中御厨换了一批又一批,花了不少功夫为他调理身子。
  “皇上,这样硬撑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得下药。”沐潇咬咬牙,看着奉天苍白着脸伏在榻上不语,一阵无奈,“那天缘蛊果然不是好东西,你看你如今的样子!若是等不到陌飞云回心转意你就病倒了,我一点也不奇怪。”
  奉天睁开眼,冷冷看着沐潇,“朕不会有事,熬过这一阵就好。还有,下药的事,过一段日子再说,我不能叫孩子有事。”
  “还不知道有没有!”沐潇又好气又好笑,一挥手,对淮西嘱咐道:“看着他把这些都吃了,千万莫再可怜他。”
  淮西面上一红,连忙点头,他可不敢逆了沐相的意思。
  这么一拖再拖,奉天身子不见好,方静施一死,更是雪上加霜。
  一个多月以后。
  沐潇寒着脸问:“可千万别误诊,有换人看过吗?”
  胡太医连忙点头,“千真万确,起先还不明显,这几日与其他几位太医慢慢也都敢肯定了,胎儿也还算安稳。”
  “跟皇上说了吗?”
  “还未跟皇上明说。”胡太医额上拼命冒汗,不敢多话。本身也是惊世骇俗的事,只怕一句话不对,掉了脑袋。
  沐潇点点头,“几位太医只管好好为皇上调养身子,皇子的事,万万不得声张出去。”
  “知道,沐相放心。”
  沐潇点点头,想了想,犹豫道:“这有孕在身……有何忌讳?”
  奉天躺了一会,觉得比前几日要好些,便起来看了几本奏折,随后出去御花园走了走。
  沐潇过来,见奉天起色好些,笑道:“皇上,我方才从太医那里过来,要了这些。”说着,将一本小册子递给奉天。
  奉天也有些疑惑,伸手接过来,翻了两页,顿时皱眉看着沐潇。
  沐潇忍不住笑道:“你那么想要,如今终于有了,怎么还是这幅表情?”
  奉天顿时瞪大眼睛,眨了眨,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肚子,嘴角僵硬的扯出一抹笑来。“此话当真?”
  “臣自然不敢担欺君之罪。”
  奉天深呼吸两下,想了想问:“可是朕没有如其他人一样,有什么反应。”
  “说不定因为皇上身子特殊,或者是天缘蛊特殊。”
  奉天觉得有道理,拿着那本小册子,开始细心的看。上面无非是写需要注意的,事无巨细大小生活琐事,都写得详尽。
  看他这副样子,沐潇无端觉得松了口气,似乎这个孩子的到来,无形中成了奉天支撑下去的希望。
  不管陌飞云是不是真的就此自由了,奉天都会期待这个生命的存在,甚至是一只渴望的。
  宫中张灯结彩,装点一新,从天黑开始,天上便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宫灯一串串全都亮着,辉煌通明。
  今日除夕,从午后就开始准备的大宴,到了此时正是精彩处。余兴节目与往年的歌舞之类都有不同,除了剑舞和斗诗,就数斗腕力最是叫一众文武官员失了冷静。
  奉天龙袍外披着一件厚厚的大麾,众人也都不奇怪,皇帝近年来一直身子不好,也是情有可原。
  只听奉天坐在上座,笑道:“想当初,朕在边关,军中就数斗腕力是最有意思。今日乃是团年之夜,众位爱卿也不必拘礼,不如就来斗一斗腕力,只要是赢了一场的,朕通通有重赏。”
  坐下一片喧然。
  “皇上,朝中众位文官可都是文弱书生,只怕是不怎么公平。”沐潇放下杯子,笑道。
  奉天想了想,点头道,“也是。”
  “不如文官斗武,武将斗文,也好叫大兴朝中上下文武并重,多出几位全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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