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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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兽-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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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着严旭已经窜到了那幢二层小楼旁,九猴儿半真不假地搀起了那好不容易回过几口气的厨子:“那咱们咋办啊?是跑啊还是救火?”

迷离着眼睛,厨子瞧着满善堂冒烟突火的各处屋子,还有那些乱糟糟叫嚷着四处乱跑的半大孩子,顿时跳着脚叫嚷起来:“这他**还问我?还不赶紧救火?!把善堂给烧没了,咱们的饭辙可就真没了”

装模作样地回头看了看依旧在冒着烟的伙房,九猴儿像是挺害怕似的缩了缩脖子:“那就咱们那点水盆、水桶的,可也顶不住这么多屋子着火的时候使唤不是?要不要开了大门,等水龙队来?”

伸手朝着自己脑门上狠狠一拍,那被连炸带熏弄得头昏脑胀的厨子顿时一蹦老高:“还真是开大门开大门啊”

伸手搀扶着那跌跌撞撞的厨子,九猴儿脚底下暗自使劲,半是搀扶、半是推挤地糊弄着那不断叫喊的厨子走到了大门旁,麻利地帮着厨子卸下了沉重的门栓,再把顶在门后头的两根顶门杠给搬弄到了一旁!

大门方才打开,门外边两头的街面上,已然传来了一连串铜铃铛的脆响。伴随着那铜铃铛的脆响越来越近,明显就是载着重物的架子车上木头轮子在街面上滚动的声音,也清晰地传到了九猴儿的耳中!

却也在此时,善堂里头的电灯猛地全都熄灭下来。一时之间,善堂的院子里没头苍蝇般乱跑乱撞的半大孩子,还有那些手里头刚刚端上了木桶、铜盆的杂役,顿时发出了一连串的惊叫声:“可了不得啦电灯线叫烧断了”

“可是别乱撞啊会电死人的!”

“哎呀你端着个空盆转什么磨呢?打水去啊!”

“朝哪儿泼呀?这四处冒烟的,可火苗子倒是在哪儿啊”

捏着尖细的嗓门,九猴儿一边顺手抄起了放在大门边的一把大笤帚塞到了厨子的手中,一边玩命价地叫嚷起来:“可千万不能烧了那小楼把小楼烧了,克大夫可饶不了咱们!”

手里骤然多了把大笤帚,耳中也听着九猴儿的尖叫,那到现在还没全然回过神来的厨子顿时跌撞着朝善堂中的二层小楼跑了过去,嘴里也是扯开了嗓门吆喝起来:“都麻溜儿救火要不饭辙可就都没了”

虽说善堂里的场面在这一眨巴眼的功夫乱成了一锅粥,可那些个德国大夫倒是没一个乱跑乱撞的,反倒是全都聚集到了那幢二层小楼旁,手里头抓着的鲁格手枪也都明堂四敞地亮了出来,一双双眼睛也都朝着那些容易叫人溜进去的地界扫了过去,全都是些积年老行伍的做派。

而在那二层小楼的门厅前,手里头同样抓着把手枪的施罗德更是挥舞着手臂,用德语一迭声地朝着自己的同伴叫嚷道:“不许任何人靠近实验室!如果有强行闯入者,可以开枪!”

伴随着施罗德的吆喝声与接二连三响起的手枪上膛声,克林德也抓着一把手枪冲到了小楼的门厅中,指着善堂那敞开的大门口越响越急的铜铃铛声大声喝道:“是谁打开了大门?马上封闭大门,禁止任何人胡乱走动”

用力摇了摇头,施罗德抬手指了指已经隐约出现在善堂大门口的几台木头大架子车:“来不及了!那些该死的水龙队已经到了!见鬼那就是一帮趁火打劫的强盗!”

话音刚落,从善堂大门口已然传来了个吊着嗓门的吆喝声:“有主事儿的没有?出来一个说话管用的!麻溜儿的,咱爷们大半夜的上门帮你们救火,怎么一个懂人事的都没有?”

