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灯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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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家灯泡-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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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阿玛,恕臣直言,”雍王一听皇帝这话便跪了下去,“此事殊属悖逆,又涉我天家骨肉,当初就该快刀斩乱麻,揪住经手人、挖出主从犯,雷厉风行、严查重处;可如今事情拖了这么久,问了那么多人,就是有真涉案的也早已通同串供,正犯尚未抓到,反弄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所以子臣还望汗阿玛令其尽快结案,切勿妄兴大狱,擅涉株连。”
“呵呵,起来吧,朕不过就是随便问问。”皇帝笑着看着雍王起身,“这儿有点儿凉了,带朕去你那屋里坐坐吧!”说着扶着雍王的胳膊站了起来。

雍王把皇帝领到了自己的书房。他的书房建在一处三面环水的小岛上,平时便是机密重地,寻常下人不得擅自靠近,今日为了迎接皇帝,更是命心腹人前前后后仔细清查了一番。雍王把皇帝和来保引到此处,来保先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雍王便扶着皇帝进入书房,由来保在门口把守。雍王把皇帝扶上炕坐了,捧上温热的奶*子,站在一旁垂手侍立。
“你便在这踏脚上坐了吧,离朕近些。”皇帝喝了碗中的奶*子,指着炕下踏脚的杌子笑道。
“是。”雍王斜欠着身子在踏脚上坐下,他四十多岁的人,多少年没有离皇父这么近坐着,倒觉得有些不自在。
“这么多年,也没跟你说过体己话,这乍一开口,倒不知从何说起了……”皇帝说着一笑,“这些年你们看朕惯着老十四,心里没少怨朕是‘老糊涂’了吧?”皇帝笑对着雍王问道,雍王被这话问得一惊,忙欲起身跪倒,被皇帝探身按住了肩膀。
“呵呵,当初你们小的时候,时不时地想向朕撒撒娇,朕就下严旨申斥你们的师傅,让他们好好教教你们君臣大义、让你们知道崇义知礼。如今你们都大了,都会教训人家恪守纲常规范了,朕却想看你们耍耍赖、撒撒娇了……呵呵,所以朕虽知道老九、老十纵下跋扈、巧取豪夺,老十四虚浮狂躁,可只要他们涎着脸跟朕叫一声‘汗阿玛’,向朕讨几颗榛子、要几把扇子,朕便不忍再多骂他们喽。”皇帝说着,看雍王正要进言,便拍了拍他的肩膀,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们到底是金尊玉贵的天家骨肉,便是以天下供养也是该当的。”皇帝又见雍王虽嘴上不说,眼里却显出不敢苟同的神情,便又笑道,
“当然,你跟他们不一样,从来都能规规矩矩、把家国天下装在心上。只是不会来事儿!”
“汗阿玛……”
“所以今天这话朕本打算就带到棺材里,只等朕走了以后,宣读了遗诏、天下大定。可朕又怕妄担个‘老糊涂’的名儿,朕聪明一世,岂能临了儿临了儿落个‘糊涂’二字?呵呵,再者,也总得有人真知道朕的心,老让你们那么隔着墙猜枚儿,朕也不知道你们到底能不能解得了朕心啊!”
