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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的出现显然令邵轩辕和皇帝都喜出望外，只有我如坠冰窟。历史上的一切悲剧终于又重演，我深信人的命运其实不过是个圆圈。邵轩辕将我一把塞给韩信，又是熟悉地嘱咐：“保护好她，不然提头见我。”
韩信不动声色地抓紧我，道：“喏。”
我害怕极了，却不敢声张。我好怕连累邵轩辕。熊朝胜已经身负重伤，估计凶多吉少，邵轩辕一人飞身来帮刘权练，他势如破竹地杀到御驾跟前，皇帝虽怕，但依旧镇定。
这是两条真正的龙的争斗。我却被韩信一把拖走。抱上他的白马，一路朝宫外疾驰，果然看见皇上的人都恭敬地为他让开道路。韩信的手下把放松警惕的熊朝胜杀死了，我朝韩信大叫：“叛徒！”
韩信轻松点住我的穴道，我便浑身不能动弹。韩信自己在马上掏出一枚飞刀，对准了邵轩辕全力杀敌的背影，他悠悠道：“我只是来取回我自己的东西。”
破镜
201、破镜
我在韩信的白马背上看得分明，这武功高强的将军面若寒霜，已经将手中的飞刀对准了专心杀敌的邵轩辕。我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来不及多想，已经扑上前和韩信扭在一起，想夺下那寒光四溢的飞刀。
“不、不要！”我奋力去夺他手中的飞刀，口中急切着，似乎是责问，又似乎是哀求，道，“他一直很欣赏你，若不是命运的不公与作弄，你们本该英雄相惜的啊！”
“你也知道我和他命运不同。他有最好的条件去为自己支起平台，而我一无所有，只能努力靠自己向上爬。三月，我和你才是一种人。”韩信轻而易举地用左手握住了我的双手，将我两只手的手腕束缚在一起。他见我奋不顾身地前来阻止他，脸上的神情又是震惊又是伤心，最终化成怒火腾腾升起，口中阴冷道，“他这样将你夺去了，难道你不觉得，你越这样护着他，我反而越恨他么？”
我欲哭无泪，痛苦地在马背上挣扎不已。韩信将手中飞刀冷然瞄准，运腕如飞，发力将飞刀稳稳发了出去，我撕心裂肺一声：“夫君——！”
那飞刀精准迅猛，一路居高临下从人群的空隙中直直穿过，抵达邵轩辕背后的空门，邵轩辕与刘权练本来是互成掎角之势，持剑一边横扫一片退敌一边逼近那面沉如水的皇帝。他本专心致志，却突然听见我这样焦急的大喊，虽然在厮杀中我微薄的声音根本难以辨认，但他就是心中不安，忍不住分心回头朝我这边望过来，赫然看见一枚凌厉破空的飞刀直冲自己而来，顿时瞳孔一缩，利落地挥剑将那飞刀隔开。邵轩辕一边继续杀敌前进，一边用左手一把握住那下坠的飞刀，他将飞刀送到眼前一看，见上面有着韩家军的楷书“韩”字，顿时大惊，赫然转头。
我被韩信紧紧抓在怀中，已经顾不得其他，只一脸泫然欲泣地望着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的邵轩辕。我多想化身飞鸟展翅向他飞去，但此时此刻的自己更像被囚禁的笼中之鸟，冲不破韩信的藩篱。邵轩辕将前因后果在脑海中迅速地过了一遍，如当头棒喝一般地醒悟，是那样的悔不当初，咬牙切齿地便要折身向我们这里杀过来救我出去。
皇帝一声轻笑，对一旁严阵以待的死士道：“看见没有，韩将军爱读杜甫诗。用剑当用长，挽弓当挽强。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那些死士浑身紧绷，杀气腾腾，正像兵器一样的全力厮杀，无人搭理这统筹帷幄的话。十二岁的皇帝仰望天空，天空被皇宫高高的屋檐围墙切割成正正方方的形状，他想，此战无论生死，他都有脸去见死去的至亲了。
韩信微微笑，想毒蛇在对失控的猎物吐出分叉的蛇信。我希望邵轩辕不要过来，但邵轩辕已经杀红了眼，只顾朝我杀来。此时他忘记了自己的责任和立场，像在前线抛弃将士的帝王，只想回家见自己即将失去的妻子。我心中大恸，想，若是他活在水里，我跋山涉水去找他。若是他活在火中，我化成灰烬去找他。总之愿同尘与灰。
“你们夫妻还真是伉俪情深。”韩信高高举起他的横尘，以逸待劳。他的双目之中似乎要流下血泪来。我奄奄一息，觉得一切都弄错了，前所未有的疲惫捕获了我。
刘权练在第一时间发现了邵轩辕的失控，他尽职尽责地试图阻止邵轩辕。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刘权练拦在邵轩辕身前，一面抗敌，一面大喊道：“大人请不要感情用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现在小不忍，其实救不出夫人的！”
