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满园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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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满园春-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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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这句话一出口,现场稍单纯一些的小娘子都略撅了撅嘴,就连那些夫人里都有那么几个不高兴的,捧人也便罢了,硬是要踩一踩别人,这习惯可不怎么好。

这时崔氏淡淡道:“这话实在说得有些过了,我家阿容乃是晚来子,是以我们夫妻二人却将她惯得厉害,养成了这副稀疏平常的性子,却比不得许多小娘子文静贤淑。”

说话的技巧便在于此了,崔氏这样一自贬,许多人的脸色立刻好看多了。

却见坐在骆氏另一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笑着挽起骆氏的胳膊,“母亲,怎地我和妹妹都不够好吗?”

这少女穿一身桃红襦裙,外套一件浅紫的罗纱半臂,装扮上却是寻常,腕上一双镂空雕花金丝镯子,发上两根碧云玉钗便罢,这少女容貌秀丽不说,笑起来嘴角一个酒窝,瞧着格外娇俏可人,却是骆氏的继女言夕,她口中的妹妹正是骆氏的亲生女儿言柳。

这言柳也在座上,虽显然容色上要逊言夕一筹,却着淡黄丝罗裙,红绡衫子,腕上一只红翡血玉镯子格外醒目,头上两柄插梳一为黄玉镶宝,一为天青翠玉雕仙人云阁图,无一不是精品。

对比下来,却是众人心照不宣。

除此之外,骆氏让言柳亲手烹茶,本就是一种显摆,可惜她这等小伎俩,面前这些大户人家见惯了各种后宅手段的夫人们,哪里有不明白的,反倒是颇有几分弄巧成拙的意味。

反倒是这位言夕不骄不躁、宠辱不惊,性情平和也便罢了,手段也颇为圆滑周到,却不比骆氏这般小家子气。

这言夕说来也是命苦,却是母亲生她的时候早逝而亡,直惹得父亲不喜,待得娶了年轻貌美的继室,更是顾不得这个长女,好歹有祖母接了去亲自教养,才算是长成了这般的好姑娘。

在这亭子里坐下来之后,宁博容就很少说话,顶多只是笑一笑回上两句,她在云州住了那么多年,却和这些小姑娘实则都不大熟悉,便是以前交往的例如江家三娘这等朋友,她如今身份变了,这江家三娘同她说话的时候便有些不自在,宁博容自也不想强求。

友谊这等事,本就强求不来,要说感情好,那宁舜华、宁舜英姐妹虽是年纪小了些,却沉稳懂事,聪慧伶俐,反倒很招宁博容的喜欢。

坐在席上,宁博容只略尝了尝那几味果脯和点心,那厢言柳正在泡茶,泡的却是如今云州城里宁家独家经营的红茶,等她将一个个茶杯放在托盘中放好,正要起身往这边来的时候——

宁博容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早就注意到沈如欣频频往那言柳看去,这注意着的时候,自然也就容易发现端倪,比如这沈如欣悄悄将脚伸了出去。

要知道,言柳正面朝自己这个方向,若是这一跤绊实了,言柳绝对会朝着这边扑到,这一托盘的茶杯这样砸过来,滚烫的茶水大抵全部朝着自己和崔氏还有骆氏身上招呼了。

当真阴得很!

宁博容自是可以轻易避开,但崔氏怎么办?

她却暗自冷笑,就怕她不来呢!

早在刚才,宁博容的掌心便留了一枚干杏仁,乃是桌上这些果脯里的一味,味道倒是一般,但这硬度可是相当不错。

宁博容还是手下留了情的,但是瞧准了地方打,不伤及那沈如欣的筋骨,却足以让她狠狠痛上一段时间。

而那杏仁不着痕迹地击中沈如欣的脚踝,却让她忍不住一下子痛叫一声:“哎呀!”

……原本无人发现她那刻意伸过来的脚,这一叫,自是大家的目光都投了过来,言柳恰好走到那处,顿时被她这一脚给绊倒,“啊”地一声,脸色却是瞬间白了!

“妹妹小心!”却在这时,言柳还未摔下去,宁博容便替她接住了托盘顺带稳稳扶住了她。

这言柳年仅十二,宁博容唤她一声妹妹十分恰当。

于是,这相当大的亭子里,大抵有三十来个女眷见到了沈如欣刻意绊倒言柳的模样,更别提这一下若是言柳摔实了,定然会泼宁博容与崔氏一身滚烫的茶水,这下子,很多人的脸色立刻变了。

尤其是带着沈如欣来的沈家蔡氏,脸色格外难看,她只是沈如欣的婶娘,哪里管得了她那么多,平日里见这九娘也是文静和淑的,怎地做出这等事来!莫说是现场的旁人震惊,她也很震惊!

他们沈家乃是近两州县最有名望的世族,正是蒸蒸日上之势,平日里家主更是最重名声,没见她那大伯明明极宠爱那个贱妾,但也不敢要求在这种场合将那贱妾的女儿带了来么,需知九娘下,可是还有四个同父妹子呢!

