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卡路亚嗖的一下从椅子里站起来，快步往那边走，但却没忍心给小猫熊说上一句重话，只是问，“什么叫压破了？”
“嗯……弗拉想，是不是可以把小宝宝孵出来……结果……结果……”小猫熊眼泪汪汪的被贝芬抱起跟在卡路亚身后。
很快蛋就出现在他们面前，蛋壳上果然多了一道裂缝……不，不止一道，越来越多的裂缝正在蛋壳上呈现出来，咔嚓的破裂声也听得很清晰。
卡路亚定定的看了一会，才摸了摸弗拉的脑袋：“别哭了，弗拉没做坏事。不是你把他压破了，而是他终于想要出来了。”
六十
蛋壳上的裂缝在一群人火热的目光中一点一点延伸，越来越大，越来越宽。首先从里面钻出来的是一只小手，手腕的部位隐隐看得到鳞片，这是属于蛇族的特征。肥嘟嘟的小手一出来就跟两边的蛋壳较上了劲，无奈蛋壳太坚固，小手怎么掰都掰不开。
弗拉说：“我去帮他！”
他才跨出去一步就被卡路亚揪了回来，“别过去，这是出壳的必经过程，不能帮忙。”
小手像是犹豫了一下，缩了回去。下一刻，从缝隙中两只小手齐刷刷的钻出，互相帮忙使力，总算让蛋壳破裂的速度快了一点。
卡路亚虽然对弗拉说不能帮忙，其实他自己也很想伸手过去帮宝宝把蛋壳剥掉算了，但理智告诉他那样不可取。他没有经历过宝宝出壳的过程，不过想想也知道，如果真的让宝宝轻易出了壳，也许他们面临的是宝宝的夭折。然而看着自己的孩子，慢条斯理的往蛋壳外面钻，卡路亚还是很焦虑。
贝芬察觉到了他的烦躁不安，伸手握住了他，“放心。”
“……嗯。”很不想承认，但小鬼的安慰的确奏效了。
噗唧——啪——
随着蛋壳又碎掉了一大块，宝宝的脑袋总算钻了出来。湿漉漉的头发现在还很稀疏，软软的贴在脑袋上，发色与卡路亚一样。他的眼睛紧紧闭着，嘴里不停发着呼哧呼哧像在鼓劲一样的声音。
看到这样的宝宝，卡路亚整颗心都软软的，再快点，再快一点啊。
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父亲的呼唤，宝宝挥动着短粗的手脚，狠狠的踢打蛋壳，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裹在黏液里的小身体终于从蛋壳里爬了出来。
几乎是立刻，卡路亚就将他抱起来，耐心的清理他身上的黏液。等到脑袋上的黏液被擦干净了，宝宝才睁开眼睛。只睁了一会，谁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或者什么也没看到，就又闭上了，小小的嘴巴嘟着，打了个呵欠。
卡路亚这才仔细的打量起自己这个健康的孩子。
是个小男孩，脸和自己比较相似，轮廓上也能看出一点贝芬的影子。手脚部位的鳞片属于蛇族的特征，耳朵上却覆着一层薄薄的绒毛，类似于犬族。白嫩的脸蛋上斜斜浮现出三道兽纹——卡路亚注意到了兽纹的数量，内心满是骄傲和得意，一般就算是狮族或者虎族，也未必能在刚出生就有三道兽纹呢！虽然兽纹的形状有些怪异，但却很漂亮，卡路亚将它归结为宝宝是个混血的宝宝上。
端详了很久，卡路亚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个孩子和寻常兽人真的不同。兽人无论种族在孩提时代，要维持人形都相对困难。但这点在自己的宝宝身上一点也没发现，宝宝一直都没有兽化的征兆。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反正这是他的孩子，他的珍宝。
等宝宝的健康状态被凯修医师肯定了，就被卡路亚放到准备好的摇篮里安静的睡下，其他人也才顾得上探究他到底是怎样出壳的。
“弗拉没做什么啊！”小猫熊一脸无辜，“只是孵蛋。”
“难道是因为弗拉的体温？”
“不可能吧，刚有体温就孵化？”贝芬摇摇头，观察了一会碎掉的蛋壳，突然指着其中几片，“弗拉，那是什么？”那些黑红色的痕迹绝不是蛋壳本来就有的。
弗拉分辨了一下，才不好意思的说：“……是我的血。”
“血？”卡路亚吃了一惊，连忙抱起他左看右看，“你受伤了？”
“没事啦卡路！”弗拉讨好的蹭了蹭他的肩窝，“我进门的时候被核桃绊倒摔跤啦，虽然流了一点血，可是……”他比划着肥肥短短的手指，“真的只有这么一点哦。”
看到他的伤口确实止血了，卡路亚才摸摸他的小脸，“下次走路小心点！”接着才想到了什么，“难道是因为弗拉的血？”
“只剩下这种可能了吧。”
卡路亚思索片刻，点点头，“或许真是这样，我曾经看过族里的典籍，上面说猫熊族在很久很久以前，是与古神语一个时代的神兽。现在的猫熊体内，说不定也有神兽的血，所以才让宝宝出壳吧。”
