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全身都难受得厉害，此刻自然也没有力气挣脱开凌天皓压着自己的手，他只听见耳边倏然响起的风声，痛感却是延迟了几秒才被感应到似的，他的手指徒劳地一遍一遍划过桌面，奇怪的是，根本不用强行忍住他亦没有任何想要□喊叫的冲动。
薄薄的睡衣根本没有办法抵御哪怕一丝一毫的疼痛，不多时，凌霄嘴里已经尝到了腥甜的味道，这下子便又是一阵恶心。
凌天皓感觉到凌霄的身体已经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却依旧没有听到他哪怕任何一个类似于□的音节，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又狠狠地抽了他两下之后就停了手。
一直压在身上的手拿开了，凌霄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抓住了桌子不至于让自己一下子就跌倒，然后，来不及看凌天皓一眼，下一秒的反应就是再一次往卫生间跑去。
这下子，凌天皓也看出了他似乎是有些异常，赶紧追了过去。
凌霄唇上的血痕依旧鲜明，即便他半低着头也依旧能看得很清楚。
他又吐了一阵，直到什么都吐不出来才脱力一般地整个人都软了下去，一贯爱干净的人似乎连站起来漱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刚才还气得不行，现在却只剩下心疼了，凌天皓走过去，伸手想要扶他，却见得神智已经不那么清明的孩子完全无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凌天皓的手僵在半空中，已经分辨不清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从凌霄很小的时候，他对他的教导就极为严格，不论是批评还是责打都是家常便饭，但是除了还不大懂事的那两年，凌霄都不曾像现在这样地……怕他！
又或者，其实凌霄一直是这样的，只是太会掩饰，以至于这么多年来自己根本没有发觉他在心里和他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了……
不论是哪一种，凌天皓知道，这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他俯身，轻轻架起凌霄的胳膊，“先出去，休息一下。”
借着他的力气才站了起来，凌霄指指水池的方向，凌天皓倒是心领神会，扶着他走过去，拿杯子为他斟好了水。
凌霄漱了口，又开了水龙头，冷水打到脸上，终于清醒了几分。
原本身体就不舒爽，这番折腾过后，身上各处的疼痛也愈发明显了起来。
凌天皓看着他明显失血的唇色，心疼更甚，语气也不由得放软了些，“还难受得厉害吗？”
凌霄摇摇头，“没事。”
凌天皓把他扶了出去，也不敢再逼他吃饭，只是把他扶到了床上，“你先歇一下，我让餐厅帮你熬些粥一会儿拿上来。”
凌霄想要拒绝，却根本没来得及开口，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起身想追，又觉得一阵头晕，索性也没有再动，就着一个并不怎么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时间已经不早，餐厅的师傅们也都准备下班了，走到了后厨的凌天皓有些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帮忙煮个粥？”
好在戚长风剧组的工作人员和凌天皓合作过数次也都熟识，虽然被耽误了休息时间也没有什么埋怨，痛痛快快地重新点火起灶，一边笑着问，“怎么着皓哥，跟戚导拼酒忘了时间吃饭了？”
凌天皓微微苦笑，也不打算隐瞒，“不是，是凌霄一天都没好好吃东西了，我就想着给他带点儿粥。”
那人“哦”了一声，“说起来两三天了都没怎么看到凌霄过来，要不要再做点儿小菜，只喝粥怎么行？”
凌天皓摆摆手，“不用不用，别麻烦了。”
对方却只是爽朗一笑，“麻烦什么，你再等等，很快就好。说起来，皓哥啊，你这两个儿子养的，一个比一个可人疼。”
凌天皓微怔，不知道怎么回答。
好在当真没等多少时间，已经装好的餐盒就被递到了自己手上。
道过谢之后，凌天皓没有片刻耽误地回到了凌霄的房间。
凌霄似乎已经睡着了，叫了他好几声也没有醒过来。
凌天皓看着他没什么形象的睡姿，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去推他，“起来喝点儿粥再睡。”
这么一推，凌霄倒真的很快醒了过来，只是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更加苍白，眉头也紧紧地蹙了起来，双手无意识地按在胃部，似乎是疼得厉害。
凌天皓一瞬间有些慌乱，凌霄不是凌云，没有胃疼的老毛病，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什么回事……
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凌云已经被自己抓到了凌霄的房间里。
凌云看了看床上的凌霄，又看了看凌天皓，说不着急是假的，只是……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爸，您叫我来有什么用，叫医生啊。”
凌天皓这才反应过来，拿出手机，一时也找不到组里医生的电话，于是想都没想地直接拨给了戚长风。