“汗阿玛,汗阿玛圣体关涉我大清万世基业,还请汗阿玛珍养圣体……”雍王已起身跪下,在皇帝身前叩头禀道。
“‘造化之陶物,莫不有终期。莫不有终期。圣贤不能免,何为怀此忧?’世上造化万物莫不有终期,曹孟德他一世的诸侯都能解,朕这一朝天子有什么看不开的。我大清江山是万世基业,你的老阿玛却活不了一万岁啊!今年还不知过得去过不去呢……”皇帝说着,笑着摇摇头。
“汗阿玛,您这话子臣万也担当不起。”雍王听了浑身一紧,连着给皇帝叩头。
“胤禛,今儿朕的话若是旁人听了便是死一万遍也是不够,可你当得起!”皇帝正色道,“朕八岁登基,上天眷顾,到如今竟也过了一个甲子。从少年时擒鳌拜、到平三藩、收台湾、征剿葛尔丹,无论朕身边多少辅臣亲王、干臣良将,朕都只记得四个字,叫‘乾纲独断’!所以你们小时候,朕就叫你们知道伦常上下,时刻不忘自己是‘天子之子’,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不同寻常,所以你们兄弟就是有些个骄纵跋扈朕也都惯着,就是怕你们没有威信,为下人利用。”皇帝坚定地说着,话说到此却自失地一笑,“呵,只可惜朕后来才明白,这身份地位和御下之术,岂是骄惯便能生出来的?先是二阿哥,朕倾力培养终究是个不成材,倒被一群狐朋狗党坐拥自大,干出那等不臣之事,这些朕便只有向地下的仁孝皇后去说了;后来又是八阿哥,他才德本领本也是你们兄弟中出众的,只是心比天大,终还是为人利用。只可惜他到现在也没明白那些拥推他的人的用意吧,就愿意让人家抬着做“菩萨”,拿着钱满世界施舍,焉知那些巨室勋贵之家岂在乎他那几个小钱?”皇帝说着无奈地摇头一笑,看雍王静静听着,脸上并无异样神色,似是在心中有所印证,“呵,朕倒多虑了,想是这些话早有人跟你说过了吧?”
雍王被皇帝问得一惊,脸色顿时一变,“汗阿玛……”
“呵呵,知子莫若父,你们能猜朕,朕便不知你们么?三岁看老,别看你老阿玛平日里不说,这心里明镜儿似的!嗯,好啊,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能看透朕的心思!”
“汗阿玛,汗阿玛莫非真拿十三弟当杨修了么……”雍王想起了在热河那折《斩修》,话已出口、方觉失了言。
“呵,那你是拿朕当了曹操了?”
“子臣不敢,请皇上恕子臣失言。不过十三弟对皇父、对朝廷的一片丹心,实是天地可表!”雍王赶紧叩头,生怕自己的鲁莽给胤祥带来祸端。
“嗯,先不提他。如今当官为宦者,宁可得罪朝廷、得罪小民,不敢得罪巨室大臣。得罪朝廷,尚有可宥,得罪于小民,尚可弥补;若是得罪巨室大臣,则朝怒而夕发。朕刚强一生,遇事还能跟他们争一争;如今朝廷这份家当,呵呵,若提起来朕都有点不好意思,内里国库空虚、西边隐患未除,朝廷若要有所作为、必要动那些巨室勋贵。像八阿哥那样,被他们供在龛里,任其把这份家当花干掏净,将来我爱新觉罗之子孙可吃什么呢?!”
“汗阿玛,汗阿玛放心,子臣定当黾勉尽力、清理国蠹,奋发图强,开一片新局面!”
“嗯,朕就说你当得起的!朕给不了你一份阔家当,就只能嘱咐嘱咐你了。朕知你素来处事清明、坚韧果断,只有时脾气太急、稍欠思虑。那些巨室大家在朝已久、门生故吏盘根错节,若要搬倒整顿,之前也一定要思之又思、慎之又慎。像朕如今处置八阿哥,那死枭究竟是谁所为已不重要,朕要借此让他们认清风头,为你铺铺路……”
“汗阿玛!”雍王开始时还是浑身紧张,听老皇帝话说至此,已忍不住留出泪来。
“呵呵,”老皇帝慈爱地看着他,向前错了错身,要起身下炕,雍王赶紧服侍皇帝起身。皇帝走到书案前,提笔蘸墨,在纸上笔走游龙,写下了“戒急用忍”四个大字。“早先给你写过的,再写一遍,提醒提醒你。”
“汗阿玛训教,子臣定当终身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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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摊牌(下) 。。。 
 
 
作者有话要说:爹地的话总是意犹未尽
 
皇帝由雍王扶着在屋中走了几步,在临湖的窗前站住,“‘神龟虽寿犹有竟时’,曹操那几个儿子个个都是英达俊才,曹操有几个儿子来着?还给魏文帝添了那么多麻烦,朕的儿子可是比魏武多多了、本事也大多了啊!”雍王知道皇帝这话是故意说给他的,刚要答言,又听皇帝继续说道,
“你刚说朕拿胤祥当杨修,”皇帝说着摇了摇头,“朕记得他是康熙二十五年生人,比二阿哥小十二岁吧?”
