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瑾注视着袁静宸良久：“三十下。”
袁静宸身子僵了下，手指颤抖地去碰触腰带。
☆、第五章
“别急，”袁瑾拦下袁静宸去解皮带的手，嘴角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现在不打你。”
袁瑾手指向袁静宸的椅子，对他一侧头，示意他坐下。
袁静宸不解地看了看座椅，轻咬住唇，强忍着疼坐了下去。
袁瑾仔细地观察了下袁静宸的坐姿，摇摇头：“这不行，你得把椅子坐满。”
袁静宸皱了皱眉，咬牙又向里坐了些，臀部完全与椅面接触，疼痛从皮肉直蹿向大脑。袁静宸的手死死地扯住椅边，惟恐一个坐不稳会摔到地上去。
“起来。”不过几秒钟的工夫，袁瑾便再次发出了命令。
袁静宸猜不出袁瑾到底要做什么，只好把身后火烧火燎的疼痛抛在一边，勉强站了起来。疼痛在他拉伸肌肉的动作中进一步蔓延，刺痛着袁静宸的神经。
“按刚才的做，十次。”袁瑾玩味地看着冷汗从他那羽翼渐丰的弟弟的额头上一滴滴地坠下。
袁静宸相信，这两个在平时不费吹灰之力的小动作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是与挨打同等严厉的处罚。他颤抖着缓缓坐下，绝望地等待臀部碰到椅面时撕心裂肺的痛楚。他想要逃避，却又无处可逃。他忽然觉得这与挨皮带真的是几乎没有差别，一样的绝望，一样的无助。唯一的不同只在于这种惩罚是自己贴上去讨打受罪的。
讨打……袁静宸突然就明白了哥哥的深意。是自己讨打，没事找事，才会莫名其妙地惹上这种严厉而另类的惩罚。
袁静宸才上下做了两次，就再无一丝力气地趴在了桌上，蔓延反复的疼痛比什么都难熬，他在全力抵抗疼痛之后，已经几乎拨不出喘息的力气来，更别提去重复那样简单却能让人痛到及至的两个动作。
袁静宸艰难地侧头去看袁瑾，可袁瑾却并不管他，只是抬腕看表，每隔一会儿便给他报一次时。
袁静宸当然明白袁瑾的意思。他也知道，再拖下去，正在饭后散步的老师就都该回来了，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让他们撞见的。可是……袁静宸怔怔地看了袁瑾好一会儿，他无法相信这个昨夜还流露出些许温和的哥哥仅一夜的时间便又变得如此狠心。可是袁瑾始终只是不停地报时，除此之外，他甚至没有流露出第二个表情。
袁静宸狠喘了几口气，有些自暴自弃地猛地坐了下去，顿时，袁静宸只感到眼前一黑，身后好象炸开来似的，气憋在胸中，停了几秒，才重新透过气来。他当然明白，坐下的速度越慢，所受痛楚越小。他想这么做，可他同样明确地知道，自己现在根本就做不到，能撑过十下大约就能算是奇迹。
袁静宸完全不顾自己死活，他甚至借用惯性来完成这项惩罚。几乎没有间隙的剧痛的刺激让他近乎昏厥，他已经顾不得自己到底做了多少次，神智已经不很清楚，可他全然不顾，只是不停地重复那两个动作。他已经明白，袁瑾不会出于疼惜而暂缓这项惩罚。假若这样，那他只能强迫自己撑过去，总不能让自己成为学校里的笑柄。
不知过了多久，在袁静宸再次要站起来时，他感到有一只手压住了他的肩膀。
袁瑾讶然地看着袁静宸，眼眸中有袁静宸读不懂的复杂的情绪。这样的情形远远超过了袁瑾的预料，他甚至能清晰地从袁静宸身上读出一份哀莫大于心死的味道。
他注视着袁静宸慢慢瘫软在椅子上，微微叹了口气：“刚刚这些算是抵去了十下，其它的……”袁瑾突然感觉有些透不过气来，他缓了缓才接着道：“剩下的二十下，我们晚上再算吧。”
说罢，又看了袁静宸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第六章
袁瑾合上最后一份资料，缓缓舒了口气，抬腕看看表，五点，正好是下班时间。
今天就到这儿，回去再……恩？回去？袁瑾突然想起了那个在中午被自己罚得起不来的弟弟。袁静宸中午的样子让袁瑾的心纠在了一起，他那样的伤，怎么可能走回去？
下午袁静宸他应该是在开会的，那种会议一向会开到很晚，应该还能拦住他，袁瑾想了想便往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里的老师三三两两地谈笑着，惟独不见袁静宸的身影。
“恩？怎么？会议结束了么？”袁瑾问站得最靠门的一个老师。
那个老师有些拘谨地站起来：“校长，因为袁老师身体不舒服，所以今天就先到这……”
袁瑾一愣，心止不住地疼了起来，袁静宸一向要脸面，若不是实在熬不住了，怎么会冒着事情被别人发现的危险以这样的理由告假离开？
“他……人在哪里？”袁瑾的声音有些颤抖。
“袁老师他刚刚才走……”
