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小蝶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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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小蝶外传- 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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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费什么功夫,他就得到了方苞叫人留给他的口信。当然,心采交给他那车财宝的事他没提。之后他又连夜骑马赶回了依然沉睡的李家庄。回来时,他眼角的不如意已被完全抹去,从方苞那里,相当令他满意的许诺被获取。
此刻,捧起一碗凉掉的白粥,年禄回想完自他来到这里到昨晚为止之前的自己的经历,咕嘟咕嘟吞着白粥的嘴巴发出咂巴咂巴的声音。
“年禄,我们萍水相逢,也算有缘,这样,”李神医说到这里停下来,叫来捧着一个盖着红布托盘的李忠。揭开红布,满盘的黄金裸子照亮了年禄的眼睛!
然而,一盘金子与一车的财宝比起来,哪个更多?年禄心底很快给出答案。“怎么,神医大人,你想用这点钱打发叫花子?我那车厢里随便一件财宝就远胜过这堆东西……”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脾气原本就不好的李大夫发了脾气,他那瘦削的因为饮酒过多而潮红的脸颊仿佛就是贴在颧骨上的一层皮,暴怒下,他脸上的皱褶更深,五官变得更加扭曲。低吼中,他对年禄下了逐客令。既然楚家姐妹的威胁障碍解除,他当然没理由留这个讨人厌的家伙继续呆在自己的地盘里。回想到先前自己没有在楚家姐妹昏迷时犯下的愚蠢的行为,他感到相当庆幸。
“报仇是最愚蠢的一种行为。”
脑海里,忽然闪现过这样一句似乎被什么人吐露在耳边的话语,呆了呆,接着,后来苏醒过来楚家姐妹苍白的脸庞又飘进他的回忆——
昨夜,楚霜楚烟对着他流下了眼泪。性情直爽的楚烟甚至拿出一把刀子递给他,让他戳她,为被她们要挟的李启儿报复。他当时接过了刀子,却扔掉在地。耸耸肩,他当时对身体摇晃含住眼泪的楚霜,与双眼哭得像核桃般的楚烟反而出言安慰,他说反正儿子没什么事,他与她们,与黑鹰帮的过节从此了结。接着楚霜问他为什么要放过她们,李神医至今回想起自己的答复仍感到满意——
他告诉她们的是:仇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宽恕才是永恒的真理。
当时听完这些,楚霜眼里的泪珠便落下,楚烟更是泣不成声,她甚至走过来拉住了他的手,若不是楚霜阻止,恐怕她很有可能会扑在他的肩头愧疚地哭泣。后来一会儿,黎明时分,李忠来报,说是十四爷已骑着旋风靠近庄院,楚家姐妹这才与这位教会她们人生哲理的男人告别。临走之前,姐妹两忽然转过身,朝他跪倒,深深磕了三个头,接着,一句话没说地双双消失在夜色里。
回忆完昨夜至黎明的一幕,李大夫刚叹了口气,年禄厚颜无耻的嘴脸已朝他靠近。
指着李忠的鼻子,年禄破口大骂,“想当初,是谁让我停留在这里的?是别人吗?哦,不!当然不!这天下岂有出尔反尔的道理!李神医,难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再说,我现在又能去哪里呢?”
“你从哪儿来,自然回哪儿去!我这李家庄又不是客栈,茶饭简陋,房屋破旧,岂能配得上你这么个年大人的身份?快快快,别折煞我们了,谢天谢地,你——给我赶紧滚回去吧!”
“神医是说公主府邸吗?”
李大夫不语。
“唉,”年禄假装伤心地长叹一口气,“回不去啦!这辈子我都不能再回心采公主的府上啦!”