“……?”雍王被皇帝说的一时摸不着头脑。
“朕记得宋太宗比宋太祖也小十二岁吧。”
啊!雍王闻听此言,脑子里顿时一炸,没想到十三弟在皇父心里竟然是这印象,他连忙跪倒叩头,
“汗阿玛明鉴,子臣素知十三弟,他对君父从来是一腔赤诚,绝无不臣之心。子臣敢用身家担保!”
“呵呵,你们还都爱用身家保人啊!”皇帝的眼睛瞧着窗外的湖水,“十四年前,有人对朕说,便是兄终弟及,也总是爱新觉罗之天下……”
“汗阿玛,无论当年二阿哥怎么说,那总是他一人的想法,如今二阿哥被禁,当年之语便更无从应验。汗阿玛,您看看如今的十三弟是什么样了?!”雍王说到此,已声近哽咽,“他便是有这个心,还有那个力么?!汗阿玛担心‘烛影斧声’,当初您信不过他,如今还信不过子臣么?”
“唉,起来吧,都过去了……”皇帝的脸仍冲着窗外,向雍王摆了摆手,“朕知道他如今是深晓君臣之义的了……”皇帝转过脸,“只他那么会体念圣意,却偏偏忘了一点,朕虽为君王,但终究还是你们的父亲!”皇帝说着眼里闪出一丝凄惋的神情,雍王知道皇帝心中对十三弟的芥蒂已经释然,却万难从他口中说出那“后悔”二字。
“汗阿玛!”
“胤禛,朕就把你那些兄弟们都交给你了。常言道‘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朕再废胤礽后不立太子,也是怕臣下起了党附之心,重蹈废太子之覆辙。这样一来便不能替你立威,如今要你在这群抢阳斗胜的兄弟里面撑起这份家业,却是难为你了!”皇帝恳切地看着雍王。
“汗阿玛,请汗阿玛放心,子臣等自幼受汗阿玛训诲,以天下为己任,子臣相信兄弟们也都是晓大局、懂担当的。”
“呵呵,”皇帝听了笑着摇摇头,“你心里想什么,朕知道;朕的儿子们都什么样,朕也知道。这些年朕也确是放纵得太宽了,只惯得一个个的都好气要强,是人不服。要是到时候真怎么着了,你别怨朕就好。”
“子臣不敢!汗阿玛也是过虑了,兄弟们都是天子之子,俱是晓大义、明事理的。”
“呵呵,到时候你若还能想着他们都是朕的儿子就好了,”皇帝见雍王还要表白,冲他摆摆手,“这君臣之义、骨肉之亲,朕要强了一辈子,却仍是没处理好。那天看丫丫拉她阿玛的手,朕竟有些羡慕胤祥,还有那么个贴心知意的小闺女。”皇帝说着眼神里竟有些恍惚。
“汗阿玛……”
“呵呵,这些你不懂,等你坐上了这宝座就全明白了。朕也看出来了,朕把丫丫接到身边,就跟剜了胤祥的心头肉一样。你明天便把小丫头接出来送回去吧,反正他们爷儿俩也过不了几天悠悠快活的日子喽!”
