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绍文是真正属于雪得人，寂寞，冰冷，让人心碎。
他的手都冻得通红，可是他还在不停的收集附近的雪，滚成或大或小的雪球，堆成雪人。两个雪人手牵着手，像是永远不会分开。
艾甜在不远处，她只能默默流泪，她不敢打扰。
两个雪人堆完，席绍文将自己的围巾戴在一个雪人脖子上。
他声音不大，磁性感伤，茫茫的雪中，他的风姿更是卓尔。
“小棋，哥哥会陪着你，会一直牵着你的手，我再不会让你一个人在风雪天里走丢。别哭，别哭。”
青山、本不老，为雪白头。
席绍文此时满头的白雪，仿佛一夜间苍老。这个禅意十足的男子，把自己化成雪人，牵着他弟弟的手，他怕他的弟弟孤单，怕他的弟弟哭。
可是他自己却哭了。
她听到他野兽隐忍一样的低声啜泣。他的眼泪温暖融了地面上的雪，一滴又一滴，可是他没有控制自己，他就是放肆自己的悲伤。
天亮之后，他又是无所畏惧的，无坚不摧的，席绍文。
他将更加的冷血，也必将更加的深情。
神坛之上，只有极端的人，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金钱，利益，正义。唯独爱情与亲情，他需要用深情来换取，他愿意。他愿意。
席绍文站起身，轻轻的摸了摸两个雪人。
回身时，他没有看到艾甜，可是他看到了那串朝着他方向的脚印。她来过，他都知道。
他对自己说，席绍文，没关系，你还有你的爱人，还有你的孩子，你还有那么多想保护的人，所以，你要将这段伤痛埋在心底。
明天，你又是无往不利的金牌律师，你又是正义与邪恶都仰仗也痛恨的人。
她的眉眼在壁灯之下显得那么柔和，脸那么小，整个人都那么瘦。
他身上太冷，于是他拿起枕头去客房。可是她却抓住了他的手，望着他，用力让他躺下。她整个人抱住他，紧密的，倔强的，帮他取暖。
她柔若无骨，但是内里的情怀却如同蒲苇般坚韧。爱情，会让人勇敢。
他吻她，她就回吻。
他轻轻的推开她：“我身上太凉。你会生病。”
她摇头：“我不怕。”
吻落在她的太阳穴，又是那个宠爱至极的命门。
“我怕。你难受，我会心疼。何况我们现在有宝宝，我们都要更加爱惜自己。好不好？答应我。”
艾甜抱紧他：“我就要抱着你。”
他拗不过她，只能任由她去。
“怎么像个小姑娘。我们的孩是个小姑娘也很好，像你一样漂亮，不过要比你勇敢，比你任性，我允许她任性。我送她去剑桥读书，我始终觉得康桥才是我们结情的地方。多好。”
艾甜没有说话，她能说什么呢？
在他弟弟葬礼的这天，她能说，没有孩子，那是我骗你的谎话？
她不能说。
虽然迟早要说。
但是这一晚，就让她承受谎言的折磨，这是她应得的惩罚。罪孽，要偿。
第二天一早，艾甜做好早饭叫醒席绍文，他有些困倦，最近他太累了。并没有什么胃口。他更加清瘦，眼神却是没有变的笃定和锋利。
琥珀生病了，不吃饭，不喝水，只是蔫蔫的，叫都不叫。
席绍文抱起它，揉了揉它金色的柔顺的猫毛。它可怜兮兮的回望。
“我们带它去看病吧。它生病了。”
艾甜过来看琥珀，它最漂亮的眼睛都不那么亮了。
宠物医院里，医生说琥珀因为饮食不规律而患了肠胃病，要打针。
琥珀烦躁的叫着，任艾甜怎么哄它也不肯打针。
席绍文抱过它，看着它的眼睛：“琥珀，坚强点。打了针病才能好，别让我们担心。”
琥珀就像听懂了一样，慢慢乖顺的坐下，可怜的看看艾甜，看看席绍文。就像在说，我听话。
回去的路上，席绍文开车，艾甜抱着琥珀逗它玩。他突然问道：“什么时候怀的孕？有没有去正规医院看过？”
艾甜踟蹰一下，忘了他一眼，轻声道：“验孕棒测出来的。”
他恩了一声。
“过几天我带你去一家朋友开的医院好好检查一下。你太瘦了，让医生给你列个食谱，不能马虎了。”
她答应着。
每一秒谎言都如同野兽，撕咬着她的心。每一次提及宝宝，她的伤口就会裂开，流血不止。她不怕席绍文的不原谅，她只怕席绍文伤心。
作者有话说：“有时候，一步错，步步错。其实老席是有所疑虑的，可是他问了出来，那么她说什么，他便信她。”
＇20121123 第四十二章，可是呢，然后呢？＇
这几天席绍文无事就带着艾甜去逛商场，买了很多宝宝的玩具和衣物。有男孩子的，也有女孩子的。
他认真的模样很迷人，柜员都认识了他们。
“席先生，席太太，今天来给宝宝选什么？我向您推荐这套颜色卡片，可以最科学的在婴儿时期刺激宝宝对颜色的感知。”
席绍文很感兴趣的拿过来，细细的看上面的说明。他穿一件淡色的风衣，长身玉立，眉目如画。
“你看看，这个怎么样？”
艾甜手指都在颤抖，这些日子，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好受。