偏她自己这般不争气,平白可惜了那么个处处优秀的好兄长,偏有个这样一母同胞的妹子。

她们皆不知道,沈如欣此时是有苦说不出,她根本没瞧见是什么东西打了她的脚踝,现在疼得她几乎要晕过去,却是又不敢说,只那脚踝处好似分筋断骨一般,哪里是她这等千金闺秀忍得的痛!

“……叔母、叔母,我的脚好痛。”到底还是忍不住,沈如欣央求道。

见她如此,蔡氏也想给她圆了场子,赶紧道:“哪里痛哪里痛!”

现场都是女眷,却也顾不得雅不雅了,沈如欣略提起裙子,露出那穿着绣花鞋的脚来,却是脸色发白地指着脚踝处。

骆氏正因那沈如欣的恶毒生气,这绊的可是她的亲生女儿!且明显是要恶了她的尊贵客人,此时哪能高兴,但那沈如欣偏生是她夫君千叮万嘱需给几分面子的沈家人。

但骆氏心中仍是很不高兴,见那沈如欣只呼痛,却冷冷道:“罢了,可不要在我这宴上出了什么问题,阿夕,拿我的手令去,让那外院的婢子请个郎中来。”

“是。”言夕那边安抚了泫然欲泣的言柳,听骆氏这般说,立刻恭顺应道。

不管什么年代,这郎中却几乎都是男的,但郎中治起病来,也是无多少男女大防之说的。

众人从亭子里走到这别院的正堂,那沈如欣似是疼得连路也走不了了,弄得宁博容也有些心中忐忑——

呃,该不会是下手太重了吧?不应该啊,她还是掌握好了分寸的,照理……绝对不至于这样啊,顶多只是让她痛上那么五六七天而已,绝对不伤筋动骨的……

那边骆氏特地吩咐辟了一间清静的客室给沈如欣呆了,那郎中隔着屏风给她把了脉又瞧过她的脚,却道:“小娘子的脚并无什么问题,身体也是康健无虞,只心火有些重,不如我先开两付药——”

“怎么可能!”沈如欣的声音尖锐。

蔡氏看着她那白皙无暇的脚踝,不悦道:“九娘!注意你的教养!”

沈如欣蠕动了一下嘴唇,却是不敢再说。

秦笙一直陪在她的身边,见状柔声安慰道:“九娘,怕是稍被那蚊虫叮了下吧,或一时有些疼,却是不碍的。”

“你走开!”沈如欣发怒道,“装的这副样子给谁看,我又不是我阿兄!”

秦笙的唇抖了抖,眼圈都气红了,却是掩着面跑了出去。

她原不是这等温柔娇弱的性格,这般低声下气地哄着沈如欣,已是她所能做的极限了。

偏沈如欣此时被刺激大了,这脚钻心得疼便也罢了,如今在这些贵妇人面前丢了颜面,又坏了名声,她的亲事要怎么办?!

今日之事让她气得手都在发抖。

蔡氏见她这般,也懒得管她,反正又不是她的女儿,只是这种削面子的方式,也不至于对沈家其他女儿有多严重的影响,尤其她自己又没有女儿,谁愿意操这份心!是以甩了甩袖子,冷冷道:“你在此好好休息,莫再要这般装神弄鬼的。”

既然郎中都说了没事儿,她那脚踝别说是伤痕了,就是连点儿蚊虫叮咬的红肿都没有,筋骨没有问题,又没有外伤,这内外皆是好好的,她叫唤个什么劲,弄得蔡氏也有点儿冒火了。

因这云州刺史刚刚上任,他们沈家就得罪了人家妻女,这算是个什么事儿!虽说沈家是潞洲的世家,但他们蔡家可是云州的,更别说沈家多少产业本也在云州,否则她何必出来同云州刺史的家眷交际。

这边蔡氏带上门走了,这外间谈话轻笑的声音渐渐远去,显然少了她沈如欣,宴会仍是要进行的,沈如欣再也忍不住,伏在桌上嘤嘤哭了起来。

只她那婢女忠心耿耿站在她身旁,也不敢在此时劝慰她,只轻轻道:“小娘子,我去给你打点水来,也好洗把脸。”

沈如欣便不曾管她。

那婢女脚步放轻,开了门出去了,替她细心地关上了门,才四处瞧了瞧,找地方打水。

这别院乃是言刺史买下没多久的院落,婢女仆从还未配齐,旧仆大多是从刺史府上带了来,余者却几乎都是新买了来的,素质自然良莠不齐,更别说这骆氏管理内院本就稀疏平常,是以这沈如欣的婢女走了好一会儿,才碰见一个站在廊下躲懒的婢女,问过她之后,才算是找到地方打水。

这一走,便是好一会儿不曾回去。

沈如欣独自呆在客室里,哭了一阵不见那婢女回来,想要走动却又脚不方便,发了好一通脾气后只得又坐了下来,这时却听见隐隐的人声,脸色立刻变了。

她这才想起她原先想做什么。

如今宁博容不曾落入圈套,反倒是她自己孤零零地坐在这客室里——

沈如欣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每次碰上这宁博容,她都会变得这般倒霉。

难道这宁博容竟天生是她命中的克星吗?