“汗阿玛您这是……”雍王的心弦又绷了起来。
“呵呵,你当朕要杀他么?哈哈哈!”皇帝笑着拍拍雍王的肩膀,“那是我天家的一只‘绣虎’,朕还要让他给你擎天保驾呢。”
“汗阿玛……”
“胤禛啊,今儿朕把这个底交给你,就是要给你个定心!你放心,朕头走前儿定会把路给你铺排好。不过若是老天爷还想要你阿玛在这世上多留几日,你也莫要着急……”
“汗阿玛,您这么说让子臣何以自处啊!”雍王说着跪下不住叩头。
“呵呵,朕是信你的,不然也不会对你说这番话。今儿这话再不可传人,否则莫怪朕翻脸无情。”
“汗阿玛,十三弟他……”雍王知道此时皇帝对胤祥已尽释前嫌,可还是希望皇帝能亲自对胤祥有所表示,让弟弟有所感知。
“呵呵,你是他的主心骨儿。你定住了心朕便踏实了。他如今那个样子,朕便是对他说什么,也怕他担不起。他那腿病你就多经着点儿心吧……”皇帝说着,想起那面对自己恭恭敬敬、战战兢兢的胤祥,不禁摇了摇头。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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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日暮 。。。 
 
 
作者有话要说:今儿是茵某人生日,偶也要在今天给我王把生日过了。虽然这个生日还是挺悲催的,茵某也着凉了,靠,太感应了
 
不知是不是上天对老皇帝的日薄西山有所感应,这一年的天气也殊属异常,不当热的时候极热,不当冷的时节又极冷。才过了重阳节,京中天气便骤冷下来,待到九月中旬,已是寒风凛冽、奇冷难忍,京中家家户户俱都提前添设煤火,那煤、炭价格也就势高了起来。就在京中百姓抱怨天寒地冻、煤价上涨时,那些本该由天下供养的皇子阿哥们,心里也并不痛快。按例,他们过冬的炭火都由内务府供应,可内务府却死守成例,不到十月不发炭火,他们便只得先自掏腰包,才能免得受冻。
转眼间又到了十月初一。一大早天上便飘起了鹅毛般的雪片,小格格穿戴整齐,到阿玛书房给阿玛请早安。
“丫丫恭贺阿玛千秋,愿阿玛福寿康宁!”说着漂漂亮亮地行了个礼。
“呵呵,愿我家丫头无病无灾!”胤祥笑着说。
“阿玛,今天不是要祭拜太太么,怎么让丫丫穿这么艳的衣服?”她今天穿了一件石榴红色的锦缎棉袍,这是她有生以来头一次在阿玛的生辰穿这么艳的衣服。胤祥也一改往年生日时的一身素白,穿了一件栗色长袍、扎着秋香色丝绦,想起去年丫丫因为那身白袍子出的事故,又想起皇父每况愈下、令人堪忧的身体,他如今也忌讳这一身身的素白白了。
“太太看见丫丫穿得漂漂亮亮的才高兴啊!”胤祥笑看着女儿的脸,那小脸儿被那身红艳艳的袍子衬得比雪还要白。

“呵!今年不当白袍小将了?”雍王来给胤祥贺寿,看到他这副打扮不禁有些意外。
“我如今也想明白了,诚敬母妃有那份心就是了。也一把年纪了,再那么打扮该叫四哥笑话我轻浮了。”胤祥说着将雍王让进书房,一进门便见小格格拿个蒲团放在熏笼边,自己正坐在蒲团上翻书。
“我刚还说这么会儿工夫,丫丫跑哪儿去了,原来躲在这儿啊!”雍王见着小格格笑道。
“四爹!”小格格见雍王和阿玛走进来,忙起身跑过去拉四爹的手。
“说你多少回了!觉得冷就叫嬷嬷给加衣服,再冷也不能抱着炭火盆坐着!”雍王从没见过胤祥这么教训女儿,看着被阿玛训得低头不语的小格格,便哈腰拍拍侄女的小脸儿:
“好可怜见儿的!你阿玛说的对,丫头就图这一时暖和,一会儿出屋拿冷风一拍,就该得病了。”小格格抬脸看着雍王,眼睛里已挂了小灯笼。雍王拉着小格格斜坐在炕上,把她搂在身前,又仔细端详了端详。
“我怎么瞧着这孩子的小脸儿这么白呢?”
“头添火那两天冻着了,到现在也没缓过来。”胤祥心疼地看着女儿,本来要让她别处去玩儿,可又怕她出去再冒了风寒,便只好将她留在书房里。
“明儿我让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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