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闻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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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闻尔-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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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了?”收拾起散漫的思绪,铭徽捏捏阿耀的脸颊:“之前吵得那么厉害,怎么到今天又犯懒了?”
  “什么……”阿耀揉着眼睛嘀咕了一句,慢悠悠地从铭徽怀里坐起来,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瞪大眼:“啊!今天是你生日!”
  铭徽揉揉他的脑袋,一只手摊开在阿耀面前:“所以,礼物呢?”
  “不给,你得先告诉我你到底要带我去哪两个地方!”阿耀表情坚决地在胸前比了个巨大的“X”,随即又软下来:“我这都问了多少天了你还不肯告诉我,现在能说了吧?”
  “不行。”铭徽学着他的口吻拒绝,俯身在他颊边又亲了一下,掀开被子起身:“快起来吧,还要坐飞机。”
  飞、飞机?!阿耀瞪大眼睛,脑中不着边际的飘来一个想法:难道阿徽这是打算和自己去国外登记结婚?!虽、虽说戒指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可是……可是……这也太突然了吧!
  “那个……”阿耀想既然铭徽不肯直接告诉他要去哪里,旁敲侧击总行了吧:“我们坐飞机的话……大概要坐多久?”
  “两个小时。”将阿耀的衣服递给他,铭徽淡淡看了他一眼:“怎么?”
  阿耀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两个小时?也就是说不会很远了?至少出国是肯定不行的,嗯嗯,不出国就行。随即便笑眯眯地摇了摇头:“没事没事,就问问。”
  铭徽不在意地点点头,换好了衣服准备转身出门,阿耀忽然叫住他:“阿徽。”
  “嗯?”刚回过头,就被阿耀一把拉住衣服拽了下来,故作凶狠地看了他一眼,阿耀脸上飘出两朵可疑的红晕:“生日快乐。”
  铭徽怔了一下,随即笑开。一向深邃沉静的眸子里像是泛起了淡淡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却诱得人想要一直一直注目下去。阿耀看得失神,手臂仿佛有意识一般地揽住了铭徽的脖子,仰起脸凑了上去小小地啄了一口。
  “以后每年都要这样。”贴着他的唇边,铭徽轻声说。
  阿耀咕哝地应了一声,搂紧铭徽的脖子,深深地吻了下去。
  
  两个人在屋里折腾了好一阵,终于出门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好在铭徽早已预料到了此时的情况,故意订了十一点半的机票,现在过去倒是刚刚好。
  一路上铭徽要求了几次自己的礼物,都被阿耀以“你都不告诉我到底要去什么地方”为理由而驳回,说是要等到了再拿出来。铭徽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见他一身轻松连个背包都不带,不禁怀疑地问:“你不会什么都没准备吧?”得到的当然是阿耀义正言辞的否定回答以及被诬蔑后的悲愤表情。
  于是就这样说闹着到了机场,阿耀一看塞到自己手中的票,惊:咦?这不是……
  转脸看铭徽,就见他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点了点头:“先去看看你妈妈吧。”
  阿耀眼眶蓦地一红,呐呐着不知说什么才好,铭徽了然地搂住他的肩膀,柔声安慰:“其实我很早就想去了,但是这段时间事太多,现在正好撞上我生日——我想和你妈妈说说话。”
  他这么一说,阿耀伤感的情绪一下子被转移:“你要说什么?”
  铭徽却没回答,只是牵起他的手朝前走,直到路过检票口的时候才头也不回地吐出两个字:“提亲。”
  阿耀当场炸毛,手舞足蹈地想要表示抗议,被铭徽不慌不忙地制住:“提亲不行,那就入赘吧。”
  “这还差不多。”不甘心地恨了他一眼,阿耀走过去重新牵住铭徽的手,安静地走了一段路,忽然又反应过来,大怒:“阿徽你又诈我!入赘和提亲明明是一个意思!”
  铭徽正色:“怎么会是一个意思?入赘是进门后,提亲是进门前,差别大了。”
  “可为什么横竖都是我嫁?!”阿耀揭竿而起。
  铭徽悠悠然:“所以?”
  “不行!要提亲也是我来提亲!”阿耀咬牙切齿,恨恨:“太过分了,我哪里像女人了!”
  没料到铭徽却很爽快地同意:“好啊,那你去和我爸说。”
  “呃。”阿耀一抖,想起肖父冷冰冰的眼神,脖子上立时哗啦啦冒出一大片鸡皮疙瘩,再说不出一句话。
  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的铭徽满意地补充:“不如明天就去吧,我很急。”
  “不、不用了……”阿耀连连摆手,上次见面后的后遗症瞬时发作,他开始胡言乱语:“大丈夫能屈能伸,三十年后我还是条好汉……不如就你去和我妈说吧,反正她也没法反驳你……”
  铭徽黑线:有这么说自己已经过世的母亲的吗?
  不过——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生怕再去面对自己父亲的阿耀,铭徽眼含笑意——这个方法倒是很不错,以后可以多试几次。
  
