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专心开车的程子谦只淡淡道，“宇璇，有的时候，不假思索的潜意识，远比理智可怕。”
凌宇璇忍不住侧头去看他，“子谦？”
程子谦依旧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声音里却是带上了浅浅的笑意，“何况，凌霄那孩子，的确不错。”
而在同一个时候，程子谦口中“不错”的凌霄，正坐在另一辆平稳行驶着的车里，一边翻着手里的台本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和卫临聊着天。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凌云有些不放心，也顾不得身上的安全带，微微转了身子回头看凌霄，“哥……”
凌霄抬起头看他，“怎么？”
凌云却是突然词穷了，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一时间只支支吾吾道，“不知道明天爸还会不会来……”
凌霄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却只是漫不经心地笑笑，“嗯，应该会。”
这笑容看得凌云心里更加翻腾得难受起来，“其实，哥……”
他不自觉地就想安慰凌霄，却是被对方直接打断，“什么都不必说。看看台本吧，回去咱们可以先走走戏。”
在凌霄没有注意到的角度，卫临也正在用眼神对凌云示意“别再说”，凌云犹豫了一下终究只是展颜笑道，“好。”他知道，即便凌霄心里不舒服，大概也不想在自己面前表露，再说眼下的境况就是这样了，自己实际上也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能做的大概也就只有多陪陪他了吧……
事实上，凌霄依旧是凌霄，他甚至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看台本，和凌云走戏，一起吃饭谈笑，和肖雯短暂的电话聊天，临睡前还拿了红酒和卫临、凌云碰杯。
但是凌云一直悬着的心就是放不下来，他甚至隐隐约约地觉得，凌霄现在的“正常”其实才是一种不正常。
抱着同样想法的还有卫临，快要入夜的时候，他轻手轻脚地敲了留宿在凌霄这边的凌云的房门，“方便进去说会儿话吗？”
其实多少还是因为叶子的关系，凌云心理上才觉得和卫临亲近了不少，“当然。”
卫临手里拿着玻璃瓶装着的还未开封的牛奶，递给凌云，笑笑，“本来是想找你陪我再喝两杯的，不过你胃不好，还是算了，一会儿睡前记得把这个喝了。”
凌云接过他手上的牛奶瓶，突然有些感慨，不是很久以前，眼前的这个人对自己还满是敌意，没想到现在居然可以单独在同一个房间里说话，甚至居然可以享受他的关照……
卫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只径自寻了把椅子坐下，不是习惯于拐弯抹角的人，索性直接言明，“凌叔最近真是做差了，弄得我都有些担心凌霄。”
凌云叹了口气，“是啊，爸……太想挽回……”
卫临笑笑，“我明白，凌叔现在一心想挽回宇璇，不只是对凌霄，恐怕连对你的关注都不知道少了多少，只是……唉，虽然宇璇那边也是难办。”
凌云点头，“是啊，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过来的，现在……”
卫临盯着凌云，似乎有些犹豫，却终于还是说出了口，“何况，你和凌霄的情况，不完全一样……凌云，你毕竟是宇璇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他没有给凌云插话的时间，继续道，“虽然只差了一边的血缘，但是到底是不一样的。凌叔那边又太过一意孤行，我是真的有点儿担心凌霄了。我记得师父曾经教过我，这世间的所有，都是不能轻易挥霍的，尤其是感情。”
凌云下意识地想辩解什么，片刻之后却只是颓然地轻轻点头，“我明白。”
卫临还没来得及应声，房门口却突然传来了凌霄带笑的声音，“不，你不明白，”
像是个做错事被抓的孩子一般，凌云赶紧站起身来，低着头蹭到凌霄生病，声音里有属于弟弟的讨巧和抱歉，“哥……”
凌霄顺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行啊你们俩，大半夜的不睡觉跑这里编排我来了。”
卫临倒是比凌霄镇定很多，“我们这不是关心你嘛。”
凌霄走到床边坐下，没忘了示意凌云坐到自己身边，神色渐渐认真起来，“其实你们真的不用这么担心，我自己有分寸。”
卫临瞪他一眼，“从认识你开始，‘自己有分寸’这句话，我听你说得最多。”
凌云附和一般地点头，“哥……我们是真的觉得……”
凌霄打断了他的话，他敛了唇边的笑意，认真地，一字一顿地开口，“我明白你们的想法，但是，这件事我心里真的有数，而且，我不能一错再错。”
另外两个人都有些不明所以，动作很一致地看向凌霄，凌霄这才又扬了扬唇角，似乎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轻松一些，“当初因为我的关系，爸和凌云之间平白地多了很多波折，这一次，我不想再重蹈覆辙。”
不知道为什么，凌云突然就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热，他想都没想，伸手去抓凌霄的手，“哥……”
