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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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倾天下- 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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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庭修恍然大悟道:“庭修明白了,五公主既然这么好奇韶王妃。到时候庭修就一切看着公主便是。”
“姑姑怕的就是你太明白了。”紫嫣猛然伸手在林庭修额前敲了一下,“端仪是什么人,她最厌恶的就是别人对她耍心机玩手段。你记住,凡事顾好了自己。千万不可以在她面前自作聪明,去做什么‘推波助澜’的蠢事。壅州那里遍布着她的势力,你虽是朝廷茸员,她若是真的要将你怎么样,并非做不到。而姑姑远在帝都,想救都救不了你。”
林庭修深深点头,“庭修这回真的明白了。”
“慢着。”尖尖的指甲敲点在桌面上,叮叮嗒嗒地如更漏的声音。紫嫣秀眉纠结,沉吟道;“韶王妃的事暂时还是先缓缓,做好眼前自己的事才是紧要的。总之一句话,看形势而随机应变吧。”
“庭修切按着姑姑的意思去办。”
“你赶紧悄悄地回你叔叔那里去,就当是仅仅陪着叔叔过来,根本没有见过我。”紫嫣心头略松,“这满澜宫虽是姑姑的地方,但是该谨慎的还是要谨慎一些。你先到泠雪殿,姑姑随后便至。”
“是。”林庭修应道,从这座偏殿中退了出去。
紫嫣的手微微一抬,黄缃就上前扶着,道:“小姐,梳洗完了,我们可以去泠雪殿了。”

颜倾天下  浮沉紫御久栖难4
  
朗空晴日之下,群山密峦恍若惊涛选出,披着一袭直抵天陲的皑皑落雪。雪雾迷蒙的山麓处远远地隐着一痕深黛色的迤逦人影。
一声利箭撕裂的破空声传来,锋利的箭镞像是深深地嵌入了绵软的物什,尾音被兀地掐断。
面目狰狞地扭曲着,轰然倾倒的身体下缓缓地淌出一支支细细的血流,又缓缓地汇聚成血泊,薄薄的覆雪在温热的液体下烧焦般地融化。
一名眉目清秀的年轻男子看了一眼,将头撇向一例,即使尽力克制神情中还是流露出一丝厌恶喉间延长出地声音:“公主……”
山麓一座原供人歇脚的荒凉亭子,已事先被人收拾得干净整齐,飞扬而出的四处尖尖檐角,考究地以皇室气派悬着一层不透寒风的鲛绡。珠灰色的薄帷后坐着一名丽人,姿仪绰约,意态惬然,身后是四名服侍的小婢。底下人一日的狩猎收获颇丰,窜起的火苗舔着铜鼎上雕刻的虎纹,熬得极为浓稠的沥中沉浮着煮得泛白的肉块。
风声肃杀的寂然中,身侧之人皆是屏声敛息,端仪唇角含着茭,香粉螺黛严妆后面庞却是绷得紧紧,目光直直地要烧穿鲛绡,射向那个双膝战栗地跪在雪地上的人。
“哐瞠”,瓷器被大力碎地的声音从亭中传来,紧接着是急促沉重的来回踱步声,掩曳着狠狠扫过地面的华丽裙裾像是蕴着莲盛怒气。
“你自己说吧,本公主应该如何处置你?”
良久,一声冷叱如剑锋出鞘般掷山,无形却有质,跪在地上的那人如被击中要穴瞬间瘫软下来。
那名年轻男子略微起身,“喻”地笑出一声道:“公主今天说想吃野味,难道现在是突发意兴想尝尝人味了?”