  
                  尾声 
  到达墓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秋季的天空高洁清朗,站在一片灰白的墓碑前,耳边有清爽的风擦着鬓角掠过,身边温暖坚定的力量绵绵不绝,阿耀只觉得心里一点点地沉静下来,从前一直怀有的恐惧和不安竟像是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看着面前两座沉默的墓碑,右侧的碑上母亲的黑白相片宛如生时——那是当初自己最喜欢的一张,最后却用在了这种地方——心尖仍是不可避免的抽疼了一下,阿耀掩饰性的蹲下身,将带来的鲜花放在碑前,轻声说:“爸、妈,我带阿徽来看你们了。”
  铭徽站在他身旁,听见这句便颔了颔首:“伯父、伯母。”
  阿耀回头牵住铭徽的手,自下而上的看了他一会儿,微微一笑,又转头对着照片上的母亲撒娇似的说:“妈,我想和阿徽在一起,你同意吗?”顿了顿,调皮的眨眨眼睛,阿耀补充:“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啊。”
  铭徽无奈地揉揉他的头发:“不是说好了由我来说吗?”
  阿耀骄傲扬起下巴,一本正经的解释:“刚才路上我已经想过了,就算是向我爸妈坦白,凭什么是你来?我要享受一下把媳妇领进门的快感。”
  “但是这样怎么够?”铭徽失笑,握住阿耀的手微微收紧,蓦地跪了下来。
  阿耀吓了一跳:“不、不用跪啊,我爸妈不介意——”
  “伯父、伯母,我是铭徽。”铭徽没理会他的阻挠,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十岁认识阿耀,十四岁和他分开,到现在已经二十一了……这十一年间,他在我心里的重量有增无减,甚至于分开的七年里我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能给今后的我们创造更好的条件……我知道同性相爱这条路不好走,阿耀性格单纯,我不可能保证他完全不受到伤害,但是——我会尽力。我会尽力给他最好的生活,一直陪伴他、关心他、尊重他——我要给他一个家。”
  阿耀第一次见到铭徽说话这样颠三倒四,握住自己的手掌甚至在微微发抖,但是语调却是前所未有的真诚。
  张了张嘴,阿耀想说些什么,却忽然被眼中涌上的热流模糊了视线,他拼命仰起脸眨着眼睛,耳边又听到铭徽的声音:“我今天来这里,是希望伯父伯母泉下有知,能够祝福我和阿耀。”略停顿了一下,铭徽斩钉截铁地补充:“但就算没有祝福,我也会和他一起走下去。”
  阿耀下意识地去看墓碑上两张静默的照片,像是想从他们定格的脸上看出对这铭徽这番话的反应——阳光下,双亲的面容都被光晕模糊,隐约能看见的是他们十年如一日的温柔面容,永远眷念的注视着自己,即使遭遇风雨侵袭依然经年不改。
  阿耀忽然笑了,仿佛片刻间已经听见他们的回答。手背匆匆扫过自己湿漉漉的脸颊,笑眯眯地对铭徽说:“我爸妈说,听到你这么讲,他们很开心,以后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就拜托给你了。”
  “是吗?”铭徽纵容地笑笑,对着墓碑深深地低下头,“我会好好珍惜。”
  “我也会好好珍惜。”阿耀跟着将脑袋埋了下去,认认真真地说:“爸爸妈妈不用担心我,阿徽对我很好,我也要对阿徽很好,我们会在一起很久很久,等以后我们都老了,就来陪你们,让阿徽给你们倒茶。”
  “嗯,我倒茶。”铭徽哭笑不得地配合他,见阿耀慢悠悠地抬起头来,得意洋洋的样子:“你懂什么,媳妇进门都是要奉茶的,这是我们中华五千年的传统。”
  “……也可以是给岳父岳母奉茶的吧。”铭徽低声说了一句,阿耀立马眯起眼睛:“哈?”
  “没什么。”铭徽将他拉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淡淡的说:“其实这些都没关系,只要在一起就好。”
  “对嘛。”阿耀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早这么说不就好了?害得我一路都在想要怎么挽回之前在机场丢失的男性尊严。”
  铭徽无奈:“你就这么介意?”
  阿耀抓抓耳朵:“好像也不是特别介意,但是挺好玩的。反正我们又不必和别人一样。”
  “对,我们不必和任何人一样。”铭徽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遍,蓦地一笑,眼眸里像是霎时落进光芒万千,将看着自己怔怔发愣的阿耀拉到面前,轻轻问他:“那么你真愿意和我结婚?”
  阿耀脸红:“没、没说不愿啊。”
  “那下个月就去吧。”铭徽当机立断:“我手里的工作下个月就可以告一段落,签证也可以交给事务所办,很快就会下来,不用担心。”
  “谁担心签证了!”阿耀愣愣的听他说完,脑袋咯吱咯吱地反映过来,大声反驳:“我才十九岁!大学还没毕业呢就结婚!”
  铭徽摸摸鼻子:“不是已经成年了吗?”
  “起码也得等到二十岁啊,你急什么急,不就是领证吗?国内还不承认呢!”阿耀气鼓鼓地嚷着,颊边绯红的一片却泄露了心底真实的情绪。铭徽也不恼,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眼中流出温柔。于是抵抗不住柔情攻势的阿耀说着说着便没了声音,半晌,叹口气:“好吧,随便你。”
  “你说的没错,还是等你二十岁吧。”铭徽低头在他额上落下一吻,“二十岁生日那天,跟我去结婚。”
  “……那也没几个月了。”阿耀嘟囔。
  铭徽不答,笑着将他抱住,像是对孩子一样轻轻晃了晃,阿耀有些局促,使劲推拒:“爸妈在呢!”
  “那又怎样?”铭徽挑眉,目光越过阿耀落在那两座安静的墓碑上:“你看,他们也很开心啊。”
  阿耀讶然回头,道路尽头的风却忽然涌来,吹得他睁不开眼,迷迷糊糊间,隐约看见照片上的父母像是真的正注视着他们微笑,那样的笑容……阿耀搜了搜脑海里的贫瘠的词汇,最终还是决定这样形容——很幸福。
  