铁青着面孔,施罗德无奈地把手枪别在了自己腰后,扭头朝着身边的几个同伴低声叫道:“把你们身上带着的钱都拿出来!不论是大洋还是马克,全都给我!”

耳听着施罗德那明显带着命令语气的话音,几个手里头抓着手枪的德国大夫也不多问,纷纷将自己随身携带着的一些大洋和钞票塞到了施罗德的手中,再眼睁睁地看着施罗德飞快地朝着善堂大门口冲去!

都不说是四九城里土生土长的爷们,哪怕是从德国远道而来的施罗德,耳中也早对四九城里水龙队的鼎鼎大名听得起了茧子!

早年间的四九城里,起初压根就没有官面上办的水龙队,全都是些有钱的商户、商业协会自掏腰包筹办的水会、水局。平日里都有救火员在街面上四处巡视,只要一见着有地方着火,立马就会敲响了提在手里头的铜锣,招呼着推着水车的水龙队过来救火!

可诺大的一个四九城,差不离九成的房子都是砖木搭建的,一旦着火就是火烧连营的架势,靠着那些商业协会自掏腰包筹建的水龙队来支应这要命的场面,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啥叫杯水车薪。

也就是在这不得不管的场面之下,民国政府好歹算是成立了个官面上的救火队。拢共也就二百来人,能拿出手的家什也就是两辆外国运水车。真到了着急的节骨眼上,那还都得是靠着那些大木头水车上阵救命!

而且这救火队里的救火员干的是卖命的勾当,拿的那几个小钱却还真难在四九城里养家活口!再加上民国政府里无官不贪、无事不贪的规矩,自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眼瞅着人家家里头都正经火上房了,这救火队、水龙队都来得挺快,一路摇晃着开道的铜铃铛吵得天下皆知!

搁在四九城里场面上说,这路数叫堵嘴!先把动静闹腾出来,让大家伙都知道救火的水龙队火头刚起就奔了着火的地界,官面上自然能说得过去,私底下也没人能再由闲话!

可等到了地头,装着水的木头架子车也好、外国运水车也罢,全都不紧不慢地把车一停,这就走出来个开口说话的,当着那熊熊大火的场面就寻事主。

话也都说得干脆——官面上的饷钱养不活人,下面这些兄弟们也都不指望这点饷钱能活命!您懂事的话,那怎么也得拿出来几个,也算是犒赏这帮子兄弟们跑一趟的辛苦?

有那懂事的,立马就是腰里有多少算多少,归了包堆儿的塞到了开口说话那位爷手中。这要是不够,旁边四邻的商铺、积年攒下的朋友那儿赶紧的拆借周转去,水龙队的爷们从来都是拿足了钱再办事——只现不欠!

也甭提啥来日必有厚报的片儿汤话,这么大一场火烧下来,任是万千家当也都成了一片飞灰,日后没准眼面前的大老板就得成了伸手大将军!

到了那时候,您让水龙队的爷们上城门洞子里候着您讨来的那几个大子儿当赏钱?

等钱到手、数目拿足,水龙队的爷们这才懒洋洋从架子车上抓过了喷水的唧筒,有一下、没一下地朝着着火的地方喷水,可准头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全都喷到了隔壁那些个没着火的商铺、住家里头!

这要是有人出来挡横,水龙队的爷们立马撂了挑子——行,您说不喷水,那咱们就歇了!

眼瞅着这副场面,那着了火的主家只得再把腰包翻腾一遍,捎带着的还得朝着隔壁邻居打躬作揖,只求诸位街坊高高手,多少也帮忙破费几个,也好让这帮子水龙队的爷们把火给灭了,让自己多少还能从这祝融手中抢得半碗残羹!