她摇头：“我不想逛了，我想回去。”
他向来是体贴的，怕她累：“好。”
艾甜家的小区因为线路维修停电，电梯也用不了。艾甜家在17层，她今天穿了一个三公分的矮跟鞋，席绍文还是嫌高：“以后就穿平底鞋，孕妇本来就易感到疲惫。”
他蹲下身，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不明所以。
“上来，我背你上去。”
“不用，我自己能上去。”
“快点。”
他挑眉的时候显得整个人十分冷峻，眼中的情意让艾甜再说不出一个不字。
趴在他的背上，他背起她，邀功一样的凑过脸颊：“亲一下我才有动力。”
她笑，然后凑过嘴唇，却被他咬住，柔情缱绻的亲吻。
他一直背着她爬到十七层，中间都没有休息一下。他向来身材好，体力好，她早就因为某件事情知道。
他额头出了一层细细的汗，他的睫毛在侧面看是那么的长而卷，真像蝴蝶的翅膀。每次他亲吻她，他的睫毛就会刷着她的，她知道，他是调情的好手，幸好，他只为她倾心，只爱她一个，只背她一个。
“累不累？”
“不累，你那么瘦。以后要多吃点，现在你是在吃两人份。”
艾甜再次沉默。谎言就如同一张薄薄的纸，轻易就能戳破，她无地自容。
今天是席绍棋的头七，下午艾甜和席绍文一起去墓地。
照片上席绍棋还是那么年轻好看，惊艳了岁月，温柔了回忆。
席绍文只是把花束放在墓碑旁，轻轻的摸了摸照片，什么都没说，也没有许久逗留。
夜深人静，她在他的怀中。
“明天尚州请我们吃饭。”
“为什么？”
“他找了女朋友，带给我们哥几个看。”
“你们都要带女朋友吗？”
“是啊。”
“那好，我去。”
席绍文贴贴她的脸颊，与她亲吻了一会儿，渐渐的有些把持不住。他退开一些，与她抵着额头。
“你光是看着我，我就会想要你。本来我对于这件事情，没有太大的兴趣，我本身就是一个禁欲观念很浓的人。可是遇到你之后，我对你，从来都是，身不由己。你真是我的命数。不过我很喜欢和你抵着额头，就这样在一起，比*更加让我愉悦，仿佛我们就是连理枝，永远紧密的相互依偎着。有你在真好。”
她吻他的眼睛，又去吻他的鼻梁，亲吻他的薄唇，这么薄的唇，本该是凉薄的人，为什么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是深情至斯。再没有微笑可以开出花朵，再没有良人可以温暖时光。
她吻得很认真，她极少主动，几乎没有过。于是当她的唇到达他的喉结，他的耳朵，他的脖颈。席绍文简直要疯魔。
他牢牢地控着她，不让她动。
她却咬在他脖颈上的动脉处。那里她曾经被他抓着手拿着枪抵着。
她咬的不清，自己却流了眼泪。
席绍文有些无奈：“明天我又要穿高领毛衣了。怎么哭了？不是应该我哭妈？你咬的那么重。好了好了，小甜乖，不哭。”
他摸着她的眉眼，细细的吻：“不哭了，我们最近流了太多的眼泪。日子还要过下去，我们还有未来的日子要一起走走，也许会出现更艰难的时刻，但是只要两个人在一起，那就足够了。”
他是冷硬的玄冰，她是柔软的春水，她也可以慢慢将他融化，深入灵魂。只要她知道去往他心灵的路途。
第二天天气转暖，席绍文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艾甜就脸红了，然后给他找了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和黑色的铁灰色的休闲短风衣。
席绍文指着自己的脖子不放过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多好色呢，自己老婆刚怀孕还不悠着点。”
艾甜伸手就去掐他，被他闪过，然后打横抱起来：“走，吃早饭去。别把我的小甜饿着了。”
吃过饭艾甜去了顾思念家，她正在家看电视绣丝带绣：“呦呵，挺有闲情逸致的啊。”
顾思念一边绣一边御姐范的拨了一下刘海“那是，你以为我像你，五谷不分，四体不勤。”
“你怎么这么瘦，是不是你家席绍文给你气受了？我跟你说，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姐姐我，我收拾不了他？”
“真的假的？”
“你说呢？”
“肯定假的，你看到老席，比我还怂。是谁啊，一见面就笑的跟什么似的，席律师席律师的叫着，我就没见过你那么礼貌的时候。”
“咳咳，那还不是因为你家老席没有人情味，就跟神似的。我能不放尊重些吗？”
“思念，我有一件事情拿不准主意。所以来问问你，你一定要帮我。”
“你说。”
“我有一件事情瞒着席绍文，很重要的事情，他知道了也许会离开我。”
