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小蝶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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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小蝶外传-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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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这时,那扇无言的大门缓缓打开。“年羹尧,四爷叫你。还有你妹。”李卫蹙着眉,看了看围观的人群,一挥手,“散了吧,看戏,到香轩阁瞧去。惹恼我们爷的下场,就是这样。再看,轮到你们了。”话说到一半,人潮已经散开大半。如夏天午后雷雨前的乌云,突然的来,又更快地散。
人潮褪尽,少女微微张了张眼,在方出淤的臂弯里和年羹尧杀人的眼光下,隐约看见大门深处一抹瘦削的身影。人散了,他却来了。仿佛一直就那么站着,站在那棵硕大的桂花树下。



、CHAP 29 波澜叠起

这是什么状况?
矗立在方濯莲眼前紧闭高耸的大门延伸刺激了她的想象。进去四阿哥府邸好半天没有出来的哥哥会被五花大绑?乱棒捶打?还是被命令或威胁着以他最瞧不上的方式匍匐在满人皇子的脚边?不管是哪种情形,都叫她再也无法等待了。已经整整一天了。大门再也没有开启过。若不是清晨那起负荆请罪的事件,叫人简直就要怀疑那门是否已经被石化了,还有里面的人。
哥哥的脾气太好,早上若不是受了那样的刺激,绝对不会在人前暴露的。作为大清朝最年轻翰林学士的他,另外一个身份就是书斋的老板。大隐隐于朝。其实,比起那个虚衔,我更喜欢这里。那是他在静远书斋里最常讲到的一句话。虽然平常几乎没有踏出自己的阁楼,可是却运筹帷幄着整个书斋的经营。
对于诗词文章,方濯莲的兴趣显然不如武功拳脚来得大。女儿家刺绣女红的那一套更是不喜欢。要想叫她安安静静地坐下来看书,简直比登天还难。因此,对于坐在书桌边一坐就是几乎一天的哥哥,她是极其佩服他的耐性的。当然,哥哥不是坐在那里打瞌睡发呆,而是孜孜不倦地汲取着书里的一切,诗词,小说,戏曲,杂剧,甚至包括朝廷禁止阅读的一些前朝的典籍。看到轻松逗乐揶揄的笔调,会心的微笑升起在他微颤的唇畔;瞥见强烈悲伤讽刺的段落,倒竖的眉头和起伏窜动的喉结成为他对应的标志。注视着一排排或铅印或手誊的文字消失在视线的末端,弯曲的睫毛并没有颤抖一下。常常,她就这样,静静守候在哥哥身边对着他发呆。他看书如此投入的模样真叫人着迷。如果我不是他妹妹的话,说不定会爱上他。有时候,濯莲会发出这样的奇想。
夜,完全来了。天边西垂的一颗还并不太亮眼的星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能再等了,瘦弱的胳膊和修长的手指只能在捏紧湖州狼毫毛笔蘸满墨汁的时候才能发挥出笔如刀锋的作用,如果他曾经上书朝廷讥讽满人不受约束的事态现状的那封奏章算是一次刀锋的话。可惜,却是一把温柔的刀。虚晃地跌入浩瀚的大海里,奏章没有得到一点回应。没有褒奖,也没有责怪。只能是无休止没有期望的等待。
“现状,该是我这把刀出现的时候了。”方濯莲低下头,看看腰带上系的弯刀,轻轻地按在上边,它从没饮过血。皮肤上的战栗随之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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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四哥府里出事了?”十三听到侍从小乌龟的急报,接过丫头递来热酒壶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也不怕烫,紧握着酒壶,捏着摆放到胸前,瞪大眼睛对着跪倒在脚边的小乌龟,“说清楚,别叫爷急!”说完这句,才对着嘴浇下一大口烧刀子。
辛辣的味道融化在味蕾四周,调动起他所有的神经。又接着喝了一口,重重地摁住酒壶,停了口。
“小的也是刚听外边人说的,已经是今儿早上的事了。是年羹尧带着他妹子到四爷府门口赔罪的。”小乌龟的眼睛滴溜溜地直转,就是不敢看主子。
“外边人?”男人的声音提高了些,闭上眼,心里却清楚,“是你在四哥府上的小相好吧。”
没有前兆的闷雷突入其来,直接地罩头而下,把年纪顶多十七八岁的小侍从给吓得不清,磕头如捣蒜,“爷饶命,小的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天真的脸上闪现出后悔的神情,我怎么这么笨,早知道说出来会牵扯到自己,不说不就好了。可是一想到十三爷待自己的好,又立即否定了。因此,虽然不停的磕头,可是眼神并没有完全的慌乱。这是与年羹尧府里那帮丫头婆子截然相反的眼神。十三给他们这些下人的除了每月的例银,还有做人的尊严。这个世道,这样的权贵环境里,能得到这样待遇的不多。或许,这也是我会说出来的原因。
小乌龟想着,已经镇定下来。停止了动作,额头窄窄地皱在一起,眉毛掀动了两下,惯性似地延续着方才的喘气。
是为了钮钴禄氏那件事吧。也是自然的事。若不是这样,四哥必定迟早不给亮工好果子吃。这么多年的相处,他还不了解四哥的性子,真是越发的乖巧了。心底赞叹的同时,不禁脸上流露出不以为意的表情,“就这点子事也值得大惊小怪?”