弗拉的眼睛亮了起来，“卡路！你是说……宝宝是因为弗拉才出来的吗？”
“应该是。”
“太好了！”小猫熊发出一声雀跃的欢呼，迫不及待的问，“是因为弗拉的话，弗拉以后能一直陪着宝宝吗？想亲亲宝宝就可以亲对吗？”
宝宝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睁开眼睛看向弗拉，正好被弗拉吧唧一下亲在脸上。宝宝嘴一扁，就在大家都以为他要哭出来的时候，却用小手扒开了弗拉的脸。这么大的婴儿应该是不会有什么表情的，但卡路亚觉得自己真的在小家伙的脸上看到了嫌弃。
接着，宝宝抵着弗拉屡次想凑近的脸，眼睛乱转，似乎在找什么。根据凯修医师的……推断，这应该是第一次喂食的时候到了。卡路亚先用手指沾着水让宝宝适应了一下，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野兽乳汁，给他喂食。
吃饱喝足的宝宝除了锲而不舍的推开弗拉，别的一切都很正常，让卡路亚怀疑他是不是在推开弗拉的动作中找到了自得其乐的办法。
弗拉比宝宝更坚持，只要宝宝的小手一放开，小猫熊就凑过去抱着婴儿的脸，像是在研究从哪里亲下去比较美味。
然后……
“呜哇……卡路，宝宝撒尿了……”
过了一段时间，卡路亚就听到了弗拉的哭叫声。回头一看，对上了宝宝一本正经的小脸蛋，而旁边的小猫熊黑白相间的短发都被尿打湿了。
“噗哈哈哈……”他再也忍不住的笑出声来，而弗拉一脸委屈的看看他，又看看罪魁祸首的宝宝，哭的更大声了。
总的说来，这是个非常容易照料的宝宝。饿了渴了都会发出呼呼的声音，虽然很少笑但被卡路亚抱在怀里的时候面部线条总会格外柔和，只除了喜欢在弗拉身上撒尿以外。但更让人意外的是，弗拉对宝宝却有着非比寻常的耐心和热心，不管被撒了多少次尿，下一刻他总会高高兴兴的再凑上去。
“因为这是我……”的血，“……孵出来的宝宝！”就连给宝宝取名的事情，都是弗拉首先提出来的。
相比之下，孩子的父亲们就有些过于漫不经心了。
“名字？小鬼你来取个吧，只要别叫兰德尔，卡路亚，贝芬或者牙塔，卡斯帕，海因其他的他喜欢叫什么都可以……不如干脆让他长大点自己取吧。”卡路亚好象压根没看到小猫熊一脸“你太不负责任了”的谴责，捏了捏弗拉圆圆的小脸。
“随卡路亚的便。”贝芬就更不负责任了。
最后宝宝的名字定下来叫埃尔维斯，还是弗拉翻这词典取出来得。这个词在人类国家的含义是明智，而在兽人帝国的意思就更棒了——勇敢者享受生活的愉悦。
宝宝埃尔维斯在父亲和哥哥们的悉心照料下，就像所有婴儿一样飞快的成长着。到这一年的年底，又一个冬天即将到来，宝宝已经能扶着东西跌跌撞撞走上几步路的时候，卡路亚收到了来自王都格拉斯的信。
看到他读着读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贝芬问：“信上说了什么？”
“是好事。二皇子殿下已经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哦，原来因为安眠领的介入，以及圣阶力量的对比，才让他最终获胜。”卡路亚翻到下一页，“二皇子，哦不，现在该叫他兽皇陛下了，即将举行加冕仪式。军团那边邀请我们回去观礼……嗯？”他的眉心忽的一跳，目光在几张信纸上来回扫视几遍。不妙的预感，如流星般倏然划过。
六十一
“怎么了？”贝芬留意到他的异样，凑到他跟前也往信纸上看，但左看右看都没找到什么不对，不禁更加奇怪了。
“没什么。”卡路亚也不确定是否该说出内心的疑虑，“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可是要我说哪里不对，我……说不上来。”
贝芬学着他的样子，紧紧盯着信纸，好久才忽然开口：“卡路亚，牙塔大人他好象很久没有来信了？”
“嗯？”他的话提醒了卡路亚，让卡路亚终于心里一动，明白过来，“对了！上次牙塔大人来信还是在刚入秋的时候！在那之前他每个月都会来信，可是接着两个多月一封信也没有写来过！而且像这样的邀请函，牙塔大人不会让别人来写，可是……”
贝芬也注意到了，“可是写信的笔迹我们都不认得！”
“对。”卡路亚眯了眯眼，淡金色的双瞳中流过一丝隐隐的担忧，“王都那边，是不是出事了？”
贝芬想了想，摇头否认：“没这个可能吧，我们也能收到外面的消息不是吗，牙塔大人率领的军团不是一直都所向披靡？”
卡路亚沉吟片刻，不置可否的说：“你的话也有道理，但是……”
