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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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倾天下- 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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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装照水清裳立,娉婷缥缈美人幽
娉婷,指尖落在这两个字上。心间灵台清光澹澹地映出往事剪影,当年奕槿赐给我的封号“娉”就是出自这两句诗。
我不由叹息,奕析问我如果当年没有耶历赫的横身插入,那么所有的事情又会怎样?那时入宫己成定局之势,紫嫣说得没错,我嫁给奕槿时不是全部的真心,但是我认真地想过要与这个人共此一生。也许做不到白首偕老,就在有生之年执手相伴。我甚少用全部的真心去对待他,所以也不曾奢求他全心全意地待我,而且当年的他也不可能全心全崽地待我,在所有的感情中,我独享出娄拔萃的一份喜欢也就足够了。
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我的唇角晕染开恬淡的笑意,无缘之人或许就是注定难以走到一起,十五岁时,我离太子妃仅差一步,十六岁时,我离娉妃仅差一步。
城阙烟尘起,华幛犹蔽日。当年祟华殿上掷碎风来仪决然离去,和亲的翠华宝盖鸾轿迤逦地驶出帝都,我们此生的轨迹注定了擦肩而过之后,就只能渐行渐远,直至形同陌路。帝都或是奕槿,于我而言都已太遥远。我与他之间的距离不仅仅是八年的时间,其中相隔着太多的人与事。尽管他曾给的好多于不好,也已经回不去了。
当年读李商隐的《马嵬》,最不堪入目的两句就是: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渔阳鼙鼓动地而来,马嵬坡前六军不发。唐玄宗亲眼看着曾经千宠万爱的玉环被缢死,贵为天子也不过如此,还不及小家的莫愁女。
幽兰旋老,杜若还生。现在回想起来,死过一次,重生一次。那些过往,就像是原本应该抹灭的前生记忆,诡异地在一个人的头脑中保留着。
我知道奕槿在找我,就算我离世的消息传到帝都,他还是命底下官员将漠北一带城镇中的百姓仔细地翻查了一遍。
勾划细致娟丽的“娉婷”两字上蕴满了冰凉的夜露,触手之处这石碑如同纹理细腻的玉石,生出一丝一丝的寒冷。
我又忍不住要生奕析的气,我的心性是太倔强,高奕析他自己的心性何尝不是太倔强了。想来又觉得后悔,只要有一人做得到温绵地忍让些,不说出那些伤人刺心的话,也不至于这样闹得不欢而散。
“谁在那里?”一个消俊的声音猛然传来。
我整个人激灵灵地一惊,飞快地躲到石碑之后,这里居然还有其他人。
“是谁?”这次他的声音中隐隐带着几分迫人的压力。
我心跳如乱兔,听得出来那人是奕槿!这真是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他这时应该在守卫森严紧密的行宫中,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你到底是什么人?”见我默不作声,严厉地喝阿道:“快说!”