凌霄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所以，你们真的不用担心。再说，又不是孩子了，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凌云还想说什么，卫临却抢先一步起了身，恢复了一副笑嘻嘻的不正经模样，“既然这么说了，明天‘更重要的事’可得给我做好了。”说着指了指凌云桌上摊开放着的台本。
知道这是自己兄弟的体贴，凌霄很快笑着接话，“那是自然，你自己说，我哪回给你演砸过，大导演。”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紧赶慢赶的，还是这个时间才写完 ……
时间不早，大家的留言等到白天的时候再回复了~
当初凌云的事，始终是凌霄心里的一根刺吧。
、六十九、失控
作者有话要说：加了一点点，然后很抱歉地说，今天要请假一次。
公司的事太多了，忙到想吐，晚上还要继续加班，实在是没有精力了，抱歉，周六再更。
到底还是拖过了零点才写完orz
到了第二天走戏的时候，凌云明显地有些心不在焉。卫临心道大概多少还是受了昨天晚上他们谈话的影响，难得地对他纵容了几分，只提醒了两句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在他连续三次卡在同一个地方之后，凌霄首先没了好脸色，“怎么回事？”
凌云低着头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句话，这模样看得凌霄更气急了几分，伸手就去拽他的胳膊，“说话！”
站在他们身边不足两步远地方的凌宇璇也走了过来，“凌云，今天状态不好？”
他的声音依旧很温和，似乎还带着一点宠溺，凌云尚未反应过来，凌霄却是已经把抓着他胳膊的手放开了。
凌宇璇微微一怔，然后突然就明白了凌霄这一瞬间的想法，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儿难受，想都没想地又把凌云往凌霄的方向推了推，“你可还没回答凌霄呢。”
凌云赶紧拉住了凌霄的手臂，仰起头，声音里有鲜明的讨巧，“昨天没睡好，今天精神有点儿不好。”
刚还在一边的卫临也跑了过来，“好了好了，多大的事儿，凌云你到场边休息一下，凌霄和宇璇先走一遍你们俩的对手。”
等到坐在了场边，凌云也只是呆呆地看着场上凌宇璇和凌霄在走戏，看眼神就知道思绪早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卫临想了想，和身边的助理导演简单交待了几句让他看着场上的境况，自己走到了凌云身边坐下，“怎么回事？难得凌叔今天没一大早就过来，他们两个还得练一阵子，有事可以跟我说。”似乎是不大习惯充当这样的角色，语气还是有些别扭。
这样的卫临倒是逗得凌云忍不住笑了起来，眨了眨眼睛顺便指指自己的斜后方，“我没事，倒是叶子姐马上就忙完了，说不定找卫导有事。”
……不错，起码还会开玩笑，说明这小孩儿还有自我调节的能力。
卫临稍稍放下心来，他本来就不是过分细腻的人，既然凌云都这么说了，也就没再追问下去，“嗯，那再给你二十分钟，然后继续一起走戏吧。”
凌云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卫临又坐了没两分钟就忍不住跑到叶子那边去了，凌云笑笑，重新把视线转回了场上。
他心里知道，自己今天状态的失常，不能说和昨晚他和凌霄实则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谈话有关，但是更多的……
凌云定定地看着凌宇璇，然后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昨晚卫临和凌霄一起离开了房间之后，他正打算睡觉，却又听到了手机震动的声响，看了看屏幕上的号码，果然是戎靖初。
细想起来的确是让人感慨，几个月前还在身边几乎形影不离的人现在已经远在大洋彼岸和自己天各一方，凌云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头，做好了和他长聊的准备。
没想到戎靖初只是问了一句“哥还好吗，最近在忙什么，我这边都看不到他什么新闻了。”然后在凌云回答之后就有事一般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不知不觉间又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听到卫临喊他的时候才条件反射一般地起身，一边往场上走去一边忍不住去看凌宇璇，而后心里的犹豫又加深了几分。
这几天以来，他有无数次都想不管不顾地直接告诉凌宇璇事情的真相了，只是始终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知道万一真的说了，他该怎么面对戎靖初每次电话都不忘了嘱咐的“千万别告诉哥”。
等走到场上凌宇璇和凌霄身边的时候，脸上却很快地恢复到了正常的表情，甚至是很乖巧地蹭到凌霄身边轻声说了句“刚刚状态不好，不过现在没问题了。”
凌霄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那就开始吧。”
这个MV的情节比上一个还要简单些，几个人调整好状态之后再走戏显然并没有什么困难，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眼看着他们走戏都没什么问题了，卫临就安排了下午直接开拍。
