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红豆何处可相思
作者：巻耳
、001。初秋夜，香消玉殒
初秋的夜晚，月夜深沉，天上星星寥寥无几，月亮也被乌云遮住了没有露出脑袋来，今晚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
云府，一个显得有些凄清寂寥的院落里，丫鬟仆妇们都显得有些慌乱和不知所措，而在院落的一个主卧内，还时不时地会传来小孩子凄厉的哭喊声。
“娘，你不要走，不要丢下红豆一个人。”在一间显得有些阴暗的房间内，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趴在床沿上正声嘶力竭的喊着，纤细嫩白的小手死死抓住床上的一名妇人的衣角，大大的眼中含着泪楚楚可怜的望着那个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的女子。在房间内，站在两名娇俏美丽的年轻丫鬟，床边一名年老的妇人正不住安抚着失声痛哭的小女孩。
“红豆，不要害怕，娘在这世上活得没有意义，离开对娘来说是个解脱。”床上的妇人虽然一脸病容，却掩盖不了她倾城的容颜，她的手艰难抬起，缓慢摸着面前的小姑娘，眼中满是怜惜，心中狠狠一痛。她望着床前的女儿，心中痛楚，只是可怜了我的红豆，她还那么小。
“红豆，你听娘说，以后你长大了，可千万不要像娘这般傻傻的相信男人。”妇人苍白的脸上慢慢露出了红晕来，眼神痛苦的看着床前还没有床高的红豆。
红豆见母亲表情那么严肃，虽然没有听懂，但还是坚定点了点脑袋，“母亲，我一定会记住的，不要相信男人。”
“红豆真乖，记住以后要听祖母和姆妈的话。”妇人摸了摸红豆的头，叮嘱道。刚刚她看到女儿懵懂的眼神，便不由心中暗叹，红豆她还是太小了，希望以后她不要忘了我的话就好了。
“嗯，红豆一定乖乖的。娘亲，你也要乖乖的，不要离开红豆啊。”小姑娘含着泪水乖巧点头，同时眼中满是希翼的望着美妇人。
“傻丫头，娘只是要到一个地方去看看，等你大了，娘就回来了。”美妇人心中不忍，只得撒谎同小姑娘说道。
“真的吗？娘你还会回来吗？”小女孩暗淡的小脸渐渐亮了起来，眼中熠熠生辉，惊喜地看着她的娘亲。
“嗯，娘还要回来找红豆呢，红豆一定要等娘回来啊。”美妇人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嘴角微微翘起，眼睛缓缓阖上，放在红豆头上的手也慢慢无力滑下来。美妇人安详躺着，表情平静，甚至有那么一丝解脱。
“娘，你一定要记得回来找红豆啊。”红豆死死抓住美妇人滑下的手，悲痛喊着，嘴里喃喃道，“娘，红豆会一直等娘的。”
房间内站着的两位年轻丫鬟闻言都不由拿出帕子擦拭湿润的眼睛。那位一直在红豆身边陪着的老妇人将红豆小小的身子楼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道，“萝姐儿不怕，还有姆妈在呢，姆妈陪着萝姐儿。”床上的美妇人是云府的四夫人萧氏，红豆是四夫人萧氏为小姑娘取得乳名，云府其他人都称小姑娘为萝姐儿亦或是五小姐。
“姆妈，娘她只是睡着了，是不是？她还会回来找我的是不是？”红豆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抬起脑袋死死盯着老妇人，眼中充满渴望。
老妇人心中满是不忍，但是她不想小姐总是沉浸在幻象当中，小姐应该清醒，她摇了摇头，强忍住心中的怜惜，狠声道，“萝姐儿，你醒醒吧，夫人她已经走了。”老妇人是床上已经逝世的美妇人萧氏的乳母沈氏，她是看着萧氏长大成人的，对萧氏就像是对自己女儿一般疼爱，红豆在她眼里便像亲孙女一般。