“哎唷,他们是从前门磕着膝盖头一直跪着去的哩。”如同被小看的孩子,小乌龟不服气地大叫。年轻人最怕的不是流血掉头,而是被人轻蔑对待。
“什么?”哐当一声,十三手里的酒壶跌落在地,摔得粉碎。惊得一旁服侍的小丫头被吓住,哆嗦着肩膀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胤祥已经站起身,朝门外走去。身后传来小乌龟的呼喊,“十三爷,你不能去啊,四爷说过最近不让你出门的……”
心下什么感觉?胤祥自己也说不清楚。愤怒?狂躁?还是隐藏在潜意识细胞里几乎看不见的一种担忧?总之不是一个好征兆。年羹尧这么做,胆子忒大了!光天化日之下,不顾官家朝廷的威仪,不顾自己小妹子的身体,更不顾四哥庄重的声誉和慈善的名声,竟然这么莽撞,这么草率地行事?不,不。显然,这不是冲动做出的决定。亮工,有备而来。嗖地仿佛一支冷箭,□了没有防备的后心。他这么做,究竟是要做给谁看?许多的推论最终化为这一句关键的疑问。
显然,年羹尧是要摆个姿态。否则,若真的是道歉赔礼,只须走正常的途径即可,四哥也绝对不会为了这个而过多地迁怒于他。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闹个人尽皆知不可呢?好些天没有出门了,打从琵琶湖温泉回来,就真像乌龟一般缩在自己的壳子里,外边现在是什么光景行情,还真不好说。但是不管如何,年亮工这回可是没安好心,意在借请罪之事图谋别的。可这别的是什么呢?自己也说不上来。执拗在胸口为之最为恼火的还是他借自己最亲爱的四哥张扬开了事情,达到了一己私欲。把四哥当做工具一般利用,是绝对绝对不能允许的事情。带着冲天的怒火,奔到马房,长啸一声,反身坐上爱马“惊雷”,手掌暴打马背,呼喝着如烈风般冲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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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呢,李老大夫在这儿,给年妹妹看伤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那拉氏轻推房门,领着李大夫走了进来。柔和的嗓音打破了原先长久的沉默。胤禛咬着嘴角苍白着脸站在床边,眼睛虽然不看向少女,可是保持着进屋前的姿势始终都没有变过。的确不能流露得太多,尤其在方不染的面前。好奇怪,他怎么也卷了进来?看他那副紧张的神情,认识小蝶已经很久了么?一想到这儿,不禁觉得胸口有些难受,想要生硬地转过头,不去看他那双紧搂住少女关节颤抖的双手,可是却控制不了身体,眼角余光里的担忧侵吞咀嚼着少女越来越短促的呼吸声。细细的,微弱的,好像春末惊蛰后从草丛树叶间刚刚苏醒过来的小虫儿般轻盈,不仔细听,就会忽略掉一样。
挨着床和他姿势相同的还有年羹尧,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担忧的同时,还不忘投给方不染厉害的眼色。好像是在说,小子,敢动我妹妹,你就擦亮脖子等着吧。然而,除了充分的保护欲之外,男人流露出更多的是夹杂了后悔的心疼。恐怕,在他得知失去四川巡抚位子的那一刻,也没有现在的表情吧。他现在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这个曾经对我惟命是从门人的灵魂,是不是和他看似极度谦卑的外表完全的一致呢?低头捏着掌心,竟发现全是冷汗。
李老大夫仔细小心地号着脉,许久不发一言。
“她究竟怎么样了?”
“她没事吧?”
年羹尧恼怒地盯着方出淤,眼神极其危险,这个男人,怎么敢抢夺他守卫小蝶的权利?好大的胆子。还敢瞪着眼睛看自己,骄傲得好像自己是什么人物。穷酸文人的骨气?!嗤之以鼻的男人眯起眼,按捺下心头彻底地不痛快。就算动手,也不能在这里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完全符合他的设想。赔罪已经不是事情的焦点。小蝶已经成功地取而代之。
“你究竟是谁?”明知不合适,可是仍旧控制不了的疑问还是经由年羹尧嘴边说了出来。
方出淤的手仍旧很稳。眼睛由少女转向了李大夫,接着又看了看见过几次面的四阿哥,忍受着头顶上方无力的挑衅声,恨得喉咙发痒。同是汉人,同朝为官,干出这么没有骨气的事情怎么还好意思稍带着自己的妹妹?古人云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说的也是吉利的好事,没想到连请罪,也要合并着家人一同来的。真是岂有此理!这样的男人,粗鲁又媚态。恰恰是他最最讨厌的类型。简直比那些庸碌得只会喝酒玩女人的八旗子弟还要讨厌。却偏偏是她哥哥,真叫人纠结。如此清丽脱俗的她,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哥哥?头皮发麻,额角也跟着疼了。这样想着,眼光看向胤禛,没有吭声,倒不是完全地轻视对方,而是不愿在李老大夫诊断病人时出声打搅。
但是年羹尧就不这么想了。小子,不亲手宰来了你,我就不姓年!