“林公子,不,按察使大人。”端仪斜视着睨了一眼林庭修,口气咄咄道;“本公主教训一个办事不得力的家仆,容不得他人置啄。”
林庭修轻“哼”笑着,用手指着倒在雪地上已然气绝的一具尸体,“不过那个人好像不是公主的家臣。”
“那人误中箭矢,与本公主又有何干?”端仪用绢子掩去半抹红唇,倩然一笑。
“可是……公主不是最擅于借刀杀人的么?”林庭修蹙眉道,言辞间挑出一丝暗讽。
女子轻柔的声音蓦地一沉,字字顿音道;“就算我不杀他……你姑姑慧妃……也是迫不及待地要杀他……”
过午的日色黯淡,照在积雪的地上愈加拔洒出一种虚无的苍白。林庭修看着亭中坐着的女人,眉目端然,神情高贵,好像刚刚被射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猎物。她优雅地坐着,保养得当的手指上十根削尖的猩红指甲。唇间始终含着一抹捉摸不适的笑意,那笑意时而是狠厉,时而是嘲弄,时而是阴冷。这样的笑,让杯庭修想到他的姑姑慧妃,两人的容貌差距甚远,然而唇间的那抹冷笑却是有着惊人的共通。
“公主……姑姑并没有这个意思。”林庭修镇静道,以端仪的性格,今日相邀,不可能仅仅就是外出游猎那么简单。
共处多年,她们应该都清楚彼此的为人。
“她的意思……不过就是要我李代桃僵,而她明哲保身……”端仪忽转冷戾的眼神,说道,“既然是弃子无用,落在她手里,还不如由我干脆利落地杀了他。”
  林庭修对上她冷冷的眼神直觉得背脊生凉,端仪要杀一个人,是杀给他看,或者是杀给他身后的慧妃看。
端仪忽又笑了,“林大人你说错了,最擅于借刀杀人的应该是尊下的姑姑,拿借来的刀杀人,血却脏了别人的手……”她径直曼步走到战兢跪着的那人面前,盯着那人说道;“可是本公主现在觉得,杀鸡做猴不是更有效么?”
这句话虽是对着公主府的家仆来说,其中指桑骂槐,嘲讽辛辣之意尽显。
“公主对底下人真是管理有方。”林庭修不冷不热地恭维道
“那就请林大人见识是如何的管理有方。”端仪双手收在风毛莲蓬的白狐手抄,朱唇中缓缓吐出一口白雾,“本公主说过,既然进了公主府,就要一心一意地为本公主办事,与先前的一切人等断绝联系。本公主自然亏待不了忠心耿耿的人,可是对于那些有舁心的也绝不手软,绝不留情。”
“公主……”林庭修正张口欲言,硬是生生地让端仪阴恻的眼神逼了回去。
端仪忽的提高声音,在空旷的雪地上显得格外的响亮刺耳,令人为之一震,她道:“本公主说过要让林大人见识是如何的管理有方。”
林庭修暗自敛气,还是来说什么。
端仪继续朝那人道;“本公主喜欢聪明的人,但是却十分厌恶那些自作聪明的人,本公主最痛恨的就是有人在背后算计我。”
颜倾天下  浮沉紫御久栖难5

“噼哗”一声,一盏纹理致密、釉质均白的茶盏在宫殿坚硬的地砖磕得粉碎,在旁边伺候的一名侍女匆忙俯下身收拾碎片,手下飞快地动着却始终低眉垂眼,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光泽华彩的衣袖间笼着暗香幽幽拂动,金丝牡丹披帛宛若流波从内室流曳而出,慧妃扫过一眼外面的情形,声色淡然地朝那两名侍女说道:“越来越不中用了,连一杯茶都端不妥当。”