此时天还尚黑,漫天星子隐没,月亮又被山挡住着。这么阴沉沉的他应该看不清我,而我又正好身着墨色夜行服。周围三面都是刀斫斧削般的山壁,一面其下就是急湍逆流的深渊。他每朝着石碑走近一步,我就感觉心腑都被狠狠地揪了起来。
我应该怎么办,我一时心乱如麻,手指紧紧地抓住石碑的边沿,指尖几乎要沁入坚硬的石碑表面。再退后面就是悬崖了,真是插翅也难逃,而且奕槿的武功远高于我,绕过他强行冲下山绝对没有这个可能。
听见拍打在崖壁上爆裂出的“轰隆”水声,那样强势的力量像是能将坠入其中的一切都撕扯得粉碎。心中不由苦笑.这次可没有阿奴在下面接应了。
可是再怎么样,也盖不过现在这个一步步逼近着的人所带给我的惊骇。我紧咬着下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根本想不出一个台情合理的解释,让奕槿相信我是一个不相干的人,还有让他相信我这个不相干的人,深更半夜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别过来!”情急之下,我慌乱地喊道。
他的脚步声在离我约一丈远的地方停住了,我缓缓地舒气,紧绷的心弦却不敢有一分放松。我懊悔异常,真是自己将自己陷于进退不由的困境中。
沉寂,依然是沉寂,好像是冰封后的凝结,濒临着那一瞬的冻裂。
不知这样僵持了多久,我紧贴着石碑的后背硌得生出刺骨的痛感。
“颜颜。”他的声音中满满地透出来惊疑、喜极、惊愕、悲恸、凄然,多种复杂的情绪糅台在一起,仿佛要将人湮没般。
“颜颜,是不是你?”他口气中带着轻柔的试探。
我感觉心神悚然一跳,头脑中尽是空白,风拂过肩披落的长发,逶迤垂地的长发被吹得高高扬起。白齿划过柔软的唇瓣,有腥甜的血丝渗了出来,黑魃魑的四周,他似乎动作急切地想点灯来看我,我将唇上的血咽了回去,心中一横,他若是过来,我就真的从这里跳一次。
“不要……点灯。”我再次惊惶地喊道,声音颤抖得有些支离破碎。
“颜颜,你好像很怕我。”他朝我快步走来,身上散发着温华渣淡,渐渐地又迷蒙狂乱起来。
“颜颜,我终于找到你了,不管你是人是鬼……”
我抓起身侧已熄灭的风灯,用火折子将整个都点燃r,使劲地向崖下抡去。黑沉夜色中一道晃晃的明火掠过,仿佛一道坠落在天际的流星般。
他离我已是越走越近,我已是可以感觉到他身上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啊!”在那盏灯落的方向,一声纤亮而尖锐的女声发出,像是要贯裂黑夜,浸透了极其的凄艳又极其的痛苦。
我惊得瞪大眼睛,这个声音不是我发出的
奕槿似乎也被这个声音惊到,轻曼如纱的岚烟弥散处,纯白的衣影人面绰约地一闪而过,遗落笑音细细。他的目光向那里看去,一时的怔忪后随即追了上去。
我惊吓得已经有些虚脱,四肢绵软地抬不起来。一双手将我从背后托起,耳边轻语道:“王妃,我们赶快走。”
相扶着到了山麓处,我这时才觉得一颗心略略地放下来,仔细一看,来人果然就是碧桃儿, 碧桃儿正想向我解释,被立即被我挥手制止。我冷静跃上马,伸手让她一同骑上来。回望了鹰断峰一眼说道:“什么都不用说,你先跟我去个地方。”

颜倾天下碧水青山总长隔7
此时已是快五更天了,天际泛起些苍莽的灰白,映着大半边的夜色如墨,那一线白光好似波涛泼洒暗涌,不消几个时辰这天就要亮了。碧桃儿身上带着证明身份的王府令牌,出城倒也是顺利。
我不回王府,碧桃儿心知其中缘由,所以也不问,我驾马直入伏眠国中,朝着流蕊的方向而去,临近流蕊时,碧桃儿看着眼前那座清幽敞丽的院舍,问道;“王妃,刃雪她还没有到吗?”
“她……”我轻灵地笑出一声,抓住缰绳将马辔头猛然向后一拉,上身前扑手臂抱住马脖,取膝夹紧两侧鞍子。
青玉璁在我的驾驭下,长啸着后蹄在地上着力地一蹬,前蹄高高扬起,直要将背上驮着的人狠狠地甩出去。碧桃儿对此毫无防备,从马背上坠落,但听见一声女子的轻叱,她已是身形稳当地落在地上。
我含笑着看她,猝然出手就是迎着面门的一鞭,碧桃儿敏捷地将左肩一荡,轻巧地避了过去。我现在骑在马上,占尽届高临下的优势,向下以压顶之势挥出一鞭,碧桃儿身段柔软地从马肚下“嗖”地穿过。
两次出手皆不中,碧桃儿躲避得却游刃有余,我沉声叱问道:“碧桃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跟踪我!”