“席绍文还不知道你其实是个男的？”
“滚蛋，说真的呢。”
“那你说说看是什么事情。”
艾甜把前前后后的事情说了一遍，顾思念惊讶的针丢在桌子上：“艾甜，你这不是找死吗？这件事情骗了他，还是在他刚刚失去弟弟的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可是瞒不了多久的。”
“可是，你告诉他，能保证他还爱你吗？能保证他不离开你吗？你现在又离得开他吗？”
“我离不开，我爱他，很爱很爱。可是我没得选。”
“你准备什么时候对他说。”
“今晚。拖得时间越长，我错的就越离谱。”
“真的想好了？”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艾甜抱着自己的膝盖，脸埋在上面。
顾思念看不到她的表情，她知道艾甜没有哭，艾甜应该早已经哭的没有了眼泪。
她还记得，当年艾甜离开千江市前一天，艾甜就紧紧的抱着她，不流泪，可是咬的嘴唇都破了。有时候艾甜的性子很执拗，很纯粹。
那时候她问：“你是不是恨死了叶江澜？
艾甜摇头：“我更恨我自己。我运气不好。恨别人有什么用呢？到头来还是苦了自己，不如干脆点，直接恨自己，恨自己不争气。”
她从来就是这么个人，嘴上对那人说多恨，恨的要杀人放火。其实她根本只是无法释怀，她不会恨的，她是个心灵纯善的人。总是苦了自己，对自己最下得去手。
顾思念喜欢艾甜，就是因为艾甜的纯净。
高中的时候，顾思念喜欢一个男生，艾甜看到了那个男生和别的女生在一起，就劝说顾思念不要再喜欢那个人，顾思念问为什么，这个傻子竟然为了不让顾思念知道真相，不让顾思念对那个人失望，所以她说她也喜欢那个男生。直到毕业的时候，那个男生对顾思念说了自己曾经和她暧昧的时候也在和别的女生好，被艾甜看到了，他以为以顾思念的脾气一定会质问他，可是她没有，他问她是不是那时候其实不喜欢他。那天顾思念喝醉了，给了艾甜一胳膊：“你真傻。我怎么就认识你这样的傻妞。”
艾甜只是笑嘻嘻的：“青葱岁月，还是保持对那个人最美好的想法才算善待自己吧。”
从顾思念家出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席绍文开车来接她。顾思念下楼送艾甜，看到席绍文倚着华美的白色莲花跑车：“席律师。”
他笑笑，接过艾甜的手包“以后叫我席绍文就好。叫席律师太生分了。”
顾思念点头：“要不我也跟着叫老席？”
他倒是不拘束：“怎么都行。”
“老席啊，你可得对我们艾甜好啊，我们艾甜对你一心一意，一生一世，一往无前，一见倾心的，你要是辜负她，我们娘家人可不干。你别给她气受，有什么事情多站在她的角度考虑。”
艾甜知道顾思念这么说的深意，感激的看着顾思念。
席绍文笑着离开，磊落潇洒：“一定。”
天色稍微有些晚，看着往来的车辆，些微的灯火，艾甜看着她爱的人，真觉得，无比的寂寞。
夜色如水，灯火如霜，原来爱一个人才能理解彻骨的寂寞。
如果以后，她要变回一个人生活，会比没有拥有他的时候更加寂寞吧。
记得曾经看过一篇帖子，世界上最寂寞的45件事，她一直记忆深刻。虽然她觉得可能没有那么多寂寞的事情，但是席绍文离开之后，她注定会经历其中一些，甚至比这些要难捱的多。谁让他那么好。席绍文生来就是让人沉溺其中，不能自拔的。
以后，她就要再夜晚一个人坐巴士，看路边不停变换的灯光、树和行人。
听到一句熟悉的歌词，就会想起席绍文，想起他英俊的眉，想起他薄情的笑。
一个人去看电影，给自己买一杯可乐，一桶爆米花。但是没有人再与她抢了，虽然他并不喜欢吃。电影散场，她等得他却永远不会来了。
夜晚的时候一个人面对黑暗和空洞。
只能对着他的照片笑一笑，结果却笑着哭出来。
在喧闹的地方，只有她自己安静的坐着，不想听别人说话。他也不会再无赖的凑过来，亲亲她的眼角，说一句傻姑娘。
当她遇到开心的事情，也无人分享。
停电的时候，想起他曾背着她爬了十七层楼，从此她哪怕搬家，也只买十七层。她不敢忘了，那么奢侈的爱。
也许还会有追求者，会夸赞说你真像个小公主，想起曾经他真的把她捧得像个公主。
冬天的时候，在寒风中，裹紧自己的大衣。没有人再为她遮风挡雨。
蜷缩在被子里睡觉，再没有温暖的怀抱。他有力的小臂曾经总是护着她在怀中。
逛商场时看见美丽的东西，想要买给他，却再也不能买给他。
看到穿情侣装的情侣牵手过街，想起他漂亮的手指，曾经坚定地握着她的，仿佛永不会放手。
想他的时候，他也不会知道。
她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