若是宁博容在此,怕是要冷嘲一声——

妹子,你真心,太看得起你自己了……谁会对克你有兴趣啊!

不过是,其心不正,反噬自身罢了。

第65章黑夜骤袭

这年头,自然没有人不怕皇权,沈如欣想弄得宁博容丢了太子妃的位置,却也只有六七分把握,此处别院的原主,恰与沈家有旧,沈如欣幼时便到这个庄子上住过,此处风景环境无一不好,只一个,别院靠山,这山上山路却不算难走,直接绕到别院后门翻墙便进了院子。

要说流寇扰民,这云州富饶,自是没有这等人的,但沈如欣却听说有一票游侠儿,平日里也算是横行街市,虽住在城中,却向来胆大心恶,沈如欣自己不曾露面,只是买通了这群游侠儿,并不需要他们做多少恶事,只需在这院中鼓噪一会儿,人来了便立刻跑,这等轻松的好事有什么不愿意的,这几个游侠儿只是忙不迭地答应了。

沈如欣的脸色这会儿有些发青,她当然也没想做得太过,若当真污了宁博容清白,这事儿查下来太可怕了,只是几个游侠儿到山上玩耍无意误入了这别院,却不能算多大的事儿,若宁博容当真在这客舍中换衣,却是难免会有些风言风语坏了名声。

她想的只是如此罢了。

偏如今宁博容不在,只她在,单想一想后果,沈如欣的脸色便有些发白。

实则这年头,女子还不到如此轻易便坏了名节的地步,但太子妃岂是普通女子可做,沈如欣只是想当然地觉得若是有流言传出,宁博容定然嫁不成那太子罢了。

而现在自己落入这个境地,沈家的家风严谨,世家的规矩原就比一般的人家更重,这样一来,她自己的后果绝对不大乐观。

果真外面鼓噪了没多久,刺史府自有健仆持着棍棒赶到,这些游侠儿想也不想便一哄而散。

只听一个威严声音道:“不曾出事吧?”

“自是不曾,娘子正与夫人们在亭处饮宴,客舍应是空的……”

沈如欣只暗暗希望无人想起她的事,偏此时一个婢女惊呼道:“啊,那沈家小娘子脚疼,正歇在这客舍中呢!”

“沈家小娘子?”

“阿妹?”这声音显然是沈家七郎沈洵的,“她的腿脚怎么了?”

那婢女被那沈七相貌气质所摄,不敢隐瞒,红着脸道:“娘子替她请了郎中来,说是无甚大碍,只是近日大抵有些上火……”

说是腿疼,却又只是上火,当下就有人轻笑了两声,略带嘲讽之意。

“沈兄还是快去看看你家阿妹吧,切莫腿脚出了什么毛病。”

这云州潞洲两地,见不惯沈七这等“神仙样儿”的少年可不是一个两个。

沈如欣听着门外这话却是气得脸色也白了,她待这兄长是发自内心的崇拜孺慕,却是忍不得自己的事就此连累了兄长,正想起身,脚踝又是一阵钻心得疼,疼得她忍不住轻呼一声,想到今日之事,眼泪更是簌簌地掉了下来。

“多谢李兄关心,”只听那沈洵口吻淡淡,“还请言刺史行个方便,让这婢女带我去找我阿妹。”

言刺史道:“那是自然,你便带着沈七郎去找那小娘子吧。”

那婢女道,“哪里需要找——”不就在眼前嘛!

“还请带路。”沈洵却打断了她,他自然是发现这婢女的意思了,但为了保下妹妹,却断不能在这院中才是,旁边还有几间客舍,若是离此处远一些,也好彻底圆过去。

偏在这时,沈如欣的婢女打了水回来,见了这满院子的人惊了一下,手中的铜盆哐当一声落了地,“可是小娘子出了事?”

……

……

这回,任谁都知道,这位小娘子,就在眼前这院子的客舍里了。

连一向涵养极佳的沈七郎一瞬间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

宁博容对这一切并不清楚,她只认为自己用杏仁弹了那沈如欣的脚踝便是惩罚了她了,虽然回头的宴席上少了沈如欣,后来秦笙倒是眼圈微红地回来了,不曾陪着她那位一意要讨好想要她成为自己小姑子的沈九娘,但宴席的气氛却仍然不错,一群养尊处优的女人们围在一块儿谈谈衣裳首饰说说子女家常,也顺带吹嘘一把自家的儿子女儿,一派和乐融融。

待得消息传过来的时候,骆氏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那些个市井无赖怎生跑到院子里来的?”

“却是从那后山的围墙翻过来的,只抓到一个,辩称以为这处院落还如一两月前一样是空的,只想进来摘些果子罢了。”那常到外院行走穿着男装的婢女利落道。

骆氏皱起眉来,“这真是无妄之灾。”此等市井无赖向来不怕惹事,今日不曾伤人又未曾惹事,只能说是误闯,即便是入了牢关上几天也就放了,否则这群人向来抱团,只怕是闹将起来,又煽动了人说郎君的不好,反倒不美了,毕竟郎君方才上任罢了,这些人皆是地头蛇,虽不怕他们,只是为他们折了脸面却是不值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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