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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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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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玉坐在台阶上,低声的说,「那个如意油嘴滑舌,一看就不像是个好人。」说著又冷笑了一下,同他说道,「其实龙族没一个好东西。衡山君根本就是被那个如意骗了。」
百万见他眼中满是恨意,便猜到其中必有恩怨,只怕并不单是吴赐人的事。
明玉问他,「你听过人不为已天诛地灭这句话麽?」
百万点点头,明玉望著天空,嘿然冷笑,说,「是啊,哪个不知道?那个如意不过是龙宫里的奴才罢了,居然连衡山君的飞羽都骗到了手,还去跳了龙门,化了龙。你说他一个鲤鱼精,到了这一步,也算是风光无限了,怎麽还偏偏不肯罢休?还想要对衡山君下忘忧,结果被人看穿,便来了记金蝉脱壳,如今不知是藏在哪里了。他这一逃,衡山君居然不恨他了,明明被他骗得好苦,这些年来还要四处寻他,真是蠢透了。」
百万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他明明听不懂,可为甚麽会觉得那麽的熟悉,熟悉的好像就发生在他身边一样。只是明玉的话有哪里不对,似乎是很重要,很关键的地方弄错了,可他却说不出来。
明玉并未留意到他的不对,迳自说道,「我不知道他如今在哪里,我只知道衡山君不能这样下去。你来这里,或许也是天意。你就好好装作那个如意的样子,让他赶快死了这条心,忘了那个人罢!」




第五章

百万心想你倒好,坏人都叫我做了麽?只好推托道,「可我都见不著他的面啊?」
明玉奇道,「他如今没了飞羽,龙女也不在了,他可是哪里也去不得的。你看最远不过去山脚下换些莲蓬回来而已。你既然住在这里,想不见他的面都难,又怎麽会见不著?」
不等百万开口,他又自说自话道,「反正你如今也只推说自己不是那人,反而愈发的容易。你也不必管他要红珠,只说要辞行,他若是问你缘由,你只要说没有红珠,留下也徒劳无益。他若是不问你为何要走。。。」明玉笑了一下,说,「你只跟他说,不如趁早忘了那个人,愿他早日遇到良人,好好的待她,不要再做後悔的事。」
百万哪里真的就听了他的话,口里虽然应得好,心里却想,想来那红珠招魂是真的。

只是他原本想得好,想著寻了那玉坠回来,吴赐人便欠了他一个人情,说不好便真的给了他红珠,哪里想到又会平地生风波,弄成如今这般情形。
他仍旧不走,一是为了红珠,又或者玉姑泉上的茶花,二来却还有些别的缘故,只是连自己也说不明白。

明玉後来也有些疑心,问他,「你究竟要不要那红珠?」
百万心说,我要,也得他肯给,这种事,也只有见机而行,怎麽能催著赶著去要?
况且他想起吴赐人那一日说的话,就连开口也觉得为难了。
其实,说到底,他还是做不出。

曾梵隔几日便会来这观里,倘若他来,吴赐人便不再出门,与曾梵两个在房里彻夜的点著灯,也不知道是做些甚麽。
曾梵见著他也不说话,也不露笑容,只当作没看到一样,睁著眼睛就过去了,百万头几次还觉著尴尬,後来也有些生气,遇见的时候也只当没看到,头一扭便过去了。
百万有时回来得迟些,见那屋里整夜的亮著灯,心里不免想七想八。百万还记得吴赐人在山里说过的话,他说那个人是喜欢他的,百万当时只觉得大吃一惊。如今仔细想来,两个男子,也不知究竟要怎样弄在一处,他想著想著,又觉得这念头实在不堪,自己脸先红了。可转念又一想,这人是有娘子的,又和他说过自己是不喜欢男子的,难道那个人不过是一厢情愿?
这样一想,心里便很不舒服,不肯再深想。

在这里住了些日子後,百万倒真有些爱上这山里的景致。有时在山间行走,他便想,若是真的了结了古家的事,来这里住下,未尝不是一件快事。听听林间的鸟儿说话,瞧著树底花间的异草奇虫,倒也有趣得很。
山里春花开得迟,百万日日的去山上看那玉姑泉旁的茶树,却不见有茶花开放的迹象,心里虽然焦急,却也无计可施。他有时甚至想,红珠大约是要不到了,不会连茶花也拿不著罢?这样一想,就倍觉沮丧。

那一日他从山上下来,偏巧看到一个女子挽著发在涧水旁照影,插在发间的木梳不慎跌落在水里,顺流而下。那女子怔了一下,便起身追去,百万看得於心不忍,就淌过水去帮她拦住。结果梳子是拾到了,百万浑身上下的衣裳却都弄得湿嗒嗒的,他也不好等那女子过来,就把那木梳放在水边的白石上,然後一声不响的走了。
走出不远,再回头,看到那女子正站在白石旁。那女子见他回头,便深深的行了个礼,百万遥遥的望著,便有些不好意思,慌忙回过头来。
百万的裤脚和衣袖都被弄湿,他便把裤脚拧了拧,又把外面的短衫脱下,拿在手里走回去。胳膊露在外面,还是有些冷,百万打了个喷嚏,揉著鼻子,突然想起吴赐人来。若是这个人在他身边,会不会还把外面的衣裳脱给他披?
百万想到这里,便迳自笑了起来,这人如今都不肯见他面了,又怎麽会怕他著凉?
百万的鼻子突然有些发酸,他用力的揉了揉,快步的往回走去。