“王妃,是王爷让我跟在您后面,一路保护着您的。”碧桃儿无辜地辩解道,“还有……不然您怎么能这么顺利地出城。”
碧桃儿果然是听从了高奕析的命令,想起他我就想起在王府上,我说要走他居然留都不留我顾自面壁躺在床上将背影给我看。
我冷声道:“保护?说得真好听,他的原话应是命你跟踪我吧。”
“王妃,刃雪将军不也是一直跟着您吗?可是您怎么不教训她,厚此薄彼,王妃这样岂不是偏袒着自己的人了。碧桃儿受些委屈不要紧,要紧的是落在别人眼中,倒觉得您跟王爷是生分了。”
碧桃儿脸上流露委屈,一字一句却说得极为伶俐。
我没有存心着要与她计较,温和地看着道:“我何时要教训你了,此次有惊无险还多亏了你碧桃儿瞅见我容色和悦,神情亦是宽解了许多。
我下马走向流蕊,而她碎步跟在我身后,以前觉得这个王府中的小丫头有些不同,不像是普通的侍女,看来体格娇弱的女孩子,武功倒也是不弱。
我漫不经心地说道  “碧桃儿,你身上的功夫倒是挺好。”
“多谢王妃夸奖。“碧桃儿看了我一眼,张口说道,“王妃出鞭时虽快却劲道不足,是因为不曾自小就修习内功的缘故,致使招数一直流于表面。”
我仅是笑而不答,进入苑中。玉笙为了等着我已熬了大半宿,见到我安然无恙地回来,顿感宽慰地笑了,她认得碧桃儿,所以见到她也不觉得奇怪。我刚要吩咐下人准备一庶被褥给碧桃儿你休息。
碧桃几连连推辞道  “不用如此麻烦,已经五更天了,王妃随便给我一个地方坐坐打盹,天亮后我就要回王府去。”
我于是也不勉强,后来想想让碧桃儿进我的房间,指着放在外间窗棂下的一张冷香术长塌,这平常是我用的。我让她先随意躺着歇歇。
残夜将尽,这时候早已过了困头,也仅是歪在床上阉着眼睛。我睡不着,看见碧桃儿正精神地坐在妊塌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定窑绿釉刻莲纹瓶中几枝洁白含苞的素馨花。
她见我从床上一崴起身子,立刻问道:“王妃你要喝水吗?”
我摆摆手,问道:“碧桃儿,你今年几岁了?”
“回王妃,十七了。”碧桃儿索来机灵,想我还要再问,索性自报家门道;“奴蜱原名李桃是帝都城中李教头的女儿,常年跟在父亲身边,所以自小学得一身武功。”
从前爹爹身居垂相之位,颜氏亦是一门荣耀,平日来往的尽是簪缨巨儒之家。帝都中大大小小的官员,我一时还真不知道有位李教头。但她既然是帝都城中教头之女,虽出身低微也是一位正经的官家小姐。
我笑道:“原来你叫李桃,后来又怎么会在王府中?”
