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听见了。”
“什么？”郑越泽不解。
“探监。”
见他识破，郑越泽也不解释，嘿嘿的笑着，坐在了韩予潇旁边，抻着脖子看。
那是一条用草编制的花环一样的东西，绿色的花纹中附着有规律的纹络，中间夹杂着点点花瓣。翠绿色的长枝杂草就在他白皙的手指之间来回穿梭，缠绕着，慢慢的变短，接着变成了美丽的花纹。
郑越泽看着他专注不已的侧影，心里的某个地方突然间动了一下。
“……好了。”
韩予潇突然间举起手中已经编织好的花环，在阳光下赏视着，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郑越泽想接过来，问问他可不可以送给自己之类的话。却又觉得矫情。
他还是将那些东西拿过来，放到韩予潇面前：
“…这些，吃吧，我给你带了好东西来。”
韩予潇看着两个竹篓，居然兴奋的轻呼出来，
“哇……”
看见吃的东西就什么都忘了，甩手就将费了半天劲编的东西扔到了桥下的水里。
郑越泽被他吓了一跳，连捞都来不及。
“弄好的东西为什么扔了？”郑越泽看着眼前认真的看着饭菜的人，有些无奈的问。
……不要可以给我么。
韩予潇抬起头，
“什么？”
“花环啊。”郑越泽心里有点不爽。
“哦，”韩予潇想了想，“我不需要了啊。”
郑越泽没言语。
“这些是给我的么？”韩予潇微微的笑。
“哦。”郑越泽不愿意理他。
韩予潇倒是没感觉，只是从里面拿了一个小笼包在手里，
“你这个时候过来，曦君不会怪你么。”
“他很惯我的。”郑越泽回答，“整个宫里都是。”
这话在韩予潇耳朵里。却成了炫耀的意味。
他将那个包子咬了一口，露出了有些嘲笑的微笑，
“怎么很舒服么？”
郑越泽回头看他。
“不赖就是了。”
韩予潇冷笑了一下，不再言语。
“呀，因为怕你饿肚子我可是冒着挨杖责的危险过来的。”郑越泽歪着脑袋看他。
韩予潇低着头愣了一会，开口。
“我以后会还你的。”
“乱讲。”郑越泽不满，“你明明不这么想。”
韩予潇再次笑出来。
“喜欢宫里么？”
“谈不上。不了解。”
“好。我带你逛。”
“明天就回去了。”
“不忙。”
入夜，郑越泽将韩予潇带回了自己的寝宫。
自从他满了十六岁了以后，曦君赏给他一个单独的住处，让他开心不已。
“赢越阁。名字真俗。”
韩予潇毫不掩饰对于郑越泽住处名字的鄙视。
郑越泽笑，
“那你起个不俗的名字。”
韩予潇想了想，
“算了。跟你挺配的。”
郑越泽叫退了所有的侍女，严严实实的关上了门，冲里靠着，笑的邪气。
“你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韩予潇坐在正中，看着郑越泽的样子，毫不约束的笑。
“你也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的笑容对于郑越泽的内心来讲是一个怎样的意味。他亦没那个兴趣知道。
只是从小到今，那些表白示爱的男男女女实在是让他厌烦不已。
不过眼前这个人，似乎真的很不一般。
郑越泽突然一步上前，两手扶在韩予潇椅子的两边，距离很近的直视他的眼睛。
薄唇微启，轻气喷出。
“韩予潇。若你是个女子，我就地办了你。”
韩予潇没有退缩，静静的和他对视良久。
半响，他微笑着开口：
“你不敢。”
郑越泽僵住。
韩予潇大笑着推开他，
“堂堂曦君宠爱之子，我不知道你究竟跟多少个人讲过这样相同的话。”
郑越泽看着他的背影沉默。
“不过我不会瞧不起你的。因为我也不敢。”
韩予潇将视线从窗前的百合移到郑越泽脸上，
“即使我真的这样想。”
影影绰绰的静默烛光中，两人相视一笑。
第三章
韩予潇在得知要面见曦君的时候，表情似乎不是很愿意。
“就这么把我交待到王哪里去了么。”
郑越泽回头，
“你不愿意？”
韩予潇摇头，“没什么概念。只是有些突然。我这次进宫又不是冲着见曦君才来的。不过是长长见识而已。”
郑越泽听了笑。
他将一杯刚刚沏好的茶倒在韩予潇面前的茶杯中，安慰他。
“父君只是听说你很有才华，很不一般，所以想见见你。”
韩予潇仰头看他。
“你怎么知道？”
郑越泽看了他一眼，
“我在宴席上偶然听见的。”
韩予潇沉默了。
郑越泽也不言语，只是坐在他旁边，一边斟茶一边观察他的神色。
“你放心。父君不是那样斤斤计较的君王。”
韩予潇抬起头。
“如果你还是不愿意，那就一起吃个饭便好。”郑越泽补充，“毕竟是君，我们子女也不好违背他的意愿。”
韩予潇想了想，轻松的笑了一下，
“我没什么，不过是一顿饭而已。”
郑越泽看着他，也跟着轻笑一下，不再言语。