不多时，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
凌云跑过去开门，连忙把医生和跟着一起过来的戚长风请进了屋里。
戚长风看了看缩在床上的凌霄，又看了看颇为狼藉的房间，忍不住叹了口气，跟着医生走到了凌霄床边。
医生伸手探了探凌霄的额头，确定并没有高烧才松了口气，又拉开凌霄的手，示意他放松身体。
戚长风眼尖地看到了凌霄手上的伤，心道我不是还特意嘱咐你有话好好说了么，忍不住转头狠狠瞪了凌天皓一眼。
凌天皓自知理亏，只讪讪一笑。
医生细细地问了凌霄这几天的情况，渐渐放下心来，“应该没什么大碍，就是几天没有进食，又喝了些酒，肠胃受到酒精的刺激一时间有些承受不了，我开些止疼药，让他吃些东西，半小时之后再吃，再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凌天皓赶紧谢过医生。
医生把药放下，想了想，又从药箱里拿出一瓶伤药，显然是刚刚也看到了凌霄手上的伤。
凌天皓颇有些不自在，医生却完全没有提这件事，只是又嘱咐了一遍，“吃药之前一定记得吃东西，不然对肠胃刺激更大。”
送走了医生，凌云就自动自发地要去扶凌霄，“哥，起来吃点儿东西，一会儿好吃药，而且吃点热的东西胃也会舒服些的。”凌霄额角处都是冷汗，此刻倒是难得地顺从，借着凌云的力道想要撑起来，却不小心拉扯到身上的伤，虽然极力掩饰，但是谁都能看得出他竭力忍痛的表情。
戚长风终于忍不住爆发了，“老凌，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天皓这会儿倒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赔着笑，“一时没控制住脾气。”
戚长风也拿他没办法，索性也不去理他，“凌霄你别动了，凌云你把东西拿过来，就在床上吃吧。”
凌云应了一声，端了碗过来，“哥，我喂你吧。”
凌霄有几分不自在，鲜明得连凌天皓都看出来了。
于是他伸手接过了凌云手里的碗，“行了，这边交给我，你先回去吧。”
凌云哪里肯走，“我留下帮忙。”
戚长风上前一步，对凌云摇了摇头，“凌云，你先回去。”
凌云也是个聪明孩子，马上就明白了他们的顾虑，“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
看着凌云走出房间，凌天皓才又转向了凌霄，“好歹先吃一点，一会儿好吃药。”
凌霄也没有再推辞，看着凌天皓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子的样子只觉得好笑，“您放在桌上吧，我自己来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老凌，你过分了啊。
、三十六、进退
凌天皓倒也没有勉强凌霄，只把手里的碗放到了他床边的小桌上，人却没有半分打算离开的意思。
凌霄默叹一声，伸手向桌上探过去。无奈他本来就没什么力气，身上的伤又在此刻一并叫嚣起来，手尚且没有触碰到碗的边缘，脸色就已经变得惨白起来。
戚长风忍不住又狠狠瞪了凌天皓一眼，自己往凌霄床边走过去，“行了，你也别逞强了，我喂你吧。”
凌霄笑了起来，“戚导您早点儿回去休息吧，我不用特别照顾的。”
戚长风根本没理他，直接端起了碗，作势就要喂他，“明天我安排别人的戏份给你放一天假，想吃什么我去回头去通知餐厅。”
凌霄又哪里真的肯让戚长风喂他，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碗，想了想，“不用了，临时改变安排明天不是也麻烦吗，您放心，我没事。”他用右手端着碗，去过戚长风手中的勺子之后才发现左手疼得厉害，连拿都拿不稳，更不用说用它去喝粥了。
凌天皓从戚长风身后走过来，装作看不见人家的白眼似的，“自己看看都几点了，你还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凌霄下意识地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对不起……爸和戚导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戚长风几乎想要把凌天皓赶出去了， “有什么可对不起的，从卫临那小子回去之后你就整天闷闷不乐的，倒是我粗心了一直没顾得上问问你。”
凌霄摇摇头，“我真的没事，戚导放心。”因为左手不方便，索性直接端着碗送到了嘴边就这么直接地喝了下去。好在已经过了一段时间，粥也冷了一些，温度正好适口。
或者是这一天折腾得厉害了，喝了小半碗，终于没再有反胃的感觉。
凌霄稍稍放心下来，直到整碗粥都入了口才抬起头来，“药我会记得吃。”意思是这下子你们可以放心回去了吧。
凌天皓难得主动地从他手上把碗和勺子接了过来，随手放到一边，然后就去拿医生刚刚留下来的药，一边还不忘嘱咐，“长风你先回去吧，时间的确不早了。”
戚长风看了凌霄一眼，“那我先回去了，凌霄你明天休息一天吧，我会让场务安排好的。”
凌霄向前探了探身子，“戚导……”话还没说完就被凌天皓一巴掌拍在脑袋上，“让你休息你就休息，哪儿这么多废话。”
后半句话也说不下去了，凌霄悻悻地闭了嘴，倒是戚长风忍不住蹙起了眉，“老凌！”语气已经颇为不满。
凌天皓何尝不知道老友心中所想，赔了个笑脸，“行了行了，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你放心吧。”