“我是丰熙年间采选入宫,分派到各宫服侍主子。”说起以前的事,碧桃儿粲齿笑道,“那时负责领着我们的管教嬷嬷,说我模样生得还行,就是眼笨手拙地不会做事情,也币懂得察言观色。没有那些温婉沉静的来得好¨。本是要将我打发到浣农局那种苦力的地方去了,不过我命好遇见了高嬷嬷,她见我生得尚还稚嫩,想我受不住那里的苦。她替我向当时的皇后讨了个恩典,暂时留在风仪宫中做杂役。”
“再后来,皇后见我还好使唤,就将我给了七殿下。”
我静静地听着,太后为人一向含而不露,她定是看分明了碧桃儿是个忠心可用的人,才会放心地让碧桃儿跟在奕析身边。
“那时正好先帝驾崩之后,一千子女中唯独命王爷前去西郊皇陵守孝三年。我就是从守孝起开始跟着王爷。”碧桃儿撇撇嘴抱怨道,“嗅,三年过得别提有多沉闷了,披麻戴孝,不沾荤,不玩乐,还要定期对先帝的英灵哀思悼念,死气沉沉。”
碧桃儿还是孩子心性,当着我的面口无遮拦地说道:“我当时觉得难受,皇后让我出宫去,原本心中还小小的雀跃一下,不用再理会耶些磨人的宫规,结果出宫后的日子过得跟山家一样,还不如宫中好吃好喝着。”我轻轻掩唇笑她,心中却黯然着,原来当年我走之后,奕析也曾度过一段难捱的时光。
“当时宫中就有人嚼舌头,说先帝生前在众皇子中多疼王爷一些,果然身后要守的孝也比别人多些。”碧桃儿说到兴头上就切切咬牙,旋即又苦思道:“可是先帝没少疼着端雩公主,可是公主当年只守过了四十九天后出孝了。”
“没有什么缘由。”我浅笑着折了一枝冉冉绽雪的素罄花在手,一个念头泠泠地跳出,也许丰熙帝是不想让他出帝都吧。
碧桃儿乌溜的眼珠一轮,嬉笑道;“不过当时有一个睦相十分标致漂亮的姑娘常来,带来根多新奇好玩的玩意儿,她还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兴致地说到一半她又忽然噤声,眼神中带着几分懊恼地瞥过我此时的脸色,暗睛骂自己道:“碧桃儿你真是添乱了,这时候竟然还不知脸色地王妃面前,提什么标致漂亮的姑娘。”
她匆忙解释道:“后来王爷一直叫她姐姐,绝对没有别的什么了。”
我听见后“扑哧”一笑,心知碧桃儿口中邢标致漂亮的姑娘就是元君,当初元君肯帮奕析在伏眠找到我,我就知道他们那时一定是旧识了,不司能仅仅只有颜府中那次短促的见面。
见我仅是笑笑,而默然不答话,碧桃儿声音小小地再次问道:“王妃可要喝水吗?”
我将指尖的那枝素馨插回花瓶中,看着窗外天光熹微,身侧站着的碧桃儿低着头,一副谨慎拘束的样子。
“倒一杯水来。”我语调谈渣调侃道,“天色那么亮了,你可别一时慌得拿错了,将花瓶中的水倒了来给我吗。”
碧桃儿心知我是在笑她,极轻地跺了一下脚,依言将水倒了来给我。
我接过后平静地问道,“碧桃儿,既然是太后身边来的人,你除了身怀武功,还会做什么?”
她侧头想了一下又摇摇头,嗫嚅道:“我眼笨手拙,连杯茶水都不见得奉得好。可是……”她双眼盈盈地笑着,带着一点自负的意味,“碧桃儿的功夫不错,就连景平他也打不过我的。”
一番交谈下来,再看窗外的天色已然大亮,推开窗看,苑中萦纡回绕的漾漾白雾染着一袭艳粉凝紫的霞光,万籁寂寂,迎面扑来晨间露水的清冽和清醇,令人心神一清。
心中想想到了这时候,刃雪应该已经回到流蕊苑,我此时爿觉得困倦酸胀的感觉一点点地从四肢浮上眼皮,于是挥手让碧桃儿回王府去。一夜未眠自己躺到床上去歇息。

颜倾天下碧水青山总长隔8

碧桃儿回王府后,一连几日,我都闷闷地留在流蕊中,整日足不出户。青石刻纹庭阶上一排盛开得嫣红如血的红棘花,衬着墨绿肥厚的叶子,那般肆意得如一团烈烈熊熊的流火在燃烧似的。
我肩上披着一袭柔软轻薄的烟霞紫系襟纱衣,素笺装帧的词集在手中懒懒地翻了半页,一阙清丽天然的词。
落花己作风前舞。又送黄昏雨。晓来庭院半残红。惟有游丝千丈袅晴空
殷勤花下同携手。更尽杯中酒。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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