“姆妈，你骗人，娘说她会回来的，你骗人。”红豆小身子在沈妈妈怀里不住挣扎，眼里满是不信，她挣开沈妈妈的怀抱，又趴在床沿上，呆呆望着床上宛若睡去的美妇人，眼神中满是眷恋。
咚咚咚，屋外忽的传来一片嘲杂的声音，还有丫鬟恭敬请安的声音。不一会儿，脚步声便来到房间外。
沈妈妈扶起跪坐在床边的红豆，手轻轻拍着她后背抚慰着她。那两名年轻丫鬟也快步走到房间门口那，低头垂眸等候着外面的人到来。
门口的丫鬟赶紧将内室的帘子掀起，屋外便走进一名年约五十左右满头银发的慈祥老太太，她拄着拐杖，眼中满是悲痛，颤巍巍地向内室床边走去。在她的身后跟着三名穿着素服的妇人，那些跟来的丫鬟都留在了外面。
“绿芙，你们夫人情况怎么样了？”老太太眼中犹有不信，海哥儿媳妇年纪才多大，怎么可能就去了？一定是丫鬟报错了消息。所以她一来便向站在房间门口的丫鬟求证。
“回老夫人，夫人她刚刚去了。”两名丫鬟中身形显得较为消瘦的一人低头垂眸低声答道，声音中充满悲痛。
老夫人听了脚步显得更加轻飘了，她身后的婆子媳妇见状都连忙上前来扶着老夫人，慢慢向内室的床边靠近过去。当她们看到躺在床上安详的像是睡着了的美妇人时，脸上的表情各异，而老夫人脸上也满是复杂。
“我可怜的萝姐儿。”老夫人看到在沈妈妈怀里不断挣扎着的红豆，不由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怜惜道，“萝姐儿，以后你就和祖母一块吧。”
跟着老夫人一起进来的三名妇人眼中都是一怔，随后又释然，她们看着红豆的眼神都带着怜惜，至于她们心中真正想的是什么，就无人可以知道了。
“哇，祖母，娘亲她没有离开我，她说她以后会回来的，祖母，你说是不是？”红豆见到老夫人，不由哇哇大哭起来，嘴里还不住喃喃问着。
老夫人脸上一暗，但还是拍着红豆的背说道，“萝姐儿乖，你乖乖地你娘就会回来了。”面对红豆期盼的目光，老夫人不忍拒绝，只得和美妇人一般撒了个美丽的谎言。
小姑娘在祖母怀中不住抽泣着，大概是哭的累了，在老夫人缓缓的轻拍下，大眼睛渐渐阖上睡过去了。老夫人见状将红豆递给沈妈妈，然后向自己身后的三位夫人道，“大媳妇，海哥儿他媳妇去了，我们云家一定要办的隆重，让她风风光光地下葬，知道了吗？”
“娘，媳妇知道了。那四弟和萧家那要不要通知？”那三个妇人为首的一位显得有些丰腴的中年妇人连忙上前一步，恭敬应道。她身后两名稍显年轻的妇人也垂首恭敬听着。
“嗯，你知道就好，你办事我一向放心。萧家我会派人去通知，至于那个逆子，你派人去通知吧，哎，真是孽缘呐……”老夫人颔首，脸上露出心痛又无可奈何的神情，轻叹了口气，老夫人整个人好似都老态毕现一般，她无力摇了摇头又接着道，“萝姐儿她以后就养在我身边了，她的事以后四房的都不能插手。”说着她便走出了内室，带着已经熟睡的红豆回到了她的院落里。
深夜，一名消瘦的大丫鬟慌慌张张来到老夫人休息的卧室外，正是今晚留在四夫人萧氏房中的那个消瘦丫头绿芙。此时她正焦急向在外室守夜的一名娇俏小丫鬟说道，“鸳鸯，萝姐儿好像有些不好了。”
“你说什么？”原本还有些睡眼朦胧的鸳鸯一下清醒了过来，她平复了下慌乱忐忑的心绪，才向站在那焦急不已的丫鬟道，“绿芙姐姐，你先回去照顾好萝姐儿，我去告诉老夫人。”然后她便二话不说快步向老夫人休息的内室走去。
、002。没来由，听天由命
那名叫鸳鸯的丫鬟听说萝姐儿不好了，脸色立马变了，心中更是忐忑不已，四夫人今儿晚上刚刚去了，要是萝姐儿再有个好歹，老夫人她怕是……。这般想着，她不由走的更快了，急促的脚步声把在老夫人内室外间守夜的大丫鬟绿琴都惊着了。
