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鸾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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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鸾孽-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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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弟放心,为兄行程之上并未安排秋风渡一站,此刻已有心腹拿着通关文牒代为兄走了旱路。七弟之事,为兄定做得乾乾净净,毫无破绽。」他自问已将今夜的谋杀计划部署得十分周密。

「大哥手段高明,」此时只听聂沛涵回道,「倘若因此事引起两国纷争,届时只怕再无人能抵挡北熙镇国王的兵马。」

「那便不劳七弟费心了,你还是想想投胎哪户为好。」聂沛鸿终是不再多费唇舌,抬起右手便欲对众人发号施令,只等着将聂沛涵一众杀得乾乾净净。

此时连冯飞都已变了脸色,忙从腰间抽出冷刀,戒备地看向周围人马。聂沛涵好似後知後觉,这才微微蹙了眉,叹道:「大哥今日犯了个错误。」

「强弩之末,垂死挣扎。」聂沛鸿以为他是在拖延时间,根本无法再听进去任何言语。

聂沛涵见状再次叹了口气,缓缓摇头道:「大哥还是如从前一般刚愎自用,梓霖的话半分也听不进去。」他转首看了一眼躲在自己身後的鸾夙,对着聂沛鸿邪魅再道:「大哥今日最大的错误,便是骑了马!」

「便是」二字出口的同时,聂沛涵已施手抄过冯飞手中大刀,朝着不远处的聂沛鸿一跃而起,借地使力,一刀劈在他坐骑之上。只听马匹一阵悲怆嘶鸣,两条前腿已被齐齐砍断,聂沛鸿也从马上重重摔了下来。

待到「骑了马」三字尘埃落定之时,聂沛涵已反手持刀,刀背扣在聂沛鸿脖颈之上,一把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速度极快,周围一众聂沛鸿的手下尚且高举火把丶骑着高头大马,反应快的也不过驱马前行了几步,却终究因为行动不便,失了先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在场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各个都立在原地不敢再轻举妄动。鸾夙最先反应过来,大眼一扫,聂沛鸿手下二十馀人,竟无一人来得及救下他们的主子。

聂沛鸿亦是颇为吃惊:「七弟,你好样的。」

聂沛涵将刀背使劲横了一横,笑道:「我方缠已说过,大哥今日骑马是个错误。大哥还是莫要再说话了,否则梓霖反手一抖,大哥便会人头落地。」

聂沛鸿狠狠一咬牙:「你若有胆便下手吧,看回去如何向父皇交代。」

「咦?方才是谁说的,向南半里地便是秋风渡,大哥与死士们一道葬身鱼腹,又与梓霖有何干系?」聂沛涵重复着方才聂沛鸿说过的话:「再者大哥的通关牒文上并无秋风渡一站,即便日後从水里捞出些手脚毛发,应也是泡得面目全非,想必无人能猜到是南熙皇子。」

听闻此言,聂沛鸿终是掺了两分焦虑,唯恐聂沛涵真得狠下杀手,忙道:「你若今日杀了我,自己也跑不掉。我这二十名死士定将你五马分尸。」

「黄泉路上有大哥作陪,要比美人相伴更为痛快。」聂沛涵回得云淡风轻。

「不若为兄与七弟做一笔交易如何?」聂沛鸿沉吟片刻,终是语带惧意。

「哦?大哥说来听听。」

「你将刀收起,为兄放你们安然离去。」聂沛鸿咬牙说道。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聂沛涵露出妖孽笑容:「只是要劳烦大哥陪梓霖走一遭了。待到了秋风渡,你我兄弟二人自然相安无事。」

