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城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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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城之夜-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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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振林推门走进来,小心仔细地把床单被褥铺好。
  纪言能听到身后动静,但没有回头,直到纪振林又轻轻地带关门离开,他才摘下耳机,回了一下头。
  一年也住不了一次的卧室,纪振林却收拾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墙上贴满纪言读书时的获得的各种奖状,书桌上摆放纪言曾经动手做的一些小玩意。
  飞机、轮船、汽车、武器、还有仿照世界各地的名胜古迹做出来模型……纪言小时候,很是喜欢拆拆装装,研究结构复杂精巧的东西。
  “爸爸,我长大了要做世界第一的建筑家,设计出能在冥王星住的房子。”
  纪言记得自己七八岁的时候,曾经抓着纪振林的大手,认真地说道。
  “为什么是冥王星呢?”那个时候的纪振林问。
  “因为冥王星离太阳最远,冥王星人肯定每天都觉得很冷。”纪言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要设计最温暖的房子给他们住。”
  “好,好。”纪振林温和的微笑,“我们小言一定会成为全宇宙最厉害的建筑家。”
  父子俩并排走在放学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夕阳暖暖地照在他们身上,在地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纪言躺在床上,发了一阵子呆,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他时断时续地做着梦,觉得过了好长好长时间,直到一个激灵清醒,一看手机,原来才二十多分钟而已。
  纪言揉揉眼睛,推门出去上洗手间。路过厨房,看见纪振林还在里面忙碌。
  纪言倚门问:“都九点多了,还在做什么?”
  纪振林笑道:“你晚上没吃好,肯定还饿吧,我再熬点鸡汤。”
  纪言无言地看着纪振林,他忽然发现,纪振林的头发有些灰白了,原本笔挺的腰板,也微微佝偻起来。
  酸涩之意涌入鼻尖和喉咙,纪言低下头,竭力忍住。
  “啊,鸡汤好了。”
  纪振林熄灭火,打开土瓷盖,鸡汤的诱人香味顿时盈满厨房。他用勺子慢慢地舀了汤盛进碗中,然后又特意把两只鸡腿和几片香菇放进去。他把碗放到餐桌上,抽开一张椅子,对纪言道,“来,喝点鸡汤。”
  纪言默默地坐下,拿起调羹,低头正要喝,又抬头望向站在一旁的纪振林,“你不喝?”
  纪振林两只手擦了擦褪色的围裙,“我不饿,不喝了。你多喝点。”
  纪言只好独自一人喝。待到纪言喝完,纪振林忙道:“我再去给你盛一碗!”
  “不用。”纪言制止,“我饱了。”停顿片刻,又补充道,“鸡汤很好喝,就是我饱得喝
  不动了。”
  听见儿子满意的评价,纪振林开心地笑了,抽出椅子坐下来,道:“好喝就行,好喝就行。”
  “对了,”纪言想起什么,“卧室墙上那些奖状,早该扔了,还留着干嘛?”
  “怎么能扔呢。”纪振林睁大眼睛,“那可是你读书时的荣誉,你当时成绩一直是年纪里头拔尖的,老师们都很喜欢你,说你脑子活,将来一定能考上S大!”
  纪言不屑的一撇嘴,“切,别说那些没用的话。到头来还不是读了个没人听说过的专科,连工作都找不到?”
  纪振林神色一变,整张脸上的神情迅速地暗淡,“是,是……”他痛苦地缩起身体,“是我害了你——”
  “打住!”纪言一摆手,“我不是回家来听你忏悔的!”
  “哦,哦。”纪振林局促地应了两声。
  “我明天一大早还要回S城上班,先睡了,你也睡吧。”纪言走进了卧室。
  清晨四点,窗外还是一片漆黑。
  纪言蹑手蹑脚地穿好衣服,悄悄走到客厅。
  他知道纪振林一定五点就会起来给他忙活早饭,所以只能更早起床。他找了支笔,借着手机微弱的亮光,在纸条上写了一段话。写完后,他盯着纸条看了很久,一抿唇,抬起手,又在纸条上加了一个字。
  他把纸条放到餐桌上,轻轻地推开门,轻轻地离开了。
  如果在S城,这个时候,一定也是灯火璀璨的吧。但是在这个宁静的县城里,漆黑夜色笼罩了天地,万物安然沉睡在星光的河流中。
  纪言觉得内心的起伏在渐渐平息,就像荡漾波澜的湖面渐渐静止不动。偌大的县城里,所有街道都是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在天地、黑夜、星河之中,慢慢往前走。
  身后,古老的县城酣然入睡。
  “爸:
  我回S城了,鸡汤你都喝了吧。以后别再吃剩菜剩饭,身体要紧。
  纪言”


☆、主仆条约

  纪言不辞而别的那个晚上,韩以风只觉得无聊和厌倦;到第二天,这种无聊厌倦漫延为某种烦躁的情绪;等到第三天,烦躁之意还未消散,负气任性的恨意又涌上心头。
  ——那家伙是在他妈耍我么?