“为什么?”李神医上前一步,眼中闪现出好奇。太久的隐居生涯迫使他没有防备,忘了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
摊开双手,年禄又坐回饭桌,舀出锅里剩余的白粥,哗啦哗啦地一口喝完,接着,又抓起小蝶刚刚咬了一口的点心,大叫着香甜地放到嘴里,大声嚼咽的同时,他于空闲之际答复了面前男人的疑问。
年禄用特别平静特别缓和的声音开口,“公主的儿子方独善死了,我自然回不去。”说完,故意用伤感的眼神看了看窗外,“至于那车财宝,我迟早要归还给公主,哎哟,叫我心烦的不仅仅是我丢了糊口的管家的饭碗,还有如何面对一个失去儿子被悲愤包围的母亲的问题……李神医……你现在还要赶我走吗?”
末尾那句,他说得楚楚可怜。就这样,邪恶压倒了善良。李神医被蒙蔽;年禄安稳地住了下来。



、CHAP156逃难二重曲之小蝶篇9

清晨被一阵喜鹊声吵醒的胤禛,依旧躺在床上,默默注视着闲梳院这间叫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屋子的天花板发呆。他身旁赤、裸着胳膊的女人坐起身,开始穿衣服。
“你不是卧床病了么,昨夜,你为何会出现闲梳院这里?”
没看耿妃,胤禛闭上双眼,说得有气无力。初冬的太阳害羞得刚刚露出半个脑袋,带着零星热度的光线覆盖在他眼皮上,喜鹊的吵杂声、窗外料峭呼啸的风声,屋外常喜熟悉的脚步声一一落进他的耳里。 
耿妃低着头支吾了几句,推说是昨个皇后让她过来给皇上送炖品,恰巧遇见。
男人脸上露出狐疑。
“皇后担心皇上,说这几日皇上总呆在这幽僻的冷宫中,脸色也不大好,因此,才吩咐臣妾那边精心为皇上做了滋补身体的炖品……”说到这儿,耿妃穿戴好衣服,半跪在床边,模样表现得诚惶诚恐,顺着她眼角的余光,胤禛注意到摆放在桌角没有动过的青花瓷小盅。他不再吭声。
女人却像急欲表白自己似的,用让男人讨厌的声音说个不停,耿妃道:“恰好昨晚臣妾找着了皇上……入冬的时节……皇上还独自一个人衣衫单薄地靠在门前……那些桂花树丛之中……当臣妾情不自禁地拉着皇上的手为皇上取暖的时候……皇上掌心冰冰凉的温度当时就叫臣妾流下了心疼的眼泪……也不知……常喜是怎么伺候的……”
听到这里男人顿感不悦,皱眉告诉女人说是自己吩咐常喜守在一边,不要打搅自己的。
耿妃呆了呆,讪讪地干笑了一下,佯装温顺地低下头,接着,眨着眼睛朝胤禛露出害羞的神情,
“皇上当时看起来好伤心……后来……就抱住了……臣妾……”
女人精心的描述终于告一段落,男人如释重负地做了个深呼吸。扭过头,他把视线移向桌上青花瓷的小盅。炖品二字划过他的脑海。
女人终于用叫他难以忍受的速度下了床,跪在地上,对躺着一动不动的胤禛行礼告别。胤禛嗯了一声,余光不经意地瞥了眼耿妃,突然,她眼角暗藏的喜悦令胤禛盖在被褥下的手悄悄握紧。他遂把她走到门边的身影喊住,叫她等一下。
耿妃喜滋滋地靠在门边点头。
“把‘雪球’抱来!”胤禛这样发出对屋外常喜的命令。常喜弯着腰在门口应了。门边女人的脸色却顿时变得惨白,她筛糠般的抖动起身体,嘴唇战栗。若不是眼疾手快的常喜及时伸出手臂搀扶她,很可能女人就要在门槛边摔倒。甚至忘记了男人让她再等一下的吩咐,福了福身体,耿妃便匆匆离去。
于是,胤禛这才从床上爬起,用“你做错事了”的责怪的眼神盯住常喜,小太监被看得愣住,一头雾水,心想我搀扶住耿妃娘娘也不该么?