「如此甚好。」聂沛鸿回道,又谨慎地朝周围诸人挥了挥手:「本殿下与七弟叙旧,你们都去渡口候命。」

二十馀人闻言皆领命称是,各个再策马南行,朝半里开外的秋风渡奔去。

聂沛涵见顷刻间人已走得乾乾净净,再笑道:「倘若此时梓霖失手,想必也无人能发现了。」

聂沛鸿面色一变:「你要反悔?」

「说笑而已,大哥何必当真?」聂沛涵边说边挟持着聂沛鸿一道上了马车,又对鸾夙道:「你与冯飞在前头驾车吧。」

鸾夙巴不得如此,忙点头:「好。」说着便已坐到冯飞身边,与冯飞一道拉紧缰绳,驾车往秋风渡而行。

半里路不过片刻即到,在此之间车内一直无人说话。待迎风到了秋风渡口,聂沛鸿的人马已在岸前相侯,此次他们倒是聪明了许多,皆无一人再骑马了。

鸾夙与冯飞先跳下车来,聂沛涵亦挟持着聂沛鸿随之下车。四人一行往渡口走去,旁人皆让道而行,不敢阻拦。

直走到渡口边,聂沛涵才看了看江面,道:「江上船只不少呵,也不知这其中有几艘是大哥的?」

聂沛鸿不假思索:「五艘。」

「只有五艘?」聂沛涵持刀的手又紧了紧。

「十五艘!」聂沛鸿终是咬牙承认道:「七弟既然知道,又何必多此一问。」

其实聂沛涵知晓船上有一批物资,乃是此次聂沛鸿奉命前来北熙的真正目的。只是他这位大哥既然敢掩人耳目,让多数人走了旱路,便应当料到会有最坏的下场。

聂沛涵轻笑起来,正待回话,此时却忽听鸾夙惊呼一声。但见顷刻之间,岸上已有火光升起,是有人将火把丢在了他们的马车之上。

两匹膘肥大马此刻仍套在车上,应是感应到了马车燃起,突然不安地嘶鸣起来,十分惊慌。不过片刻功夫,那着火的马车已在渡口岸上胡乱狂奔,最终竟是冲着聂沛涵与聂沛鸿而来。

聂沛涵立刻挪步躲闪,然他毕竟挟持着聂沛鸿,难免动作缓慢,眼看避之不及,马车便要冲到自己面前,谁知一个清脆的女声却及时响起:「小心!」言罢鸾夙已不顾越发蔓延的火势,一举冲至受惊狂奔的马车跟前,将手中马鞭套在其中一匹马的脖子上,死死勒着不松手。

马匹突然颈中受制,便挣扎了一瞬。说时迟那时快,只这奔驰势头迟缓的刹那,聂沛涵已拖着聂沛鸿闪到一侧,冯飞亦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上前相助一臂之力。

聂沛涵反手将刀锋狠狠朝上,毫不留情在聂沛鸿颈上割出一道血痕。他幽深双眸怒意不止,对着冯飞高声喝道:「去救鸾夙!」

冯飞反应极快,闻言立时领命,然而再转向那火光冲天的马车时,却见其中一匹马正苦苦想要挣脱脖子上的马鞭,而鸾夙双手则死死拽着鞭子的另一头,身子已被惊慌失措的马匹拖到了地上。

「快放手!」冯飞一边奔向起火的马车,一边向鸾夙喝道。

鸾夙哪里顾得上回话,还是聂沛涵看出了端倪:「她一松手便会被马蹄踩死。」

只这说话的功夫,冯飞已飞奔至起火的马车跟前,一脚狠狠踢在马腹之上,那力度之大竟能让受惊的两匹马踉跄了一番。冯飞看准时机一把揽过鸾夙腰身,恰好鸾夙此时也已经筋疲力尽,力竭松手,这才算是被冯飞从马蹄之下救了回来。

此时马车的火势已在秋风之中越发蔓延,两匹马挣脱缰绳未果,马尾也迅速燃了起来。聂沛涵眼见再耽搁下去,难免会被这起火的马车冲撞,便立刻挟持着聂沛鸿往渡口而去,冯飞亦抱着力竭的鸾夙尾随其後。

