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城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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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城之夜-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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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瑞!”
  纪言惊喊,挣脱连轶,朝那抹身影跑去。眼见就要到了,一块剧烈燃烧的横木从上方砸下,连轶粗暴地拽住纪言,收进怀中紧张地大吼:“你不要命了!”
  横木汹汹燃烧,挡住了去路。
  纪言怔怔地看着那头的苏瑞。
  如同隔着幽深的渊薮,眺望无法越过的彼方。
  》  苏瑞坐在地上,头枕着另一个人的腿,面容皎洁,神情恬静如孩童。
  另外那个人,坐在轮椅里,脸和脖子布满纵横交错的疤痕,裤腿空空瘪瘪地垂下,像两张密布褶皱的人皮。但那人眼睛里的神色却是温柔沉溺的,他用烧伤的手轻轻抚摸苏瑞柔软的头发,一下,又一下,浑然不觉周遭火光冲天,浓烟弥漫。
  “苏瑞……”
  纪言想对苏瑞大喊,却被眼前场景,冲击成几不可闻的呢喃。
  苏瑞的眼睛很美,被焰火映照,流溢出不属于这个尘世的绚丽色彩。他的视线落向纪言,又缓缓地,穿透了纪言。
  他嘴角上扬,噙起一丝静谧的笑意,微闭双眸,睫毛轻盈地颤动。他姿态那般安静,仿佛身与心,都沉浸在轮椅上的人,用燃烧整个生命作为代价的,轻柔又热烈的爱抚里。
  犹大背叛了信仰,出卖了耶稣,遭受世人永远的遗弃。
  那又如何呢?
  那他也不要信仰、不要耶稣、不要世人了。
  他只要此刻。一只温柔的手在火海里抚摸他的发梢。瑞、瑞……他听到那无法从喉咙里发出声音的人,从胸膛里不断发出无声呼唤。他在呼唤他的名字,在火海里呼唤他的名字,在生命的起点与终点呼唤他的名字。
  那呼唤,比咆哮的火焰,更加慑人魂魄、震颤心弦。
  让那呼唤,吞噬他吧。


☆、你的全部

  人声,脚步声,鸟鸣声,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所有声音很轻,很远,停留在耳畔的是安静。阳光照在房中,在安静里熏出暖暖的醉意。
  纪言睁着眼睛,愣怔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在一间很整洁的病房里。
  门被推开。
  身穿白裙的护士端着药瓶走进来,看见纪言,甜美地笑道:“纪先生,你醒了?”
  纪言想说话,一动嗓子,发现是哑的。
  “你的嗓子被烟呛伤了,说话会有些难受。”护士解释,换好药瓶,倒了杯水给纪言,“先喝点水。”
  纪言接过杯子喝了。温热的清水润进喉咙,好过了不少。
  “现在觉得怎么样?”护士笑着问。
  “好些了……”声音还是很沙哑。
  “别担心,多休息,多喝水,嗓子很快就会恢复的。”
  “谢谢。”
  “不客气。”
  护士往门口走,又想起什么,站住脚,环顾一圈。
  “咦,连先生去哪了?我每次进来都见他陪在你身边,怎么这会儿不见了?”
  纪言在住院楼外的小花园里找到了连轶。
  隔着树木,连轶坐在木制长椅上,身侧还有另外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纪言亦十分熟悉。
  本来以为再也无法看到了,可突然间,他又出现在纪言眼前。
  就像游戏里的“Game Again”。
  可是人生不是游戏,人的生命,也不像游戏那般可以轻易的结束和重启。
  就像苏瑞,葬身火海,永远地消失了。
  纪言看着两人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填满复杂情绪。
  两人都在抽烟。
  缭绕烟雾里,纪言听见韩以风问:“这么说,你打算带他离开S城?”
  连轶回答:“太多人认识我们的脸,上街都很麻烦。我想带他去欧洲,那边不会有人打扰我们。如果他愿意的话,我给他联系所大学,他可以学他喜欢的东西。”
  “你父亲的家业,你真的不打算继承了?”
  “对。”
  “带种。换做我,不可能为他放弃韩家。”
  “可你为了保护他,差点丧命。”
  “一时冲动罢了。”韩以风抽了口烟,“再给一点时间,我肯定不会那样做。”
  “很多时候,人是没时间考虑的。”连轶淡淡地道,“下意识的,就会做出自己最想做的事情。”
  韩以风默然。过了一会,他把烟扔到地上,拿脚踩灭了,起身道,
  “我该走了。”
  “不看看纪言吗?”
  “什么?”