“好，我知道了。”袁瑾打断了那名老师的话，飞快地离开会议室。
袁瑾几乎是大步流星地冲进袁静宸的办公室，可那个熟悉的位子上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袁瑾身子一顿，走了么……
袁瑾蹙眉想了想，返身回到车中。
袁静宸极慢地在昏暗的路灯下挪动脚步，为了避免受到众人目光的聚焦，他尽量挑了小路走。除了简单的早餐外没有受到任何食物补充的胃疯狂的疼着，袁静宸不禁微微曲了背，颀长的黑色的影子映在柏油马路上。
风肆虐着，钻进他的衣领，冻得他彻骨的凉，身子颤抖着，整个躯体尽可能得缩在了一起。
不知走了多远，终于看到了一家便利店，袁静宸权衡了下自己目前的处境，终是一步步地蹭了进去。
便利店里开着空调，暖暖的，足以温暖袁静宸冰冷的身体。他伸手从货架上取了个饭团，递给营业员，然后平静地从钱包中掏出钱放在收银台上，从始至终不发一言，任凭营业员用充满兴奋的目光上下扫视着自己。
当袁静宸重新走进沉沉的夜色中时，他的手里已经多了一个饭团，虽然很普通，可至少能提供一点热与营养。
袁瑾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面前已经不知续了几次的咖啡，摇头苦笑。他没想到袁静宸竟然现在还没有回来。大约是疼得厉害吧……袁瑾看着手上的资料，却是什么都看不进去。
今天真是过头了，怎么能那样罚他……袁瑾的手指随意地敲着资料，心随着时钟的“滴答”声起伏难平。
“喀哒”听到门锁的动静，袁瑾连忙抬起头，看到袁静宸苍白的脸出现在门口，下意识地便站了起来。
在开门的一刹那，袁静宸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等终于回过神来时，只看到袁瑾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袁静宸的身子一僵，看着袁瑾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袁瑾仔细地打量着袁静宸，那轮廓分明的额角还有些许的汗珠，眼睛里却没了往日的光彩，就连平时的温顺都无影无踪。袁瑾呆了呆，许久，他轻轻拍拍袁静宸的肩：“你收拾一下，就休息去吧。”
☆、第七章
袁静宸慢慢地睁开眼，眼神滞在一处，许久才微现出些光彩。
虽然这几天都累得很，可早上还是会很早就醒过来。袁静宸瞥了眼窗子，无可奈何地笑笑：大约真的成习惯了吧。
纵使是好好休息了一晚上，可身子依旧是很疲，臀部也是疼痛非常。袁静宸缓缓转动脖子，却在看到床头柜的那一刻突然停了下来，脖子僵硬地直在软枕上，一动不动。
床头柜不似平日收拾得那样干净，上面零落地放着瓶瓶罐罐的药品，温度计歪歪斜斜地搁在灯旁，还有一只小碗。
袁静宸怔怔地看着，眼泪蓦地流了下来。
他慌忙用手去抹，可如何都止不住。心里的堤坝像是被撕开了口子，洪水一泻而下，便再也堵不住。
他发现自己此时的情绪竟是那样的失控，分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可自己却会泪流不止。
隐约间，门口传来鞋底碰触地面的有节奏的脚步声，袁静宸慌忙闭上了眼睛，抹去脸上的泪水，小心地将脸隐进阴影中。
听着脚步声由远到近、由轻到响，袁静宸的心跳得愈发快起来。
脚步声停在了床前，袁静宸知道，自己的哥哥此时一定就站在床边，可他却不敢睁眼去瞧。房间里一片沉寂，几乎都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寂静中，袁静宸忽然感到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额头。他不自觉地一动，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刷得落了下来。
感觉哥哥的手在自己额上抚弄了几下，似是在感知温度一样，袁静宸的嘴唇不禁抽抖起来，他死死地咬住唇，可眼泪还是落得更急了。
由于袁静宸在袁瑾进来之前便刻意把自己的脸调整成了向下的姿势的原因，再加上光线的关系，袁瑾一时也未发现袁静宸的小动作，只是在收回手时，指尖触到了一片冰凉的液体。
袁瑾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所发生的事情。他到也没去把袁静宸从阴影里拉出来，只是由了他在那儿无声的落泪。袁瑾等了一会儿，见袁静宸没有跟自己讲话的意思，便转身准备离开。