聂沛鸿手下一众此时早已自顾不暇,生怕被受惊的马匹冲撞,连忙後退躲避。就在此时,江面上忽然燃起熊熊烈火,与岸上起火的马车两相呼应,直将秋风渡的半边天都照亮了许多。

「属下救驾来迟,望殿下恕罪。」不知何时,渡口已停了四艘大船,当先一艘船上走下一人,在甲板上跪地请罪道:「江面上的船都结果了,属下做主全烧了。」

「很好。」聂沛涵没有追究来人迟到,只乾净利落回了两字,又看了看被自己钳制住的聂沛鸿:「要让大哥心疼了。」言罢已走过甲板,挟着聂沛鸿上了最前头的一艘船。冯飞亦抱着鸾夙尾随跟上。

待到几人都安全登了船,聂沛涵才站在船头,冷冷一笑:「是生是死,且看大哥造化了。」言罢狠狠一脚将聂沛鸿踹入湍急的江水之中。

江面上的火势愈演愈烈,几艘船只复又徐徐起航,冯飞仍死死盯着案上烧成一团的马车,恨声道:「不知是谁将火把丢到了车上!」

聂沛涵看了看冯飞怀中双手是血丶正虚弱喘息的鸾夙,眸中透出前所未有的阴鸷狠戾:「是谁都不重要了。」他缓缓抬起左手做了个手势,口中冷冽命道:「放箭。」

此话甫落,只见二十馀位弓箭手已迅速排开,朝着岸上射出一排排火箭。聂沛涵犹自立在船头,迎风看着对岸越来越多的火人跳进江里,良久不语。

秋风渡口,秋风猎猎,那随风四散的冲天火光之中,分明传来阵阵凄厉的垂死呻吟,经久不散……

第40章:红颜之手

聂沛涵从冯飞怀中接过鸾夙,转对方才请罪的管事道:「老沙,船上可有伤药?」

名唤老沙的管事连忙回话:「有药,属下这便去取。」

聂沛涵不再多言,径直抱着鸾夙进了舱内,老沙眼疾手快,已明了聂沛涵心意,忙在前头引路,将二人引到了舱里的床榻前。

聂沛涵将鸾夙放在榻上,轻柔捏起她的手腕,看着那被缰绳磨得鲜血淋漓的双手,脸色越发沉得可怕。直到此时,鸾夙才感到掌心和膝处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再瞧见聂沛涵的脸色,终於忍不住落下了泪。

「现在才想起来哭,未免太晚了。」聂沛涵语气微沉,抬手拭去鸾夙面上刚刚滑落的泪珠,又对老沙蹙眉问道:「伤药怎得还没送来?」

「就来了,就来了。」老沙诚惶诚恐回话。

彷佛是为了安抚聂沛涵的不耐烦,但见老沙此话甫落,便有一个小婢捧了一套女子衣衫,连并着两个白玉瓷瓶送进了舱内。

老沙见状忙又道:「船上简陋,只有兄弟们时常惯用的伤药。唯有让夫人先将就着,船一靠岸,属下便去请大夫。」言罢已从小婢手中接过白玉瓷瓶,俯身奉上。

「放下吧。」聂沛涵淡淡回了一句,又转对冯飞嘱咐道:「都退下吧,你在门外守着,没有本王之命,谁都不许进来。」

冯飞亦颇为关切鸾夙的伤势,闻言连忙拱手领命,将舱内一众人都赶了出去,又将舱门关上。

聂沛涵取过白玉瓷瓶,将瓶中伤药倒在手上,又托起鸾夙一只手腕,仔细在她掌心涂抹。也不知这到底是什麽伤药,闻着是有一阵清香,然而涂在伤处却蛰得很疼。鸾夙无意识地抽了抽手,却被聂沛涵死死抓住不放,道:「忍一忍。」言罢又继续给她上药。

「我手疼。」鸾夙强忍着泪水,只觉掌心的痛楚有如钻心,远比前两日被郇明所伤还要更重一些。

「难道你想双手残废?」聂沛涵只说了这一句,便继续埋首给鸾夙掌心上药,又扯下自己一角衣袍,就着烛火将她的双手仔仔细细包扎起来。

至始至终,鸾夙紧咬下唇,未再反抗痛呼。

聂沛涵看着她沾了些许灰尘的娇颜,低叹一声,伸手便欲解她的腰带。鸾夙骇得避了避身子,却不小心牵连到伤处,眼泪霎时又涌了出来。

聂沛涵不由手上一顿:「我给你看看身上的伤。」

鸾夙已无力再说话,只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聂沛涵颇为无奈:「你的衣裳方才都磨破了,还要穿着吗?」