绿琴连忙掀开内室帘子走出来，便看到正快步向她这走来的鸳鸯，她心中不由疑惑，鸳鸯性子稳重，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这么火急火燎的赶到老夫人休息的内室来？难道是……，绿琴似是想起了什么，脸色也是一变，朝疾步赶来的鸳鸯迎去。
鸳鸯也见着了走出来的绿琴，她走到迎上来的绿琴面前，压低声音说道，“绿琴姐姐，刚刚萝姐儿身边的绿芙姐姐来说，萝姐儿怕是不好了。”
绿琴饶是有了些猜测，听到这话也是脸色陡变，她还以为是萝姐儿醒来又哭闹了呢，没想到情况竟然变得这般严重，“那绿芙呢？”
“我看绿芙姐姐她一脸焦急，便让她先回东厢房好好照顾萝姐儿去了。”鸳鸯听了，连忙答道。她们两还欲说些什么，却听得内室似乎传出些动静来，屋内亮了起来，然后老夫人温和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
“绿琴，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显然，刚刚鸳鸯疾步走来的动静将浅眠的老夫人也惊醒了。
绿琴和鸳鸯对视了眼，便都低头垂首向内室走去。内室布置简单大方，却又处处透出低调的华丽，此刻虽是深夜，屋内在蜡烛的照耀下却显得很亮堂，宛如白昼一般。绿琴她俩一走进内室，便看到老夫人孟氏正披衣斜靠在外间的贵妃榻上，那双老而浑浊的眼睛一片清明，看着低头走进来的两名丫鬟。
“回老夫人，刚刚东厢房负责照顾萝姐儿的绿芙到外间来，告诉鸳鸯，萝姐儿好像不太好了，所以鸳鸯才急忙赶进来报信。”绿琴低头垂眸恭敬立在下方，将鸳鸯到来的缘故口齿伶俐的说了出来。
“什么？萝姐儿不好了？”老夫人一听便是脸色大变，猛地在从榻上坐了起来。可是老夫人年纪大了，起得太急，一坐起来便感到头晕起来，站在床边的一位老妈妈见状忙上前几步，扶着老夫人苦口婆心道，“老夫人你不要急，现在还不清楚到底怎样了，情况不一定那么坏。”
老夫人也慢慢镇定下来，她抬头问鸳鸯，“鸳丫头，你问了绿芙萝姐儿情况如何了吗？”
鸳鸯一听，脸上便有些发白，双膝不由落地道，“奴婢该死，刚刚关顾着进来报信，便忘了问问萝姐儿的情况怎样了，我见绿芙姐姐她很焦急，便又让她回去照顾萝姐儿了。”
老夫人脸色一沉，想了想便道，“绿琴，你现在马上拿着我的牌子去西苑找林大夫来。柳妈，你扶着我去东厢房看看情况。鸳鸯你留在这吧，下次不要再犯同样的错了。”老夫人声音平和，可是不知为何，鸳鸯却觉得自己浑身发颤，她跪伏在地上，一叠声的应是。
老夫人一声吩咐，刚刚那名安慰老夫人的老妈妈柳妈立马从身上掏出一块黑色的令牌交给了绿琴，叮嘱她快去快回，尽快将林大夫带来，然后便回身搀扶起老夫人，一起向东厢房赶去。
待得老夫人她们离去了，鸳鸯才全身瘫软的坐在地上，心中暗叫庆幸。房间内留下的小丫鬟不由上前来扶起鸳鸯，柔声道，“鸳鸯姐姐，老夫人她只是提醒你呢，并没有罚你，看来在老夫人心中你还是有些分量的，你不要太担心了。”
“菊香，谢谢你。我知道老夫人的意思了，你忙去吧，老夫人这里交给我了。”说着鸳鸯便立起身来走出了内室，又恢复了她大丫鬟的风范，只是那藏在袖中还微微有些颤抖的手表面她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老夫人在柳妈的搀扶下，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东厢房，东厢房离她住的地方并不是很远，这也是为了方便照顾红豆的缘故。