  “接下来还要去哪里?”
  从墓园出来,阿耀看了看头顶的天色:在爸妈面前的时候不觉得,走出来才发觉已是傍晚,现在也不知道还能再去什么地方。
  “你想去什么地方?”铭徽不答反问。
  “嗯……”阿耀思索了一下:“其实我现在挺想回以前我们住的院子里看看的,反正离这里也不远。”
  “走吧。”铭徽随手拦下一辆出租:“我想的也是那里。”
  “真的啊?”阿耀激动的一把扯住铭徽的袖子:“这几年你回去过没有?变样了吗?那花廊还在不在啊?在的话我还得去爬一次!”
  “你就算再爬一万次,也只有我能接得住你那串葡萄。”将手舞足蹈的阿耀塞进车里,向司机交代了地址,铭徽回过头淡淡的调侃他。
  “这不是重点!”阿耀恼羞成怒:“当时只是看你路过顺便叫一下而已。”
  “幸好你‘顺便’了一下。”
  “那是。这么多人里偏偏就遇上了你,我运气还真好。”阿耀又开始翘起小尾巴。得意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阿徽,你爸妈不会还住在哪里吧?!”
  铭徽见他一副末日降临的脸色,有心揶揄,故意沉吟了一会儿,见阿耀急得脑门冒汗,才悠悠地回答:“早搬了。”
  阿耀顿时松了口气:“我真是怕了你爸妈了,上次看我的眼神简直能把我射死。”
  铭徽笑:“多见几次面就不会了。”
  阿耀坚决摇头,抵抗情绪极其激烈,铭徽循序渐进的开解他,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说了一会儿,还没得出结论,便到了目的地。
  
  一下车,天虽已黑了,但看见熟悉的小院大门阿耀仍是兴奋,指着院子角落里巨大而茂盛的桑树嚷嚷:“阿徽阿徽,你看见没有——以前的那棵树还在!”
  铭徽随后跟了下来,淡淡地说:“那树有二十多年了吧?据说以前还没这个院子的时候它就在那儿了,以前你总爱爬它,你走之后还有几个小家伙在树上刻了你的名字。”
  阿耀不以为然:“说人家是小家伙,你当时也一样啊。”嘴里这么说着,心中却已经按捺不住激动,深呼吸了一下,又左右看看:“我们现在可以进去吧?没有保安?”
  “保安没有,张伯倒是有一个。”铭徽说完,就见阿耀眼睛一亮:“是以前常帮我们捉蝉的那个张伯?”
  铭徽点点头:“不过他近几年身体不大好,都是他儿子在这里,我们去和他说一声就好,他认识我。”
  阿耀被打击了一下,闷闷地“哦”了一声,顺从地跟着铭徽去同门卫打个简短的招呼,问候了张伯的身体,得知情况不错,这才重新又兴奋起来。
  
  “你还记不记得,以前这棵树是我的御座。”一进院子,阿耀就像是回到了孩童时代,急匆匆地拉着铭徽跑到先前念叨的那株树下,满怀感情的摸了摸树干,轻声说:“那时候个子小,每到夏天就要提前搬几块砖头在树下码好,不然根本爬不上去。”不知回忆到什么,阿耀突地一笑:“有一次底下的砖放歪了,我没注意,结果爬的时候不小心把脚崴了,肿了一个星期!”
  “我记得,那一个星期每天都是我背你去上学的。”铭徽无奈地看着他。
  “哦,对啊。”阿耀尴尬,抓抓耳朵,忽然提议:“要不现在再爬一回?你要不要一起?”
  铭徽还没回答,阿耀却注意到他一身的正装,立马摇摇头:“算了,你这个样子还是别爬了,我来吧。”
  说着便搓搓手掌,手臂在树干上微微一撑,干脆利落地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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