好容易等着火苗子瞅不见了,着火的地界也只剩下几个烟头子在冒,那水龙队的爷们顿时就来了精神。一帮人扎煞着胳膊把旁人跟着火那地界隔开,口口声声就说怕有暗火复燃,必须得等着水龙队的爷们清理了火场,这才能朝着里头进去人!

另一帮人也不含糊,手里头挠钩、斧头,各样家什全都抓了个齐备,嗷嗷叫唤着就冲进了冒着青烟的火场中。也甭管周遭是不是真有暗火复燃,头件事就得奔了那烧得差不离了的笼箱柜橱。

手里头的家什玩命价敲打劈砸之下,有那事主忙着逃命时没顾上拿的金银珠玉、值钱玩意,自然全都进了水龙队这帮爷们的腰包。更有那脑子活泛的主儿,专挑着已然烧得瞧不出形状的地皮子上踅摸,十有**都能找着烧化了再凝结起来的金银疙瘩!

也就是七八年前,前门外劝业场一场大火,有那水龙队的爷们在火场里拾捡金银珠玉,生生把自己穿着的那身防火衣里塞的鼓鼓囊囊,连走道都得咬牙玩命地朝前挪动,着实是趁火打劫、发了一笔横财!

要是让这么一帮子俩眼里只有银子的主儿进了善堂大门,哪怕这善堂里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经过了这帮主儿一通折腾下来,那

那还不如让善堂被火过一遍呢!

攥着满把的大洋和德国马克,施罗德几乎是以在战场上冲锋时的速度冲到了善堂大门前,横着身子拦在了那个歪戴着铜帽子、嘴角刚叼上了一颗烟的半老汉子面前,劈手把抓在手里的那些大洋和德国马克塞到了那半老汉子的怀里,硬着嗓门低声喝道:“拿上这些钱,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这里是德国善堂,我们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你们插手!”

看也不看施罗德塞到自己怀里的那一把大洋和德国马克,那歪戴着铜帽子的半老汉子嗤笑一声,抬手点燃了叼在嘴角的烟卷,美滋滋地嘬了一口,这才吊着嗓门朝着施罗德叫道:“嘿哟您这位德国爷们,手面可够大方的?瞅见没有,崇文门外二十多架水车全都扎堆儿到了这儿,人也过来了小二百号,您就赏这几个?这是您搁德国打发德国叫花子时候的做派不是?”

第一百二十五章 状元人才 (中)

耳听着那半老汉子显而易见带着奚落意思的话头,施罗德倒是着实愣住了!

打从晚清那会儿起,四九城里的洋人差不离就是见官大三极的威风做派。尤其是在经过了义和拳乱之后,侥幸活下来的那些个洋人更是仗着自己国家的军队能打进紫禁城,恨不能走道的时候都横着身子晃悠。

就那年月,老百姓都甭说是跟洋大人打官司较真,哪怕是当街叫洋大人一个不顺心、抬腿赏了个窝心脚,那也得赶紧一骨碌爬起身子来,趁着这挨揍的热乎劲叩谢洋大人赐打的恩德!

从根儿上说,这也还真是怨不得老百姓——大清国的官儿有一个算一个,见了洋大人先就腿软胆怯了三分,叫洋大人拽着鞭子绕着审案公堂走三圈都还得赔笑脸

这满朝父母官朝着洋大人都是这副操行了,还能指望着老百姓豁出命去硬起脖颈子?

虽说到了民国政府的时候,洋人在四九城里多少也有了些收敛,可从骨子里头带来的那份高人一等的意思还在。真要是在街面上惹了什么事儿,当着凑巧撞见的巡警,也甭管是哪路的洋人,抬手就是一张片子递过去,嘴里头还绕圈打转的吆喝一句中国话——我是大什么什么国的公民,你们中国人不能拿我怎么地!

要再不服,真把那惹了事的洋人生拉硬拽的带回了巡警局,不出一碗热茶的功夫,巡警局长就得点头哈腰地亲自把那位洋人送出门去,捎带手的回头就赏那不懂事的巡警俩脆的——街面上那么多没权没势的平头草民你不欺负,你倒是显摆能耐去收拾洋人?!那洋人也是你惹得的?