胤禛走出闲梳院,刚在养心殿坐下,便有方苞来求见。片刻后,白发苍苍的老人出现在眼前。他刚跪下,胤禛便让常喜把他扶起,并吩咐常喜为老先生设座,老人受宠若惊地谢了。
很快,相对而坐的两个人谈到了某个话题。
“老臣还请皇上示下!”概括又不失细节地交待完巴尔烈与年禄两边获得的信息,方苞扶着椅子两边把手,有些吃力地站起身,佝偻着微驼的后脊,弯曲着走起路来会咯吱咯吱响的膝盖,给对面的坐在龙椅上的男人下跪。这一次,常喜自诩聪明地又往老人身边走了几步,挨得很近。
然而,就在小太监几乎要伸出手臂的时候,胤禛发了脾气。抱着小雪球(比起原先那只大胖猫,现在这只小得多,因此常喜偷偷在胤禛所赐给这个牲畜的名字前加了个“小”字)的一脸威严的男人压低眉毛,满脸乌云。
他开始抚摸小雪球柔软的皮毛,一下,两下,三……果然,常喜没数完,“砰”地一声,胤禛腾出一只手掌,重重地拍击在桌面上。
“方老先生,你我君臣相交多年,你总该明白朕的脾性……在某些事情上,朕要的不是絮絮叨叨不厌其烦地被请示,被邀下命令的充满繁琐程序的过程,而是——”
说到此处,胤禛抱着小白猫走下龙椅,来到方苞身边。用听上去相当平静的语气补充完刚才的话,
“结果!朕要的是结果!嘿嘿,更直接的说,对于这件事,朕要的只是一具尸体!彻底没了呼吸,没了温度的尸体!难道,这具尸体的名字,方老先生,到了现在,你还要朕给你示下,为你拿主意吗?”
话未说完,突然,小白猫“喵呜”惨叫一声,跳下了胤禛的怀抱,滚着,爬着没几下,就跳出了殿外,守候在外的常喜见了,吓得急忙跟过去追。方苞收回视线,注意到胤禛手指间捏住的一团白色的绒毛。在脑袋产生意识之前,方苞开始磕头,用力地,急速地,用年轻小伙子般与他行将就木老者的身份完全不匹配的、只为表现出绝对恭敬与忠心的方式开始磕头。似乎,唯有借用这种方式,才能取得面前权力之王的信任。直到他张着嘴嗬嗬嗬地喘气,胤禛才叫他停下。
面对如此状况,含在方苞嘴边原本打算和盘托出的某个消息被吞回。从心采府上传来的噩耗刺激得他整整数日茶饭不思,腿脚的旧疾发作。方家最后的一点血脉断绝;那个他从没见过面(打从方不染死后心采便不准他再入府邸)的重孙,就这么轻易地走了,当夭折的字眼从仆人嘴边吐出的时候,方苞只感觉五雷轰顶,天崩地裂。他老了,没几年好活,不染又不再了。这个当初由他亲自取名为独善的重孙,他现在心中唯一的牵挂,却也突然在人间蒸发了。面对这种接二连三的打击,老人差点崩溃。他是在年禄到达如意赌坊之前得知这个消息的,然而,等被心采恨得要死的年禄屁颠颠地跑到赌坊,方苞栖息在民间的落脚点的时候,站在内室里瞥见年禄的他依然能保持头脑冷静。他没动年禄。朝廷的利益、君王的利益被他摆到了第一位。而且,多年的理智告诉他,年禄并不能算害死独善的元凶。可是,这道坎仍然埋进了方苞的心。
此时,这位历经人间沧桑与世情的老者忽然想起两句诗,“亲戚或已死,他人亦已歌。”即使对一心效忠的皇上说出自己的不幸,又有何意义呢?