戚长风在心里叹息一声，心道人家父子的事自己也没道理一直搅在中间，“嗯，那我回去了，你们也都早点休息，尤其凌霄。”
凌天皓一一应了，起身送他到门口，“回去就早点休息，明天不是还有戏要拍嘛。”
送走了戚长风，凌天皓再回头的时候，却是见就是这么短的时间里，凌霄竟然又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只是……
或许说是“神游”并不确切，因为此刻，他的眼神里，只有什么都看不出来的空洞，甚至让人有些心惊的，空洞……
沉默片刻，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直接取了药，顺势坐到床边，伸手就去拉凌霄的左手。
凌霄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要躲，却早已经被凌天皓抓得牢牢的根本没有办法，“爸……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凌天皓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自顾自地打开药瓶，挤出些药膏到凌霄手上，轻轻揉开。
凌霄一向是极能忍疼的，加上凌天皓的手势又轻，此刻也不觉得有多难耐，只是……当真是从头到脚的别扭。
好不容易把药从整个手掌上揉开，凌天皓又忙不迭地去倒了水，把刚刚开的止疼药递给凌霄。
凌霄顺从地接过，把那白色的药片放进嘴里，喝了水送服下去。
凌天皓见他一直不说话，心里也有些气闷，偏偏又没办法发作，只好接过他手里已经空了的杯子，重重地放到一边的桌上，刚要开口，却是又听到了敲门声。
这个时候还会来敲门的……如果不是戚长风去而复返的话，那就应该是凌云了。
果然，凌天皓去开门的时候，就看见凌云站在门口，微微低着头，“我还是有点儿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凌霄的精神倒是比刚刚好了几分，“没事，我好多了。”
凌云低着头蹭到床边，小声说，“哥，你以后别喝这么多酒了。”
凌霄伸出右手随意地揉了揉他的头发，“都说过了，我是为了拍戏。”
偏偏站在一边的凌天皓还要来破坏气氛，“口口声声的‘为了拍戏’，就算是真的，你为了拍戏还连命都不要了？”
凌霄只低了头，也不回答，倒是凌云忍不住为他解释，“哥也是太心急了，爸您就别说这些了。”
凌天皓淡淡地“哼”了一声，“怎么，我还连说他都说不得了？凌霄我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
凌云在心里默叹一声，怎么好好地说着说着就又变得这么剑拨弩张了啊，偷偷地看了看凌霄也渐渐沉下来的脸色，赶紧打起精神笑了笑，“我刚刚在走廊上遇到戚导，知道明天哥能休息一天，不然我过来给你配戏吧。”
凌霄稍稍了犹豫一下，倒也没有马上拒绝。
凌云见状，又往前凑了几分，“正好也给我个偷师的机会。”
凌霄轻轻地笑了笑，“那好。”
凌天皓看着这兄弟俩似乎没有什么隔阂的样子，也是松了口气，又是还惦记着凌霄身上的伤还没有上药，就想找借口让凌云先回去，只是话还没出口，就听见凌云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很不巧地，凌云的手机铃声正是那首《兄弟》，这还是某一次试音的时候戎靖初录下来然后强行帮他换的。工作的时候一般都是开的静音因此一时也没有注意到。
凌霄的表情倒也没有什么变化，凌云却是有些手忙脚乱了，赶紧从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看来电显示，“喂，阿初？”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快响了起来，“凌云你干什么呢？”
凌云犹豫了一下，“我……”
戎靖初却是飞快地打断了他，“后面两场你真的都不跟了啊？哎，我还想着再写首歌给你呢。对了你知不知道，明明还没有高音质版，《兄弟》这两天的点播率还是高得不像话啊。”
凌霄房间里很安静，因此，几个人都能清晰地听见戎靖初的话。
凌云心里一急，几乎想要直接挂断电话，想了想，刚想说“我这边还有点事回头有时间再打给你”，就听见戎靖初的声音继续道，“哥？你怎么来了，我正和凌云打电话呢，你要不要跟他说话？啊，凌云你稍等一下。”
就是这么短短的几秒钟，凌云觉得自己拿着手机的手已经一片冰凉，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跑出房间，想了想却又觉得实在太过刻意，只犹豫了这片刻，电话那边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凌云？”
凌云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凌霄，凌霄本来也是看着他的，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凌霄转过了头。
另一边的凌宇璇却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凌云的异样，他进门的时候阿初那小子正拿着手机说得兴高采烈，他也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凌云那边也没什么事情，两个小孩正聊得开心，“凌云？”
凌云飞快地想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应该先