就这样的例子有过了几回,四九城里厮混着的洋人差不离也就心底有数了。也甭管是有理没理,凡事只管放手去做就好,反正四九城里官面上的人物不敢招惹自己,那些个平头百姓更是对自己噤若寒蝉,可着劲儿嘬就是了!

就像是施罗德今天这见面就给赏钱做派,已然算是破天荒的给了这些平日里瞧都不瞧的家伙一个好脸。可没想到

今儿这水龙队里出头说话的爷们,倒还真是个敢舍命求财的人物?

毫不客气地把手里头抓着的那支鲁格手枪朝着那半老汉子一比划,施罗德强忍着心头翻涌的怒气,朝着那半老汉子冷喝道:“这可是德国善堂,是大德意志国的”

也不等施罗德把话说完,那半老汉子已然把施罗德方才塞到了他怀里的那些钱收进了口袋,这才朝着施罗德一呲牙:“这位德国洋大人,您也甭跟我扯那些个有的没的!您这地界着火了,照理说就得让我们进去救火。哪怕是您家大业大,半夜里自己放火烧家当玩儿,可您也得瞧明白了——您这些个屋子周遭可连着旁的住家呢!您不叫我们进去救火,这要是烧着了旁的住家您开的可是善堂,总不该这么心狠,眼瞅着人家的家当也叫您这儿起来的火头给烧没了,大冷天的睡野地不是?”

使劲嘬了几口明摆着掺和了白面的烟卷儿,那半老汉子依旧是不等施罗德开口,已然朝着善堂周遭高高的院墙一比划:“不叫我们进去也成,那这墙我们可就得拆了,防着火头顺着这墙给烧过去!您受累招呼善堂里头的人一声,可别贴着墙根站着!要是伤着了一个半个的,那我们可不认账!”

眼瞅着那半老汉子身后百十来号水龙队的人物已然扛起了镐头、挠钩,施罗德难以置信地惊叫道:“拆墙?我们善堂里着火的房子,最近的一幢也离围墙有十几米的距离为什么要拆墙?!我警告你们,如果你们做出任何威胁到善堂安全的举动,我会”

脑袋一伸,那半老汉子直愣愣地把自己的脑门凑到了施罗德刚刚抬起的枪口上:“您会崩了我们不是?!来您甭客气,就打我这儿开张!今儿来的水龙队爷们少说小二百号,您手里头这支玩意只怕还不够使唤,得换上一挺花机关才合适?”

瞅着那半老汉子摆出来的那副混不吝的做派,早已经把各样救火的家什抓在手中的水龙队的人物顿时乱纷纷地叫嚷起来:“一月就那仨瓜俩枣的工钱,早他**活不下去了!索性叫人给在这儿崩了,回去报个火场殉职,多少还能拿几个卖命钱养家活口!”

“这他**洋人也太不上道了!就算是不叫爷们进去救火,这大冷天的半夜走一遭,怎么也得给个鞋底钱不是?就那仨瓜俩枣的,还不够爷们一人吃碗卤煮呢!”

“也甭管那么多了,麻溜儿的扒墙头、喷水”

耳听着背后的同伴嚷嚷得来劲,那把脑袋顶在了施罗德枪口上的半老汉子更是来了精神,一个劲地拿着脑袋朝前拱了过去,口中屋子吊着嗓门吆喝道:“我说这位德国洋大人,您该不是手软了吧?就您那手指头一哆嗦的事儿,您都耽误这么久功夫了?您倒是快着点啊”

眼瞅着自己被那半老汉子拿脑袋撞得步步退后,再看着那些水龙队里的人物一个个面色不善、吆喝声四起,施罗德终于有些顶不住眼前的场面,扭头用德语朝着守卫在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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