“让开！”邵轩辕甩掉他，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今日就算死也要和我死在一处的气势汹汹。
我不停地摇头，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视线中凶神恶煞的那个男人，依旧是那样英伟。
邵轩辕一抽身，刘权练便要应付成倍的攻击。终于有人伤到了他，一名死士在被刘权练刺透胸腔之时双手狠狠握住了刘权练的剑柄。这死不瞑目的死士力气奇大，刘权练抽剑的时候耽误了一刻，身后便冲上来一个人一剑擦伤了他的左手胳膊。刘权练解决掉这个人，但一点伤口就好似海洋中的一点血腥味，已经足够引起群鲨的攻击。
邵轩辕被刘权练勉力负伤支撑的场面拉住冲向我的脚步，一边是刻骨铭心的爱情，一边是同生共死的情义，他露出痛苦的表情。他又看看倒在地上的熊朝胜的尸体，那尸体插着各种兵戈，被无数人践踏，已经惨不忍睹。邵轩辕冷静下来，痛极地望着我。我心中一片清明，都是了然，朝他含泪缓缓地甜美地微笑。若今日注定永别，我希望我留在他记忆中最后定格的画面是美丽而欢乐的。
邵轩辕深深地看着我，似乎要将我此刻的笑靥刻入灵魂最深之处。然后他遥遥对我做了个“等我”的口型，变转头更加凌厉十倍地与刘权练继续杀去。所向披靡，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神勇。
“也许你能冲破一次穴道，但你等不到他了！”韩信恨恨一声，策马离去，我便木然地被他掳走，远远离开了我的夫君，我的过往，我静好绵长的旧时光。当宫门在我们身后落下去的时候，我见过王旭将军，可我已经重新被韩信点上穴道，无法动弹也不敢求救，便这样被毫不知情的王旭的手下几乎是护送了出去。
韩信和我策马远去，离开长安城之后，天高任鸟飞，万难找到我们的行踪，韩信将无法动弹的我抱起来，对我说：“你这么柔弱，没有一点内力，却能一时情急，在自己也没察觉的情况下，冲破一次穴道，这是一个奇迹。”
我看着他，眼睛里说的是：“放我回家。”
他却自顾自地抱紧我，好像不再打算将我松开，口中道：“你怪我选择江山不要你，其实你看，我一直都没偏离我们最初的约定，我真的不顾一切只求将你救出来。我们可以去做一对平凡欢喜的夫妻，我们走栈道去辽阔的边疆，天大地大，邵轩辕找不到我们。”
难圆
202、难圆
我惨笑。仔细一想，果真如此。韩信的确没有负我，他一直都爱我，终于将我救出来，我们自由了。可惜当年的我无法接受他用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方式，对他死心，又爱上了朝夕相处的邵轩辕。
却是我负了他。我对不起那么多人，现在，连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我也都背叛了。
“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小香花。”我这个土俗的乳名许久无人亲口唤过，而他现在轻柔捧住我悲伤的脸，对我郑重承诺道，“我们可以重头开始。我叫韩小七，你叫傅香花，不是很好么。”
我的心在呐喊，放手吧，韩信。变了心的爱情如何还能回头。我已经爱上了自己的丈夫，让我回家，让我回家。
韩信观察着我，走火入魔一般深情的眼神忽而尖锐，冷笑道：“你不情愿？我总办法让你请愿。”
不亏还是那个五年前跟着我的韩小七，懂得我心思的人，再没有人比他更有天分。我便这样被他强行掳去，换上了寻常百姓的服装，一路西行，轻车熟路地远离了长安，在孤寂偏僻的栈道上一路前行。他抱着我，好似搂着稀世的珍宝。我被他困住，身在曹营心在汉。这样星月兼程，到了夜晚，便携我去过夜。当时四野无人，并无半点灯火人家，韩信将我们安置在两块扁平巨石的缝隙中，好似一处温暖干燥的洞穴，盛夏无需篝火，他用艾草驱除蚊蚁，又解开我的穴道，把粮食递给我。我一旦浑身能动弹，变顾不得一整日动弹不得而留下的酸痛僵硬，只是抱着肩膀往后缩，尽可能地离他远些，直到后背靠上了冰凉的石壁。我满脸都是被胁迫的不情愿。
韩信见我不打算接他递过来的粮食，还一直往后躲，一股不悦之情骤然跃上他的眉头，但他很快压抑住了不愉快，对我还算温和道：“小香花，你最好吃点东西，我们要去关外牧马，我都打点好了。行路难，你身子柔软，逞强对你没好处。”
我盯住他，许多年不曾如此弱势，哀求道：“韩信，饶了我。”
“世间已经没有韩信了，韩信报答了知遇之恩也为国立下了汗马功劳，壮志已酬，便该急流勇退。”韩信看着我，道，“叫我小七。”
“……小七。”我只得改口，轻轻吐出那尘封已久的名字，觉得内心绞痛，像是碎了一块。也许在我的心中，我一直把眼前的男子分成泾渭分明的前后两人。温柔的保护神是韩小七，他是我的初恋，后来，后来我只当他死了。而那个与我纠缠不休让我怨恨不已的男人是韩信，他是叱咤风云的将军，只是并非我所在意的人。