  “你不是来找我,而是来看纪言的吧。”
  “……不必了。”
  “他就在你身后。”
  “嗯?”韩以风下意识的转过头。同一时间,连轶也站起身,面向了纪言。
  纪言偷听被逮个正着,大感尴尬。两双眼睛,四道视线,全部集中到他脸上。
  纪言挠挠头发,“呃”了一声,然后词穷了。
  苦思冥想半天,才挤出句不大合时宜的话:“韩以风,你没死啊。”
  这句话果然让韩以风额头的青筋挑起:“你很希望我死啊?”
  “不是不是。”纪言忙道,“那时候看见子弹都打你胸膛了,我以为……”怎么说怎么别扭。
  “没打进去,我穿了防弹背心。”韩以风不耐烦地避开纪言视线。
  “那你衬衣怎么淌满血?”
  “啊?”
  “我看见你衬衣上都是血。”纪言正儿八百地把手压在韩以风胸膛上,“就这儿,绝对没看错。”
  韩以风像被针扎到了似的,瞳孔收缩,往后猛地退一步。
  纪言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韩以风脸色变了变,半响,干干地道:“别碰我,胸口有伤。”
  “对不起对不起!”纪言十分歉意地收回手。心想轻轻一碰反应那么大,伤势肯定很严重。
  韩以风转头望向连轶,以一种纪言不是很理解的复杂语气道:“你看好这家伙吧。”
  连轶表情有点无奈。他抓住纪言手腕,把纪言拢进怀中,亦用一种纪言不是很理解的复杂语气回道:“……我知道。”
  韩以风垂下双眸,没有再看纪言,转过身,挥手道:“我走了。”
  纪言和连轶目送韩以风离开。
  目送到大约十米远的距离时,韩以风忽然一个急转弯,又折了回来。
  然后,以类似于三步上篮的动作,把纪言的头当篮球般抱进手中,嘴对嘴,重重地亲了一口。
  纪言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连轶也有些发怔。
  在纪言和连轶都没有动弹之前,韩以风又猛地放开纪言,往后退了几步,一舔舌头,邪气凛然地笑道:“替你挨颗子弹,算作补偿!”
  说完,双手放进裤袋里,一派魏晋风貌,闲庭信步地远去了。
  连轶可没有韩以风这样悠哉的态度。
  连轶的气息越来越沉、越来越重、越来越压迫。
  虽然嘴角含笑,神
  情温和,语气淡淡如风,可总让纪言,一阵阵莫名地牙关发抖,后脊涌满寒意。
  连轶盯着纪言看的时候,黑黑的眼睛,像黑洞,是要把他整个人连皮带骨头渣子都不剩的吃进去。
  当天晚上,纪言那种不详的预感,得到了更加不详的验证。
  翻云覆雨,抵死纠缠,连轶好像八百年没做过了一样,索求无厌,那东西像中了邪,不管怎么样都是直挺挺的,毫无鸣金收兵之意。
  “韩以风碰了你哪里……嗯?他都碰了你哪里?”
  连轶极端不悦地问。
  纪言早被做得扒了皮抽了筋,躺床上任由连轶折腾,欲哭无泪。
  心中哀戚悲鸣:韩以风啊,你是胸口挨一颗子弹,我他妈下面,不知道挨了多少颗子弹啊。
  直到第三天,纪言才终于离开床。
  连轶在床上就是禽兽,不,比禽兽还禽兽。但是完事后,又恢复成绝对温柔绝对体贴的情人,一日三餐喂进嘴里,洗澡穿衣全套服务,堪称五星级服务员。
  纪言一瘸一拐地走进客厅,看着蹲在地上,正把东西分类装进纸箱的连轶。纪言没说话,姿势别扭地跨过纸箱,坐到沙发上。
  “就快好了。”连轶看纪言一眼,继续埋头收拾东西,“你先看会电视吧。”
  纪言闷坐片刻,道:“连轶。”
  “嗯。”
  “下次换我。”
  “嗯?”连轶停下动作,转头看向纪言。
  “我说,”纪言有点别扭,脸色红了红。但他必须说出来,捍卫自己的权益,“下次,我在上面。”
  连轶深深地笑了。
  他走过来,挨着纪言坐下,把手搭在纪言肩膀上。
  “你要上我?”连轶问。
  纪言没想到连轶说得这样直白,脸倏地通红。
  “哈哈。”连轶大笑出声,很爽朗清透的大笑。
  纪言本来是羞涩,被连轶一阵笑,弄得有些恼火。他瞪向连轶:“操,你笑什么!”