能够和曦君吃上一顿饭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这一点韩予潇明白。连一直抚养自己的韩亲王一家都未必有这个机会。
不管怎样，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所以饭桌上他一直不怎么言语，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越泽的提醒，一边思考着该怎样回答曦君的问题。
“我听说了你的身世，”曦君问道，“我不明白的是，像你这样的孩子，应该是很期待自己有一个安稳的家室，为什么却又不肯接受韩亲王的好意呢？”
韩予潇的眉头在听到这个问题时微微的皱了一下。
越泽在一旁若有若无的看着他。
韩予潇想了想，开口。
“回曦君，予潇自认为那并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我从小受韩亲王一家之恩惠，自然感激不尽，但实则不能因此而错攀了名门，忘记了自己的地位。真正的财富是要靠自己得来的。”
曦君愣了愣，接着脸上露出了赞赏的神色。
越泽冲韩予潇笑笑。
曦君心情大好，不禁在桌上和韩予潇谈了许各类想到的话题。从先人的政权背景到黎民百姓官宦夹杂，韩予潇妙语连珠的回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严谨，双面性中带着自己的主观观点，并结合现时的大势环境，将曦君每一个问题回答的都言简意赅，精密成熟，令曦君大为赞赏。
“越泽，你什么时候能有这般认识，你母亲也就不用整天为你操心啦！”
越泽只是谦谨的笑，看了韩予潇一眼，
“父亲说的是。”
韩予潇亦笑的有点得意。
当日，曦君赐韩予潇“英人”雅号，并要求越泽时时向他请教。曦君欣赏韩予潇气宇相貌才华都在人上的气质，连叹不易。
“父亲。”越泽借着兴头提出要求，
“我想让韩予潇与我同住赢越阁，不知可否应允。”
韩予潇一下子愣了，接着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曦君似乎有些犹豫。毕竟是一个宫外的人。
“我还想向他请教政治问题呢，父君，韩予潇这样的人才应该早发现早培养。让他耳濡目染宫中的环境，日后也好让他有更好的发展，为国效力才是啊。”郑越泽不理韩予潇的脸色，
“再说我也很喜欢他啊。”
韩予潇有些生气。
他打断越泽的说辞，
“抱歉曦君，但是请恕我不能应了越泽小王这一要求。”
“哦？”曦君一愣，“为什么？”
韩予潇直接面对着曦君的眼神，有些不自在。
“予潇……予潇不熟悉陌生的环境。”
“不会啊。”越泽出来拆台，“昨天你在我那睡的不是挺好的么。”
“……”
韩予潇这个时候快恨死了郑越泽。
“其实越泽说的也不错。”曦君说话了，“越泽平时在宫里调皮的很，但是还是挺优秀的。你们两个照才华相比，谁都不输给谁，不如就此结个朋友，也是一件不易之事。”
越泽笑盈盈的看着韩予潇一脸的纠结。
韩予潇觉得挺憋屈。按理说这是曦君赏脸让你和他十分宠爱的儿子交友，自己也并不讨厌郑越泽……
只是这样的事情，到了越泽手里怎么就有了种强迫的意味呢。本来好事也弄成了王令难违。
“越泽这孩子我宠的很，换做别人我还不放心把他交给他呢！”曦君笑。
韩予潇想了想，
“只是韩亲王那里……”
“我打个招呼就好了，这个你不必在意。”曦君说，“男儿能交到一个志同之友，才是一生的财富。”
越泽一直不讲话的讲这话留给曦君来讲，自己则站在一边当好人。
韩予潇又想了想，起身弯躯，
“承蒙曦君恩典。”
越泽再一次满意的笑。
回去的路上韩予潇一句话也不讲。这让郑越泽心里甚是奇怪。
虽然他并不是那种公子脾气很大的娇生惯养的人，但是他的脾气有时候会让郑越泽弄不懂。
于是他看着韩予潇的背影，脚步却慢慢停了下来。
韩予潇回过头，
“你怎么了？”
郑越泽愣了一下，
“你不想…不想说点什么么？”
韩予潇笑了一下，似乎很奇怪的样子。
“你想让我说什么？”
郑越泽看了一会他的眼睛，摇了摇头。
“对了，”韩予潇说，“一会我要回去取东西，你要不要一起。”
“回韩府？”越泽问。
“嗯。”
“我去干吗……”越泽有点莫名其妙。
“帮我拿东西啊。要拿的好像有点多。”
越泽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笑，
“你当我是挑夫啊。再说挑夫还要工钱呢。”
“那我做老师不要工钱了么？”
韩予潇笑笑，转过身去，“不愿意算了。我也是玩笑说。”
越泽追上去，
“你们府上难道没有管家之类的么？怎么你想自己搬啊？再说宫里也不缺什么。”