紫嫣的声音虽然平淡,但是别有一番疾言厉色在里面,两个侍女被这不怒自威的阵势一骇,“主子饶命。”双膝疲软着颤栗地跪倒在地上。
“你责怪她们做什么?”冷眼旁观了许久,端仪在座位上施施然起身说道,她直视紫嫣,“本公主不喜欢喝的茶就径直碎在地上,多年来养成的恶习惯,一时改不了,一时竟然又忘了这是在你这里。”
谋之末就,先夺其声势。
“公主这样说,只让人觉得见外。”紫嫣朱唇一勾浅茭,她心中清楚,端仪不是闰一时之快的人,不过是想给她来个下马威的一种手段罢了。旷日持久的按兵不动后,今日端仪既然肯来,就足以证明端仪还不想跟她决裂,她们给彼此都留了转圜的余地。
端仪略显细长的眼眸微挑,“可是我并不想跟你见外,将国小姐。”她故意撤开“慧妃”不说,而是以紫嫣在林氏闺中的旧称呼之,并且暗暗在那四个字上顿了重音,让人听了觉出几分古怪的意味。
“不见外就好,这时间过得倒是快,嫔妾记得公主上次来帝都是半年前了。”紫嫣笑意清雅在端仪的对首坐下,说话时的神态就像平常人家的姑嫂在絮叨家常。
“是有段时间不见,不过可没有半年。”端仪蔑然一笑,说道,“你的记性不见得有以前好了上回在九皇妹那里多留了几日罢了。”
“端雩公主……”紫嫣低吟,脸上一丝水纹般微动的神情,隐在数根玉指轻扶髻间紫晶镶明珠簪的瞬间,说道:“姐妹之间是该多来往,才不会生疏。”
紫嫣叹一叹说道:“公主只说嫔妾记性不好,可嫔妾真真是糊涂,端雩公主向来敬重公主,对
公主不是言昕计从也是能昕进几句话去,哪里谈得上会生疏。况且,端雩公主虽已下降林家,按辈分是我的嫂嫂,人言道长嫂如母如姊,到底是比不得血脉相连的亲姊妹,即使是异母姊妹也是不多妨碍的。”
紫嫣这番话说得深台不露,但端仪自然昕得出里面的冷峭阴讽之意。你既对我无情一次,我也对你无义一次。一报还一报,也算是两相抵消,互不相欠了。
“哈哈……将国小姐说得好,想当年神威将军林瀚玄驰骋疆场,英飒无敌,无奈性情耿直猖介,蛘谋寡计,却难得能生出你这样的女儿,要是神威将军能有慧妃一半的城府,也不会落得个无中生有的罪名,牵累全府,门庭衰颓。”端仪突然舒眉笑出声,象牙白锻刺金的鞋尖轻踢一下荼盏碎片,磕在地砖上“叮”地一声刺耳,匍匐地跪在地上的侍女挪动双膝,也不怕锋利的碎片割手,就赶忙捏在手中藏在宽大的衣袖里。
紫嫣挥手让在臌中立恃的人全部退下,唯独留下黄缃在旁,她淡淡笑着,只是一取莹莹凝水明眸在清晰中折射出一线迫人的犀利,扶着端仪的手臂让她落座,唇边溢出一声轻柔微弱到旁人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公主,这也是嫔妾想对公主说的。如果当年的琳妃娘娘能有公主一半,又何至于身死人手,蒙冤受屈……”
隔着单薄柔滑的丝缎衣料,紫嫣感觉手中握住的臂膀一颤,但是她用劲死死地抓住端仪的手臂甚至带着三分强迫地让端仪坐下。
端仪先是愣住,随即眉毛恼怒一蹙,一手狠狠将紫嫣箍在她臂上的手甩开,一手的五指紧握成拳抵在心口,紫嫣刚才在耳边的细声细语显然戳中了她的痛处,她恶声道;“慧妃说的不错,要是母妃当年能……也不会死在薛氏的那个贱人手里!”