  韩以风在心中大骂道。
  “Brain,”枕旁响起柔媚入骨的女声,“你在想什么呢?都不听人家说话。”
  “没什么,”韩以风道,微微眯起眼睛瞧一眼窗外刺眼的阳光,“现在几点了?”
  “快十二点了哦。”女人娇滴滴地笑道,勾住韩以风脖子,“你呀,晚上一次又一次折腾人家,害得人家现在身子软得动不了……你真坏。”
  韩以风一蹙眉,掀被而出。
  女人察觉到韩以风的不悦,问道:“你怎么啦?怎么不高兴的样子?是不是人家说什么话让你生气了?”
  “时间不早。”韩以风头也不抬地扣好衬衣,“我还有事,你先回家吧。”
  女人套上衣服,追着韩以风走出房间,焦急说道:“Brain!如果人家做错什么,你跟人家说嘛!人家会认真改正的!”
  “你不是身子软得动不了吗?”韩以风冷冷地扫她一眼,“怎么这会儿走得这么轻快?”
  “人家,人家……”女孩撅起嘴,双目含泪地垂下头。
  女人做作出来的可怜,若在平素,韩以风会一笑置之,软言慰抚,而今日,他胸口却涌起一阵异常的厌恶。韩以风快步走到一楼大客厅,朝管家道:“我待会回趟本家。”话音未落,却看到纪言从沙发上站起来,定定地望向自己。
  一瞬间,韩以风忘记控制表情。
  管家走上前,对女人客气地道:“赵小姐,我让司机送您回家。”
  “谁说我要回去了!”女人恶狠狠地瞪向管家,“你到一边去!我和Brain还有话要说!”
  “闭嘴。”韩以风打断女孩的话,“再啰嗦一句,你自己走回去。”
  “Brain!”女人不相信韩以风会为一个下人责备她,生气地撅起嘴。
  韩以风双目幽冷地扫了女孩一眼,周身气息渐渐阴沉压迫,女人一阵惶然,打了个冷颤,垂着头,乖乖地道:“知道了,人家走就是了……”说完垂头丧气地朝门口走去。路过站在沙发旁的纪言时,心想这人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她和韩以风闹矛盾的时候出现,当真可恶,于是用力地剜了他一眼。
  韩以风看着纪言,面无表情地道:“我允许你让他进来了吗?”
  不是对纪言说,而是对管家说的。
  管家躬□子,道:“抱歉,少爷,是在下擅做主张。只是纪先生坚持说无论如何要见您一面,我拗不过,便让他在客厅里等您。”
  “无论如何?”韩以风一挑眉,冷笑道,“这话你怎么前天不说,现在又来说?”
  纪言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平时扎一下就张牙舞爪的刺猬模样,倒显得竭力压低姿态:“……从来没见过那样的演出,真的被吓坏了,脑子晕晕乎乎的,哪里还知道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韩以风有些吃惊,他未料到纪言会如此直率陈恳地回答他的问题,但他仍维持着冷漠的表情:“为什么回来?总不至于来找我倾诉你的感想吧。”
  纪言摇摇头,道:“我找你……是请你帮我救苏瑞。”
  “帮你?”韩以风低哼一声,凉凉地道,“纪言,你恐怕还没搞清楚状况。你让我很不爽,我没找你算账就不错了,凭什么帮你?”
  纪言较真地盯着韩以风,说道:“你说过,只要条件满意,你会帮我救苏瑞。”。
  纪言这样较劲,到弄得韩以风无话可讲。他看着纪言,总觉得此刻的纪言,有什么地方和两天前不一样了。
  他忍不住想:这家伙还真是很有趣呢。
  韩以风眉眼稍缓,轻轻地一笑,露出一丝狐狸的狡猾邪恶来。他积压两天的阴沉情绪一扫而空,身子放松,往后懒懒地一靠,悠悠说道:“你不怕我让你做的事情,比苏瑞的遭遇更悲惨千倍万倍?你一心帮他,难道不怕赔掉自己?”
  纪言默然地看着地面,黑色双眸里弥漫一层困扰的迷雾。良久,纪言摇摇头,轻声道:“你不会。”
  “为什么?”韩以风来了兴致。
  纪言略一沉默,道:“直觉吧。”
  “直觉?”韩以风失笑,“直觉最不可靠。”
  “我什么都没有,能赌的只剩直觉。”纪言眼神清澈,“直觉告诉我,你不是个心地很坏的人。”
  你不是个心地很坏的人。
  韩以风活到二十四岁,第一次听见别人,如此评价她。
  并且这个如此评价他的人,并不是熟悉他,认识他的人,甚至可以说,并不是和他同一个世界的人。
  清汤寡水的长相,毫无教养的举止……这个人不过是普罗众生的一粒微尘罢了,如果不是偶然,不管几千次几万次擦身而过,韩以风都不会有片刻留意。
  紧张从空气的缝隙里钻进来,没来由窜入韩以风心底。他脑海一乱,急匆匆地站起身,不耐烦地道:“你真搞笑。”
  他声音压得
  极低,纪言听不清楚。见韩以风转身欲走,急切问道:“你答应了吗?”