过了河的小卒子的功用谁都明了。现在,在除掉年羹尧这张谋划的棋盘上,年禄便是跨越到对方阵营里的小卒,逐渐发挥出旁人不可替代的作用。这种情况下,他再提重孙的死,就真的是老眼昏花,看不清形势了。
默默注视着地上陷入沉思的老人,胤禛整理了下自己的心情,很快,他理清思绪,他知道对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自己已是志在必得,他必须得到一个人的死讯,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获得另一个人的心。
在方苞悄悄揉着膝盖,打算告退的时刻,头顶传来这次觐见低沉的结束语。
——“朕相信你,你在为孙儿报仇这件事上的决心……等事情过后,朕会赐予不染一个响亮亮的谥号,也会准许你告老还乡的奏请。”
老人忍着眼中的激动的泪花把脑袋贴在地面伏得很低。“谢主隆恩。”这几个字落入逮回小雪球小跑着走过来的小太监常喜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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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的日子飞逝。小蝶只感觉时间太快。
年羹尧自从那天早上回来之后,就用叫她觉得过了头的温柔对待她。这种方式衍化到细节上,让她生出种种不适应。甚至在吃饭的时候,也不例外。为此,她还受到了李启儿的不经意的嘲笑,翻着白色多于黑色的眼珠,拖着鼻涕的男孩儿指着当时正与年羹尧拉扯的她大声说:“爹爹,你看,仙女姐姐也要人喂!”一句话,把把她说得恨不得在众人面前低下脑袋。
一起吃饭的人少了几个,清风、皓月与楚霜、楚烟走了;然而,十四却回来了,年禄也没被撵走,闪着一双浑浊的眼珠一边拼命往碗里夹菜,一边贼溜溜地打量着在座的人。当然,他目光的焦点不是对准李家父子与李忠(老仆人被李神医当成自家人,也一起入席就餐,坐在李启儿的下首,帮着李神医一起喂饭),年……年……姓年的……才是他锁定的重点。
年禄对着小蝶流口水的模样同时落进两个男人眼里。年羹尧与十四相互用余光瞥了眼对方,悄悄在空气中交换了个眼色。对此,这时眼里只装着一个人的小蝶浑然不觉。她只是娇嗔着用胳膊肘蹭身边的年羹尧,“讨厌……怎么夹给我这么多菜……我吃不完啦……”
然而,她的不满却在被抱怨对象水一般温柔的目光中被抚平,这样好态度的他,这样体贴入微的他,真叫她难以消受。好不容易努力地吃完饭碗上的菜,没几下,又一层小山般高的菜肴被夹到了她的碗里,终于,她的孩子气发作,丢了筷子,推开碗,撇起了嘴。对面而坐的李启儿见了,乐坏了,饭正吃到一半的他急忙也把嘴里的饭给吐了,一把推开李忠与李神医端过来的汤碗与菜碗,学着小蝶的样子,双手环胸,鼓起腮帮子,垂下了脑袋。两人唯一的区别在于,小蝶不一会儿便被年羹尧逗乐,而李启儿却跑到了一边,捏起了始终盘弄在手中的面人。
一边摆弄着手中怎么也捏不像的面人,李启儿小脑袋瓜里闪现出永远不会遗忘的片段。
……
“启儿不要哭,娘只是马上要飞到天上去了!”
那时娘不再流血,浑身裹着被爹爹包扎得厚厚的纱布,她的脸色比纱布还要白。
他结结巴巴地问娘,问她要飞到天上的什么地方。
娘半天没吭声,看着他开始流泪。在忽然注意到他手中捏着她给他捏的孙悟空的面人时,娘收住了眼泪。
“西边……娘也要去西边哦……就像要取得真经的唐僧师徒一般……”
“那启儿也要去,和娘一起去!”
重重地叹口气,声音越来越微弱的娘把他的小手越抓越紧,她接着告诉他,不能着急,一定要等他的面人做好,这些面人才能带着他一起来西边的天空找她。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他双手握住娘的手,问得那要着急,然而,小手掌包住的那双大手却忽然没了劲儿,娘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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