等他回到观里,曾梵正站在那里同明玉不知道说些甚麽,见他回来,脸上便没了笑意,百万心里不自在了起来,只装作没看到一样,就要往後面的厢房去。

可走出两步,又觉得有人看他,便又回过头,果然看到曾梵正狐疑的看著他。
百万客客气气的问他,「怎麽?」
曾梵问他,「你手腕上绑的是甚麽?」
百万抬起手,他的手腕上根本甚麽都没有啊?

百万心里疑惑,却笑著问道,「怎麽,仙师是不是看到了甚麽不乾净的东西?」
曾梵的脸色不大自在,又问他说,「你这手上从前戴过甚麽东西麽?」
百万模糊的想著,似乎他刚到古家的时候,手腕上是系著一条带子,但甚麽时候不见了的,他还真是不记得了。

明玉插了进来,好奇的问曾梵道,「他手上绑了甚麽,我怎麽瞧不见?」
曾梵这才惊讶了起来,「你也瞧不见麽?」
明玉翻了翻眼睛,「我哄你做甚麽,真的甚麽都没看见。」
曾梵脸色有些苍白,轻声的说道,「也没甚麽,不过是女子打结用的丝縧罢了。」
明玉笑了起来,「哎呀,不是哪里惹下的情债罢?」
百万也不明就里,只好跟著乾笑两声。
曾梵又看他两眼,见他不像是装的,才不做声了。
他们三个正在那里说话,就看到吴赐人行色匆忙的从外面回来,身上仍旧挑著一副担子。
百万一眼就看到吴赐人了,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他想打声招呼,可又怕这人视而不见,自己反倒越发的尴尬。
吴赐人的目光明明从他的身上扫过,却好像没看到他一样,对曾梵说,「今晚你就不要去那边了,仍旧在这里住下罢。」然後又对明玉说,「前些日子要你寻的青星石,你寻到了麽?」明玉低下了头,小声的嘟囔了几句甚麽,然後气哼哼的跑开了。
吴赐人看也不看他便要走,百万没想到这人会将自己视若无物,心里闷闷不乐,不由自主的便出声把他喊住了。
「喂。。。你是不是,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吴赐人有些诧异的回头看他。
百万脸有些红,吭吭哧哧的说,「我那一日说得都是混帐话,後来想想,自己也很後悔。」
他在心里又补了一句,若不是我一回来你就那样凶巴巴的对我,我也不会说那些伤人的话了。
吴赐人的神色没有甚麽改变,目光却转开,沈声的说,「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气我自己罢了。」
百万愣了一下,这人回了这麽一句,他都不知道接甚麽才好。他怕吴赐人甩手就走,慌乱之际,便紧紧的跟了上去,问说,「对了,仙师,你前些日子说我这身上有咒是麽?也不知是解不解得开?」
吴赐人皱眉打量著他,说,「我倒没觉出有甚麽妖邪之气,你当真要解,便在等些日子,等那老道士回来帮你瞧瞧便是。」
百万原本被他看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听他这样一说,一颗心才放回了原位。
吴赐人又要走,百万慌忙的扯住了他,这时吴赐人的脸上终於显出了焦躁的神情,不耐烦的问他道,「你又怎麽了?」
百万原本要说的话被堵了回去,他看著吴赐人好一阵儿,才愣愣的问道,「我只想问你,我究竟哪里像他?」
吴赐人微微的眯起了眼睛,突然问他,「那一日在茶棚,你为甚麽要坐在我身旁?」
百万老实的说道,「我想著你走四方,自然知晓得多,消息也灵通,所以。。。」
他的话还未说完,吴赐人的眼底一暗,突然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吻住了他的嘴唇。
百万真是被吓傻了,连挣扎都忘记了。等到吴赐人松开他的时候,他已经浑身发软,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可脸上却变得滚烫,心口也砰砰直跳。
吴赐人冷漠的看著他问道,「你有甚麽感觉?」
百万看他那种眼神,脑袋里嗡的一声,就好像有甚麽要炸开了似的,他眼眶发红的「呸」了一口,然後故意大声的说,「恶心死了!」
吴赐人立刻就笑了,百万呆了一下。
吴赐人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一开始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为甚麽偏偏会是你,你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他。可後来。。。你真的让我想起他。」
百万突然觉得嘴巴里泛著苦,就好像吃了黄莲一样,苦得让他难受。
吴赐人看著他,笑了一下,轻描淡写的说道,「只是这样,实在无异於饮鸩止渴啊。」
吴赐人松开了手,放开了他。
百万落荒而逃,连头也不敢回。