  “……我先去洗个澡。”韩以风背对纪言,“之后再告诉你。”
  ……怎么搞的?
  韩以风一边洗澡一边想,怎么会突然有种紧张得快窒息的感觉?
  那家伙不过是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毫不起眼的普通男人罢了,怎么会让他……让他有那么片刻,竟然那家伙的眼睛都不敢直视?
  明明是简单得能一眼看到底的家伙,怎么令他紧张?
  韩以风一拳打在浴室墙壁上,有些懊恼地想,他堂堂韩氏的少爷,居然因为那样一个家伙的一句话而紧张失措!
  “不行,”韩以风喃喃自语道,“我必须搞清楚!”
  再回到客厅时,韩以风已恢复了他惯有的清冷姿态。他将一张印着字的白纸甩到桌面上,等待纪言先开口说话。
  纪言拿起那张纸,看了片刻,有些困惑地蹙起眉:“这是……合同?”
  韩以风嘴角噙起一丝笑意,“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你自己看。”
  纪言逐字逐句往下看,只见那张白纸上写道:
  甲方:韩以风
  乙方:纪言
  一、乙方自愿成为甲方的仆人。
  二、乙方完全服从甲方指示及命令。
  三、乙方不得作出任何背叛甲方之行为。
  四、本条款自签字之日起生效,终止之日由甲方裁定,甲方保留对全部条款的最终解释权。
  甲方签字:
  乙方签字:
  纪言读完,默不作声地把纸条放回桌上。
  “如何?”韩以风饶有兴致地道,“你若答应,我就帮你。”
  纪言脸色有些难看:“真亏你写得出……”
  韩以风笑道:“怎么,害怕了?”
  “不是……”纪言声音里透出一丝鄙夷,“我是说,真亏你写得出这么幼稚的东西。”
  这回,轮到韩以风有些脸色难看了。
  纪言却完全没注意到韩以风的不悦,耸耸肩,继续尖锐地说道:“你要求我绝对服从你,我就算再不愿意只能答应吧。你跟我都是二十几岁的人了,干嘛装模作样地签这种幼稚又搞笑的东西?”
  韩以风被纪言说得好一阵窘迫,咳了几声,恨恨地道,“纪言,你最好搞清楚状况。”
  “我知道,主动权和决定权都在你手里,”纪言叹气,“我签就是了。”说着拿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把纸推到韩以风面前。
  韩以风却没有签字。
  纪言不解地望向他。
  “你说得对,确实没有签合同的必要。”韩以风的笑容里透出渗人的寒意,“你本来就任我摆布,没有选择的余地。不管签没签合同,如果你违背我……”
  他拿起纸,三下五除二将纸撕得粉碎。
  “这就是你的下场。”
  就这样,纪言成为了韩以风的……仆人(尽管纪言很不喜欢这个词)。
  纪言以为依韩以风阴险变态的性格,一定会马上想各种法子刁难他。但没想到韩以风只是撇下句“好好听管家讲怎么当仆人,不要丢本少爷的脸。”就失踪不见了。、
  “少爷嘴很挑剔,如果吃到他不喜欢的东西会大发脾气。具体来讲,肉类里面,少爷不吃羊肉和鸭肉,鸡肉和猪肉必须切碎,牛排只吃八分熟,鱼类的话只吃日本料理,蔬菜里面,少爷非常讨厌菠菜和莴苣,煮熟的西红柿也是忌讳,菌类的话,少爷讨厌吃平菇,哦,对了,少爷不能吃辣,千万不要给少爷准备带辣椒的菜……”
  “少爷平时喜欢穿休闲舒适的衣服,但出席正式场所和有重要工作的时一定会穿西装,并且全部都是出自一位法国裁缝之手,少爷很讨厌紫色和绿色,千万不要在他的衣服里出现这两种颜色。起居上,少爷基本都在凌晨一点左右睡,早上十点左右起,少爷起床之后的一段时间情绪会很低落,被强迫叫醒将导致可怕的结果……”
  “少爷非常讨厌跑步和走路,出门基本上都会开车。少爷很讨厌噪杂吵闹的地方,但因为工作关系,还是会经常去酒吧、高级会所或赌场。少爷有两个司机,但他更愿意自己开车,还有三个保镖,但除非一些特殊情况,基本不会带在身边……”
  “少爷身边除了在下,还有六个仆人。负责清洗衣物的女孩叫小如,负责打扫房间的女孩叫小雪,负责饮食的男人叫阿张,负责庭院花草的老人叫老谢,门口的两名警卫分别是阿飞和阿腾。至于在下,主要是管理少爷的账务和这些仆人……”
  “少爷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目前,三小姐和老爷住在一起,大少爷则和少爷一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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