也许是敏锐地感受到了我这一声呼唤中的温柔情愫，韩信的脸瞬间柔和下来，真是与记忆中的小七一摸一样的温润气质，让我瞬间产生时光倒置的错乱感，不知今夕何夕。韩小七道：“乖。你逃不掉的，此生此世，你只能是我的人。”
我开口反驳他：“我是邵轩辕的妻子……”
“你先是我的妻子！你是我的夫人，我是你的韩郎，你明明记得清楚！夺妻之恨，我怎么释然！”韩小七激动起来，他深呼吸几口，在夜色中好像调整情绪的野狼。终于慢慢将粮食再度递过来，道，“吃东西，乖。”
我双手抱臂，呈一个戒备万分的恐慌姿势。好似一只惊弓之鸟，畏惧地看着满前高大的，将阴影投在我头顶罩住我的男子，不发一言地瑟瑟发抖，还是没有接过他的粮食。
韩信冷然挑眉。
我马上颤声道：“我，我想先方便一下。”
韩信“噗”地一声，这才想起这件事来，道：“哈，是了。一日都被我点住穴道，夫人的确是有生理需求。”
我双颊通红，羞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韩信风度翩翩地负手转过身去，朗声道：“岩洞后面有草丛，你要快些，免得有蛇，更免得有狼——不要逃跑，你知道，我要抓你回来，轻而易举。别逼我伤害你。”
我狼狈地点点头，屏气凝神地离开了。衣裙簌簌作响，离开岩洞的一瞬间。这些年一直满身防备的韩小七好似终于放下了重重防备，真正地发自内心的展颜，望着满天代表自由的美丽星斗，笑了。
我来到岩壁后的草丛，我本来没有逃跑的念头，原因很简单，那便是韩信说的没有错，就算我逃跑，也很快会被他抓回去。我对受虐没有兴趣，何必去愚蠢地刺激他。但来到草丛，我却惊呆了，因为岩壁后头两端都是一望无垠的狂野，然而，正前方却是一面非常陡峭的断壁，断壁上有许多人为的长年累月行走而自发形成的小路，小路上各种礁石灌木，人在夜色中潜行，从上面看根本看不清楚。我的心在狂跳，对邵轩辕的爱意让我很快做出了决定，我要自由，我要回家，我要亲眼看邵轩辕现在过得好不好。夜色中传来狼嚎，我为了逼真，心中一动，将碍事的外衣脱下，在地上捡起一枚尖锐的石头，一道道划烂衣裳，再把衣裳往传来狼嚎的方向随便一扔，也顾不得来自小腹的肿胀感，马上咬牙提着裙子，不顾夜路荆棘遍地，陡峭难行，便屏气凝神地跌跌撞撞地从一条小路开始逃跑之行。
韩信本来正在等我，他很了解我，觉得我是个聪明女人，不大可能做出逃跑这种愚蠢的事情。只是他忘了，爱情中的女人都是愚蠢的，我曾经可以为了她犯傻，如今便能够为了邵轩辕犯傻。只是野外隐约有狼嚎，虽然隔着很远，但韩信心中不放心我，也怕我被吓到——其实我胆子很大，但他习惯性把我当弱小来呵护宠溺——还是走了过去。口中清咳几声，试探道：“小香花，小香花？好了没。”
自然，无人回应。那时候的我正在他足下的峭壁上努力向下走去，听见他的声音，好似听见催命符，只是一个劲地悄悄往下赶路。
惩罚（二）
203、惩罚
“小香花？我过来了！”韩信终于察觉了不对劲，他一把冲到草丛，看见的却是空无一人。他大惊之下又是伤心又是愤恨，刚要找我，却一眼看见我的外衣胡乱挂在一株枯树的枝桠上，空气中狼嚎不歇息，韩信面色惨白，冲上前去，颤抖着手拿起那件好似被利爪抓破的衣裳，觉得此生此世也无如此惧怕的时刻。但韩信到底是韩信，一下子便发现了蹊跷之处：“没有血迹。是假的。”
我在底下几乎要晕过去，忙中出错，裙摆被荆棘勾住，我捂着胸口，弯下腰去解救自己的衣裙，不料足下一个松动，碎石子和着泥沙滚落山崖，发出了细微的声响。我双眼发黑，明白这声响虽然微弱，但任何风吹草动惊动有丰富行军经验的韩信都轻而易举。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韩信便几个点足，如同修罗一般，一身怒火地立在了我的面前。他看看我走过的距离，居然还有点儿敬佩我，道：“按照你的体能，能走这么远，真是为了邵轩辕拼命了啊。”
我太了解此人了，这个男人，骨子里越是阴毒发作，面子上便越是风轻云淡。果不其然，他将我抱着回到洞穴，便将我狠狠往地上一摔，我咬牙承受闷声的撞击以及接踵而来的疼痛，听见他发狂如困兽，口中道：“不要再想着回家、回家！我们会有自己的家，那才是你的家！”
我瑟瑟发抖，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他却突然停下来，目光非常敏锐，看着我脸色难看地捂着肚子，道：“你，是真的内急？”
我浑身僵硬，不知如何作答。韩信却突然轻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