白如玉笋的手捏着一把墨蝶穿花双面湘绣细牙扇,紫嫣掩去半张脸笑道;“嫔妾佩服公主,光是一个‘忍’字,嫔妾就对公主佩股得五体投地。”
空荡清寂的泠雪殿中,郁积的阴气剥离如丝,似乎猝然一下抽得人心腑生疼。黄缃神情木讷地站在紫嫣身后,她嘴唇哆嗦着紧紧抿住。
众所周知,端仪公主生母琳妃早亡,当年她和年幼的八殿下湘王被交与薛贵妃抚养,一段轻描淡写的皇宫往事,然而谁又能想到暗中涌动着怨毒与仇恨的激流。
“我记得琳妃娘娘过世是在丰熙三年,那时公主应该还只有五六岁……”紫嫣轻轻说道。
端仪遽然冷笑,声音中一股阴戾翻滚而出,“六岁,我永远不会我那个急,丰熙三年。你说我不能忍又能怎样,难道告诉我鄢英明神武、举世无双的父皇,天真地想他为母妃讨回公道,还是对一个小弦子的疯言疯语一茭置之?”在她提起“父皇”二字的时候,口气中是难以言尽的讥诮。
“我躲在门后,亲眼……亲眼看着那个该死的老嬷嬷……”端仪神色阴冷,缓缓说道,“……她们四人将母妃的双手双脚死死地按在地上……而她狠狠地掰开母妃的嘴……将毒酒灌了进去……”
这样的话听得让人心神仿佛被刀锋割过,泠泠撕裂般的一凛。然而,端仪此时脸上的表情冷静肃烈得令人心生怖意,她看往事就像是在欣赏布满蛛网般裂纹的瓷器,手指慢慢地探索着每一条碎裂纹路,任凭指下凝结出触目惊心的残艳,  紫嫣深敛口气,端仪明知道薛贵妃是杀其生母琳妃的元凶,却能与她朝夕相对十几年,泰然自
若地尊她敬她为母妃,一个人能隐忍到如此地步,就不能不说是可怕的。端雩在过多的保护中骄纵得任性跋扈,甚至今日她依然被太后和皇上庇护,而端仪的心智在六岁就开始成熟。端雩这样的,生在皇家最好是当公主,她也只能当公主。但端仪假如不曾降生在皇家,而是生在公侯将相之家,若是有朝一日进得宫来,不知又是如何一番的光景。紫嫣想到这里,就觉得脊背有些生寒。
紫嫣神色依然清冷疏离,她可以想象得出,当一个年仅六岁的小女弦蜷缩在角隅里,取眼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活生生地被人鹤毒,是怎样的痛苦无助,痛苦无助像嵌在皮肉里的钝锋,慢慢地消磨血肉直至麻木冷酷。
林氏横祸之前,她也曾是葬在深闺无忧无虑的小女儿,高官显贵之族,钟鸣鼎食之家。她年值豆蔻,容颜娇美,命妇妯娌之间常道除颜相¨尚可与之相较,其他闺阁脂粉根本无法与其匹敌一二。她心思聪慧伶俐,因出身将门,性情中别具一般官宦女儿没有的爽利和豪气。最不堪回首往事,谁会想到聪麓伶俐磨砺成了城府算计,爽利豪气磨砺成了冷硬狠辣。
当年林氏中惟余伶仃兄妹两人,可是紫嫣根本无法依仗这位胞兄。林桁止性情酷似典父,躲得过战场上的明枪,却避不过朝堂中的暗箭。林家重露头角之时,桁止就曾遭人几次暗害,紫嫣心中清楚,当年若不是颜卿凭着与太子的关系从中转圜,桁止注定逃不过劫难。
“报仇之期,十年何晚?”紫嫣喟然叹道,“薛太贵妃做的一件最愚蠢的事就是将体留在了延禧宫中,她以为那时的你仅是一个软弱无害,又没有根基的小公主……”
“其实我是一条怀有异心,又阴险冷酷的毒蛇,是吗?”端仪截断紫嫣的话说道
紫嫣盯着端仪笑出声又猛然喝止,她说得没错,报仇之期,十年何晚?
回想当初,多年苦心筹谋,用尽一切阴毒卑劣的手段,她甚至不惜牺牲唯一的姐姐颜卿。当薛氏的权势荣华终于分崩离析,那时她从心底生出一种淋漓的¨。
当年,十五岁的她随颜卿重回帝都,她曾遥对着帝都巍巍城楼起誓,若不能薛冕的人头血奠林家,此生誓不为人八九年前颜卿的远嫁北奴,薛氏虽不是主谋但曾推波助澜,多年来紫嫣抓紧这点翻来覆去巧施手腕,尽可能地挑起皇上对薛家的厌恶,最后还利用颜卿的死狠狠地追加了一味猛药。可是皇帝还是顾念薛氏旧情,仅将罪名坐实的薛氏睦子薛昱玟处以腰斩,其余人等贬为贱民流放到边境琉球。这个根本不是紫嫣想要的结果,可是为了全局,她放弃了愚蠢的穷追猛打,表面土虚与委蛇地褒美皇座上的那个人有文景之帝的仁厚遗风,然而背后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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