老夫人一进东厢房，守在房间外的丫鬟绿芙便发现了，刚刚就是她去老夫人那报信的。她见到老夫人到来，连忙跪伏在地上，向走到她面前的老夫人低声哽咽道，“老夫人，您来了。”
云老夫人停下脚步，让身边丫鬟扶起她，才说道，“原来是绿芙啊，快起来吧。跟我说说萝姐儿怎么样了？”
绿芙和绿琴一样，以前都是老夫人屋里的大丫鬟，后来萧氏进门，老夫人便将绿芙拨给了萧氏。绿芙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跟着老夫人一块进到屋里，同时声音沙哑道，“老夫人，萝姐儿今儿晚上刚刚开始还好好的，可是半个小时前，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恶梦了，萝姐儿她一个劲的哭叫着要娘，沈妈妈起身去看，还以为是梦魇着了，可是不管沈妈妈什么叫唤萝姐儿，萝姐儿都没有醒来，还是一直在哭叫。后来……，后来萝姐儿身上就慢慢发起烧来，沈妈妈这才急了，赶忙叫我去告诉老夫人您……”
云老夫人一边听着，一边快步向屋内走去。一进内室，便看到沈妈妈焦急坐在床沿上，怀里搂着萝姐儿不住轻轻拍着，口中念叨着，“萝姐儿不怕，不怕啊，姆妈在这陪着你，姆妈不会离开你的。”慌神的沈妈妈连老夫人带着人进来都没有察觉到。
绿芙见了，忙低声提醒道，“沈妈妈，老夫人来了。”沈妈妈身子一震，抬头望向内室门口，看到老夫人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放下红豆便跪倒在老夫人跟前，哽咽道，“老夫人，您可一定要救救萝姐儿啊，夫人她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萝姐儿。”
老夫人绕过沈妈妈走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无意识紧皱着眉头，时不时地还叫几声娘亲的红豆，脸上满是心疼，她走到床边坐下，伸出保养得宜的手摸着红豆的头，嘴里轻声喃喃道，“萝姐儿，祖母来了，不怕啊。”
原本搀扶着老夫人的柳妈来到沈妈妈，将跪在地上的沈妈妈扶起来，低声劝道，“你也是急昏了头了，老夫人怎么会放着萝姐儿不管呢，早就让绿琴去请林大夫来了，你就安心等着吧。”沈妈妈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床上躺着的红豆，眼中满是希翼。
“老夫人，林大夫来了。”随着一名丫鬟的声音响起，内室的帘子也掀了起来，绿琴便带着一名两鬓斑白背着药箱的老大夫走了进来，林大夫身后还跟着一名十来岁的童子背着药箱，正是林大夫到了。老夫人也从床上站起来，坐在旁边的靠椅上，好让林大夫号脉诊断。
林大夫在床边凳子上坐下，绿芙将红豆的小手放在一个精致舒服的小垫子上，林大夫才伸手搭在她细小的手腕上。林大夫的手搭在红豆手腕上，脸上的神色越发凝重起来，最后他低叹了口气，才收回手道：“五小姐她若是今晚能够退烧，那么就无大碍了，若是熬不过去，恐怕就……”林大夫的话虽没有讲完，但是大家心中的了然。
“林大夫，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坐在靠椅上的云老夫人身子前倾，有些焦急的问道。旁边一直站在老夫人身边的沈妈妈也是一脸期盼的望着林大夫。
“老夫人，恕林某无能为力了。”说罢他便和背起药箱的童子一起默默离开了房间，绿琴也随之走出房间去送林大夫回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