  连轶笑得脸都红了,漆黑双眸细长地弯起,转动细碎流光。
  纪言忽地愣住。
  这样笑的连轶,这个样子的连轶,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从里到外仿佛都是透明的水晶,像融化的冰雪,澄净清亮。
  纪言看呆了,什么时候被连轶抱着倒在沙发上的,都不知道。
  连轶在下面,纪言在上面,连轶的手环在纪言腰际。
  “来吧,纪言。”连轶宠溺地望定纪言,笑着,慢慢说出一个跟他俊雅外表,形
  成巨大反差的三俗词汇:“干我。”
  虽然三俗,但从连轶口里说出来,就好像阳春白雪,充满致命的蛊惑。
  纪言被挑逗得血液激荡,骨酥神软。他全然忘记了自己还是个病号的事实,揪紧连轶的衣襟,急如雨下地亲吻啃咬着连轶的脸颊和脖子。
  虽然动作拙笨得令人发指,但还是成功的,让连轶压抑不住地低哼一声。
  因为是纪言,所以最笨拙的动作,也会变成最高超的引诱。
  因为是纪言,所以会想要满足他的一切,包括,让他进入自己的身体。
  “我那,没让人碰过。”连轶笑着在纪言耳边吹出湿热气息,“你是第一个,所以,你要对我负责。”
  纪言觉得连轶一个大老爷们,说出这话实在是太不要脸。但他一抬头撞见连轶湿湿的,浓浓的目光,身体过了电般,脱口而出:“你放心,我肯定负责。”
  连轶差点又要大笑出声,他怕此时大笑,伤害纪言自尊,艰难地憋住了,抱紧纪言,羞答答道:“听见官人这样说,奴家真是太欣慰了。”
  纪言浑身一瘫,绝倒。
  两人正缠绵着,门铃响了。两人都不想理会,但是那门铃,却要故意跟他们作对,一直响个不停。
  连轶不耐烦地打开门,看向站在门口的西装男子。
  西装男被连轶凌厉的目光震慑住,僵立片刻,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您是连轶连先生吗?”
  “我是。”连轶道,“你是……”
  “您好,连先生!”西装男递上自己的名片,“我叫黎少康,受人之托,有重要的事情转达你和纪先生!”
  连轶和纪言坐在沙发上,西装男坐在他俩对面的椅子上。
  房间里沉默无声。
  连轶手中拿着一封信,文字很短:
  纪言,连轶:
  你们好!看到你们如此勇敢地承认彼此,我很钦佩。我在尘世打拼大半辈子,获得成功的事业,也犯下无数的罪行。佛说,因果报应,我作恶太多,才会痛失最重要的人。如今我皈依佛教,只求在寺庙念诵经文度过余生。我在尘世里所有的资产,如果你们愿意接受,可与我的律师少康详谈。愿你们永葆善意,谨克伤、怨、妒三念,携手此生。 
  无一
  黎少康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问:“不知道二位,有什么想法?”
  连轶望向纪言。
  纪言心中了然。
  这个皈依佛教,舍去红尘名字,法号“无一”的男人,就是那个出现在纪振林葬礼上的男
  人。
  纪言平静地问:“他资产有多少?”
  黎少康想了想,道:“一直在增加,现在,应该是一百亿。”
  “一百亿人名币?”
  纪言心绪虽平静,听到这个数字,还是大吃一惊。
  “不。”黎少康摇头,“一百亿美元。”
  纪言更吃惊了。
  “无一法师膝下没有儿女,如果您愿意接受,这一百亿美元,全部归您了。” 
  一百亿美元,是纪言想都不敢想的,很笼统模糊的概念。
  想都不敢想,所以,不必想。
  “谢谢,我不用。”纪言很快做出了决定。
  “什么?”黎少康以为自己听错了,张圆嘴,下巴快脱臼。
  一百亿美元啊!一百亿美元是什么概念啊!是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可以不劳动,就过上顶级生活的概念啊!
  这这这,这个人是不是脑子进水,竟然不要?!
  连轶淡淡笑道:“谢谢你专程过来,不过我们不需要。”
  黎少康吸着冷气,无法置信地问:“你们不再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纪言平静地道,“你回去跟他说,钱不必给我们。如果他想赎罪,就拿这些钱做善事吧。让吃不饱饭、读不了书、看不起病的人,因为这笔钱,过上更好的生活。”
  黎少康一迭声发出“世风日下,您二位古风长存啊”的感叹后,以万分郑重的姿态鞠个躬,离开了。
  连轶手揽住纪言的肩,没有说话,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纪言问:“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不要?”
  “你不是已经跟黎少康解释过了吗。”连轶笑道,“我支持你的选择。”
  “其实,还有个原因。”纪言把头靠在连轶怀中。
  “嗯?”
  “我一直相信,得失是相随的,得到某些东西,就意味着失去某些东西。好比你当万鸿的董事长,得到金钱和地位,却失去了我们私生活的空间。”纪言定定看向连轶,“我现在已经很满足,再想得到更多,就会从我现在拥有的东西里,失去一些了。”
  连轶温柔地笑了,抚摸纪言头发:“你现在拥有什么呢?”
  “你。”纪言毫不犹豫地道,“你的全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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