之前每天都来这边报到的凌天皓意外地还是没有出现，午休的时候，凌宇璇竟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习惯。
无奈地笑笑，心道自己这是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强迫自己转移了注意力，就看见坐在一边的凌霄随意地扒了两口饭就放下了筷子，凌云刚想说什么，却只见他起身走到了门外。
凌宇璇微微蹙了眉，虽知自己并没有立场去说什么，到底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起来。
下午的时候凌天皓到底还是来了，依旧是带着可以当做下午茶的小吃食，倒也不去打扰正在进行拍摄的一行人，只默默地坐到了一边。
偏巧下一个镜头是凌宇璇和凌云的对手戏，凌霄默默地走回场边，这才看到了坐在一边的凌天皓。
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想走到另一边，却到底觉得太过刻意，只犹豫了片刻，还是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也没打招呼，只是示意一般地扬了扬唇角，然后坐到他后面一排的椅子前坐下。
本来，凌天皓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场上，确切地说是放在凌宇璇身上，只是，回过神来发现凌霄竟是径直坐到自己斜后方而不是旁边的空位时，还是忍不住蹙了眉，“凌霄！”
被他叫得一愣，凌霄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向他的时候显然是有些不解，“嗯？”
见他这个反应凌天皓心里更加不痛快了几分，也顾不上再看凌宇璇他们了，站起身指了指休息室的方向，示意凌霄跟自己过来。
却没想到凌霄很快摇了头，“这个镜头过了就是我的戏，现在走开不大好。”
他说的虽然是实情，但是显然，这实情被用作了托辞，凌天皓自然也心知肚明，一贯强势的人很快就有了决断，“几句话而已，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眼见得已经有些人在对他们所在的方向频频注目了，凌霄心道休息室就休息室吧，总比站在这里好，没再说什么，却是率先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他没有看到，跟在他身后两步的凌天皓，眉头蹙得更紧了。
几乎所有工作人员都在场上，休息室这边就显得异常安静，凌霄走到房间中央站定，过了片刻才转过身，依旧没有说话。
凌天皓上前两步，并不打算拐弯抹角，“凌霄，闹脾气也要有个限度，你自己算算，已经多久了。”
刚刚的时候凌霄就已经猜到他大概要说什么了，他想自己根本无从解释，何况他亦不打算解释，只是不接话似乎又不大好，于是只低声说了句，“没有。”
殊不知凌天皓最不乐意看到的就是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本来只有三分火的也被拱到了七分，“真是翅膀硬了是吧，跟我甩脸色都成习惯了！”
凌霄只觉得无力，“我的确没有。”
凌天皓狠狠地瞪他一眼，“把你能耐的，连句爸都不会叫了是吧？”
就是这个瞬间，凌霄只觉得自己的脊背突然就僵住了，那一句“别叫我爸，我没你这么丢人现眼的儿子”几乎是自动自发地在耳畔又响了一遍，然后，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不出所料地看到凌天皓严重更甚的怒气，却已经不知道该要作何反应才好了。
正剑拨弩张的时候，休息室虚掩着的门却是一下子被推开了，两三秒种的沉默过后，凌云才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开口，“诶，爸？你们怎么在休息室这边？”说着回头看了看跟在他身后一只脚踏进房门的凌宇璇，“我们过来这边拿东西来着。”
凌宇璇倒是大大方方地进了屋，语调平淡地和凌天皓打了招呼，而后径自走到中午自己坐的沙发处，从包里翻出一沓打印好的纸张递给凌云，“走吧。”
凌云的心思却早就不在这上面了，敏感细心如他，虽然只消这片刻，还是察觉到了凌天皓和凌霄之间的气氛不对，他往凌霄的方向靠近几步，递过去一个“怎么了”的询问眼神。
凌霄耸了耸肩，其实是表示无奈的意思，但配上那一抹实则是自嘲却到底显得有些轻漫的笑意，落到别人眼里却生生地变成了满不在乎。
凌天皓只觉得一阵气血翻涌，直撞得自己头都有些晕，眼前也是一阵发黑，踉跄着倒退了两小步，却是被一个人牢牢抓住。
凌宇璇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却意外地，并没有松手。
他看向凌霄，虽本来不想参与到别人的“家事”里，却是让自己都觉得意外地开了口，“凌霄，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或许也没资格说你什么，但是……有什么事说出来总比都闷在心里好，”想到了中午的那一幕，又加上一句，“任性也并不是解决事情的方法。”
凌云转头看看凌天皓依旧发白的脸色，很不合时宜地想到当初他遇到车祸那次手术后的样子，心里一沉，下意识地跑到他身边扶住他，一时间竟忘了再注意在凌霄面前自己对凌宇璇的称呼，“哥说得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