“哥——”袁瑾才迈出一步，就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人扯在了手里，耳边也响起了袁静宸带着呜咽的声音。
袁瑾迟疑了一下，一时也吃不准，到底是该一巴掌打掉袁静宸的手，还是把他拉在怀里抚慰一番。
身后又传来袁静宸呜咽的声音，袁瑾回过头，看着袁静宸布满泪痕的脸，一句话都说不出。袁静宸依旧在不住地哭，眼泪一串串地往下掉，呜咽的声音堵在喉咙里，模模糊糊，什么都听不真切。
饶是袁瑾平日一向严厉，也受不了弟弟这样哭法，责怪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心里不忍，走前一步，缓缓坐在了床沿。
“哥——”袁静宸拽住袁瑾的手，又低低唤了一声，声音里俨然夹了三分委屈。
袁瑾应了一声，伸出另一只手帮袁静宸抹着泪：“伤疼得紧么？”
袁静宸咬着唇，不说话。
袁瑾笑笑，伸手拍了拍袁静宸的脸，道：“知道会疼还敢跟教研员在大堂里吵？那教研员有多大后台你不知道？是你太笨还是我看错了你？”
袁静宸垂下头，睫毛颤动着，还是不开口。其实，聪敏如他自然也想得明白：袁瑾之所以这几日只要逮着他错就狠罚，一方面是他真的做事有纰漏，但更多的怕还是对他跟教研员对吵的不满。那件事哥哥虽然也打了罚了，但此刻想来，那天大约真的是碍着自己生日，袁瑾也没下狠手，这才后面几天三番两次地补着罚。再说，教研员那事儿，大约也是麻烦得很，这才让哥哥火气那么大。
其实，纵使袁静宸不说，袁瑾也能猜到：依了袁静宸的性子定是不会主动去与教研员争执，想来还是对方出言不逊。可那终究是教研员，而且在教育局有后台，袁静宸这么惹他，若不是自己护得紧，这所学校是重点，而自己又和教育局领导关系不错，袁静宸早不知被调到哪儿去了。这几次罚他，也有惩戒警示的意思，可现在看来，似乎是过狠了。若不是昨晚不放心，过来看看，发现他烧得厉害，要是一直拖到今天，人可不就烧坏了？
☆、第八章
袁静宸抽噎了一会儿，眼睛还是红红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随着眼睛眨动一下下地颤。
他撑起身子想要下床。毕竟，虽然是周末，可学校仍有组织补课，不管袁瑾此时怎样温和，可只要没有请假，就必须要去工作。
“既然发烧，今天就别去了。”袁瑾伸手拦住了急着下床的袁静宸。
“请过假了，”袁瑾指指书桌上那个银灰色的袁静宸的手机，“用的是你手机。”
寥寥数语，袁静宸的眼眶又红了起来。袁瑾松开手，指甲轻轻敲了敲桌上的小碗，挑眉看向袁静宸：“饿么？我去拿些吃的东西来？”
袁静宸微微点点头，脸颊蹭过被泪水打湿的枕头，立刻又湿了一片。
袁静宸侧撑起身子，看着袁瑾沉稳地走出去，突然就感觉很恍惚，好象一种名为穿越的感觉包围着自己，看人看事虽是清晰，可仍好象隔了什么。
一切似乎都凝固住了，可就在此时，手机猛地响了起来，连带着桌子的震动，立刻搅乱了袁静宸的心情。
袁静宸下意识地向书桌看过去，那个银灰色的外壳，显然是袁静宸的手机。他凝思了一下，毅然翻下了床，几步冲到书桌前。
袁静宸并不先接电话，而是扶住桌子喘息着，刚刚下得急，难免牵到伤处。等了几秒，等疼痛的颠峰过去，袁静宸才接通电话，稳了声音听答。
“是袁老师吗？”电话那头传来急切的声音。
“是我，请问您有什么事？”袁静宸忍了疼痛，耐下性子回答。
“我是医务室的负责老师，您班上有一位同学活动时受伤，您看……”
“我知道了，马上过来。”
袁静宸放下手机，闭眼休息两秒，再睁开时，整个人就变回原来那个沉稳又不显呆板，会察言观色又不显做作的学校最优秀的老师。就像是一件名为“精英”的外套，一旦穿上，便掩饰掉了所有不愿被人所窥探的私密。
门口传来脚步声，袁静宸扭过头，看到袁瑾的脸出现在门边，手上有一碗粥和几小叠菜。
袁瑾看到袁静宸的装扮时显然有些吃惊，可他并未多说，只是将手里的饭菜放在了桌上。
“班里有学生受伤了，我去看看。”袁静宸小声地解释着，“怎么说我也是班主任，这种事情不能不到场的。”
袁瑾沉默地看着他，不置可否。
袁静宸瞄了眼桌上的饭菜：一小碗白粥，新鲜的青菜还有一条清蒸的鲈鱼。
袁静宸又看看袁瑾，识趣地走过去，也不坐下，就这么站着将粥一口口送到嘴里。
每样菜品都吃了一些，袁静宸才放下碗筷，将东西收拾好，征询地看着袁瑾：“那我走了？”
“我送你去。”
“恩？”袁静宸一愣，猛地扭头，眼睛直直地看着袁瑾。
虽然袁静宸在学校里工作的时间已经不短，可全校除了袁静宸和袁瑾之外，没人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袁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