“亮工,这位是本朝最最年轻的翰林学士方不染,休得无礼。”看着年羹尧对他叫嚷的模样,四阿哥忽然觉得很解气。至于自己为什么气,已经被雄性动物间彼此磨合激发出来的丝丝火花给掩盖。
“他……他不是叫出淤的么?”年羹尧应对得有些结巴,看着儒生打扮全身没有一块装饰的男人,除了脸上的清高,实在看不出来竟是个比自己身份还接近权势中心的重臣。
“你不也是叫亮工么?”方不染坏坏地开口,揶揄地说,“不染是我的名,出淤是字。”
胤禛本想笑,可是视线接触到昏迷的少女和李大夫郑重的脸色,就立即笑不出了。
那拉氏斜眼瞥见他张开又闭紧的嘴角,打量了下屋内所有人,以女主人的身份开口,“年妹妹的身子究竟怎么样?”
“虚弱。”这是李大夫得出的唯一结论。“她太虚弱了,嗯……之前……之前气血虚空,并没有完全调理好身体,近来忧思过多,脉相更加羸滑松弛,再加上天气严寒,使得她气滞血瘀,如今……不用我说,你们也可以看到,这手腕手指还有膝盖双腿,都严重受到了伤害,怕是没有长久的调养,很难完全地恢复。”
“那要紧么?”胤禛还是忍不住说了,虽然正经着面孔,五官放松,可是一颗心却激烈地跳动着,死死盯住大夫的嘴巴,生怕他说出一个于她不利的词汇。
喟叹一声,没说话,李大夫叹口气,“先吃药调养再说吧。我这就写方子……”沉吟着还是给了句实话,“恐怕她伤的不仅仅是身体。”怜惜地看着如花的少女,以自己的方式对伤害她的人发出抗议。她还是个孩子,没有发育好身体的孩子。为什么无辜要经受这样的对待?不再多说,随着那拉氏走了出去。
房间内三个男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窘迫的空气弥漫在彼此相互逃离的视线内,破裂。多铎气喘吁吁地跑了闯进来,“四爷不好了,十三爷和一个女的在花园打起来了。”



、CHAP 30 迥然的邂逅

不用说,就是她。
任由小朱小翠细细地抚平她仍旧喘气的肥硕的胸脯,堆积在脸上的赘肉下意识地哆嗦着。就在乍看的第一眼,她就几乎可以肯定。不需要任何的证明,就能够百分百的确定那个少女的身份。
“妈妈,你好些了么?”小朱不是喊她娘,而是对她在万花楼妓院里老鸨身份的另一种称呼。而那个应该叫她娘的女孩子却就在今天早上,她的眼皮底下,饱尝着屈辱的对待!而她呢,作为一个母亲,能做的除了睁大眼睛表现出与那些看客无二的神情,其余的,就什么都做不了了。该死的无力感,该死的什么都做不了。楚大娘下咽一口浊气,几乎就要崩溃了。不指望年羹尧待她如公主,可是潜意识里还是抱有类似幻想的,仿佛每个月交钱给那个卑劣的男人之后心底的幻想一样,总感觉把钱给了他,他就会好一些待她的。
或许我一直以来就是靠这份空想幻想编织的泡沫才得以继续存活下来的吧。到现在,她也不肯承认自己对与女儿相认一事抱有希望。某种程度上说,恰恰是年羹尧带给女儿另外一条道路。难道要总跟着她这个□子承母业延续着被人作践唾骂挨人冷眼侮辱的职业?
那里毕竟是不一样的世界。因此,在十年前被抱走孩子的瞬间,她私心里还是微妙地存在着这么一份说不清的欣喜的。毕竟,能摆脱原本卑微的宿命,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事情。但是,如果说当初放手女儿是为了让她获得母亲眼里的幸福大门的钥匙的话,那么刚刚发生的一切又能代表什么意义呢?
年羹尧食言?他与她并没有订下契约。男人当年抱走她只留下两包面粉,以今天的角度看来,无异于强盗了,可是在那个惫受借煎熬,人饿的吃人的日子里,那里面装的已经是她一年生存下来的希望(自那以后,她的字典里就再也没有提到过这个词),并且靠着它以顽强的毅力生存了下来,利用残留的姿色和早年的人脉,辗转至天津,做起了小买卖。每当结束一天的疲惫,眯缝着麻木的眼睛昏昏欲睡的时候,躺在床上,对着头顶上空那方灰蒙蒙掉石灰的墙壁,眼前就会浮现出孩子熟睡时的小脸。她是在睡梦中被带走的,没有眼泪和哭喊的离别好像乍逢冬寒的毛虫,僵直了身体,总会在这个时刻来造访她,刺激她脆弱的神经,冲击她悔恨内疚的心灵。
如果她也有个正常的家,甚至有个高大结实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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