“好了好了！”贝芬一点也不想看到卡路亚为之前喜欢的对象——哪怕那个人也曾经是自己眷恋的人——费心思量。卡路亚是他的，只需要考虑到他就可以了！牙塔大人的一切还是交给二皇子殿下吧！所以他果断的转移了话题，“反正我们也是要到格拉斯去一趟的，到时候不就什么都知道了？说起这个，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殿下的加冕仪式离现在还有足够的时间，慢慢过去也没关系吧？反正只需要在加冕仪式开始前赶到就好。还有埃尔维斯，要不要带他一起去？”
说到埃尔维斯，卡路亚的思路顺利被转了过来。他想起宝宝吃饭的时间到了，走到宝宝的房间一看，果然宝宝已经自觉的爬出被窝，扶着墙蹒跚走着，像是在找食物。卡路亚抱起宝宝喂他野兽乳汁，喝完之后埃尔维斯吐了几个白白的奶泡泡，眯了眯眼睛，歪了歪脑袋又开始打瞌睡。
卡路亚轻轻拍着宝宝的后背，神情柔和到了极点。
贝芬在旁边站了一会，忍不住走到后面，伸开双臂搂住他们俩，然后低下头亲了亲卡路亚的耳朵。
被唇瓣拂过的位置立刻染上了鲜艳的绯色，卡路亚有点恼羞成怒的回头：“小鬼你就不能别这样吗！”
“不能。”贝芬理直气壮的说，“你已经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了，对于喜欢的人，我当然时时刻刻都想亲近他。”
卡路亚冷哼一声，扭过头没再说什么，反倒是脖子似乎也慢慢的泛起了红色。可恶的小鬼，现在说话越来越直接了！
房间里的气氛静谧而温馨，谁都不想打破。直到埃尔维斯在卡路亚怀里翻了个身，他才继续刚才的话题，“这次去格拉斯，还是不要带上埃尔维斯比较好。我还是有点担心牙塔大人的情况，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总觉得，现在的格拉斯，甚至是菲尔谢特，都与我们了解的不同了。让宝宝一起去会很危险，还是让他留下吧。我会交代弗拉托米和凯修，也会先给安眠领写一封信，托那边暗中照料他们。”
贝芬顿了一会才问：“你是在不放心谁？”
“什么？”卡路亚正低头看着宝宝，所以没有听清。一缕长发落在宝宝的脖子上，似乎骚扰到了他，闭着眼睛睡觉的小家伙挥了挥拳头。
“我是问你……你在不放心谁？”贝芬的声音有点沉。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你是不是还没有放下对牙塔的感情。
自从那次两个人一起看到牙塔与二皇子殿下的情事之后，贝芬就明白了，他和卡路亚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和牙塔在一起。只是……他已经从那段模糊而懵懂的情感中走了出来，卡路亚呢？是不是也走出来了？
这段时间两人相处得不错，贝芬偶尔会觉得，卡路亚应该和自己一样了。至少不论是亲吻或是拥抱，卡路亚都没有抗拒。
但是现在，他忽然不那么确定了。牙塔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如此紧张的卡路亚……真的走出来了吗？
卡路亚并不知道这一刻贝芬心中的千头万绪，只回答说：“我不放心的是新任的兽皇陛下。人类国家的文献里记载了很多类似的事情，帮助掌权者夺取最终地位的人，大部分都没有好下场。”
他这么一本正经反而叫贝芬无法再问下去，只能更紧的拥住卡路亚。
卡路亚皱了皱眉，小鬼今天有点奇怪，他从来不会用这么大的力气的……可是也因为是贝芬这个小鬼，他不仅没有推开他，反倒回应似的轻轻抱了一下他。
将埃尔维斯留在密斯拉镇，给两个小猫熊和凯修医师都交代了很多遍，一切都妥善的安排好了，卡路亚才和贝芬一道踏上了回王都格拉斯的道路。到达格拉斯的时候已经进入了冬季，这一路上越往北走，就能见到越大的雪。在一片茫茫的白色中间，王都的城墙出现在两个人的视野里。
“今天就是加冕仪式的日子了吧？”因为在菲尔谢特耽搁了几天，赶到格拉斯的时间有点紧。卡路亚的眉头紧锁，在贝芬面前他不想遮掩心情的沉重。菲尔谢特的驻军已经全部不在那里了，自己放出的消息也如同泥牛入海，肯定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嗯，我们快点的话，进入城内应该能正好赶上。”
一踏进格拉斯，卡路亚抬眼就望见了拿着兽皇权杖，曾经的二皇子殿下，如今的兽皇陛下。就这么看着，他仍然是一个过于清秀的泰格虎族。然而见他一步一步越过周围夹道欢呼的民众，见他慢条斯理的走上最后加冠的台阶，就好象他的身体外表有什么灰蒙蒙的东西被剥落了，露出令人无法逼视的光芒，属于兽皇的气势展露无遗。
卡路亚停下了脚步……这或许会是一位好的兽皇，比起他父亲大约也不会差在哪里。在过去的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