鸾夙扁着嘴,面上梨花带雨,却仍是一副倔强神色。

「我以为你在我面前已无须看重这些。」聂沛涵这话教鸾夙立时又想起了自己沐浴那日,裸身遭他掳劫的旧事,不禁面上一红,靠在榻上再次摇头拒绝。

聂沛涵极为无奈,只叹道:「你双手受伤,难道还能自己更衣上药?」

鸾夙咬了咬下唇,极其虚弱道:「船上有丫鬟。」

聂沛涵对她大感束手无策,只得起身朝舱外走去。他正欲对守在门外的冯飞嘱咐此事,却见老沙已领着方缠那个丫鬟侯在门外,丫鬟手中还端了一盆冒着热气的水。

到底还是女子体贴,知道先给鸾夙打盆热水擦洗,的确要比自己照顾得周到一些。聂沛涵无奈地在心底苦笑,想他堂堂南熙慕王,除了从前曾在母妃跟前侍奉汤药之外,还从未照顾过旁的女人。如今前後两次给鸾夙上药,却连番遭她嫌弃。

聂沛涵对着丫鬟冷冷嘱咐:「仔细伺候。」

丫鬟低低福身,冯飞忙将舱门推开,让丫鬟入了屋内。

老沙见聂沛涵神色不豫,此时又再次请罪道:「属下来迟,让夫人受伤了……不知殿下可是安好?」

「本王无恙,」聂沛涵回道,「不怪你,是聂沛鸿早到了,此事亦在本王预料之外。」他再看了老沙一眼,道:「下去吧。」

聂沛涵出乎意料没有降罪,老沙不由心底一松,忙诚惶诚恐地退了下去。

聂沛涵又看了看守在门外的冯飞,半晌却忽然问道:「你跟了本王多少年了?」

冯飞一愣,回忆片刻才道:「十四年了。」

「你与本王同岁……如此说来本王六岁便与你相识了。」聂沛涵语中隐带唏嘘,再问:「你说,要认识多久,才能教你奋不顾身去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呢?」

冯飞想了想,俯首回道:「属下不知。」

聂沛涵望着舱门沉默片刻,才幽幽叹道:「她果真傻得很。从前在黎都救下素不相识的臣暄,如今又……」

此句并未说完,聂沛涵又是一叹:「本王去舱外走走,你在此守着,待那丫鬟出来再去请我。」

言罢也不等冯飞答话,已兀自踱步出了船舱。

北熙不似南熙疆域四季如春,这深秋季节已是冻得要命,何况此时还在江上。聂沛涵自十三岁起在军中锻炼,如今已近八载时光,他自问什麽苦都吃得,亦曾在两国边陲经历天寒地冻,是以并不觉得北熙寒冷辛苦。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头一次感到有些寒凉,那一丝後怕之意拂过脑中,令他险些失控。

能让向来自持的他懊恼失控,聂沛涵不想深究其中原因。

倘若不是自己刻意拖延时间,想要等待老沙的援兵来烧聂沛鸿的货物,其实大可速战速决了,某些人便也不会受伤。

聂沛涵从袖中取出那一只绣鞋式样的玉石挂坠,迎着月色缓缓端详起来。

犹记得二十日前,他以贺寿之名抵达黎都,与臣暄达成了互利协议。原歧也如两人所愿上了钩,派臣暄每日相陪自己在黎都城内闲逛。这枚绣鞋挂坠,便是当时在一家颇负盛名的玉石店里买下的。

他还能记得当时臣暄的调侃语气和暧昧笑意,而他当时买下这坠子,却是彻头彻尾存了不轨之心,想要以此来追踪鸾夙逃出黎都後的行踪。他按照「飞将军」丁益飞从前教授的法子,制了追踪药水,将这坠子浸泡在其中一天一夜。

第二日再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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