他回到房里,抱著膝盖,裹著被子缩在床上。他浑身都在发抖,不停的发抖,他知道这是为甚麽,也知道自己为甚麽会这样。
他从来没有这样被人吻过,对方还是和他一样的男子。
只是他骗了吴赐人。
他当时虽然是被吓得傻住了,可自己的感觉,他自己还是明白的。
他一点儿都不觉得恶心。

吴赐人的嘴唇冷得像冰一样,手指也是,可是吻上他的时候,却让他浑身发软,好像所有的力气都被吸走了似的,就彷佛……彷佛梦境成真了一般。

百万的心慌乱的跳著,又害怕又著迷。
百万怔怔的缩在那里,不自觉的舔著自己的嘴唇,那种冰冷的感觉那麽的鲜明,停留在他的嘴唇上,好像永远都无法消去似的。他闭上了眼,想起方才的情形,心底很不甘心,又很生气,为这没有来由般的著魔,还有吴赐人的话。

後半夜的时候,百万发起烧来。也许是白日里下了水,又穿著湿衣裳回来,在路上受了风的缘故。春日里毕竟天寒,他还是太不小心了。
百万躺在床上,原本以为睡一睡就好了,也没当回事,哪里想到竟然慢慢地烧得糊涂了起来,只觉得浑身难受,烫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又觉得冷,被子怎麽裹也嫌不够似的,也不知道起来,也不知道唤人。
他的一双眼又酸又涩,彷佛灌了铅水一般,无论如何也睁不开。他也知道自己是在睡著,恍惚的做了许多的梦。梦里有许多模糊的景象,又熟悉又陌生,可惜都是一闪而过,他伸手想抓住甚麽,却发现甚麽也捉不住。只是梦里不知道为了甚麽,那种难过的感觉总是挥之不去,让他心痛得喘不上气来。

後来,似乎有谁轻轻的搂住了他。额头突然变得清凉,然後是脸颊,然後是嘴唇,那股清凉彷佛泉水一般,一直流淌到他的心里去,燥热就慢慢的散去了。
他的眼睛还是睁不开,整个人混混沌沌的,彷佛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可他已经安静了下来。耳畔响起了规律的心跳声,一下下的,彷佛敲在他的心间,於是慢慢的,他就安心下来了。
梦里似乎有个人在同他说话,只是他怎麽也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也听不清那个人同他说甚麽。眼看著那个人说完了话就要走似的,他心里很著急,慌忙的追了上去扯住那人的衣袖。
就要看到那人的脸的时候,他却好像一脚踏空了似的,一阵心悸之後,便猛地睁开了双眼。

温热的手巾从他的额头上滚落了下去,百万却只是惊愕的看著眼前的吴赐人,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来。
吴赐人的手还被他紧紧的抓著,他彷佛被火烫著了似的,慌忙的松开了手。
吴赐人见他醒来,就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然後又试了试自己的,才声音沙哑的同他说,「好多了,等下我叫明玉把药端来,你喝完了再睡。」
百万要说话,却发现嗓子都哑了,他著急的喊了起来,却根本甚麽声音都发不出来。
吴赐人安抚般的对他说,「你是烧得厉害了,过两天就好了,不要著急说话。」
说完就下了床,取了自己的衣裳穿上了。
百万满脸通红,原来那真的不是梦,夜里真的是这个人搂著他的。
吴赐人见他神情古怪,就笑了一下,说,「难道我要衣不解带的伺候你麽?你烧了一天一宿了,我就是个铁人,也要躺一躺。」
说完却愣了一下,自己先转过脸去。
百万见这人也是一脸的疲态,连眼圈下面都是青的,也有些不好意思,可想道谢又说不出话来,真是憋闷不已。

明玉端著药进来的时候,吴赐人又交代了几句便走了,百万见他头也不回,心里便有些失落。
明玉把药碗放在他面前,不见他动手,瞧了他一眼,突然笑著说道,「你等甚麽呢?等他回来喂你吃麽?」
百万满脸通红的端起碗,又恶狠狠的瞪了明玉一眼。
明玉看著他,突然说道,「曾梵说,你手上系著的东西是他娘的。」
百万正皱著眉头喝药,听到这句,便呛了一口,连连的咳嗽著。
明玉不慌不忙的帮他顺著气,然後才说,「我果然小瞧了你。」
百万突然生气了起来,可他说不出话来,只有闷著头喝药。偏偏那药苦极,苦得他都恶心了起来。

门又被推开,百万心中狂喜,连忙抬头,却又觉得失望。进来的人并不是吴赐人,而是曾梵端了粥过来给他。
曾梵把漆盘放在桌上,口气冷淡的说道,「仙君让我拿粥给你。」
百万点了点头,勉强的笑了一下,曾梵却朝他走了过来。百万见他脸色发青,眼底满是怒意,正觉得奇怪,哪里想到曾梵三步并做两步,过来就按住了他,扣著他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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