“每次麻烦他们都会觉得抱歉的。所以还是自己弄的好。”
“呵呵……”郑越泽笑，“你就这么愿意答应我的要求了，都不过问原因什么的么？”
“你不是已经说完了么。”韩予潇倒是不在意，“再说你那里我也的确住的挺舒服的。”
郑越泽看向韩予潇的表情中，突然闪现出来一种崇拜。
韩予潇四下看了看，突然对着郑越泽勾了勾手指，
郑越泽俯过身，听他的耳语。
“我知道你不可以随便出宫，所以我们晚上走好不好。”
郑越泽有点小吃惊，
“你玩真的啊。”
韩予潇点点头。说着还摊了摊手，
“我一个人真的拿不来么。再说你不想出去看看？”
郑越泽心动了。
从小到大，除了十岁那年随父亲母亲，文武百官一起出行之外，倒是真的没怎么离开过这偌大的王宫，平日里的生活索然无味，他早就想飞出去玩玩了。
韩予潇的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神采，那其中的波纹与脑中想象的自由一样，都是那样的又或着自己的。
越出宫墙是一件很具有挑战性的事情。被抓住就是杖责二百。要是赶上曦君心情不好，不准还要被赶出宫去永远不许回来。
但是郑越泽不怕。他对于曦君对于自己的宠爱还是比较放心的。再说初来乍到的韩予潇都不怕。更何况自己。
平时就听侍卫会说起说哪里哪里有什么样的出口，哪里宫墙好翻一些，虽然自己都是作为教训者的身份出现，但是那些技俩怎么能逃过郑越泽的耳朵呢。
“后院有个安宁殿，住的是我的一个亲戚，前几天她出游，现在还没回来。所以那里现在只有几个侍女住，应该不会被发现。”
郑越泽带着韩予潇，入夜后躲在后院的入口处，悄声的安排着计划，
“我会轻功，先带你，然后我再过去。”
韩予潇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而他心中有他自己的打算。
他根本都没打算留在宫中，更别说什么和郑越泽同住。
韩予潇生性向往自由，自认也并非什么听话的主，怎么会因为君王的一句话就委屈自己在深宫中住上一段不知道何时会完结的日子呢？
真是开玩笑。
他本打算自己出去，但是自己对于宫里不熟，而且问多了郑越泽会起疑心。倒不如也骗他一骗，反正是他自己愿意跟来的。所以干脆拉了郑越泽，编了一个回去取东西的合理借口。而郑越泽对宫外面不熟，自己只要一翻过了这道墙就可以甩掉郑越泽远走高飞。
韩予潇，果然是聪明人呢。
郑越泽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技俩，大概只顾着外面的世界，而对于这种冒险的事情他似乎也很兴奋。
“来，踩着我肩膀，”郑越泽吩咐。
韩予潇看着已经蹲下的郑越泽，想了想，抬脚踩了上去。
他扶着墙壁，一点一点的往脚下瞅。
郑小王正攀着墙壁，一点点的试图站起身。
“你…你真是不轻啊……”他挤出来这样一句话。
韩予潇撇撇嘴，没吭声。
“喂，你能够到那边的梯子吗？”
“什么？”
“就是你右手边的梯子，木桩后面！”
“…哦哦，看到了。”
“那是钉住的，你上去，顺着它爬过去。”
“哦哦。”
韩予潇照办，有些费力，但还是顺利的攀到了围墙的顶端。
“身体放低一点！”他听见郑越泽在下面轻声提醒，“有侍卫巡逻的！”
韩予潇赶紧弯了弯腰。
郑越泽还没上来。
这本来是个绝好的机会。可是——
韩予潇从墙上往下看了一眼，就立刻收回了目光。
——太高了，他一个人跳下去保不准不会摔坏。
思考的功夫，郑越泽已经飞了上来，听见呼啦一声，他已经轻轻的落在了自己的身边，半蹲在那里，四处警惕的望着。
韩予潇看着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就笑。
“嘘——！”郑越泽的眉头一下子皱起来，“别出声！”
韩予潇用手捂住嘴，尽力的憋着。
郑越泽也往下看了一眼，之后眉头似乎微微的皱了一下。
“太高了，我先下去。然后在下面接你。”
韩予潇一愣。
如果自己不能够先于郑越泽出去的话，他也许就走不了了。
“你先把我弄下去你再下来不行么？”韩予潇问。
郑越泽似乎很好笑的笑了一下。
“怎么你害羞啊。”
韩予潇也笑了，笑的莫名其妙。
“我又不是女流之辈。”
“下面的地面我还不知道怎样，所以你一个人先下去很危险，知道么？”郑越泽跟他解释，“所以我去接着你，摔下来你起码有我垫着，这是你的福气。”
韩予潇很不屑的哼哼。
郑越泽没理，只是四下看看，然后没等韩予潇反应过来就将身子歪了下去。
韩予潇听见哗啦一声，心里一颤抖。
“喂，你死了没有呢？”他悄悄的问。
下面愣了一愣，然后传来他的声音，
“没事，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